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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四大女词人探论

2016-03-16雷艳平

关键词:李清照

雷艳平

(衡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2)

宋代四大女词人探论

雷艳平

(衡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2)

摘要:宋代擅词的女词人颇多,其中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并称为“宋代四大女词人”,一直以来学界未有异议。李清照、朱淑真并称已久,从作品、声望乃至各位词论家的评论,二人皆名至实归。张玉娘在宋末大放异彩,也是名副其实。吴淑姬作品流传甚少,且词评家仅以“慧黠”二字评之。魏夫人词与秦七、黄九争雄,却不入列。经考证推理,认为李、朱、吴、张为“宋代四大女词人”之说依据并不充足,宋代四大女词人应该是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张玉娘。

关键词:女词人;李清照;魏夫人;吴淑姬;张玉娘

宋代颇有成就和才名的女词人很多,像魏夫人、李清照、孙道绚、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等在当时均擅词名。李清照固然雄视百代、压倒须眉,然而魏夫人造语清丽,朱淑真情意缠绵,孙道绚语含忧伤,吴淑姬用语慧黠,各有各的风采,苏轼有诗曰:“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非要评定个高下来,还是相当困难的。之所以评定“四大闺阁女词人”乃是出于约定俗成的习惯,如中国古代的“四大美人”,并不是单西施、昭君、貂蝉、杨妃比别人都容貌姣好,而是这四人由于特别的历史原因,加之符合一些特别的标准,影响比别的美人略大。中国人素来喜欢评“四大”之类,评定四大闺阁女词人,大概意思和这一样,绝非掩盖其他闺阁词人之美,而是此四人成就较其他女词人稍为突出。在评四大闺阁女词人之前,其实已经有“宋代四大女词家”这一文学称呼了,她们是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这四个人都是闺阁女子。现在很多女性文学史以及各种文化常识书、词学研究论文等,都用到这个术语。女性文学史研究的如苏者聪《宋代女性文学》在提及吴淑姬时就说:“吴淑姬是宋代‘四大女词家’之一,与李清照、朱淑真、张玉娘并称。”*苏者聪:《宋代女性文学》,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19页。文化常识类的,如《文化常识一本通》写道:“宋代四大女词人是指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肖辅臣主编:《文化常识一本通》,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2008年,第318-319页。词学论文类的,如杨果、廖寅《宋代才女现象初探》也说:“宋代才女的规模是可观的,她们当中著名的作家有号称宋代‘四大女词人’的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杨果、廖寅:《宋代才女现象初探》,漆侠主编:《宋史研究论文集——国际宋史研讨会暨中国宋史研究会第九届年会编刊》,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609页。但凡提到宋代著名女词人的皆指这四人,并且到目前为止这四人为“宋代四大女词人”之说未有学者提出任何异议,也未有学者追溯其来源、分析这四人并称的缘由,几已默认式地接受这种评定。

但本人以为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苏者聪女士《中国历代才女》(上)吴淑姬一节曰:“宋人将她(吴淑姬)与李清照、朱淑真、张玉娘并称为‘四大女词家’是颇具慧眼的,只因她的生平不详,作品多佚,她的才名至今没能得到重视。”*苏者聪:《中国历代才女》上册,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96页。按着这条线索,那么应该宋人的词话或者诗话、笔记、小说等著作中就有此论说,然而并未在任何一种宋人著作中找到,也无元明清人引用的宋人论说有此论断,这么说来此种说法产生于宋代并无文献依据。同时因为张玉娘生活在宋元之际,将其人其词是否划为宋代,是判断“宋代四大女词人”一说何时出现的重要依据。首先,根据《吴兴沈氏宗谱》记载,张玉娘生于宋淳祐十年庚戌(1250年)七月初四日,卒于宋景炎元年丙子(1276年)正月十六日年,就这一年有崖山之役,南宋陆沉,玉娘死时才27岁,加之此时乃是宋末乱世,宋人词话几乎无提到她的可能。其次,宋人把张玉娘称为“四大女词家”之一,也并不合情理。张玉娘乃宋末人,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误认为是元人。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第五章之八张玉娘一节云:“我们写到宋末女作家张玉娘,愈使我们觉得这些未开掘宝藏可贵。”*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第276页。谭正璧认为张玉娘是宋末人,此著1934年已经出版。然而唐圭璋先生编《全宋词》却并未收入张玉娘的作品,她的诗词被收录在《元诗选》(清代苏州人顾嗣立编)里,《四库全书》也只把她做别集类存目:“《兰雪集》一卷,元松阳女子张玉娘撰。”*[清]纪昀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四,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548页。由此可知,在很长时间内虽有谭正璧先生认为张玉娘是宋人,一般还是认为张玉娘是元人,后来才开始注意到她是宋人。1959年唐圭璋先生做了《两宋词人时代先后考》:“张玉娘字若琼,松阳人。仕族女,有《兰雪集》。”*唐圭璋:《宋词四考》,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75页。确切提出张玉娘是宋代词人,鉴于唐先生的影响力,张玉娘应该此时才最终被确认为宋人。如此,清代及以前不可能有这宋代“四大女词人”之说法,本人查找清代及前代诗话、词话等典籍的确未找到关乎玉娘这一并称的说法。谭正璧既认为玉娘为宋人,又足够肯定她的文学成果,专设一节予以论说,所以他第一次提出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为宋代“四大女词人”的说法是相当合情合理的。因为在谭作之前所出现的中国第一部妇女文学通史——谢无量《中国妇女文学史》(1916年),以及稍后梁乙真的《中国妇女文学史纲》都未曾提张玉娘,也就根本不可能有“四大词家”的说法。据此可以认定,第一个提出宋代“四大女词人”说的,应该就是谭正璧先生,他在《中国女性文学史》第五章中说:“宋代女词人以地位著名的,有魏夫人和孙夫人;以作品著名的,有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被称为四大词家。”*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第210页。

不过谭正璧先生对这四人因何原因与条件能并列为“四大词家”却没有更多的说明,只如上面所说的“以作品著名”这样几个字便略过了。这里,以作品著名这一理由,我个人认为值得讨论。在宋代的女词人中,留下词集的有李清照、孙道绚、魏夫人、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曹希蕴、胡与可诸人,这些人中曹希蕴和胡与可的名声皆欠显著,固不能列为“四大女词人”无可辩驳。李清照、朱淑真都禀赋绝代之才,词作又多,列为宋代“四大词家”也无可厚非。张玉娘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受到重视,然而她在生活的时代即“时人以班大家比之”*[明]王诏:《张玉娘传》,转引于松阳市文联、兰雪诗社编:《兰雪集与张玉娘研究》,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5年,第57页。,并且在明成、弘间,王诏为她立了传,她的名声又开始显于世。清代,经过清人孟称舜创作成为传奇《张玉娘三清鹦鹉墓贞文记》的宣扬,张玉娘更是广为人知。不为人知,只是后来的事。到当今,张玉娘又开始受到词学研究家的厚爱。从《兰雪集》里张玉娘存留的诗和词数量和质量来看,张玉娘列为“四大女词人”之一都是名至实归。

谭正璧先生说魏夫人和孙道绚是以地位著名的,这就并不符合实际。魏夫人出生于湖北襄阳,魏家大概是有一定地位的,她的弟弟魏泰也是闻名遐迩的才子,更重要的是她的丈夫曾布。曾布的哥哥曾巩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布自己在徽宗时期官至宰相,夫荣妻贵,魏夫人被封为“鲁国夫人”,魏夫人可谓终身荣贵,说她地位高并不无道理。孙道绚就不同了,孙道绚不知何人之女,说明家庭并不显赫。她出嫁到黄姓之家,三十岁时就死了丈夫,她的儿子黄铢虽然有才华,但是隐居不仕,孙夫人终身未见有什么封号,也没有一个社会名流为其作传记以彰显,可见孙夫人地位并不高。倒是延安夫人苏氏,出身闽南望族、书香门第,哥哥苏颂为宰相,地位很高。将魏夫人和孙道绚并列为因地位而著名者并不符合事实。

事实上,魏夫人不仅是以地位,更是以文才而闻名于世的。且看学者们对她的评价。最先肯定魏夫人的是朱熹,《朱子语录》说:“本朝妇人能文,只有李易安与魏夫人。”*[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四十,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333页。这说明在朱熹认为魏夫人就是和李易安齐名的,而依据是“能文”并非“地位”。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四十引《诗说隽永》说:“今代妇人能诗者,前有曾夫人魏,后有易安李。”还是把魏夫人和李清照并列,依据是“能诗”。魏夫人目前存词十四首,首首精华,在当时应该流传的词作更多,宋代本朝人肯定魏夫人的作品就具有一定的说服力。明代沈际飞说:“曾子宣丞相内子,朱淑真同时。朱淑真不能掩也。”*参见《镌古香岑批点<草堂诗余>四集》续集卷上,(明)顾从敬类选,(明)沈际飞评正本。他认为朱淑真不能掩盖魏夫人的光芒,朱淑真并不以地位彰显,而是以诗词著名。即使对魏夫人评价低一点的陈廷焯也说:“宋闺秀词,自以易安为冠。朱子以魏夫人与之并称。魏夫人只堪出朱淑真之右,去易安尚远”,他认为魏夫人不足以与李清照并称,但是比朱淑真好一点,这里显然指的也不是“地位”。不过他又说:“宋妇人能诗词者不少,易安为冠,次则朱淑真,次则魏夫人也。”*[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六,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50页。这又把魏夫人放在第三了。无论放在哪一个位置,对魏夫人才华都是肯定的,而说的也是“能诗词”的地位。这些论断充分说明魏夫人在当时与后代都很有影响力,也是以作品著称的。并且她能和李清照、朱淑真平分秋色,并不是以显赫的国夫人、丞相妻的“地位”。

孙道绚才力稍弱,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二十说过“使易安尚在,且有愧容矣”这样的话。况周颐《蕙风词话》说孙道绚词:“孙夫人道绚咏雪《清平乐》歇拍云:‘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此景冷艳清奇非闺阁人不能写出。”但古今并无学者把她与李、朱、魏三人相提并论。所以孙道绚未能入选也是正常。

吴淑姬选入宋代“四大女词人”,就非常的勉强了。吴淑姬是一人还是两人,是山西临汾人还是南宋湖州人,一直都有争议。现在更多研究家认定吴淑姬是南宋时期湖州吴兴人,《阳春白雪词》是湖州吴淑姬所做,但这都还是不久前的研究结果。吴淑姬在当时或有名声,清代沈雄《古今词话·词品(卷上)》引南宋词人黄昇说:“花庵词客曰:‘吴淑姬词五卷,名《阳春白雪》,此女流中之慧黠者,佳处不减易安也。’”*参见[清]沈雄编撰、[清]江尚质增辑:《古今词话》,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987年版。本文所引《古今词话》均采用此本。现在研究者说吴淑姬的成就多是引用“佳处不减易安”来评定她的成就。在当时能这样肯定吴淑姬成就,认为吴淑姬词妙处能和李清照相比的,就目前文献来看只黄昇一人,但是从语气来看更加肯定的是吴淑姬的“慧黠”,“ 佳处不减易安也”只是对“慧黠”的补充说明。宋代其他的词评家评论也涉及吴淑姬,《古今词话·词品(卷下)》引宋代黄裳语曰:“词虽以险丽为宗,实不及本色语之妙……吴淑姬云:‘一春不忍上高楼,为怕见分携处。’觉‘红杏枝头’费许大力气,安排得一‘闹’字。”肯定的只是吴淑姬词的“本色”。《古今词话·词辨(卷上)》引严次山语:“严次山曰‘吴淑姬《小重山》一阕,如怨如诉,自起自倒,诵之有难以为情者,匪直深于意态也。’”肯定的是吴淑姬《小重山》这一首词的情深。清代叶申芗的说法倒和黄昇相同:“吴淑姬,闺媛中之慧黠者,有词集名《阳春白雪》,其佳处不让易安。《祝英台近》一阕,当时尤为称赏。”*叶申芗:《本事词》,唐圭璋编:《词话丛编》第三册 ,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2335页。不过,从语气来看这是沿袭了黄裳的说法。古人提过吴淑姬的所有词话都已罗列在此处,综合这些词话的论断,或赞扬吴淑姬的“慧黠”,或赞扬吴淑姬某句词的“本色”,或赞扬吴淑姬某首词达到了“情深”,但全都不认为她有什么样的词家地位。苏者聪《宋代女性文学》吴淑姬一章用到了一个故事:清代马良外出遇雨,到一姓莫人家借宿。这二人夜里对句为乐。马良出了“杜诗汉名士,非唐朝杜甫之杜诗。”莫姓人家的女儿对出了“孟子吴淑姬,岂邹国孟轲之孟子”。*苏者聪:《宋代女性文学》,第254页。窃以为这也只能说明吴淑姬在当时有一定的名声,不能说明她有太大影响力。要不然词学家何以不像李清照那样来赞扬她呢?洪迈《夷坚志》庚集卷十里她做《长相思令》(烟霏霏,雨霏霏)这一则材料:

湖州吴秀才女,慧而能诗词,貌美,家贫,为富民子所据。或投郡诉其奸淫。王龟龄为太守,逮系司理狱。既伏罪,且受徒刑。郡僚相与诣理院观之,仍具酒引使至席,风格倾一座。遂命脱枷侍饮,谕之日:“知汝能长短句,宜以一章自咏,当宛转白待制,为汝解脱。不然危矣!”女即请题。时冬末雪消,春日且至,命道此景作《长相思》令。提笔立成,曰: “烟霏霏,雨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醉眼开,睡眼开,疏影横斜安在哉?从教塞管催。”诸客赏叹,为之尽欢。明日,以告王公,言其冤。王淳直不疑人欺,亟使释放。其后无人肯礼娶。周介卿石之子买以为妾,名日淑姬。王三恕时为司户摄理,正治此狱,小词藏其处。

更加广为人知一些,但也并非肯定其词作质量,这只是显示出她身世坎坷、才思敏捷。由此,我们可以认为吴淑姬列为“四大词人”之一是很值得商榷的。

能够列为四大女词人的应该是李清照、魏夫人、朱淑真、张玉娘。后世词话对此四人亦多有肯定。

杨慎说李清照:女流有此,亦秦、周之流。(《词品》卷一)

李调元说李清照: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雨村词话》卷三)

杨慎把李清照和当时的大词家秦观与周邦彦并列,并且认为她胜过很多男性词人。李调元认为李清照的才华不仅仅是在女流中数第一,很多男子也比不上她。古代社会男尊女卑,能够把李清照放在男性词人之上,这是对李清照至高无上的评价了,也说明李清照的词实在优秀,在宋代女词人中居于首位。另外一个获得一致高度评价的是朱淑真:

魏仲恭称赞朱淑真:天姿秀发,件灵钟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彤管遗编》后集)

四库馆臣说朱淑真:《断肠词》一卷,宋朱淑真转。……旧与李清《漱玉词》合刊,虽未能与清照齐驱,要亦无愧于作者。(《四库全书简 明目录》集部词曲类)

田艺蘅说朱淑真:文章幽艳,才色娟丽,实闺阁所罕见者。(《断肠词纪略》 ,《丛书集成初编》)

杜琼说朱淑真:夫以朱氏,乃宋世能文女子,诚闺阁之秀,女流之杰者也。(《题朱淑真梅竹图》,《杜东原集》,自《香艳丛书》第十集卷一清汤漱玉《玉台画史》转录。)

钟惺说朱淑真:文章幽艳,才色清丽,实闺门之罕有。(《名媛诗归》卷十九)

池上客说朱淑真:(朱淑真)才色清丽,闺门罕俦。(《名媛玑囊》,艺芸书舍影印本卷首引)

陈廷焯说朱淑真:朱淑真词,才力不逮易安,然规模唐、五代,不失分寸。(《白雨斋词话》卷二)

魏仲恭称赞朱淑真的诗句天姿秀发,即使是优秀的男子也弗如,把朱淑真放在优秀男子之上,高度肯定朱淑真的诗词。四库馆臣认为朱淑真的《断肠词》和李清照的《漱玉词》合刊,朱虽然不能和李并驾齐驱,但是也没有辱没李清照词,意为虽然略逊一筹,但是同样高妙。田艺蘅认为朱淑真的词幽艳,在闺阁词人中十分罕见,只能与男性词人比肩,把朱淑真词与男性词人相比,这是对朱淑真词的高度评价。杜琼说朱淑真是两宋时期能文的女子,闺阁词人中英姿秀发的女子,是女中堪称豪杰的词人,高度评价朱淑真词。钟惺对朱淑真的评论和田艺蘅一脉相承,肯定朱淑真是罕见的女性词人。池上客也把朱淑真放在了闺阁词人中他人难以匹敌的地位。陈廷焯则认为朱淑真不如李清照好,但是比唐五代的本色词,也是不差的,语气之中肯定朱淑真词的成就。

不少词评家将李清照、朱淑真并列:

杨维桢说李清照、朱淑真:女子诵书属文者,史称东汉曹大家氏。近代易安,淑真之流,宣徽词翰,一诗一简,类有动于人。(《东维子集》卷七,《四部丛刊》本)

陈霆说李易安、朱淑真:古妇人之能辞章者,如李易安、孙夫人辈,皆有集行于世。淑真继其后,所谓代不乏贤。(《渚山堂词话》卷二)

李攀龙说李清照、朱淑真:李清照《如梦令》,写出妇人声口,可与朱淑真并擅词华。(明吴从先辑《草堂诗余隽》卷二,明刊本)

徐咸说李清照、朱淑真:平生妇德,冰清玉洁。朱淑真、李易安不足多也。(《西园杂记》下,影明刻《盐邑志林》本)

陈维崧说李清照、朱淑真:(徐灿)其词娣视淑真,姒畜清照……)(《妇人集》,《明代丛书本》)

陈廷焯说李清照、朱淑真:宋妇人能词者,自以易安为冠,淑真才力稍赴,然规模唐代,不失分寸,转为词中正声。(《断肠诗集序》)

梁绍壬说李清照、朱淑真:《漱玉词》、《断肠》二词,独有千古。(《两般秋雨庵随笔》卷三)

谢章铤说李清照、朱淑真:海盐闺秀虞兆淑……李居士,朱淑真一流人欤!(《赌棋山庄词话》卷十二)

吴灏说李清照、朱淑真:《金缕曲》(节录)《漱玉》、《断肠》传绝调,是千秋绣阁填词祖。(《闺秀百家词选》题辞)

况周颐说:词学莫盛于宋,易安、淑真尤为闺阁隽才而皆受奇谤。(《断肠词跋》)

薛绍徽说李清照、朱淑真:赵宋词女,李朱名家。(《黛韵楼文集》卷下)

杨维桢把李清照、朱淑真和汉代的班昭相比,班昭是古人心中的“女圣人”,类同男性中的孔子,高度肯定李清照和朱淑真二人的“词翰”。 陈霆把李清照和孙夫人并称,为女词人中一流,继之而起的是朱淑真,高度肯定了李清照、朱淑真二人的词采。李攀龙把李清照、朱淑真二人放在同等的位置,二人“并擅词华”,以词采著名。徐咸将李清照、朱淑真二人并提为妇女的典范。陈维崧称赞清代徐灿词,将之与朱淑真、李清照相比,可见朱、李二人就是妇女词人中至高无上的,是女性词人的标准。陈廷焯给宋代女词人进行了排名,李清照第一、朱淑真第二。梁绍壬将《漱玉词》和《断肠词》并提为千古所无的佳作。谢章铤与陈维崧一样,赞扬另一女性词人,将之和李清照、朱淑真二人相比,可见还是把李、朱二人作为女性词人的楷模。吴灏将李清照《漱玉词》和朱淑真《断肠词》并称,认为二词是千古绝调,是闺阁词人的典范。况周颐认为李清照和朱淑真都是闺阁词人中的“隽才”。 薛绍徽则直接说赵宋时期的女词人,李清照、朱淑真二人为名家,是两宋女词人代表。总结起来,这上面的所有词评家把李清照和朱淑真并称,并且认为朱淑真只比李清照才力稍微弱一点点。

至于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三人之间的优劣,以下三则评论可见一斑:

宋闺秀词,自以易安为冠。朱子以魏夫人与之并称。魏夫人只堪出朱淑真之右,去易安尚远。(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六)

朱淑真词,风致之佳,情词之妙,真可亚于易安。宋妇人能诗词者不少,易安为冠,次则朱淑真,次则魏夫人也。(同上,卷五)

黄玉林说李清照、魏夫人曰:李易安,魏夫人,使在衣冠之列当与秦七、黄九争雄,不徒擅名闺阁也。(沈伯雄《古今词话·词话》卷上引)

陈廷焯认为宋代女词人中李清照居首,将魏夫人与李清照并称,魏夫人的词比不上李清照,但是比朱淑真佳。而第二则又说朱淑真只比李清照差一点,若论排名,李清照第一,朱淑真第二,魏夫人第三。这两次词话显示出陈廷焯本人对朱、魏二人孰优孰逊难以定夺的矛盾性。但总体来说,他肯定了李、朱、魏三人在宋代女词人中前三的地位。黄玉林高度肯定李清照与魏夫人两人的才华,认为她二人与秦观、黄庭坚不相上下,不只是在闺阁词人中享有地位和盛名。这是高度肯定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三人的成就。魏夫人的排名在李清照之下,或者朱淑真之下。李清照、魏夫人足以与秦观、黄庭坚争雄,不相上下。这些词话可以见出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在妇女词坛上顶尖的地位。

从以上词评可以看出历朝词评家都给予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以高度的赞扬,认定三人是宋代词坛上最为优秀的女性词人。并且我们注意到,论这几个女词人的时候,都注重“闺阁”二字。李清照和魏夫人被称为“闺阁之豪”,朱淑真被称为“闺阁之秀”,加上张玉娘被称“才女班大家”,那么这四个人就都是以闺秀词人著称。鉴于“宋代四大女词人”说法早已约定俗成,我认为这四人可以称为“宋代四大闺阁女词人”,实际上她们也是宋代四大女词人。

(责任编辑:王学振)

Four Great Ci Poetesses in the Song Dynasty

LEI Yan-pi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 Hengyang 421002, China)

Abstract:There are in the Song Dynasty numerous poetesses good at writing ci poems, of whom Li Qingzhao, Zhu Shuzhen, Wu Shuji and Zhang Yuniang have jointly been acclaimed as “four great Ci poetesses in the Song Dynasty”, to which there has never been any objection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Li Qingzhao and Zhu Shuzhen have long been renowned and well deserved the reputation judged from their Ci poems, prestige and comments made by various Ci theorists. Zhang Yunian is also worthy of the name thanks to her extraordinary brilliant achievements in the late Song Dynasty, but Wu Shuji has left behind very few Ci poems, and her works have only been assessed as “clever and artful” by Ci theorists. Although Wei Furen can match Qin Qi and Huang Jiu in terms of Ci poem writing, she is not acknowledged as one of the four great poetesses. Through textual research and reasoning, it is opined that there are not sufficient evidence to affirm that Li Qingzhao, Zhu Shuzhen, Zhang Yuniang and Wu Shuji are “four great Ci poetesses in the Song Dynasty”, and instead, the four great Ci poetesses should be Li Qingzhao, Zhu Shuzhen, Wei Furen, and Zhang Yuniang.

Key words:Ci poetesses; Li Qingzhao; Wei Furen; Wu Shuji

基金项目:衡阳师范学院科学基金项目“宋代闺阁文化与闺阁词研究”(编号:13B48)

收稿日期:2015-11-25

作者简介:雷艳平(1983-),女,湖南永州人,衡阳师范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唐宋文学的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10(2016)-04-008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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