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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修辞学认同论对英译典籍受众意识的观照——以余国藩版《西游记》英文全译本为例

2016-03-16李文婷

外国语文 2016年5期
关键词:译本英译西游记

李文婷

(四川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重庆 400031)



西方修辞学认同论对英译典籍受众意识的观照
——以余国藩版《西游记》英文全译本为例

李文婷

(四川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重庆 400031)

由于中国典籍英译面对的是西方受众,西方修辞学受众理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美国新修辞学派将受众放在了研究的核心地位,提出了与受众同一的认同论,强调修辞者与受众的合作与互动。本文以认同论为理论框架,以在西方畅销的《西游记》全译本theJourneytotheWest为样本,考察译者余国藩在翻译过程中表现出的受众意识。

认同;受众;象征;《西游记》;翻译研究

2015年5月12日,美国芝加哥大学余国藩教授仙逝,引起学界沉痛悼念。5月18日芝加哥大学官网发出讣告,题为《余国藩:一位翻译家、宗教和文学学者》,并称他以《西游记》里程碑似的英译而饮誉天下。侨居美国多年的香港人余国藩在1977—1983年于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西游记》四卷全译本,这是《西游记》第一本英文全译本,英文题目为TheJourneytotheWest,获得学界广泛好评,于次年获得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颁发的“莱恩奖”。据芝加哥大学出版社高级编辑戴维·莫洛(David Morrow)所说,该书初版第一卷30多年间卖掉16 000多册,第二卷到第四卷的销量各约8 000册(陈一白,2013-05-12)。2012年,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TheJourneytotheWest修订版,在亚马逊上成为畅销的《西游记》英译本。亚马逊北美店榜2015年9月2日的排名显示,TheJourneytotheWest第一册3年内的销售额在榜上排名第54/244位,在亚马逊北美店的“中国文学与小说”条目下排名第15位。《西游记》的第二个英文全译本是英国汉学家詹纳尔(W.J.F.Jenner)所译三卷本JourneytotheWest,由外文出版社于1977—1986年出版。2003年再版的纸皮平装本JourneytotheWest在2015年9月2日亚马逊北美店销售榜上排名第83/149位,其积累12年的销售量远不如余国藩新版3年的销售量,可见北美受众对于余国藩版的接受程度远远大于詹纳尔版。

海外受众对余国藩版《西游记》英译本良好的接受度,正是“中国文化走出去”工程所追寻而不得的效果。中国文学译介作品在域外接受情况不容乐观,译介效果欠佳(鲍晓芙,2015:13)。究其原因,传统的翻译研究通常只强调4要素,即作者、译者、原语文本、译语文本,受众一直处于“不在场”的“隐身”状态(陈小慰,2013:157)。

而我们从余国藩的译本及论著中,能发现他具有极强的受众意识,他在译前、译中、译后为受众所考虑到的方方面面,与受众的反馈是基本一致的,这从他的论文、译文、读者评论和专家书评中均可看出。

本文将以余国藩版《西游记》英文全译本theJourneytotheWest(2012)为例,以《西游记》的其他英译本为参照,在西方修辞学认同论的理论框架内,分析译者的受众意识,为中国典籍英译提供有益的参考意见。

1 西方修辞学认同论理论背景

由于中国典籍英译面对的是西方受众,西方修辞学受众理论的重要性当然不言而喻。1969年,新修辞学的领袖——美国修辞学家肯尼斯·伯克在《动机语法》中提出著名的“认同论”:

只有当我们能够讲另一个人的话,在言辞、姿势、声调、语序、形象、态度、思想等方面做到了和他并无二致,也就是说,只有当我们认同于这个人的言谈方式时,我们才能说得动他。通过奉承进行说服,虽说只不过是一般意义上的说服的特例,但是我们却可以完全放心地将它当作一个范式。通过有系统地扩展它的意义,我们可以窥视到它背后隐藏着的是我们实现认同的各个条件。通过遵从受众的“意见”,我们就能显露出和他们一体的“征象”。例如,演说者为了赢得受众的善意就必须显露出(为受众所认同)的征象。毋庸讳言,修辞者必须在某一方面改变受众的意见,然而这只有在他和受众的其他意见保持一致时才能办得到。遵从他们的许多意见为修辞者提供了一个支点,使得他可以撬动受众的另外一些意见。

(Burke, 1969:55-56)

伯克的“认同”概念将传统的说服转为互动与认同,把修辞者和受众之间的合作关系阐述得十分清楚。修辞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修辞目的,除了用受众喜闻乐见的语言打动他们以外,还需要站在受众的立场上,寻求并满足受众的需求。为了完成这一根本任务,修辞者有必要采取各种有效的说服手段。而根据受众的具体情况(包括重视其情感、认识、信念、好恶、价值取向等),决定说些什么话以及应该怎么说,正是修辞者修辞运作的集中体现(刘亚猛,2004:109-110)。

2 受众意识在余氏英译《西游记》中的体现

与传统受众观不同的是,修辞强调的“以受众为转移”或与受众建立“认同”,不仅仅是满足受众的预期。从深层次上看,它更是一种修辞策略,目的在于实现促使受众改变自己原来的看法、态度或行为,按修辞者的意愿行事这一修辞的根本任务(陈小慰,2013:97)。对海外读者而言,在阅读译介作品时遇到的困难无疑会降低他们对中国文学的兴趣。为了实现译者和受众的同一,达到译者的修辞目的,译者应该假设自己是译文受众,想象他们在阅读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困境,积极为其解决困境,并根据受众的反馈调整翻译策略。余国藩在翻译《西游记》时对受众的考虑可以从他在1975年亚洲学会国际中英文翻译研讨会讲辞《<西游记>英译的问题》中窥见一斑。他结合受众在阅读译本中可能遇到的困难,提出自己翻译的难点:首先体现在数量庞大的诗行,其次是小说中大量佛教语汇与道教炼丹术语的英译问题,另外还关乎作者常用的修辞技巧(2006:315-325)。王靖宇对《西游记》翻译的难点有类似的认知:“大量的佛教和道教术语,只有关于这两门宗教的专家能够解读;书目繁多、形式多样的诗行;贯穿整部作品的喜剧和讽刺口吻。”(Wang, 1978: 735)然而,面对重重困难,余国藩总是以受众的期待为考量,运用各种翻译策略来再现原文。

2.1对诗歌翻译的观照

面对《西游记》中约750首体裁繁复多变的诗歌,余国藩是坚定的可译论者。他在译本序坦言自己译《西游记》的动机之一是希望修正Arthur Waley的节译本《猴》(Monkey)给受众带来的扭曲的意象。在他心中,受众值得完整地阅读这样一部精彩的中国古典小说(2012:ix)。余国藩认为,诗行翻译的缺失带来严重的后果:“由此,不仅作品基本的文学形式被扭曲,语言作品中许多曾经吸引了数代中国读者的叙事力和描述力量也丢失了”(1977:x), 而且还丢掉了“能强烈影响文本有机统一和意义的因素”(1998:94)。1977年,余国藩的《西游记》全译本TheJourneytotheWest(第一卷)甫一出版,就受到学术界和评论界的一致好评。著名汉学家浦安迪(Andrew H. Plaks)充分肯定余国藩全译本的价值,他认为:

总的来说,任何具有一定语言水准的全译本都比节译本更有价值。这项公理也适用于原文中那些不太成功,甚至糟糕的部分(很少有文学作品的原著敢宣称自己在成百上千页的文字中能保持贯彻始终的优秀水平)。特别是在中国文学研究领域,认为某些材料超越了西方读者的理解力(或者用另一种更有隐患的说法,即西方读者没有兴趣)的言论该寿终正寝了。当然,至少在英美国家的读者中,“西方读者”在处理非西方作品时的知识和经验已经达到了高深的程度……余国藩全译最关键的贡献是,现在英语读者要自己去领会和判断文本的寓言层面了,而许多评论家都暗示过这一层面的存在。

(1977:1116-1118)

当余译TheJourneytotheWest(第四卷)出版后,何谷理称:“余国藩对中国文学研究做出了最伟大的贡献,原因之一在于人们第一次可以完整地读到这部16世纪的伟大小说《西游记》。”(1985:215)Paul V. Martinson认为:“诗歌在这部小说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这部全译本的卓越贡献之一在于将小说中数量众多的诗行悉数译出。诗歌以多种方式服务于叙事,或推动叙事的进一步发展,或对行为、角色进行评论,或总结描述内容。”(1985:380)王靖宇认为:“这部完整的译本将不仅对文学专业的学生大有裨益,也会使宗教学和民俗学专业的学生受益匪浅。”(1978:735)从评论界的反馈可知:余国藩的全译本满足了西方读者对中国古典文学更深层次的兴趣,使受众有机会自己去体会这部伟大小说中的寓言含义,可谓意义非凡。

2.2对术语翻译的观照

面对大量佛教语汇与道教炼丹术语,如果不加解释,会影响受众对小说寓意的理解;如果在文中加入大量注释,又恐影响小说的可读性,使受众失去兴趣和耐心。余国藩在进行佛教或道教术语翻译时主要采取了两种方法:一方面,正文中按字面直译,在每一卷的尾注中再详加注释。例如在第二十九章中出现的“宝象国”一词,余在文中译为“the Precious Image Kingdom”,注释中解释为“国家的名字,Bao Xiang宝象,可以指珍贵的意象或珍贵的大象,两种说法都具有很强的佛教寓意”(Yu, 2012:JW,2: 968)。第六十九章中的“药引子”,余在文中译为“medical supplement”,注释为“yaoyinzi,药引子,指加入处方中的某种药物,能引导其他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起向导作用”(Yu,2012:JW,3: 711)。另一方面,正文采用音译,部分在卷尾加注释。例如“如来”译为“Tathāgata”,“真”译为“Nirvāna”, “缘”译为 “Nidāna”, “燧人钻木”译为 “Sui-jen drilling fire from wood”,注释中指明燧人即中国的普罗米修斯(苏艳,2009:84)。John Marney认为:“许多佛教名字和术语采用了梵语的音译,这当然是正确的,因为它们的中文音译对于母语是中文的读者来说同样充满异域情趣。”(1980:154)在每卷书末的注释之后,余国藩还列有索引表,将所有术语按照首字母排序,注明术语所在的卷本和页码,方便受众查询。Dore J. Levy认为余国藩的这种翻译策略极具学术价值,“无论是对中国文学领域的学者还是外行人士,余国藩的译本都很有帮助的。这两者都希望能看到一张术语表,列出名字、无法避免的梵语和巴利语,因为人们发现这些术语很难记忆,也不容易在注解中找到”(1984: 507-515)。这些旁征博引的注释和索引表具有极大的学术价值,给受众(缺乏中国古典文学背景知识的普通读者或希望进行学术研究的学者)带来了方便。

2.3对修辞技巧的观照

余国藩相信用西方修辞术语来分析诗行的特性应属合宜。在译文中如何重现作者的修辞技巧,常常让他绞尽脑汁。罗曼·雅各布森(Roman Jackbson)曾经表示:就理论言,任何作品中的文字游戏皆属翻译盲点,无以言诠(1960:350-377)。但余国藩(2006:319-321)表示不愿追随这位语言大师持如是之见,因为译者若天才洋溢,幸运之神每会垂怜眷顾,“神来之笔”并非不可能。比方说,作者常用到“复字法”(diacope):在一行文字中重复一个字,然后在两字间嵌入数字。第二十一回设庄的护法有一句颂子,开头一句用的就是此一修辞技巧:庄居非是俗人居(吴承恩,2011:172)。余国藩的英译为:This humble abode’s no mortal abode (Yu,2012:JW,1:1102)。他认为这一句尚称易译,但是,如果是句构更复杂的句子,就不易全盘“复制”中文故意要制造的音义互动的效果了。在第七回里,叙述者有一次用了两行诗来寄意全书的语言主旨,这两句诗的原文如下:猿猴道体配人心,心即猿猴意思深(吴承恩,2011:53)。余国藩1977年第一版的译文如下:“A monkey’s transformed body weds the human mind. Mind is a monkey-this, the truth profound.”(Yu, 1977:JW,1:618) 2012年再版的译文是这样的:“An ape’s body of Dao weds the human mind. Mind is a monkey—this meaning’s profound.” (Yu, 2012:JW,1: 532) 尽管余国藩对自己的译文进行了局部的调整,但他仍然坚持的是译出原文中的“顶真格”,将第一句译文末的“mind”拿来放在第二句句首。余国藩的翻译策略是尽量重现原文的修辞手法,给译文受众带来与原文受众相同的修辞感受。他的努力没有白费。John Marney称赞道:“余国藩睿智、流畅、优雅的英语非常忠实于原文:它会让关注句法和语义妙处的语文学家称心,也会让关注形式和文本发展过程的文史学家满意。”(1980:153)

2.4对象征意义的观照

中外学者一直都对语言的象征意义高度重视。美国当代著名社会语言学加德波拉·泰男(Deborah Tannen)认为,语言的力量能够把握所有它能对之进行作用的东西。语言以看不见的方式塑造我们对人、对行为、对周围世界的思维方式。(Tannen,1998:14)王兴中也认为:“象征语言的交流是以语言的第二种形式进行的,是它的所指的交流,是它的符号标志着的具体的文化内涵的交流。”(王兴中,2001:548)余国藩对原文的象征意义分析透彻,而且十分重视在翻译过程中,运用译语传达出原文的寓意,使译文受众感受到原文隐含的象征意义。本文将用以下例子作为冰山一角,展示余教授是如何以受众为考量,再现原文象征意义的。

在《西游记》西行的五圣中,唐三藏和孙行者无疑是最关键的人物。他们的姓名在小说中都有特殊的寓意,不仅仅是一个称呼的手段,译文需成功体现名字的象征意义,才能还原给受众鲜活的人物形象。

唐三藏本名陈祎,法名玄奘,因受观音菩萨点化,去西天取大乘佛经三藏,唐太宗与他结拜为兄弟,赐号“三藏”,所以称“唐三藏”(吴承恩,2011:101)。詹纳尔将其姓名直接采用音译法,译为“Sanzang”,难以体现名字的含义,以及唐三藏在小说中的使命。根据《普林斯顿佛学词典》,“Tripitaka”(三藏)是最为人们熟知的印度佛经的纲要总称,在梵语中意为“三个篮子”(印度人用篮子来放置佛经),分别指“经藏”(basket of discourses)“律藏”(basket of disciplinary texts)和“论藏”(basket of “higher dharma” or “treatises”) (Robert E. Buswell Jr.& Donald S. Lopez Jr.,2014)。Arthur Waley的译本《猴》(Monkey) 将“唐三藏”译为“Tripitaka”,体现了唐三藏在这部小说中的佛教徒身份。然而,余国藩结合《西游记》三教合一的寓言主旨,考证了第九回交代江流儿身世在小说中的前后呼应作用,认为江流儿故事为取经人与大唐皇帝、朝廷之间建立了牢固的必然关联,由此说明唐三藏正好符合典型、传统的中国臣民的形象(余国藩,2006:300-302)。余国藩将唐三藏译为“Tripitaka Tang”,不仅向受众点明唐三藏的佛教徒使命,也强调了他的唐朝使臣身份。

孙行者本名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被唐三藏所救,收为徒弟。三藏看他模样像个小头陀,给他取个诨名,称为行者(吴承恩,2011:112)。“行者”指“出家未经剃度的佛教徒”(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1999:1409)。《西游记》文中多次以不同的名字提到“孙行者”,比如“孙悟空、悟空、大圣、美猴王、泼猴、猴哥”等,但实际上都指的是同一个人物。Arthur Waley在风靡一时的《西游记》节译本《猴》(Monkey)中采取的是坚持对同一人物采取同一译法,所有对“孙行者”的称呼都译为“Monkey”,这种译法简化了孙悟空的形象,使译者头脑中浮现出一个顽皮、活泼的猴子形象。

而余国藩反对将《西游记》看成游戏之作,认为原文中的孙行者形象包含了更丰富的寓意,绝非仅仅是一只神通广大的猴子。要理解三藏与孙悟空一开始的关系,就需要采纳明代读者以及当代学人的一个洞见:《西游记》的核心主题毫无疑问是“修心”。《西游记》第一回讲述了石猴有一天突然“道心开发”,想要“访道”求仙,最后“得道”的经过。第二回猴子从须菩提祖师学得长生秘诀的入门,叙事者便首先称颂他“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这两句话看来只着眼于悟空超凡的法力和身体上的变化而已。不过到了第七回大闹天宫的重头戏,叙事者作了一首律诗,开头两句却是“猿猴道体配人心,心即猿猴意思深”,而这便深化了孙猴子形象的多重意义(余国藩,2006: 304-305)。孙行者实际上是心猿,是唐三藏修心的导师。余国藩将“行者”译为“Pilgrim”,使孙悟空脱离了猴子的表面意象,揭示出其在取经过程中的实际使命——修心。

为了让译文读者头脑中能形成关于孙行者的各种意象,使《西游记》的主角孙行者跃于纸上,余国藩没有采取Arthur Waley的翻译策略,顺应受众的偏好,将同一人物的不同名字统一翻译,而是根据自己的修辞目的,向受众适当施压,以扩大受众的视域。他采取了近乎直译的方式,来保留了原文作者对孙行者的各种不同称呼。当孙行者逞威风的时候称其为“Monkey King” “the Great Sage”,当孙行者惹恼他人时称其为“monkey head” “this ape”,这样译文受众就能同原文受众一样,感受到更全面的孙行者形象。对于这种译法,John Marney认为:“译文读者与原文读者一样,并不会因别名的不同译法而产生混淆。这种名字的多种译法在英文中再现了中文的趣味,展示了余国藩尝试译名的成功之处。”(1980:154)由此可见,修辞者并不总是通过取悦、调适、顺应、认同来影响并说动受众,以完成修辞任务,他往往还通过对受众施加各种有形无形的压力来促使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态度或观点(陈小慰,2013:181)。无论译者采取顺应还是施压的手段,其终极目标都是构建象征意义,再现原文的象征意义。

2.5对受众反馈的观照

《西游记》全译本出版后,评论家们除了溢美之词,也指出了一些白璧微瑕,主要分为3大类问题:(1)译本定价过高;(2)译本中有一些排版的小错误;(3)对个别译法有不同意见。余国藩教授虚怀若谷,对于受众所提出的建议和意见,他都仔细思考并做出反馈。译本第一卷出版后,王靖宇(1978:736)率先提出过译本定价过高的问题。John Marney(1980:153)也指出:“芝加哥大学出版社首次出版余国藩《西游记》英译本TheJourneytotheWest,采用的是硬皮精装本的方式,定价偏高,每卷25美元的价格鲜有人能够承受。无论是教授、学生、普通读者,还是预算有限的图书馆,都不可能为一部中国历史小说支付得起100美元(还要加上税收、手续费和运费),因此这个译本无法到达它的目的受众。”虽然定价并非由余国藩一人决定的,但在他的敦促下,1980年芝加哥大学出版社推出了纸皮平装版TheJourneytotheWestVolume1,也算得上及时按受众的反映做出了调整。

此外,余国藩《西游记》全译本第一卷中有一些排版错误,可能会使读者感到困惑,但第二卷就有明显改进(John Marney, 1980:154)。第三卷出版后,何谷理指出注释中一些拼写错误,比如是“Tan-chi”而非“Ta-ch”(Daji,pp.239 and 444, n.24), 是“Chih-tzu”而非“Chi-tzu”(Jizi, pp.239 and 445, n.5),但他认为第三卷的这类错误比第二卷中减少许多,在前100页中只有一个小错误(1981:129-130)。针对这些排版问题,余国藩在2012年的《西游记》全译本再版中将威妥玛拼音更换为通用的汉语拼音,并将这些小错误都一一修改了。他治学态度之严谨,难怪在第四卷出版后,国际知名文化研究学者李欧梵(Leo Ou-fan Lee)评论道:“评论者对第三、四卷译文有很高的期望值,而余国藩的译本也满足了大家的期望。特别是在第三、四卷中,译者仔细地避免了小的排版错误。”(1984:181-184)

对于读者提出的不同译法,余国藩常常认真阅读,甚至还写信与读者商榷。李继宏回忆自己“在《〈西游记〉西游记》中提出余教授的译本有些地方值得商榷,他看完文章,写来长信提出两点不同意见”(李继宏,2015)。

3 结论

从销售量和评论界的反馈来看,余国藩的《西游记》全译本TheJourneytotheWest是深受受众好评的一部译作。他的成功之处正是与他的受众意识密切相关的。无论在译前、译中还是译后,他都以受众为转移,满足受众的预期,解决受众面临的困境,再现原文的象征意义,激发受众对中国文学的兴趣。然而,他并非一味顺应受众,对一些重要的或者有趣的中西文化差异,他坚持自己的翻译策略,向受众施压,以扩大受众的视域,使受众有机会自己领略更多的中国文化。例如他选择全译法,将750余首诗歌尽数译出,让受众能感受中国明清时代韵散交替的叙事模式;他保留了原文作者对同一人物的不同别称,体现出原文诙谐幽默的语言风格,给受众展示了同一角色的不同性格形象。

由余译的成功可见:受众的接受度决定输出的效果。因此,译者有必要加强对西方修辞传统的了解,深化对受众的认识,强化受众意识并付诸翻译实践(陈小慰,2015:82)。希望余国藩《西游记》全译本中的受众意识能对中国典籍英译工作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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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路小明

Research on Translation of Chinese Classic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Identification: An Example ofTheJourneytotheWest

LI Wenting

The Audience-Centered Theory in Western Rhetoric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since Western audiences are the target readers for translation works of Chinese Classics. The New Rhetoric School in America put forward “the Identification Theory” to emphasize the cooperative and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rhetoricians and audiences. This thesis analyzes the audience-centered consciousness of Anthony C. Yu when he translatedTheJourneytotheWest, which is a popular wholly translated version in the west, so as to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 for translating Chinese Classics.

identification; audience; symbol;TheJourneytotheWest; translation studies

H315.9

A

1674-6414(2016)05-0118-06

2016-05-10

重庆市教委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简明中国传统古典词汇口笔译词典”(15SKG14),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研究项目“中国传统古典词典口笔译研究”(2015YBWX072),四川外国语大学科研项目青年项目“西方修辞学‘认同论’对英译中国典籍受众意识的观照”(sisu201522)

李文婷,女,四川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修辞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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