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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会馆功能性质的演变
——以北京市、贵州省为例

2016-03-16林建曾

贵州商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乡绅会馆贵州

林建曾

(贵州社会科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4)



也谈会馆功能性质的演变
——以北京市、贵州省为例

林建曾

(贵州社会科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4)

会馆是明清以来北京、贵州等地出现的一种社会机构,是当时乡绅和绅商发挥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影响的重要平台,并因其产生的社会背景和地方之不同而功能性质各异且在不断变化之中。

会馆;功能;演变

关于会馆,《辞海》是这样解释的:“亦称‘公所’,中国旧时都市中同乡或同业的封建性团体。……”,按该辞典的解释和有关研究者所论,所谓“会馆”是指,同籍贯或同行业的人在京城及各地城镇所设立的一种社会服务机构,建有馆所,供同乡、同行集会、寄寓之用。简单而论:会馆应是中国明清时期都市中由同乡或同业组成的社会团体。

关于会馆产生的渊源和历史沿革,前人有说其始于汉代的“邸舍”,但更多的人倾向于明人刘侗《帝京景物略》所说的:“尝考会馆设于都中,古未有也,始嘉、隆间。”刘侗是明崇祯时人,去嘉靖、隆庆未远。其所论是关于会馆的较早史料。故近人瞿兑之在《湖广会馆馆志后记》一文中指出:“京师之有会馆,昉于汉之郡邸。……维其原始者,或云永乐已有之。而刘同人(刘侗)《帝京景物略》则称盛于嘉、隆。同人所记详覈,其必有所受之也。”据此说法并参阅其他研究文章,可知,北京和中国一些地方,明永乐年间(1402—1424年)已有会馆,到嘉靖、隆庆年间(1522—1572年)会馆已达到兴盛的程度。

然而,同样叫会馆,其性质和社会功用在不同地方、不同历史时期并不尽相同。而不同时期、不同地方会馆出现的差异,主要取决于会馆主要经办者乡绅及其经办理念之不同(如主办者是世代居住本地的乡绅,还是移民群体中的乡绅;是世代务农的乡绅实践修齐治平政治理念和热心服务社会和自家子弟抱的积习所致,还是因已经转业商业成为绅商其观念、特别是价值观、社会观正在与时俱进、敢于创新的表现。)应该看到,正如近年来一些中外中国史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样,在中国封建社会中,乡绅阶层(包括由科举未任或落第士子、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家养病的中小官员、宗族元老等一批在乡村有影响者)中国社会中曾扮演过重要角色、发挥有积极作用。他们曾被推举到、或自己主动居于乡村文化领袖和灵魂的角色,多年来致力于指导和提升文化教育的导师的工作,在乡村,他们不仅是统治阶级思想的代表者,也是乡村灵魂的主要凝聚力;他们近似于官又异于官。近于民又在民之上,往往能极有效、且比较自然地充当朝廷、官府政令在乡村社会贯通、执行的角色;他们经常充当乡村社会的政治领袖或政治代言人,一旦乡村民众对朝廷的法令或各种赋税表现出服从或抗争时,首先将这种态度反馈到乡绅那里,并听取乡绅的建议,争取乡绅的认同,再经乡绅向官府申诉。也是在这样的由下向上传递乡村民情民意的过程中,乡绅刻意塑造自己作为一方民众领袖的形象,有时,他们甚至与民众团结一体,充当起乡民利益的保护人。这在发生社会经济危机、朝政腐败、官府不能保护乡绅乡民身家性命时表现得尤为明显。无论在本乡或是移居他乡,他们往往通过家族、祠堂、宗庙、寺庙、学校、公益慈善事业以及会馆一类的社会组织形式发挥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的影响。所以有学者说,乡绅阶层是封建统治国家机器与下层农民之间的桥梁,是中国封建社会专制统治体制之外,民治的一种存在和表现形式,而会馆是其表现其影响的重要平台,也就是这种罕见的、程度有限的民治形式和平台的存在,致使中国封建社会得以长期延续。也因为如此,一旦乡绅阶层、封建官府、广大农民之间正常运作关系松弛、分解,整个封建社会政治失序即将呈现无序状态而发生震荡。不仅如此,在中国封建社会发生转型变化时,从乡绅阶层中也会出现一批先知先觉并积极充当社会变革的先行者,他们也利用会馆一类社会组织进行扩大自身利益和影响的活动。然而多年以来,我们受了过分夸大农民革命天然合理、天然正确历史观的影响,不能亦没有正确评价乡绅阶层的积极的历史作用,因此对诸如会馆的历史价值及相关的问题一直认识存在认识上的局限。亦有鉴于此,在今后的会馆研究中,应注意以会馆为切入点,进一步论析乡绅阶层在中国社会中维系社会稳定、团结、发展的积极作用。

在探析会馆的功能作用时,首先要选择明清时期。数量丰富、形式齐全的京城会馆为对象。这一时期的会馆是会馆最早存在的形式——试馆。我们知道,这一时期京城出现大量试馆(会馆)的原因与科举考试有关,当时,大量各地通过乡试的举子还须进京进行会试,而滿足这些人在京城期间亟需找到住处的社会需求和乡绅阶层对兴办有关事业的主观积极性,正是会馆产生的主、客观原因。据统计,从明永乐十三年(1415年)恢复科考,到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以后停止科举,两朝先后在北京举行考试201科,取中进士51624人,期间,应考的举子则数倍于此数。为此,北京城的许多居民,特别是试场周围的居民往往腾出自己的住房以供举子们借住。后因这类“状元店”租金昂贵,一般贫寒子弟负担不起。为解决举子到京后的住宿问题,由各地来京城的乡绅所开办的试馆便应运而生了。据时人回忆,“东师为四方士民辐辏之地,凡公车北上与谒选者类皆建馆,以资憩息”。这种以接待举子考试为主的会馆,有花市上头条的遵化试馆,花市上二条的蓟州试馆等。这类试馆在所有会馆中数量最多,约占百分之八十以上。至清朝末期,因科举制度废除,这类会馆的试馆功能逐渐丧失。但是,作为政治、文化中心的北京,仍有大批各地的中小官吏及其家属,在京商人,学生,借会馆以居住、集会,这些在京人员为联络乡谊、互相照顾同乡利益,供祭祀乡贤或燕集,“敦亲睦之谊,叙桑梓之乐”,所以,如近人徐珂说:“各省人士,侨寓京都,设馆舍以为联络乡谊之地,谓之‘会馆’,或省设一所,或府设一所,或县设一所,大都视各地京官之多寡贫富而建设之,大小凡四百余所。”这表明,试馆经过这样的变革,后来就发展成同乡会性质的会馆了。

明清两代,贵州乡绅在京城亦办有一些会馆。据杨祖凯先生回忆,贵州因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在京城建会馆较他省为迟,直到嘉靖十六年(1537)丁酉科贵州才在省会开科取士,此后贵州入京应试者始络绎不断。京城的贵州会馆也才相继出现。明清两代贵州中进士者692名(其中贵阳210名、安顺94名、凯里82名、铜仁73名、都匀72名、毕节66名、遵义65名、兴义21名。),因此,在京的贵州人亦建有一些会馆,其数有7个。其中之一为东馆,在北京正阳门东侧大蒋家胡同,建于明万历20年(1592),为贵州在京最早的会馆。由时任御史的贵阳人李时华(字芳麓)倡导集资兴建。新添卫人丘禾实在其所著《循陔园集》中的《建贵州会馆碑记》一文中记述其建成经过,该馆规模不大,占地约1亩4分,有房屋15间,契载价银240两。明末清初时,贵州有数科停止乡试,无人入京应试居住,该会馆曾被土豪侵占,后经修文商人李之茂、在京黔人王橒不断申诉,方得收复。之二是贵州老馆(亦称中馆),位于北京樱桃斜街路北,其兴建稍晚于东馆,但为清代创建最早的会馆。康熙五十四年(1715),贵阳周起渭(漁璜)以翰林任詹事府詹事,病逝于北京,其父周国柱(字玉础)入京归柩时,按其子遗愿,独资捐建此馆。有正栋大厦5楹,作为南北厅用于宴飨;厢房3楹,用于治事;次进神堂,作为祀奉先圣之所;西偏室5楹,为宾从游憩之地;另有门、庭、廊、舍、庫6、70间。后续修多次。会馆规定,凡贵州籍人选任官吏时,必按任官品级向捐馆捐助资金,此款在向吏部注籍领凭借时,交由部曹代收,名叫“印结”。咸同以后,贵州地方捐纳官吏增多,会馆所收“印结”金不少,皆由会馆值年等掌握使用。入民国,“印结”取销,会馆经费无着,看守会馆的长班遂出租馆屋以供开支,房屋任其毁坏,老馆也因年久失修而破烂不堪。民国四年时任内政总长的开州人士朱启钤主持开辟和平门并疏通地下水渠、拓宽街道的市政建设,老馆恰在改造范围之内,朱与会馆值年筹商,拟将老馆房舍悉行撤除,升填地基后再筹集资金新建。撤后不久,朱氏去职,避居天津,贵州部分议员便以此攻讦朱氏,责其赔偿会馆并公推铜仁籍议员徐尚之一再赴津向朱氏交涉。民国八年,朱氏还任南北议和北方总代表,乃以所得俸给14000余元移作新建会馆费用。因朱氏主管北京营造工程,且于建筑学素有研究,在其指导下,新馆年余建成,有房屋67间,规模宏丽,设备完善,并规定,该馆只供同乡开会之用。壁间刊刻有会馆文献碑刻及朱氏重修馆记等,正厅还有邢端(最后一科翰林,贵阳人,字冕之。)书题楹联:“此地是桐野旧居,想白下高吟,红豆尚传佳句在;吾家近筑王古国,对翠微疏雨,青山犹作故乡看。”抗战期间该馆曾被日军占用。战后,经周沆、胡寿山等申诉,始发还。之四是贵州南馆,在南横街,创建最晚。是光绪十年(1884)由李端棻倡议集资购户部公产房屋,建成于光绪十九年(1893),其规模宏大,黔人岁时祭享,及冠裳宴会,多集于此。入民国后,亦为学生居住。之五是贵州新馆,在棉花七条胡同,捐于嘉庆廿二年(1817),由安平陈氏两世均以进士任官(陈法,子庆升),孙若畴、若藻遵其父命捐建,有房20余间,筑人魏鸿时任户部郎中,撰有《贵州新馆记》记其事。之六为贵州西馆,在广安门内大街,雍正间大定人贺闇如(字有章)任御史时捐建。之七是贵州中馆,在樱桃斜街路南,乾隆十七年(1752)思南人郭文渊任郎中时捐赠。以上会馆,规模不甚大,其中南馆最大。房屋一般为四合院旧居。京城贵州会馆的主要用作贵州赴京会试举子居住;其次为同乡每年聚会讌宴之所。入住不交房租,且适当照顾日常生活(如茶水、薪炭等),馆中有服役的“长班”,只在节假日给些小费等;民国二三十年代,大学生仍有入住会馆者。后收费不高、包饭租房的学生公寓出现并逐渐取代会馆的作用,而会馆的主要收入“印结金”取销后,经费无着,导致单身住馆变成全家入住,甚至欠借不还,转相传递,遂使会馆消亡。

明清两代,贵州除了在京城建有一批实为试馆的会馆外,省内各地亦先后兴建有一些会馆。但这些贵州会馆的功能、性质与京城和外省会馆不尽相同,自有其地方特点。

如前所述,北京的会馆,多半是各地举人考试或官员赴京的住所—试馆。而贵州各地的会馆则主要服务于移民的需要,是典型的同乡会馆。

我们知道,贵州是一个移民省,今天生活在贵州的各族民众,特别是占人口总数63.23%汉族,多是从外省迁入。早,在汉代以至此前的年代,就有汉人和其他民族络绎不断地移居贵州,到明清两代时,更曾出现移民高潮。以明代为例,明初,中央王朝曾在贵州推行卫所制和实行军屯,从洪武四年(1371)开设贵州卫到洪武三十年(1397)设铜鼓卫,贵州全省共设卫24卫、2直隶千户所,每卫额定5600人,按明制规定,一人在军,全家同往。起解新军时,须同时起解军妻。每军户有一名丁壮在军中服役,称为“正军”,户下一人辅佐正军料理生活,称为“军余”或“余军”。又因实行卫所制时明廷在贵州推行屯田,凡有卫所之地皆有屯田,并采取各种有效措施促使已成“狭乡”(人口稠密)的中原、沿海较发达地区和贵州邻省,向“宽乡”(相对地广人稀的欠发达、诸如云南、贵州一类的边远地区)移民。因军屯而迁入贵州者当不下50万人。当时,不仅有数十万的军屯,还有其数不详的民屯、商屯。所谓民屯,是指通过政府行为“移民就宽乡”;或政府“招徕游民”;或“以罪徙实之”,也就是贵州民间一直流传的“调北填南”的传说。所谓“商屯”,是指“明初,募盐商于各边开中”,而“各边开中商人,招民垦种,筑台堡自相保聚”。无论是军屯、民屯、还是商屯,这些从内地迁入的移民一直受着政府系统的严格管控,而这些移民能定居下来,为维系人心和滿足移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在这些移民居住区政府往往开办有学校、寺庙、宫观、祭坛等,还须指出的是,在这些往往以籍贯、家族聚集的社会群体中,那些具有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实力的官绅、商绅、乡绅,不因迁徙而改变其绅士的本性和思想观念。他们在新的居住地——贵州,仍然是移民的核心、中坚,仍扮演文化领袖、导师的角色,而且这部分人在贵州定居下来后,也欲在贵州地方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中巩固其地位并谋求发挥更大的中介的作用和影响,他们势将在贵州这个更新、更大的舞台上破颖而出、崭露头角,当时以同乡相号召、联系,会馆正是这些开展活动和扩大影响的平台。所以,我们不难发现各地会馆兴办活动有各地移民中乡绅、商绅的身影。

据不完全统计,贵州的历史上,先后共建有各类会馆214个,分布在省内各地。这些会馆中以江西会馆为最多,共有74个。其次分别为四川会馆54个,湖广会馆54个,福建会馆13个,江南会馆5个,广东会馆4个等,从会馆以省籍命名,说明贵州会馆以同乡会馆为主,是当时移民的社会大潮的产物。而这类会馆为体现广大移民追根溯源、故土难忘的心态及其秉持并极欲世代传承的家国情怀,常常推重各自家乡的神祇,“各别其郡,私其神,以祠庙分籍贯,故建制相望。”所以,最初曾被称为“神会”,而从湖南人成立“奶奶会”、“祖师会”,以此召集乡人,收取会金(每人每月交会金1—2分白银),聚集资金以助同乡,比较生动明确展现了这类同乡会性质的会馆的组织成立经过及其功能作用。也正是为肯定会馆同乡会的性质,贵州各地的福建会馆多供奉妈祖,建有天后宫;湖南、湖北人尊崇治水的大禹,建有禹王宫;四川人爱戴李冰父子建有川主庙;北方各省多推崇讲义气的关羽,建有关帝庙。湖北黄州人建有帝主宫(也称黄州会馆),不仅有省别,还有郡县之别,如湖南常德、澧州人建真武宫(亦称常澧会馆)……,当时贵州各地计有湖广会馆、两湖公所、宝庆会馆、三楚宫、龙母宫、广东会馆、粤东馆、粤东庙、西粤会馆、粤西馆、南华宫、玉虚宫、天上宫、江南会馆、浙江会馆、江浙会馆、云南会馆、滇南会馆、川主宫、川祖庙、二郎庙、武圣宫、忠义宫、陕西馆、三圣宫、陕西庙、关公庙、山陕会馆、五省会馆、镇江庙、濂公祠、濂溪祠、楚南宫、楚武宫、关圣庙、临江公所、吉水公所、萧公晏公庙、昭武宫、昭武馆等名目。在石阡万寿宫山门口的图腾上,可以看到“八仙过海”的浮雕。其中还有一个江西移民主要供奉的本家神祇许真君。

也正是贵州各地会馆同乡会的性质,所以在这些会馆中主要由乡绅、绅商题写的匾额亦集中表现了移民们的浓郁的思乡情怀。如黔西湖广会馆三楚宫有对联云:“庙貌控西东,湖雨岳云重绚彩;乡人联南北,楚天黔地两关情。”贵阳江南会馆九华宫的对联这样写到:“情话一堂,今雨旧雨;乡心万里,江北江南。”至今保存匾额最多、最完好的是黎平县的两湖会馆,而其主题无不是抒发思乡、怀乡、爱乡之情。

为了满足移民思乡之情,更为了联络这些移民的同乡之性,各地会馆每逢佳节都会按照自己家乡的传统组织活动。据史料记载,在福泉牛场的湖广同乡会馆,每年农历九月初三都要举办“大佛会”,邀请会员前来祭神、聚餐。而每年的农历正月二十八、四月初一、八月初一和十月初一,福泉的江西会馆也要集会活动,在会馆内焚香祭祀、摆席聚餐、商讨同乡间互相照应及会馆的有关事宜。镇远的福建会馆每年要做大会期三次,小会期多次,最大的一个会是农历的三月二十三日,这是天后的生日。是日,所有闽籍人都要带领全家男女老少到福建会馆天后宫内为天后拜寿,吃喝玩乐三天,既有阳戏、辰河戏、花灯戏的表演,又有麻将、纸牌等娱乐。深入探析上述会馆所开展的民俗活动,可以发现贵州各地移民对其故乡传统文化的传承,并表现了同乡会性质会馆的地域性、外来性、帮派性和松散性等特点。

但我们也要看至到,在会馆产生、存在的数百年里,特别是近代中国社会发生转型变化后,在商品经济和新思潮、新观念的巨大冲击下,当社会各阶层及其观念都在发生变化时,如有的乡绅、官绅或转而经商、办实业,或成绅商,或思想日渐趋时。各地的会馆的性质功能亦有一定的变异。以北京为例,一些工商业者特别是由乡绅和官绅转变来的绅商、工商业者,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为协调工商业务,或互相联络感情,以应付同行竞争,排除异已,经常利用会馆集会、议事、宴饮,于是就有了工商会馆之设。这类会馆,一般都是按不同行业,分别设立,所以也叫”行馆”。行馆分两种:一种是完全是同行业组成的。如南新华街的玉行长春会馆,北芦草园的颜料会馆,前门外西河沿的银号行正乙祠等。此外,如崇外东兴隆街的药行会馆、精忠庙的梨园会馆等亦属于这一类。另一种也是冠以地名的会馆,但实际却是行馆。因为旧时北京有不少行业的商人和从业人员往往是某一地区的人互相援引而来的,形成行业的地区垄断,因而这些行业的会馆就以这些人的家乡为馆名。例如郭家井的宁波药材商人建立的四明会馆,小蒋家胡同的山西布行商人建立的晋翼会馆,广内大街的烟行商人建立的河东会馆等。这类工商会馆在北京约有二十多所。工商会馆的始建时间,大体上是在明末清初。《清稗类钞》谓,“商业中人,酬资建屋,以为岁时集会及议事之处,谓之‘公所’,大小各业均有之,亦有不称公所而称会馆者。”实际上,工商公所设立较晚,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又改称京城商务总会,称公所的时间不长,有些从开始就称会馆而不称公所,这类会馆到民国初年还相当发达。外国商品侵入以后,北京的工商业者为同洋货竞争,纷纷成立了同业公会,这些会馆就成了同业公会的会所。“维夫诸货之有行也,所以为收发客装;诸行之有会馆也,所以为论评市价”。

类似情况也发生于贵州各地的移民会馆。就在贵州地方经济社会日渐开放发展的同时,移民及其中绅商人物的不仅脱颖而出并亟欲在贵州社会崭露头角,而且有有一些人受了商品经济的发展亦转而从事热心于非农业的商务活动等,只是其中的许多细节、个案多已湮没在浩繁的历史之中难以搜寻发现。但从清代兴义地方两湖会馆、福建会馆、两粤会馆、四川云南会馆,黎平建江西、两湖会馆,均与这些地方与两湖、福建、四川、两广的贸易往来关系密切,当时,从江、广、楚、闽、蜀来的客民和本地绅商多是在会馆做棉花、布匹、丝绸、食盐、山货药材、牲畜皮毛、广洋杂货生易。作为全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贵阳更有11个会馆,而这些会馆往往成为贵阳商人进行其商业贸易的重要平台。

进入民国后,贵州地方出现的行会、行业公会等也多是利用会馆开展其活动,而会馆也为满足社会各界的需求而开展文化教育、娱乐、慈善救济等活动。会馆为适应当时社会日益丰富、多样化的社会需求而在原先的同乡会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多种功能,而会馆多层迭加功能和主要服务于同乡的功能已在潜移默化之中转化,表明了会馆这种传统的社会组织正向近代化转进。

据有关研究者考订,会馆的建设多由民居改建而成,其建筑形制主要有以下几部分:供寄住者居住的房间;用于祭祀的院落、房间(有供奉的神象、祭坛);宴会和议事讨论的院落、房间及花园通道等。

为论析会馆的功能性质及其发展变化,还应该深入了解其内部结构、组织管理等情况。各地会馆的规模各有不同。大的有四五进院落和几层跨院,有的还建有聚会、宴筵的会所,祭神仙、祭魁星、祭乡贤的庙宇,有的会馆附有花园、游廊,还有的建有戏台以为聚会演出助兴之用。如果再加上各种附产、义园、学校等,其规模就更大了。

会馆,作为一种特殊类型的社会公益事业,都需要有一定形式的管理组织机构,其管理组织随着会馆功能性质任的变化而变化,呈由简单到严密的变化过程。

开始时期,京城会馆多实行馆长制,由本籍同乡公推德高望重、办事公道并有能力进行实际管理的官绅担任馆长,其职责为制订章程并监督其实施;召集会议以决定重大馆务;对外代表会馆进行馆务工作等。馆长任期多数为一年,也有两三年的。还有的会馆是一次选出若干馆长,按年担任实际工作,称为“值年制”。实行馆长值年制的大抵在清末民初以前。但直到解放初期,京城391个会馆中仍有35个实行馆长负责制。1925年京师警察厅颁布的《会馆管理规则》规定,“各会馆应由旅京同乡人员就在京同乡中有正当职业而公望素孚者,公举董事一人、副董事一人管理之。”1937年“七七事变”时,多数会馆改而实行董事会制。一般由在京同乡选出董事4人组成董事会,其中1人为董事长,任期一年(后改为二年)。到解放初期实行董事会制的会馆共70个。沦陷期间、伪市政当局规定,各会馆的管理机构统一称同乡会。由在京同乡组成同乡会,再由同乡会公举董事若干人组成馆产董事会负责会馆的管理,这种以同乡会名义管理的会馆多是省馆。如全蜀会馆,每年由旅京同乡大会选举理事25人,监事7人,理事推举常务理事9人,理事长1人,副理书长1人。到北京解放初,仍实行同乡会管理制的会馆有93个。抗日战争胜利后,北京又有许多会馆实行理事会管理制,即由在京同乡选出理事7人,推举出常务理事2人,任期1年。到北京解放初期,实行理事会管理制的会馆共82个。

在馆长、董事等领导下,会馆的日常事务往往是由“长班”负责。长班指挥若干馆役,承担会馆的对外联系、对内接待、日常会计、收发、传达、洒扫等勤杂和事务工作。长班是会馆的实际“中心”人物。有的会馆长、班世袭,个别竟有的达五六代之久。

会馆的财产,除了称为“主产”的馆舍外,尚有所谓“附产”,一般多为会馆积累资金另购的房舍或同乡捐献的房地产,为会馆房租收入的主要来源。此外,尚有祠庙、义园、学校等附产。各会馆一般都订有住馆的规章制度。以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河间会馆的《住会馆客寓规条》为例,关于住馆人的资格,该《规条》是这样规定的:“会馆原为乡、会试寒士及候补、候选职员而设,此外别有事故者概不留寓。”京官未补和己补未任事者,准许住馆,一旦任事,一个月左右即应移出。永远不得携住家眷,并且遇乡试、会试之期,所住补选者均应移让。馆中事务由值客承办人负责。值客分发客房,住馆人“不得多占,不得拣择”。馆内有厨房六所,分派几房共用一所,不得自设炉灶。馆中设施不得移动,如有损坏照阶赔偿。不许占房,亦不许带事外亲友住馆。《规条》还对乡试、会试中式未及分发官职者分别规定不同的捐款数额。可见,早期的会馆管理是同试馆的主要任务为接待举子相适应的,即使会馆平时可接待来京之官员、客商,但均不得携带眷属、遇有考试之期,则应迁出,让给举子居住。废除科举以后,仍有接待来京学子和候补官员暂住之规定。原有的主产不收租金,不接纳眷属和长住,不接纳外地人员等规定,后来逐渐废弛。会馆同住户终至形成房主同一般的房客的关系。

会馆的收入主要靠房租,包括主产、附产的房屋租金,义园停枢、安葬也按年收费。很多会馆都明确列出各种收费的规定。此外,早期的许多会馆对本籍在京人员考试及第、分发候选、捐请封诰、除授官职、荣转升迁以至高校毕业、留洋归国者,各按不同等级,规定不同数额的“喜金”,作为会馆的经常收入。义园是有些会馆的重要附产。原来的目的是使本籍在京同乡中死后不能归葬原籍的,可殡葬于本籍的义园。有的义园在灵枢运回原籍时,会馆还给予一定的补助。有的义园还可以让死者家属留住,以便于送葬、祭扫。义园有专人管理,由会馆支付各项费用。每年冬季这些人到会馆去领取“皮袄钱”。当然,在义园停枢的家属对管理人员表示感谢,送钱也是不可少的。为了使本籍在京人员的子女得到受教育的机会,许多会馆都出钱资助教育事业,其中比较多的是对本籍在京人员子女上学办按年龄不同,定期给予补助。有的会馆就直接设立学校。此外,有些会馆还举办过救灾,发放寒衣、办粥厂等活动。

贵州各地的会馆的规模和组织管理情况与北京是大同小异。其功能性质也有一定的变化,只不过这些变化多是渐变性的,较少突变性的,新的功能的出现并不完全否定旧有的功能,因此各地会馆往往是新旧功能并存的状况,然而,其功能确是在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如,清代中晚期,因来黔商人经营获利较丰厚,于是,在会馆下面设立有慈善机构。而一些巨商富贾通过会馆捐钱、捐产、捐物,在贵阳做过一些公益事业。如湖南、江西会馆曾为南明河清除淤塞而出钱出力。1924年、1925年贵阳城乡灾害严重,湖南、江西会馆的商人则设法集资施粥、施米、送医、送药,对无法安葬死者的家庭赠与薄板棺木等。抗日战争时期各会馆曾为抗日的伤病员、逃难的学生捐款捐物。为了团聚同乡,会馆还为过往或新到贵阳的乡人提供食宿。此外,会馆还购买土地设为义园,供同乡逝者安葬;而为了保证子孙后代家族兴旺,会馆又多设有私塾或学堂。今贵阳市富水路小学(原名冀鲁豫小学)、市府路小学(原名楚才小学)、贵阳四中(原名豫章中学)等十余所中小学,最初就是由各会馆出资兴办的。清末民国年间,贵州经济有所发展,商人在社会上,包括在会馆中的地位明显提高,会馆本身亦参与一定的经济活动,如鼎盛时期的湖南会馆,仅在贵阳市内就有田土数百亩,房屋、铺面200余幢(间)。会馆曾在城西置有别墅,名“紫林庵”以“祀观音”,后有花神祠。民国28年重颁土地证时,两广会馆有田土约130余亩,房屋、铺面百余间。因常被用于驻兵,以致祠馆日渐败落,抗日战争时期,国立贵阳医学院曾租用其中主要部分设立附属医院。因会馆越来越介入有关经济活动,逐渐成为当时社会中很重要的商贸洽谈场所,特别是象贵阳这样“五方杂处之地”,各地客商云集,会馆较多。会馆既是同乡聚会的场所,又是商务繁忙的交易所,还往往兼作客栈、货栈。几乎所有的会馆都设有戏台,商人们坐在台下看戏、饮酒,故称酒戏台。而各地的会馆往往承担起与省外贸易窗口、联络点的作用。

贵州会馆的组织机构也曾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明清时代,贵州会馆同京城和其他地方一样,会馆是直接或间接受制于官方,以湖南会馆为例,该馆设总领两人,一位是官总领,一位是商总领。值得注意的是,早先只设商总领,商总领是由长、宝、永、常五府等地来黔绅商中德高望重人士中通过“神会”选出的“大公”,再推举产生,一任5年,官总领则是在咸丰年间后期为借重官威才出现的。又在总领下设值年,由参与会馆的各府(大公、长沙、衡阳、永州、宝庆、常德)推荐。两位总领各司其职,负责保管会馆的房、田契约以及其他的重要文书票据,各府的值年则负责管理本府收支及其他杂项事务。总领和值年的重要职责,是要想办法为会馆里的各府添购房屋、出租田产、增加资产,而会员通常只是在“神会”期间才到会馆里集会聚餐。清末民国初年,贵州地方的会馆主管组织机构也曾象北京的会馆一样经历过成立监事会、董事会等现代企业组织管理形式的演变,直到抗日战争开始,各会馆相继由国民政府改为同乡会,各同乡会将会馆财产据为己有。到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十五日贵阳解放前,同乡会负责人四散消失,会馆已成为空架子。但尚有一些同乡会成立有理事会,只是其理事长不履行职责,竟至贪污侵吞或拐款潜逃,致使会馆资产所剩无几。这一切正说明,在此期间的贵州会馆与当时贵州的行帮、行会、商会一样正经历日渐近代化、现代化的演变过程,即其封建政治色彩日渐淡薄,而其近代独立社团的角色不断明显。只是同旧中国始终未能完成社会转型一样,会馆也没有完成其向现代社会团体的转变。

会馆对于贵州地方文化亦有重大影响。诸如北京贵州会馆,当年大学士纪晓岚曾经常来这里饮酒作诗为乐,并与住宿会馆中的学子们交流文学;清末民初之时,还有袁世凯曾在这里软禁蔡鄂将军一类的趣闻轶事发生。而贵州各地的会馆往往是外来过客和本地骚人墨客休憩游览聚会之处。他们当留下不少趣闻事和诗词对联等,其间有不少名人名作。清末民国初年,会馆还是普通士子、新军下层官兵、社会闲散人员交流学问、新思想以至于进行秘密反清革命活动的重要场所;而各地会馆所建戏楼,则是京剧、川剧和贵州地方剧种及各种文化娱乐形式得以引进贵州和在在贵州产生发展的重要物质条件,可以说没有会馆,就不会有清末民国年间贵州地方文化生活的一度繁荣。

综上所述,虽然1949年后会馆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但纵观会馆的产生和发展变化历史,我们不能不承认,这种乡绅、绅商扮演主角的半独立于官方的社会自治团体对贵州社会及其向近代转进,确曾产生过一定的作用和影响,值得我们进一步了解和研究,而研究的重点,不仅关注会馆的文化价值,更应扩大视野,探析乡绅在会馆中的作用和影响;会馆的性质、功能随社会的发展变化,特别是社会转变化时的变迁及其反映的社会意义等。

[1]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年8月第1版.

[2]刘侗.帝京景物略.故宫出版社,2013年3月版,卷四.

[3]瞿兑之.养和堂随笔.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

[4]据伯轩.北京的会馆,见http://www.bj.chinanews.com./news.

[5]杨祖恺.北京贵州会馆始末谈.载贵州文史天地,1994(2):37-38.

[6]祝庆生.再谈北京的贵州会馆.载文史天地,1999(3):89.

[7]石常华.北京贵州会馆寻访记.载贵州文史天地,1996(3):47.

[8]岑永枫.贵阳成立最早的会馆——湖南会馆,贵阳文史,1912(2):8.

[责任编辑:陈绍松]

A discussion of the functional transformation of the Guild hall——a case study of Beijing and Guizhou

Lin-Jianzen

(Guizhou provincial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Guiyang, Guizhou 550004)

Guild hall is a social organization appeared in Beijing and Guizhou since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It is an important platform for the squires and gentry merchants to exert their influences on politics, economy, culture and society, which is under constant change with its various social background and function.

Guild hall; function of guild hall; development of guild hall

2016-05-11

林建曾(1943-),男,贵州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研究方向:中国近代史、贵州文史、宗教史。

F129

A

1671-9549(2016)02-007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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