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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川端康成的孤独意识对其小说漂泊题材的影响

2016-03-15张佐邦

红河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岛村舞女川端康成

李 檄,张佐邦

(1.红河学院国际合作与交流处,云南蒙自 661199;2.云南大学人文学院,昆明 650091)

鲁迅与川端康成的孤独意识对其小说漂泊题材的影响

李 檄1,张佐邦2

(1.红河学院国际合作与交流处,云南蒙自 661199;2.云南大学人文学院,昆明 650091)

文章运用文艺心理学的理论和方法,以鲁迅和川端康成成长过程中类似的经历遭遇为着眼点,特别是缺失性体验所带来的心理创伤,对二人个性心理中孤独意识对其小说漂泊题材的影响加以比较。孤独意识对他们小说悲凉的底色形成了规约,他们却始终关注着生命的存在状态,肩负着文化救赎的历史使命,为人类苦苦寻求着精神家园。

鲁迅;川端康成;孤独意识;漂泊题材

引 言

鲁迅是中国文坛的一颗巨星,是百年中国文学史的奠基性与标志性人物。川端康成则是日本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由于受不同社会背景、民族传统、思维方式的影响,鲁迅与川端康成的作品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然而,以文艺心理学为切入点,却发现二人有着类似的成长经历,童年时代的不幸遭遇,青年时代的落寞孤寂,造成了他们共同的忧郁、敏感的性格。而这一个性心理必将融会进他们的文学创作中。笔者尝试利用文艺心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就二人的孤独意识对其小说漂泊题材创作的影响进行探索,寻找出二人内在的精神遇合。

一 鲁迅与川端康成孤独意识的比较

孤独是鲁迅和川端康成个性心理共同的显著特点,孤独作为一种个性气质和生命意识伴随了他们的一生。从鲁迅遗留下来的照片中,很难找到一张带有笑脸的,他的作品更是充满了类似于“寂寞”“孤独”的字眼;川端康成则更为直白地表达过“这种孤儿根性就在我的心里,‘孤独’则也许是我全部的作品,我一生的深层中所贯穿始终的主题”。

综观鲁迅和川端康成的一生,不难发现,童年经验尤其是童年时代深刻的缺失性体验,造就了他们的内向抑郁气质,而这正是鲁迅和川端康成孤独意识的根源。所谓童年经验,“是指一个人在童年(包括从幼年到少年)的生活中所获得的心理体验的总和,包括儿童时的各种感受、印象、记忆、情感、知识、意志等”。童年虽然短暂,但“这一时期的心理感受和体验,作为个体初识生活的最新感知经验,所唤起的思想和情感反应格外强烈,其张力、强度和指向性所形成的心理倾向使作为心理结构的‘初期图式’逐渐稳定”,为心理的建构乃至人格的形成提供一种潜在的规范。而该时期的缺失性体验,即“对各种物质的、精神的、生理的、心理的等各类缺失的体验”,更会造成强烈、持久、难于摆脱的影响,有可能改变个体的情感反映,偏重乃至夸大对人生阴暗面的感受体验,进而形成孤独的眼看待世界。

就在鲁迅刚跨进13岁那年,先是在京城当内阁中书的祖父周介孚犯“科场案”被关进杭州监狱;第二年父亲周伯宜突然吐血,在鲁迅15岁那年撒手归天。与之一起降临的,是周家的急剧贫困。原本的殷实人家,弄到不断地去跨当铺的高门槛的地步,而周围的人也一下子全变了脸。就在人们冷漠的包围之中,幼年鲁迅的内心世界,正发生着根本性的变化。“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孤独抑郁、执拗猜疑正从他内心升起。

相比鲁迅,川端康成则更早体会到了人生的孤独。两岁时失去父亲,一年后母亲病故。他自幼跟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在祖父母的严密看护下,几乎整天待在自家阴暗潮湿的屋子里,逐渐养成离群所居,落落寡合的个性。7岁时祖母去世,10岁时寄居在姨父家,终生只见过两面的姐姐也去世了。15岁时,祖父也撒手而去。川端康成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在那篇《十六岁的日记》中,他悲叹:“我自己太不幸,天地将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然而,这孤独又何尝不是他们的一种主动的生命选择?因为只有在孤独中,才能更冷静而深刻地进行自我内心观照,保持独立的自我意识,求得精神的超越。正因为此,作为独醒者、先觉者的鲁迅清醒意识到与社会、民众之间的深刻鸿沟注定无法填壑,必然只能一个人承受心灵的孤独,被弃的痛楚,“等到伟人成为化石时,人们才会推崇他。而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付他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迫害他”。川端康成同样选择了孤独。他喜好孤独、安谧、寂然独处,甚至陶醉于异域的浪迹无定的生活。只有如此,方能达到心灵的自由境界。

尽管鲁迅是一种入世的生命观,川端康成是一种超世的生命观,然而在这不同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两颗同样孤傲而独立的灵魂,拒绝现实人生的束缚,在苦难的人世永远致力于内在精神世界的平衡和完整。

二 鲁迅与川端康成小说漂泊题材比较

鲁迅和川端康成在各自的作品中都对两国人民的生存状态进行了深度关注。在孤寂死沉的时代与动荡混乱的时局,作为孤独的个体,倍感漂泊零落之感。而其中的一些人是以精神流浪的形式漂泊着,他们苦苦寻觅着精神的栖息地,同时,却也因为缺乏坚强的精神支柱而在漂泊之旅中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在鲁迅笔下,这一部分人就是魏连殳、吕纬甫、方玄绰,并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特征——新的知识分子。鲁迅借其漂泊的历程表达了对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先觉者的命运和走向的思考。吕纬甫本是一个充满革命热情的青年,然而,在顽固的封建势力面前,在无路可走的境遇中,吕纬甫消蚀了先前执着的灵魂,变得浑浑噩噩、颓唐消沉。对于自己所走的路和现状,吕纬甫是有着深切的认识的,怀着无奈的隐痛和自责,“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漂泊的终点只不过是回归原点,这更加深了吕纬甫心灵的痛楚。方玄绰是首善学校的一名教员,先前“看见老辈威压青年”、“看见士兵打车夫”,总要愤愤的,之后却变了,见到此类现象“再没有什么不平了”,因为无论学生或官僚,车夫或兵士,老辈或青年,一旦地位发生了变化,便会跟以前的对手“差不多”,那么抗争又有何用?于是,“差不多”之说成了方玄绰的口头禅和处世哲学,也成了他面对社会的不平等和丑恶时的精神麻醉剂。漂泊的结果是思想的倒退。魏连殳更是这一类旧势力压迫下无法摆脱自身精神危机的新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他有理想,留过洋,不愿与形形色色的封建习俗同流合污。然而,在旧传统的威压下,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孤独者。他对整个世界都感到绝望,最后自暴自弃,以自身的毁灭来向社会复仇。漂泊的结局是沉沦与死亡。

其实,这些漂泊者的形象都是鲁迅以自己的灵魂为原型塑造出来的,特别是魏连殳,鲁迅就曾说过“那是写我自己的”。鲁迅被视为“异类”,魏连殳则被看作“新党”;鲁迅相信青年胜于老年,在青年身上倾注了爱意和心血,得到的却是强烈的攻讦和精神的摧残,魏连殳先前满怀希望地认为“孩子总是好的”,“中国的可以希望,只在这一点”,失业后,孩子们却视他为陌路人……当然,魏连殳的选择并不是鲁迅的选择。在漂泊的途中,鲁迅始终没有放弃过“绝望的抗战”。

无论是魏连殳等消极的报复与抗争,还是鲁迅所显示出的倔强不屈的灵魂,就漂泊这一行为本身来说,他们都是因为某种信念而主动离弃了原先的“家”,走向远行的。漂泊是他们自觉的选择,是对黑暗、虚伪的社会的一种控诉。这正体现了新知识分子无法被真正降伏的傲骨和主体性。

川端康成同样在作品中表达了对于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思考,他笔下漂泊的主角依然是知识分子。《雪国》中,岛村的职业并不很清晰,但“因为他不时写些介绍西方舞蹈的文章,也勉强算是个文人墨客”。岛村自幼生长在东京闹市区,对歌舞伎和传统舞蹈和舞剧颇为热衷。但后来,他对熟悉的日本舞蹈根本不再理会,而突然喜欢起从没亲眼看过的西方舞蹈,凭借收集的“西方舞蹈的书籍和图片”和“海报和节目单之类的东西”,空想出舞蹈的幻影,“仿佛憧憬那不曾见过的爱情一样”。岛村是生活在象牙塔中的纯艺术家的典型代表,他们追求绝对、纯粹的美的理想与现实格格不入,尤其是在战火纷纭的年代,更是深感无力。而这又促使他们埋头于这类悬浮于现实之外的研究来躲避现实的激流。因此岛村漂泊到雪国,其实质完全是现代知识分子在社会的无奈与孤独中的一种人生选择,希图通过漂泊到与日常现实隔绝的地方,来寻求心灵的拯救,“岛村是逃避现代社会和为自我分裂而烦恼的男子,来雪国是为了寻求同失去了的宇宙的融合”。而雪国正是这样一个纯白的世界,是岛村精神寄托的“乌托邦”。当岛村在离开雪国,踏上返回东京的归程时,内心充满了将回归现实,再次失去自我的迷离与恍惚。岛村内心深处的虚无与孤独始终无法彻底排遣,但漂泊让他获得了短暂的精神救赎,尤其是作品最后,叶子安详美丽的坠落让他对生死得到了开悟。

《伊豆的舞女》的主人公“我”的身份同样是知识分子:高等学校的学生。孤儿出身的“我”独自到伊豆旅行,在天城岭和舞女一行相遇,之后结伴去了汤野、下田。在五天的时间里,“我”和舞女萌发了似是而非的“恋情”,纯净、淡然。小说带有强烈的自叙色彩,是川端康成以自己的伊豆之旅为素材写下的作品。高中一年级时,川端康成没有通知任何人,便悄然背起行囊,离开宿舍。川端康成却在这次孤独的漂泊中寻到了心灵的满足和陶醉,第一次感到摆脱了孤儿出身的阴影,“我这个二十岁的人,一再严肃地反省到自已由于孤儿的根性养成的怪脾气,我正因为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忧郁感,这才走上到伊豆的旅程。因此,听见有人从社会的一般意义说我是个好人,真是说不出地感谢”。尽管在与舞女的“恋情”没有任何结果的时候,“我”就返回了东京,但舞女纯洁的爱却让我的精神创伤得到了弥合,夸“我”是个“好人”,令“我”孤独暗淡的人生充满了温暖与关爱。“我”顿悟了“所有一切都融和为一”, 遂与世事消除了隔膜,不再孤独地寄情于山水风光,开始同周围融洽相处。关于这一漂泊历程带来的精神安慰,川端康成日后回忆起来,心情还是很不平静:“伊豆的农村风光宽松了我的心,而且见到了舞女。……‘是个好人’——这句由舞女说出,由她的嫂子加以肯定的话,吧嗒一下落入我的心田,清爽极了。……舞女所说的‘好人’给我带来的满足和我对说‘好人’的舞女的感情,都使我流出了欢喜的热泪”。

结 语

鲁迅和川端康成在他们的人生中都经历了巨大的苦痛。尽管艺术个性、写作风格各呈异彩,但在对个体生命的生存处境和存在意义的严肃思考上,鲁迅和川端康成却是殊途同归因此,对于生命,他们有着相同的体悟:孤独是生命中挥之不去的情结,死亡是司空见惯的生命现象。但深重的忧患意识让他们始终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去传承文化救赎的历史使命,努力在漂泊的人生之旅中寻求人类的精神家园。也正是在这灵魂的痛苦和精神的挫折之中,他们完成了伟大人格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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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自正发]

Influence of Lu Xun and Kawabataon’s Lonely Consciousness on the Adrift Theme in Their Novels

LI Xi1,ZHANG Zuo-bang2
(1.Office of International Programs &Services,Honghe University,Mengzi 661199,China;2.College of Humanities,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91,China)

This paper compares influence of Lu Xun and Kawabataon’s lonely consciousness on the adrift theme in their novels,using the theory and method of literary-psychology,focusing on the similar growing experience of Lu Xun and Kawabata,especially the psychological trauma brought by lacking experience.Lonely consciousness formed dismal background of their novels,but they always paid close attention to the existence of life state,shouldered the historical mission of cultural salvation,and struggled to find a spiritual home for mankind.

Lu Xun;Kawabataon;lonely consciousness;adrift theme

I247

A

1008-9128(2016)06-0046-03

10.13963/j.cnki.hhuxb.2016.06.014

2016-10-19

李檄(1982-),女,云南建水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对外汉语,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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