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性视角下的中国古典诗歌英译探究
2016-03-16任高莹
任高莹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互文性视角下的中国古典诗歌英译探究
任高莹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互文性理论认为任何文本中出现的语言符号都与前文本中相似的语言符号形式息息相关。翻译行为即是一种跨文化的互文性活动。诗歌,作为特定文化的载体,其方方面面也显著地体现出互文性的某些特定特性。诗歌中的互文分为修辞互文性和非修辞互文性,基于其不同的互文性特点给出相应的翻译方法对诗歌翻译大有裨益。
互文性;诗歌翻译;修辞互文性;非修辞互文性;翻译方法
20世纪60年代后,西方社会进入后工业化时期,文化聚焦的重点也逐渐转为后现代主义。在这一背景下,西方文学语言学理论也慢慢由最初的结构主义发展为后结构主义。20世纪70年代,这种变化已渗透到人文科学的各个学科。后结构主义,作为当时理论思想的主要思维方式和发展趋势,极大地影响了西方学术思想的形成。互文性理论,便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个。
一、互文性之理据
话语分析学家最早对语篇与前语篇之间的关联产生兴趣,主要是受俄国语言学家巴赫金的影响。法国语言学家朱莉亚·克里斯蒂娃最早将巴赫金的作品介绍给西方读者,并将这种文本间的关系命名为“互文性”。她认为:“新的语篇,文本和话语的生产都是建立在前语篇,文本和话语的基础之上。”[1]换句话说,新的语篇,文本和话语都在一定程度上参考了其他文本或话语(在词汇、短语、句法、篇章等层面上)。若某个语篇未参考任何其他语篇,对于读者来说,是不可能理解的。克里斯蒂娃还强调“互文性不仅包括文本间空间结构上的关联,也包含当今语篇与前语篇之间的典型关系。文本间的统一性并不仅仅表现在时间空间维度,也包含于共时、历时关系之中。”[2]互文性认为,任何作品中的文学符号都与未在此作品中出现的其他文学符号息息相关。任何语篇都是其他语篇的折射,是对其他语篇的吸收和改造。
文学作品需遵守之前文学作品所特定的规范、形式和系统。这些文化的规范、形式和系统连同其他艺术形式功能对文学作品来说都具有重要意义。现代理论家认为,无论是文学还是非文学作品,大部分作品之间都呈现出一种互文的关系。
二、文学翻译过程:一种跨语言的互文活动
文学翻译,从互文性的视角来看,是一种跨文化的互文活动。“翻译的过程是译者将其原语文本读者的身份逐渐转变为目标语文本创造者的过程。在以原语读者身份阅读文本时,译者必须对给定文本进行全方位的理解。”[3]首先,译者需对原文本进行分析,并结合自身具有的原语文化明确文中的互文符号。有些互文符号是表面的,如对其他文本的引述或模仿;而有些却是深层次的,如典故、方言、文学典故等等。确定了原文本的互文符号后,译者需查出这些互文符号来源于哪一前文本,并了解此文本的历史文化背景。“对前文本的互文一般可分为两种:一是对前文本的语言系统的词汇、短语、分句等具体元素加以参考;二是对其符号学系统单位,如体裁、语篇和文本类型加以参考。”[4]
做完上述步骤后,译者就以原语读者的身份完成了对原文本的领悟。但译者除去之前对原语文本的理解外,还需将其完整地用目标语转述出来。因此,接下来,译者要做到以下四个方面:1.充分领会原语作者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2.将复杂话语简单化;3.将隐含话语明显化;4.从具体情节中提取普遍意义和规则。[5]在将原语用目的语完整转述的过程中,旨在表达原语主体文本的意图,译者需重复分析原语文本时相同的步骤。至此,译者已完成对原文本的理解和转述,原文本中的互文符号也被完全转入目标语中,为接下来翻译的成功创造了便利条件。
三、诗歌中的互文性及部分翻译方法
诗歌,一直被看作是一个国家智慧的结晶、文化的瑰宝。经过上千年的演变,诗歌语言日渐简洁,节奏更加明确,对仗也越发工整。“每篇诗歌都由不同的语言系统(语音、词汇、意象、音步、典故等等)所组成,它们彼此之间相互交融却又彼此冲突,渐渐呈现出互文性并持续这种循环过程。”[6]每一次的互文参照都使文本具有更丰富的内涵和更深远的意义。在下文中,我们将从修辞互文性和非修辞互文性两方面探讨诗歌中的互文性。
(一)修辞互文性
修辞互文性一般用来达到某种修辞效果,它可以进一步分为以下几类:
1.谐音双关及其说明译法
谐音双关指的是根据音调的特性,选取两个相同或相似的发音构成双关,以同时获得字面及隐含意义。前者相当明显而后者一般蕴含作者的深层含义,想要认识到这种隐含的意义,译者需应用自身的互文性知识。
例: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刘禹锡《竹枝词》)
The west is veiled in rain; the east basks in sunshine,
My beloved is as deep in love as the day is fine.
(Is he singing with love? Ask if the day is fine.) —(许渊冲,1984)[7]
这首诗中的谐音双关体现在诗的最后一句,“晴”原意为天气好,而在这首诗中却与表示爱的“情”双关。作者表面描写的是天气晴朗,其实他暗指的是女主角的内心感受。通过这一方式,作者生动地描绘出女主人公坠入爱河的微妙却又羞怯的情感。通过译文我们可以看出,许渊冲先生显然充分理解了原诗的深层含义,准确处理了原诗歌中的互文特性,使得目的语读者同样能够体会到原诗的内涵和深意。
2.语义双关及其补充译法
语义双关大多数情况下由多义词组成,诗人通过借助多义词所具有的不同含义形成语义双关。我们以《古诗十九首》中的一首为例: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行行重行行》)
Day by day, the farther you will go,
Day by day, the thinner I will grow. —(汪榕培,1997)[8]
诗中的“远”包含两层含义,一指距离遥远,二是指时间久远。汪榕培先生在翻译过程中仅将前者的含义表现了出来,而忽略了后者,实属遗憾。笔者认为应在father后利用括号的形式加以进一步的补充如(longer),以保证原文的语义双关得以完整保留。
3.转喻及其省略译法
转喻指的是当两事物不相类似,但有密切关系,以一种事物的名称来取代另一事物的一种修辞手段。
例: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欧阳修《蝶恋花》)
Leaving his saddle and bridle, there he has been
Merrymaking. From my tower his trace can’t be seen. —(许渊冲,1992)[9]31
这句词中,有两处转喻,分别是“玉勒雕鞍”和“章台路”。前者表面意义指的是装饰华丽的马匹,而词中表达的是其深层含义,指代骑着马的女主人公的丈夫。后者原指汉代长安城的章台路,此处指的是丈夫的下落。若译者没有相应的互文知识而造成误译,读者将很难理解原词的深意。
(二)非修辞互文性及其译法
在此种互文性中,无需应用修辞格来达到修辞效果。
1.套话(惯常用法)及其阐释译法
当某些典故或习语被第一次引用时,作为一种互文符号,是很容易辨认的。但当这些互文符号得到广泛应用后,就变成一个相对固定的用法,读者也不会再对其产生新鲜感。随着时间流逝,它作为一种互文性符号的身份也逐渐被遗忘,而变成了一种惯常用法。当目的语中没有直接对应原语的表达时,译者一般采用阐述和说明法。此方法主要应用于具有深厚的原语内涵,对于原语读者来说熟悉,但对目的语读者来说却十分陌生的显性引用互文符号。我们一起来看王之涣的《凉州词》中最后两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两句诗歌有多种不同译本,具体如下:
(a)Why need my Mongol flute bewail the elm and the willow missed? Beyond the Yumen pass the breath of spring has never crossed. (Tr. Fletcher)
(c)Why should the Mongol flute complain no willows grow? Beyond the Pass of Jade no vernal wind will blow. (Tr. 许渊冲)
(c)From a flute the Willow Songs wafts forth, but why? Beyond Jade Gate Pass, spring winds will never climb. (Tr. 张廷琛& Wilson)[10]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杨柳”通常用来指代乡愁和对友人的思念之情,这大概是由于在中文中“柳”的发音与“留”(意为挽留某人)相类似。在古代中国,赠与远行的游子或朋友一枝杨柳是一种习俗,“杨柳”也因此略带伤感和悲情的色彩。这一意象经过反复应用后,已变成了一个惯常用法,意味着对友人和家乡的思念。
在以上译本中,译文c很好地保留了原始意义。此外,出于对跨文化交流的考虑,译者还在此基础上添加了两个脚注:
Willow Song: A sad tune traditionally played at parting. As tokens of enduring thought, willow branches were often presented to those who were departing.
Jade Gate Pass: In Dunhuang, Gansu Province. On the Edge of the great desert, this was the gateway to the Central Asia: an unlikely place for farewells, or willow branches.
而a、b两译本,译者没有添加额外的注解,这对于对中国文化并不了解的英语读者来说,无法同样体会原诗中的思念之情。
2.引用
引用指的是前文本出现在现文本中的情况,根据引用程度的不同,可被分为显性引用和隐性引用。
(1)显性引用及其音译法
显性引用指的是在现文本中直接引用过去文本的情况,引用的文本很容易被识别。若目的语中没有相应的表达,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则采取直译和音译法。此法不仅能向目的语读者介绍外来文化和新的表达方式,而且能使不同国家间的交流更加顺利。例: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译文: When she dreamed that she went to Liao-hsi
To join him there, they wakened her.—Witter Bynner[11]
在原诗中,“辽西”是一个互文性符号。英语文化中并无这样的表达方式,因此宾纳将该互文性符号直接进行了音译处理。此种译法必然会损失一定程度的原语文化信息,因为目的语读者对于原诗的互文性符号并不熟悉。但音译法为目标语带来了新的文化信息,当目的语读者逐渐习惯此种表达方式时,他们便从原语中获得了新的知识。因此,当某个互文性符号首次在目的语文本中出现时,笔者建议在采用直译和音译法的基础上添加部分解释和阐述。以上述诗歌为例,我们可以在诗歌译文的结尾处加上批注:Liao-hsi refers to the frontier of ancient China.(辽西指的是中国古代的边疆)。
(2)隐性引用及其省略译法
隐性引用指的是现文本中虽然存在对过去文本的引用,但对原文本的话语进行了处理,使得引用的痕迹不明显。一般来说,互文性符号既包含字面含义也包含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在翻译的过程中,有些情况下只需保留前者,后者应被省略。
例:问前度桃花,刘郎能记,花复认郎否?(刘辰翁《摸鱼儿》)
“刘郎”是一个互文性符号,它的表面含义指的是作者本人,而深层含义指的是东汉末年的刘晨。作者用“刘郎”的典故暗示往事不堪回首,旧地重游,江山已易主。我们一起来看许渊冲先生的译本:
As before blows the eastern breeze.
I ask the old peach tree
I recognize, if it still recognizes me.[9]82
这里,许先生将“刘郎”译作“我”,这一互文性符号的深层含义被省略了,只有字面意思被保留了下来。在处理此种互文性时,这一做法是十分适宜的。因此在某些翻译的过程中,译者需对其中的互文性符号做省略处理。
四、结语
综上,为了充分理解原语诗歌的深厚内涵,译者应具备丰富的互文性知识,其中既包含了原语语言系统的具体元素,又包含某些特定的符号学系统单位。译者还应加强对原语和目的语的社会文化背景、社会规范和文化差异的理解,加强自身的跨文化语言能力。只有这样,才能提高自己的互文性知识,消除文化障碍,译出好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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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吕叔湘.中诗英译比录[M].上海:中华书局,2002:68.
责任编辑:九 林
2016-11-15
任高莹(1991—),女,辽宁鞍山人,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学。
H315.9
A
1671-8275(2016)06-008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