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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精神疫区的努力
——评长篇小说《公字寨》

2016-03-16于宁志

关东学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簸箕瞎子精神

于宁志

走出精神疫区的努力
——评长篇小说《公字寨》

于宁志

作为“文革”的亲历者,李应该先生在他的长篇小说《公字寨》中老老实实地描写了他的“亲戚朋友”曾经经历的生活情状和精神状态,在那个人性灭尽兽性横行的时段里,人们是多么愚昧、荒唐和癫狂。作者拒绝遗忘,保卫记忆,真实地再现了那个特殊历史时代的生活面影。《公字寨》拨开粉尘和油漆的遮蔽,反思历史,力图重塑人的灵魂,建构公民社会。因此,成为新世纪中国大陆文坛中极有分量的小说之一。

精神疫区;公民社会;《公字寨》

一、还原历史

“20世纪是一个悲剧性的世纪,世界出现了太多的罪恶,人类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两次世界大战,法西斯主义,大清洗,大屠杀……整个世界血流成河,简直成了一片屠宰场。”*李新宇:《走过荒原:1990年代中国文坛观察笔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448页。“尤其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的深重灾难伴随着一场精神的瘟疫。因此,它的后果不仅仅是文明进程的逆转和上亿人悲惨地死去,而且严重污染了人类的精神,留下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精神疫区’。”*李新宇:《走过荒原:1990年代中国文坛观察笔记》,第449页。“无须讳言,中国是精神瘟疫的重灾区之一。由于经历过‘文革’那样的历史,精神污染异常深重。”*李新宇:《走过荒原:1990年代中国文坛观察笔记》,第450页。长期以来,文学对“文革”的反思都远不深刻,许多作品仅以“文革”作为背景反映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但也有严肃的作家,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毅然走上一条艰难的还原和反思历史之路。李应该的长篇小说《公字寨》通过对山东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一群小人物的生动描述,再现了中国“文革”时期人们精神遭受严重污染的病症。

首先的症状是愚昧。孟瞎子在美国留学多年,他在哈佛的博士毕业论文获得国际大奖,被翻译成几十种文字,风靡全球。应国内的老师奉教授的邀请,孟瞎子在五十年代初回国参加经济建设,但很快,奉教授死在了批判台上,孟瞎子顶替了老师的名额排到右派的队伍里去。革命的人们对孟瞎子实施了没完没了的批判,每当受到批判时,孟瞎子就用英语、法语、德语或者俄语背诵自己的论文,以此排斥没完没了的无聊批判。在公字寨人看来,孟瞎子什么也不懂,简直就是个废人,连媳妇也讨不着。一次干活休息的时候,老茶壶用指头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儿,又在圈里点上一个点,问孟瞎子念什么字。孟瞎子说是甲骨文的“日”字。老茶壶说那个大圈是大水库,点是扔进去的石头,那个字念“扑通”,因此嘲笑孟瞎子白上了学,“还留洋,留狗养!什么臭知识分子,吃屎分子!”老茶壶又问牛皮的作用是什么,孟瞎子说是做皮鞋。老茶壶认为牛皮的主要用处是为了包住牛肉。公社通讯员张真元据此写了《泥腿子考倒臭老九》的故事,不仅成了人们戏弄孟瞎子的笑谈,还成为学校里批判旧教育制度读书脱离实际的案例。这一案例就像一阵风,迅速刮遍多半个中国,成为知识无用论的证据。“读书有啥用?书读多了,人就傻了。”孟瞎子的处境类似《狂人日记》中的狂人所面临的处境,他与群众有间离感,他本应该与群众打成一片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他感到公字寨的人们透露着荒蛮。“一张张荒蛮的脸,别看大眼睛忽闪忽闪乱忽闪,除了能够感觉饥寒痛痒之外,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如果一张两张荒蛮的脸还能透出淳朴的美,那么,成千上万张荒蛮的脸就如洪水猛兽般可怖了。从公字寨万众一心的吼声里,他,看到了这种荒蛮的可怖。”*李应该:《公字寨》,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年,第101页。这种荒蛮与野蛮没有本质的区别,这是文明的绊脚石。因为野蛮和愚昧的头脑开不出文明的花朵。

其次,更明显的症状是领袖崇拜,这种领袖崇拜是一种丧失了自我意识,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癫狂症。公字寨的书记老簸箕虽然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坷垃干部,但他执行上级的指示非常坚决。县革委提出三年建成大寨县,舜城公社革委会提出两年建成大寨社,而老簸箕则坚决表态:公社两年建成大寨社,我们一年建成大寨村。老簸箕要带领一百单八名村民建设大水库,命令全村大小孩伢全部吃住在工地,战斗在工地。老簸箕将人马分成五个队伍,第一队是青年突击队,第二队是铁姑娘队,第三队是老黄忠队,第四队是半边天队,第五队是儿童团队,这是战争年代的英雄主义精神在和平年代的延续,人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英雄主义精神都不顾自己身体承受的极限,以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的决心疯狂劳动。人们在水库工地大战两个月,拼死拼活没白没黑地干,水库大坝还是高不过小腿肚子。“老簸箕恨不得一铁锨铲下一个山头,一下子填平狼窝沟”。“人们都出透力了,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车轱辘天明到天黑悠悠的转,大抬筐天明到天黑悠悠的飞。”*李应该:《公字寨》,第55页。老簸箕扔下破棉袄,赤膊上阵,却将别在棉袄上的毛主席像章摘下来,生生地扎在胸脯的皮肉上,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老簸箕胸脯上带着毛主席像章赤膊上了阵,“几百号人一阵呼喊,抄起家伙就涌上大坝。推的推,拉的拉,抬的抬,挑的挑,热火一个朝了天。”*李应该:《公字寨》,第57页。不同于当时的文学作品对这种冲天的干劲和忘我的劳动的歌颂与赞美,在当时的作品描述中,人已经成了神,没有疲劳与疼痛。《公字寨》却表现了更真实的一面,虽然有冲天的干劲,但也会感到疲惫:“老簸箕俩月车襻没离肩,推起大车就是小跑。虽说是个铁打的,躺在炕上就是一摊泥。骨头节的酸痛是伴着沉沉的昏睡熬过来的。”*李应该:《公字寨》,第55页。“老茶壶人老了,腿脚也沉了,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上午干活儿还有点力气,一到下午浑身就散了骨头架。”*李应该:《公字寨》,第56页。但人们能坚持下去,是因为领袖崇拜已使他们陷入难以控制的癫狂之中,这种癫狂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上级的任务,因而可以忽视自己的身体感受。为了庆祝毛主席发表最新指示,王文革组织村民游行,老茶壶不小心跌落悬崖,摔折了腿,老簸箕问老茶壶哪儿疼,老茶壶对儿子吼道:“我哪儿也不疼!落实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要紧,你快走!不能掉了队!”领袖崇拜和癫狂又通过口号传播和强化。《公字寨》生动地再现了这一点:“上百人的呐喊震得大山都打颤颤。口号真是个好东西,当拳头高高举过头顶,立刻就会热血沸腾,随着一声大喊在喉管爆炸,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口号能使人振奋,口号能使人奋不顾身赴汤蹈火视死如归。”*李应该:《公字寨》,第19页。英雄主义精神表面上是人的主体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的表现,其实这只是丧失了自我意识的癫狂和领袖崇拜,公字寨的人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完成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他们唱语录歌、跳忠字舞,精神极度亢奋,自认为自己是生活在共产主义世界的最幸福的一群,因而时时刻刻要拯救世界。公字寨的精神病症是“文革”时期中国人精神遭到污染的缩影。

病症之三是冷酷无情、暴力乃至杀戮在社会上肆虐横行,无人能挡。根原想把自己家积攒的布票卖个好价钱,被工商所的张子传逮住,布票被没收,根原被游街示众,还被毒打,周围一群人指指划划发着高论:“黑五类就是黑,还敢贩卖布票,复辟资本主义的贼心难改。”*李应该:《公字寨》,第49页。公字寨建立了无人管理门市部,舜城公社供销社跟着学习,也搞了三天无人管理,结果一清资,把惠经理吓了一跳,货物被拿走了一大半,付款率一半儿的一半儿也不到。惠经理把顾客赶出了门市部,说:“无人管理在公字寨行,咱们搞不了共产主义。”几个顾客把惠经理扭送至舜城革命委员会,革委会主任认为这是反动言论,一个电话汇报到县上,县长亲自作了指示:坚决镇压反革命!曾经是“老积极老模范老功臣”的惠经理因为一句话被送到劳改大队,几年后,在平反时死在了劳改大队的门口。梭猴子的小舅子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民兵打成了废人,一躺躺了两年多,吃饭喝水都得七十多的老娘哆嗦着喂。老簸箕认为梭猴子社会关系不好,他对那个小舅子感情很深,深受反革命分子思想影响,因此是偷盐贼嫌疑分子。老簸箕审问梭猴子,梭猴子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老簸箕一挥手,两个民兵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梭猴子按倒在地,抡起枪托子就打,鲜血立刻就从梭猴子脸上流下来。梭猴子抱住头在地上翻滚着,撕心裂肺地嚎叫也就随着枪托子落下的节奏向公字寨的角角落落传播开去。”*李应该:《公字寨》,第111页。梭猴子的脚后跟被打断,老簸箕的嘴里崩出一句话:“和党耍心眼子,决无好下场!”话中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梭猴子是个大活宝,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但经过这次改造,梭猴子不会说话了,只会龇牙笑,梭猴子的女人忍受不了打击,得心疼病死了。

县城里东方红派和井冈山派红卫兵发生了混战,井冈山派顶不住压力,逃进了魁首山。东方红总司令部组织了数千人的队伍开进魁首山打增援。老簸箕属于“东方红”一派,公字寨的广大贫下中农也跟着成了“东方红”一派。在老簸箕的率领下,公字寨几十人手持铁锨撅头奔赴魁首山。老簸箕的儿子老台也参加了战斗,刚到半山腰,一听见枪响,腿肚子一哆嗦,从山崖上摔下来,摔成了一堆烂肉。老茶壶哭得死去活来,老簸箕对爹大吼:“哭啥?儿子是为保卫毛主席死的,光荣!光荣!”*李应该:《公字寨》,第147页。社会上的暴力事件肆虐蔓延,家庭内部也未能幸免。男人打老婆打孩子的现象非常普遍。筐头子打老婆、打女儿。吹吹喜欢打老婆,周围邻居喜欢围观,并且齐声为吹吹助阵。陈二愣子也经常打老婆,而且手里还经常抱着一杆枪,准备打死自己的老婆孩子,囤子忍受不了虐待,最后拿起枪打死了陈二愣子,然后自杀。死后,人们却说:“阶级敌人心不死,生生打死个老革命。”

暴力产生了仇恨,仇恨毁灭了人性。就连最善良的人都学会了杀人。“文革”时期的精神瘟疫给中国人造成了深重的灾难。

二、反思历史

只有认真观察病症,才能找出感染精神瘟疫的病毒。《公字寨》生动地还原了历史,也将“文革”病毒呈现给读者:“大公无私”和“阶级斗争”。革命的目的是建立纯粹的公有制社会,并且“狠斗私字一闪念”,将“私”字扫地出门,“打出一个红彤彤的公字世界”。*李应该:《公字寨》,第85页。私有财产和私人空间是一个人权利的基础,是自由和民主的始基。大公无私的“公字世界”剥夺了人的权利,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大倒退。自留地收归集体是学大寨的经验,“这是公与私的斗争,是集体主义思想与资本主义思想的斗争,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保证”,*李应该:《公字寨》,第150页。但就连最大公无私的老贫农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大寨经验,大碾台觉得:“老簸箕宣的布忒的残忍了,简直是断人家活路杀爷爷过年。能给留下一畦子韭菜也好,哪怕是不割了吃,每天能够看一眼心里也舒坦。干净彻底全部收归集体一点儿不给留,简直是他娘的日本鬼子三光政策!”*李应该:《公字寨》,第151页。阶级斗争是革命的工具。离开了法制的轨道,聪明人利用愚蠢的人,运用阶级斗争理论建成了一个非人的社会,在这个社会,批斗是家常便饭,暴力也光明正大。人的尊严和权利遭到践踏,民主和法制白白送给了“资产阶级”。老簸箕和筐头子是好邻居,祖祖辈辈和和睦睦,亲亲热热,但老簸箕当上贫协主席后,就对筐头子一家严酷无情,一开批斗会,就会把筐头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筐头子的两只胳膊在批斗会上都曾被硬硬地别断过,断了再长,长好了又断。面对苦难,筐头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他不知昏死了多少次。对阶级敌人就要像冬天一样严酷无情。善良的根原曾揭发过父亲,文弱的囤子也喊出过“打倒俺爹”的口号。乔大鼻子因为说错话被打成反革命,其老婆立刻与他划清了界限。根原吹笛子好听,大桂桂非常喜欢他,被隔离的根原感受到大桂桂的真诚关怀,把自己曾经偷盐的事情向大桂桂作了忏悔,但大桂桂立刻告发了根原,把他送进了大牢。阶级情感代替了爱情、亲情和友情。阶级属性遮盖了人的属性,还渗透于血液中,可以一代代遗传。囤子一定要找一个贫农、党员和干部作对象,因为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孩子摆脱中农被批斗受欺侮的命运。她宁愿嫁给年龄比自己大很多且爱打老婆的陈二愣子,因为和能欺负别人的人在一起使她具有安全感,还能使自己的孩子具备贫农的血统。阶级观念祛除了人的意识,“公字世界”兽性横行,人性被涤荡殆尽。“阶级斗争具有巨大的摧毁社会的破坏力。这么一个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天天搞阶级斗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允许生长无产阶级的草,不允许生长资本主义的苗,工厂宁肯机器不转也不生产资本主义的产品,这种搞法哪能不穷?中国打倒了五十五万两千八百七十七名右派,可以说,他们都是知识界精英,都是各行各业的业务骨干,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汉子,扣上一顶右派帽子就被废掉了。……政治运动不仅毁了大批人才,也毁了一个民族。”*李应该:《公字寨》(第二部),北京:新华出版社,2015年,第276页。这是平反后孟瞎子对“文革”的感叹,也是作者对“乌托邦迷狂”的反思。

三、探寻出路

“对于知识分子来说,如何走出精神疫区,无疑是进入新世纪的重要课题。”*李新宇:《走过荒原:1990年代中国文坛观察笔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450页。李应该先生的长篇小说《公字寨》进行的正是这方面的工作。作者借小说中的人物之口说:“建立科学民主的理性社会是多么重要,多么迫切。……我们的民族是一个太容易遗忘伤痛的民族,一个太容易遗忘伤痛的民族是没有思想的民族,是一个失却反思能力失却主体意识的奴性民族。刚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翻身爬起就会谢主隆恩。这种奴性民族不改造,自由民主就不会生长。民主与法治,对于我们来说,还是非常遥远的口号。”*李应该:《公字寨》(第二部),第280页。

如何走出精神疫区,建造公民世界?《公字寨》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这符合小说的特点,毕竟小说家不是学者型的历史学家、思想家。但即便如此,李应该先生还是有意无意地通过文本为读者提供了走进公民世界的视角和切入点。小说中有两位寄托着作者理想的人物,即二桂桂和根原。二桂桂在根原被批判、毒打和焦渴难忍时,不顾众人反对给他送上用梧桐叶子包着的清水;在根原蹲大狱时,又独自去看望根原;囤子结婚,乡亲们都不愿意给她送亲,只有二桂桂给囤子送亲。根原被批斗、毒打和蹲大狱的遭遇使他内心产生了仇恨心理,他发誓一有时机一定要报复老簸箕、张子传等人,但他报复老簸箕的方式仅仅是发给老簸箕工资,从使唤他扫院子中获得一些复仇的快感。根原还是把老簸箕当作一个人来看待,没有把他当作阶级敌人,没有采取极端的复仇方式,没有逾越法律的界限,因为根原的内心一直存在着人的意识,他是“没有被改造好的中农子弟”。虽然卜立言嘲笑过根原,但当卜立言被公安局长打死后,根原冒着危险力图为卜立言讨回公道。五哑巴是被卖到地主家的“陪床丫头”,“文革”时,任何人都敢呵斥她,唯独根原同情五哑巴。改革开放后,地主赵慧仁回乡探亲,面对着一个遭受了非人折磨的无辜女人,心灵受到极大震撼。他跪在五哑巴面前,祈求上帝宽恕自己。他认下五哑巴作妹妹,恳请政府为妹妹找到亲人。良惟伯等政府官员并没有把五哑巴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他们只是把五哑巴遣送回没有亲人的故乡就不管不问了。根原把五哑巴从南方接回来当作母亲奉养。孟瞎子被平反后,主动提出要和五哑巴结婚,照顾她下半辈子。虽然广大“贫下中农”和多数的政府官员还不知道现代公民的含义,“贫下中农”满脑子旧思想,政府官员只知道捞政绩和争权夺利,但还有逃到海外没有被改造的地主,也有在国内被改造过如今已经被平反昭雪的知识分子以及没有被改造好的“黑五类子女”等人的存在,他们懂得人道主义的珍贵,因为有这样的脊梁和良知存在,谁又能说国家和民族就没有一点希望呢。

于宁志(1976-),男,博士,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社科系副教授(徐州 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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