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均衡化

张 铎/译

贸易均衡化

张 铎/译

选自英国《经济学家》杂志2016年2月号

全球化能够使得生活更美好，但事实并非如此。

过去20年的经济形势令多个国家工薪阶层的选民对全球化心存戒备。美国总统候选人、地产大亨和电视真人秀明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近日作出承诺：若得以入主白宫，将对来自中国的商品课以45%的关税，而他说出此番言论的部分原因正是出于对全球贸易的担忧。虽然大多经济学家都对这种极端的贸易保护措施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全球化贸易是利大于弊的。然而，新的调查显示，大多数情况下，成本与收益短期内的关系要比账本上显示的更加平衡。

来自麻省理工大学的大卫·奥拓（David Autor）、苏黎世大学的大卫·多恩（David Dorn）和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的戈登·汉森（Gordon Hanson）三位学者为我们提供了切实可信的证据，即在现实生活中，发达国家的工人们所遭受的损失大大超过经济学家的预期。他们在今年1月发表的文章中说，突然让外国竞争者进入国内市场，会导致本国的工资和就业率至少在10年内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

贸易带来的好处多多。有了贸易，消费者可以买到他们本来买不到的东西，否则，苏格兰人就只能喝苏格兰艾莱岛的威士忌。贸易使商品种类变得多样化，在美国，除了本土生产的福特车外，消费者还可以选择购买沃尔沃、斯巴鲁等其他车型。不过，国际贸易最大的福利是它能够增加国家财富，这也是自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以来的经济学家们一直秉承的观点。贸易让市场更加广阔，专业分工更加细化，成本更低，而收入更高。

长久以来，经济学家认为，财富也许不能平均分配。1941年，沃尔夫冈·斯托尔帕（Wolfgang Stolpe）和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在发表的论文中指出，当两个经济体开展贸易时，如果一国劳动力相对稀缺（如美国），而另一国劳动力相对丰富（如中国），最终可能导致的结果是，劳动力相对稀缺的那个国家的工资水平出现下降。然而，许多人都认为这一情况在现实世界中是很少见的。在他们看来，受贸易影响的产业工人会在其他领域找到新的就业机会。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种看法似乎是正确的。在二战结束后的几十年里，贸易主要是在发达国家间进行的，工人们也随着富裕了起来，直到20世纪80年代，当新兴国家开始在全球贸易体系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时，大多数研究依然认为贸易对工人的影响是良性的。但随着中国的进入，全球贸易体系的体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国出口的工业制成品占全球制成品出口的份额从1991年的2.3%激增到2013年的18.8%，在美国，某些类别的商品几乎全部要从中国进口。

改革开放以来，贸易使中国获得了巨大的收益。1990年，中国的平均实际收入仅相当于美国的4%，今天，这一数据已经达到了25%。数以百万计的中国人因为贸易的发展而脱离了贫困。最近，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在工作报告中指出，美国人也从贸易中获取了较大的收益：在与中国的长期贸易中，美国人的收入预计会得到提高。报告认为，在那些不易受到来自中国的廉价进口商品冲击的行业里，企业的收益将来自更大的全球市场、更低的供应成本和劳动力的重新分配——他们将离开低端的制造业，转而流向一些更具有生产力的行业。

但这些好处要等到几十年后才能看到。同样的研究发现，在短期内，与中国相比，美国从贸易中获得的收益微不足道。由于依赖中国进口的行业成本太高，从而抵消了消费者以及那些免受冲击的企业获得的大部分利益。经济学家似乎做出了错误的假设，他们认为工人们很容易适应贸易的变动。但是，因为生产活动往往具有地域集聚性，所以从中国进口商品造成的不良影响会集中地出现，例如在美国中西部的枢纽地区。正如奥拓、多恩和汉森所说，生产商面对的竞争压力打乱了这些地区经济的发展节奏，从而损害了供应商和本地的服务产业，而这些地区又缺少新兴产业来吸纳失业工人，失业者也不愿意（或不能）搬到更繁荣的地区去。面对中国贸易的冲击，劳动力市场的调整进度非常缓慢，而且也没有预期的那样全面。

因此，2013年的一篇研究报告指出，1990—2007年，美国制造业的就业率下降了44%，而这都应归咎于中国商品的竞争。对于任何行业，每个工人每年多花费1000美元用于购买中国的商品，将导致一些产业集聚地区工人的人均收入水平下降500美元，而政府福利的上涨仅为每个工人抵消了58美元。2014年，麻省理工大学的达伦·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和布兰登·普莱斯（Brendan Price）围绕美国在21世纪面对的就业难题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并在文章中指出，从中国进口商品导致全美减少了24万个工作岗位。

巨额的贸易顺差似乎也增加了中国的贸易成本：中国的进口额远低于出口额，中国与美国的贸易存在着极大的不平衡。从1992年到2008年，美国有20%～40%财政赤字都源于与中国的贸易，与此同时，中国从美国进口的商品也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滑，反之亦然。

二八定律

国际贸易给全球带来了巨额的福利。因此，政府进行了贸易调整援助、工作再培训以及出台为全球贸易提供政治支持的政策，这些虽然数额巨大，但看上去是十分必要的。然而，为了政策效果，经济学家和政治家不能再把这些政策当作是收买反对自由贸易的利益集团的政治交易手段。当然，为了使人人都享受到贸易带来的好处，贸易反对者的看法也是必不可少的。

原标题：Trade in the Bal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