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本书和解
2016-03-15莫景春
莫景春
与一本书和解
莫景春
有一本书,我恨之入骨。可先前,我对它是那样爱不释手。
生性散淡,崇尚自由,于是不知不觉地迷上了庄子:喜欢他的率真,喜欢他那淡泊名利流连山水间的隐逸之气。这一些仿佛是自己骨子里的东西。
有朋友送我一本王少农先生写的《庄子梦蝶》。在这经典解读流行的时代,王先生的解读别具一格。质朴灵动的文字,一如庄子那样空灵隽永,将道家那种崇尚自然、清静无为的思想娓娓道来,像是一股清澈的泉水,冲洗着被世俗沾染的人们的灵魂。一有时间,我便捧在手里精心品味,如痴如醉。于是,我更加沉溺在自己的随性中,游山玩水,钓鱼种花,乐乐陶陶,除了认真上点课之外,什么职称论文职位,犹如过眼云烟,让它们一一慢慢飘散。
某某人已经调到某某重点中学!一个不经意的消息在一个黄昏时分,在这所乡下校园迅速传播开来,也像一颗炸弹“轰”地在我头脑里炸开。回过头来想想,一起分配来的几个同事都在我“逍遥”时纷纷调走,或者改行,或者升迁,唯独自己整天沉浸在庄子的逍遥中原地踏步。玩物丧志,一至于斯!
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之中,看到同事们得意洋洋地回来看望老朋友的风光,自己无法安静了,想想自己博览群书,也发过一些小文章,曾经是同行中的佼佼者。自己怎能甘愿堕落?看到我沉沦的样子,朋友看到书桌上摆的是《庄子梦蝶》,急急大呼起来:都是庄子惹的祸!年轻人怎能研究起《庄子》来?中毒太深!中毒太深!说着冲到桌前想把那书丢掉。我毕竟是爱书之人,赶紧抢下。虽然对书也心生怨恨,但还是有怜爱之心,于是把它扔到书柜的一角,狠狠地关上柜门,发誓重新找回从前那个雄心勃勃的我。
职称高,是在单位受尊重的最起码条件。于是,我重新捧起外语书,整理旧论文,努力修改,四处投稿;同时不断地阅读文学书籍,身体里面那颗潜伏着的文学之心又勃发起来,做起文学梦。每天不停地把自己的心情写下来,搜索着网上的投稿邮箱,鼓起勇气投了出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高级职称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些小文也接二连三地在全国各大报刊发表了。文学界的朋友关注了,教育界的领导关注了。每个月不时飞来的稿费单,同志们的声声赞誉,我找回了原先信心满满的自己。我调到了更好的学校,还在不断努力地获取一些文学奖项,实现自己的价值,成为朋友们眼中的成功人士。
策划投资,写作采风,一天忙忙碌碌。除了努力把课上好,白天穿梭在校园内外,跑上跑下;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又想近段写了些什么东西没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焦虑在层层地压榨着我。我要拼命地做,不能让“成功人士”倒下,闹出个笑话。
一天早上起床,面对镜子洗漱,发现原先浓黑的头发中竟然夹杂着几根银丝,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条。哎,先前洗漱都是匆匆忙忙,难得有空闲照镜子,现在仔细看看,才发现自己苍老了许多。才过不惑,一向意气风发的自己真真切切地感到疲惫不堪。这几年的奋斗竟把自己折磨得如此衰老:心里老是想着作品发表了没有?那点投资什么时候才有回报?是不是准备换房或者买一部新车?都市里那种繁华的生活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一颗心整天在飞来飞去,没有清净的时候,忙得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该有的都有了,想想周围的朋友,自己算是过得去的人了。可是,如此的苍老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想想忙于写作忙于投资的这些年头,自己就很少有闲情往校园那条小路上走走了,更不用说乡下那幽静的池塘,鱼竿扔在那儿,落满灰尘。自己也变得那样患得患失,神经兮兮的。这样的生活太累了,如何消受得了?
想到这些,我赶紧找出那本曾经让自己迷恋的书——《庄子梦蝶》。它静静地躺在书柜的一角,满身灰尘,书皮有些发黄,一副孤零零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它,不断地抚摸,像是遇到失散已久的亲人。
(作者单位:广西河池市教育路105号河池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