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笔从戎
——抗战老兵黎蓉口述投身国民革命去到延安求学的艰难岁月
2016-03-16口述
牛 飞 黎 蓉(口述)
投笔从戎
——抗战老兵黎蓉口述投身国民革命去到延安求学的艰难岁月
牛 飞 黎 蓉(口述)
黎蓉生于1917年11月7日,原名夏长国,曾用名樊宇、环军,祖籍沈阳。九一八事变后,身为热血青年的黎蓉不愿向日本人屈服,只身逃亡到北平。在一二·九运动等学生浪潮和进步人士的影响下,加入了前中华民族民众动员委员会(民国第三党)。七七事变之后,加入河南新乡豫北民众动员委员会,参与抗日救亡活动,在运动中结识共产党高层人士,了解共产主义先进思想,并产生转入共产党,跟共产党干革命、抗日救亡、解放全中国的念头。时值延安广招革命青年,黎蓉与志同道合的好友结伴奔赴延安。本文以实录的方式回顾了这段烽火连天、颠沛流离的岁月。所述不仅仅是对一个人历史的追忆,而是真实地再现一位爱国青年在国破家亡时刻坚定的革命信念和保家卫国的赤子之心。
国民革命;投笔从戎;追求真理;延安求学;艰难岁月
一、家世及少年时代的黎蓉
黎蓉的老家在沈阳城东三家子村。三家子村有夏、陈、王三姓,分住河东、河西、沟里、紧沟里、狼洞沟五小块。黎蓉家住河西靠井汲水灌园内韭菜地,因此得名菜园子夏家。黎蓉的曾祖父夏九宽生卒不详,曾祖母佟氏,深井子村人,曾在满清荣禄家做过女佣。1934年黎蓉离开东北时,祖母尚在,80余岁故去;祖父夏永有,兄弟四人永福、永平、永安。黎蓉的父亲夏衡文字藻鸿,母亲郎瑞庭,东台人,为东台大户满镶黄旗。叔父夏禹亭邮务佐,九一八事变发生后退入山东邮管局。黎蓉外祖朗文森有兄弟三人:二外祖父恩格字润普,三外祖父务农。外祖父有四子:成功、成业、成信、成俊。
黎蓉的父亲从东台小学毕业后,受马校长及二外祖父恩格秀才的提拔,曾作过小学教师、东台村高等小学校长,从见习教员到两级中学校长,在丹东任国高校长,奉直大战时曾去关内京兆永清号当科长。1928年做沈阳萃升书院庶务兼会计员。1929年黎蓉父亲兼南满中学堂教谕,九一八事变后,于1933年去齐齐哈尔任黑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1934年12月卸职。建国后黎蓉的父亲夏衡文任沈阳市人民政府参事至终身。
1931年九一八事变,黎蓉年仅14岁,正处少年时期,满腔正义,追求进步,富于反抗精神。对张学良执行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中国军队不战而退,黎蓉当时虽然尚且年幼,但和许多爱国青年一样,义愤填膺,积极投身救国运动。爱国热情让他下决心投笔从戎,追随义勇军的足迹,打日本鬼子保家卫国,并与同龄人一起参与义勇军的救亡活动。由此种下了终生未变的爱国救亡种子,无论生活多么困顿,爱国初心终生未改。
当时的我,既不喜欢封建礼教的束缚,又痛恨日本鬼子,武虽不能安邦救国,文尚可唤醒民众。曾以环予的笔名,在黑龙江民报(副刊)发表了《被弃的婴孩》《寒丹的情书》《夜里蠕动》等仇奸伤国的短文。主要内容是提倡自由恋爱,反对封建礼教。此间,父亲让我拜南满中学的日本人诸石熙一为师,将我寄宿在南满中学。我不甘心做亡国奴,偷偷向母亲讨要些盘缠只身一人逃到北平,一边求学,一边继续投身保家卫国的革命浪潮。
二、投身国民革命的浪潮
继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军没有停止对中华大地的进攻和侵略,还逼迫国民党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何梅协定》。协定的签署一方面揭露了国民党政府妥协投降的丑恶嘴脸,另一方面暴露了日本攫取中华大地的野心由东三省逐步扩大到整个华北,为日后策动华北自治提供便利。
为了炮制“华北自治运动”,日本制造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自治”事件,对中国华北地区主权进行了粗暴的践踏和肆无忌惮的掠夺。中国方面虽然对日军的侵略行动有所抗议,但是日军根本不屑一顾,并公然宣称:“本问题为关于停战协定内属于军司令官之统帅事项,而非外交事项,故不可移于外交交涉,想应由驻在军部当局处理之也。”*北平《晨报》1935年6月2日。气焰嚣张跋扈之势,无不让人义愤填膺!
1934年12月,黎蓉到达北平后是他一生重要的转折点。此时他曾联合路上认识的老乡组织成立东北同乡会。先后就读私立育华中学、私立北华美术专科学校(张恨水先生创办的),师从关山月修士,与张启仁(中央美院前院长)、张振仕(中央工艺美院教授、天安门毛主席画像第三任作者)同窗。后又转王森然主持的华北大学艺术教育专修科。为他以后艺术人生奠定了坚实的业务基础。
在此期间,他积极参加了北平各大学组织的各种反抗日寇侵略活动及会议,诸如中国大学召开的“北平学生庆祝和平统一纪念大会”等,思想上倍受鼓舞。1937年5月,经北华美专教师覃处谦介绍,黎蓉加入了前中华民族民众动员委员会(民国第三党),编号为334号。
我参加这个组织,是出于自身对旧社会制度的不满、也是对覃处谦个人的信任,希望国家独立,并有了朦胧的政治主张。覃处谦看中我与他政见相似,因此介绍我和李明湘(志同道合的爱国青年)研读真理问题,我才有幸接触到神州国光社出版的普列汉诺夫和博格达诺夫等人的著作。
加入了进步组织以后,给了我参与党内活动的机会,除了每周一次的组织生活、时事分析、工作报告和生活报告以外,我还参加了在平大法商学院召开的青年时事研究会讨论时事问题(是一种外国活动)。此间我还介绍覃处谦的亲戚华北大学同学蒋春信加入第三党。
随着时局的发展,1935年以华北事变开始的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逐步升级。在这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北平的学生深感“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他们在中共中央北方局的积极支持和领导下,发动了著名的一二·九运动。愤怒的学生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华北五省自治!”这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口号不仅划破了笼罩在古城上空的乌云,更是喊出了全国各族人民的心声。虽然当日学生游行遭到了国民党军警的阻拦和强力镇压,但却反而更加激发了学生们的坚强斗志。与此同时,在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的推动下,各界各派也都相继联合起来参加抗日救亡,各地先后成立了救国会等组织。在此期间,文化界起了重要作用,著名的《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就是在此时创作出来的。
继九一八事变、华北事变之后,1937年7月7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七七卢沟桥事变,此时抗日救亡运动有了新的发展。全国上下,从城市到乡村,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工农大众,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民族存亡的关心,迅速形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滚滚洪流。7月8日,北平市“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华北各界救国联合会”“北平学生救国联合会”等抗日救亡团体举行联席会议,决定立刻派代表对抗战前线战士表明作为坚强后盾的坚定态度。此时,北平城内的一些招待所,也每日派人在德胜门至西直门之间巡逻,沿途查询有无负伤官兵,一旦发现,立即接回救治。*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中国抗日战争史》(中卷),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第238页。在第三党的指示下,黎蓉参加了华北大学抗敌后援会,出席北平文艺团体联合会、抗敌后援会联席会议等。此后不久,黎蓉随同第三党组织覃处谦、王导和蒋春信逃离北平。在天津,他们遭到日寇的拘押,在原河北工学院关了30多天(1937年8月16日-9月18日),在日本人的监狱里吃尽了苦头,忍饥挨饿,精神备受摧残,落下神经衰弱的病根。受审两次后,因是学生身份,才得以巧妙地以“美术无国际”骗过了日本人。释放后黎蓉与蒋春信同乘轮船到青岛转济南,在叔父夏禹亭家住3日后,与蒋春信分手。
黎蓉随后在济南参加平津流亡同学会,免费乘车经过徐州、郑州到达新乡德豫恒铁工厂找到第三党组织。11月到12月间,黎蓉参加了豫北民众动员委员会第四组,负责做救亡宣传工作。
豫北民众动员会是官办的救亡团体,由5部分组成。(1)秘书长熊东皋*熊东皋:国民党CC派,豫北民众动员委员会主任。。期间国民党豫北视察专员在新乡抓了当时地下党负责人,因抗战国共团结才放人出狱;(2)豫北师管区司令张轸*张轸:统一战区程潜司令的旧部下十三军长。;(3)一战区政训处长李世璋*李世璋:国民政府最高国防委员会委员,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少将秘书长兼政训处长,冀豫战地党政委员会秘书长。建国后曾任职第一至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五、六届全国政协常委,1983年6月在上海病逝。;(4)豫北专员,当地地方官现权者;(5)别动队康泽*康泽:国民党著名特工,中华复兴社创始人之一,复兴社的名字就是康泽所取。同时也是三民主义青年团三位创始人之一(另外二人为刘健群、陈立夫),三民主义青年团的名字也是由他建议而被采纳的,其受蒋中正之宠信可见一斑。。农工民主党创办了民众动员豫北日报专业副刊,主要人员是新乡地下党的王黎夫*王黎夫:中国共产党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建国后,曾担任中共上海市委情委党支部书记,2014年1月在浙江杭州病逝。,覃汉川和朱改*朱改:(曾用名:杨超人)1936年受共产党党组织派遣,任第三党北京市委组织委员。1937年任第三党华北区委委员。建国后曾任吉林省军区政治部副主任,1989年12月在吉林逝世。。豫北专员的部队后来编入一战区补充旅,这一段时间民动会是个实质上的转运站。我们正式动员群众开了一次大会,地点在面粉厂,会议的宗旨就是抗日。期间,有开封流动话剧团的演出,大会由我组织,表演的节目有《放下你的鞭子》等。
日常宣传是每天早饭后,我在食堂做动员,组织下乡宣传抗日,多则十几人,少则六、七人,足迹遍及附近的村落。民动的宣言是朱改写的,刻蜡版,油印,我和王导两个人上街,他负责刷糨糊,我在后面粘贴。为了召集民众大会,我还带领与会人员赶糊了500多面小旗,小旗上面写着抗日口号,宣传国共团结抗战。当时国民党抓了地方的共产党员,成立了动员委员会以后,他们才放了人,表示要团结抗战。在新乡的书店(以卖书为掩护的新乡地下组织)能看到延安出版的《反攻》杂志。我们带领当地群众十来个人下乡宣传抗日救亡活动。随着战局的变化,活动经费的欠缺,当地专员换了郭仲隗(郭海长的父亲),我们的豫北民众动员会也随之解散了。在此期间,王一帆*王一帆,农工民主党中央委员宣传部长。为我改名为樊宇,农工民主党的老朋友王黎夫一直到2014年去世前一直用此名称呼我。与此同时,我曾在机关刊物“民众动员”上写过两篇小说,分别为《解放》《史文德》。前者写的是小资产阶级为何参加抗战,因为只有抗战才有出路。后者描写了国民党散兵不守纪律,抢了卖烧饼的小孩子史文德。我还曾用笔名“路薇女士”出版油印的抗战消息。
我因结识了共产党人朱改,更多地接触到关于共产主义的思想。朱改认为第三党的政治纲领有问题,是小资产阶级政党,约我转为共产党,承诺1938年暑假送我和他的爱人蒋懋勋一起去延安学习。民众动员委员会结束后,朱改介绍我去焦作第一站区补充旅邴淳处工作,他则去了巩县补充师原豫北师司令张轸处,并与我约定4个星期后,如有可能就去第一战区补充旅与我汇合,或者约我去巩县。他还通过张轸给了我几本红军故事的小册子,以此提升和启迪我的思想觉悟。
组织上安排黎蓉去焦作第一战区补充旅邴淳处工作,负责联系开封流动话剧团,为新兵演剧,画宣传画,创作相关的旅歌等。当时的旅徽等由黎蓉亲手制作。作为政训员,他还经常与士兵进行个别谈话,教他们唱爱国歌。直到补充旅解散。此后经第一站区政训处长李世璋介绍,黎蓉到开封109师政训处作宣传员。
109师由郑州开赴陕西赣城,途径洛阳再坐火车到陕西华阴。我们所在的军队作风与当时的八路军完全不一样。八路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群众口碑极好,国军的军纪混乱,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赣城离延安不远,我们一行几人商量投奔延安。恰好我们又接到沈有年*沈有年,陕北别动队负责人。从延安来的信,说到达延安可找白特詹先生引荐,边濯冰、石竹也表示想去,石竹还给董大兵(抗大四大队)带了封信。于是我请了一周的长假,要了一张去洛阳的护照与周新生(女)、边濯冰、高诵义等约定在宜川会合。为了减轻身上负担,我丢掉了被里的棉花,徒步向宜川进发,踏上了我的延安之旅。
三、奔赴延安
大办干部学校是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进行的文化教育建设的重要方针之一。“抗大”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在延安创办的一所名扬中外的最高军事学府。全国抗战开始时,“抗大”已经举办了两期,培养了3800余名军事、政治干部,输送到抗日的各条战线。*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中国抗日战争史》(中卷),第184页。1937年9月5日,陕北公学在全国发布由校长成仿吾署名的《陕北公学招生简章》,报考地点设在西安、三原、延安等地,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成为负责招生工作的中心。消息经《新中华报》刊载后,各地青年踊跃报名。当时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悉心关怀着“抗大”发展。1938年3月5日,毛泽东在为“抗大”同学会成立纪念题词中指出:“坚定不移的政治方向,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加上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便一定能够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建立自由解放的新中国。”此时,全国各地的爱国革命青年听闻此消息奔走相告,纷纷结伴奔赴延安,学习先进的革命理论,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而贡献力量。
此时,受到革命胜地的吸引,黎蓉与高诵义、郭文亭、文有田、周新生、周某一行6人,经历了数日长途跋涉,分两批在宜川以南汇合。高诵义持他们在宜川一带河防上宣传的指令,沿途向国民党的联保办公处要骡子驮行李,因一路都是国民党军官打扮,没有受到阻拦。
当时高诵义只把公示拿出来在联保主任面前晃一晃,就把他“虎”了,我们叫他“高副官”。宜川当时是阎锡山驻防地区,我们未便停留直接走城外去,到边区地界遇到抗大九队的同学农友(陈农友在抗大未用陈字),因此去延安的路上又多了一个同行的战友,农友是由山西决死队派到延安学习的。
那时沿途的岗哨不识字,看见他们有盖红印的路条一路放行。在边区第一个村镇大道市,保安部队门前检查行李的是指导员白起凤,要他们等延安的正式介绍信来才批准他们通过。当时的经费有限,他们便拿出沈有年从延安带来的信和石竹向延安带去的信,证明和延安有些关系。后来徐大队长来住处通知抗大正在招生,他们可以前去。
到延安住进西北饭店,找到了民先延安地方部队白特詹同志,以后到陕北公学找到路可楠(沈有年在陕北公学用这个名字)和吴忱(原名:王忱)。沈有年带我们进城,经他向邓洁*邓洁,中共中央组织部秘书长,建国后曾任国务院石油工业部副部长等职务,1979年7月北京病逝。同志反映,我们在中央组织部见到邓洁。记得邓洁同志给我们分析当时的国内局势,说过去国民党把共产党赶到山上,现在是日本人把国民党赶到山上,抗战形势发展必然是一部分国民党人投降日本,而另一部分坚决主张抗战的,因此将和我们一起携手抗日。交流中我提及到延安来的原因:朱改在河南新乡与朱瑞*朱瑞,中共中央北方局军委书记,后于战斗途中不幸触雷壮烈牺牲,时年43岁。同志取得联系,约我转党,我到延安想找朱改或者他的爱人蒋懋勋,邓洁同志告诉我朱瑞同志不在延安,朱改也没有到延安来,蒋懋勋他不知道,需要我自己去打听。
邓洁还认真询问了关于第三党的具体情况,我当时所了解的第三党,大约有2000人,主张抗日,简要叙述了我从北平到新乡的经过,我到陕北延安目的是要转党,进抗大学习。邓洁同志让我们填了抗日干部登记表,问明同去的其他5个人和我的政治关系,之后由交际科发给在合作社吃饭的饭票并承担了西北饭店的宿费。由交际科介绍到抗大住在鼓楼上等候编队。周新生另住女生宿舍,我和周新生由抗大队列科贺诚同志分配到第三大队张队长处(即:瓦窑堡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大队九队十班),只有高诵义未等编队先自离开。
进入抗大后举办了迎新晚会,欢迎我们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青年人。基于战争和革命的需要,我们课堂学习的内容与时政和实际生活紧密相关。抗大学习的内容以军事为主,没人谈理论,留过苏联的教员也不讲理论。1938年7月在延安与蒋春信再次见面。在抗大5期学习期间,还曾和同班同学任荪*任荪,瓦窑堡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大队九队十班学员,建国后曾任长春电影制片厂厂长、吉林艺术学院院长。同台表演节目《目表》,主题是颂扬“抗大”指挥抗日的故事,任荪饰演我的表嫂。
到瓦窑堡上课若干日后,照例有一次聚餐,中午吃好几个菜,大家都有些剩余,惦记晚上还有剩菜吃,可是晚饭和平时一样没有剩菜添上。当时队上的同学们议论纷纷。只有我站起来询问还有剩饭没有,有人回答说有,我又问生的还是熟的,有人回答生的熟的都有,我说有就应该拿出来吃。当时抗大生活条件较苦,聚一次餐很不容易,中午有未吃的菜留下来,从中午盼到晚上,大家议论的时候,管理伙食的同学也没作出说明,大家怀疑是炊事员不给我们吃。为了这件事,于林说要开我的斗争会。我当时不理解这样的要求有什么不对,还觉得组织对我不信任。
到了延安后,自己认为与那些自行奔赴延安的同学不一样,朱改同志答应我转党,他不在延安,我第三党的身份无法变更,转党目的未能实现,心中不免失落。陕北人吃小米,这种小米吃下去与便出无大差别,人人到陕北必换肚子,我换不好肚子,身体坏了,无法正常学习。在瓦窑堡我生了“八角子”擦过水银,天气渐凉,我的被子又没有棉花,盖的是同学的毯子扛不住冷,营养不良,1937年在天津坐下的神经衰弱毛病又犯了,身体十分虚弱,就因病未能继续上课。
在病重的时候,队部批准我到延安去住医院,并开有介绍信,我随一部分调动同志经蟠龙镇到达延安。生病期间,打听到我北平的老师覃处谦在汉口,决定离开陕北。我到中央组织部想找邓洁同志,在校部附近遇到第一大队胡耀邦*胡耀邦,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大队政委,建国后曾任中共中央总书记,1989年4月北京因病逝世。政委和抗大张政委,告诉他我去过中央组织部并且把会客单交给他,胡耀邦和张政委商量一下由张政委写一封介绍信让我到校务处找周处长,周处长经过研究后发给我15元的路费,并给我填发了抗大的修业证书和八路军学员由延安到西安的护照,并告诉我西安之后八路军的护照就不能起作用了,需要我自己设法解决。1938年10月20日我离开了延安,虽然在延安的日子前后不到一个月,但于我个人而言却是人生中一段难忘的回忆。
全国解放后,黎蓉于1953年回到东北,就职于东北师范大学地理系。在五、六十年代尚有作品参加长春市级和吉林省级的美术展览。晚年时候,篆书“百寿图”获得国家级银奖并收入《国家书画名人录》。作品曾作为礼品由东北师范大学以官方名义多次馈赠国内外友人,另有多幅油画作品随赠友人珍藏。1969年末,黎蓉开始练习硬笔楷书,共计写录古籍、儒、释、道经典,诗赋文献百余卷册。70年代末回到东北师范大学后,用彩色铅笔绘画5000余幅,人物图像多达数万之多,用经折装汇成50册。
人生道路曲曲折折、背井离乡的青年人,在泥泞坎坷中艰难前行,是抗日救国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熬过了艰难困苦的岁月。简单的行囊不足以保暖,怀中羞涩的盘缠不知道能否用到明天。他们燃烧着希望,徒步走进革命圣地延安,面对苍穹大喊,延安—我们来了!今天我们从抗战老人的口述中还原那段艰难岁月,不仅是对过往时光的追忆,更是希望让当代年轻人看到老一辈在面对国破家亡时刻的艰难抉择,激励我们后辈珍惜今日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仅以此文献给一百岁的黎蓉老师,追忆那段无悔的青春年华,纪念那段难忘的革命生涯!
牛飞(1989-),女,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黎蓉(1917-),男,东北师范大学地理学院副高级工程师(长春 13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