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中ACGN日源词使用现状研究

朱蓓蕾

(浙江财经大学 人文学院，杭州 310018)



现代汉语中ACGN日源词使用现状研究

朱蓓蕾

(浙江财经大学 人文学院，杭州 310018)

研究发现，目前，ACGN日源词已不再局限于ACGN圈，一些词汇甚至被传播到其他领域，更有许多风靡一时的流行语被收入中文词典。这些词语在人群中的接受度根据人们的年龄、学历、职业等社会因素的不同而有高有底，但总体上看，人们对这些词语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

日源词；ACGN；接受度调查

1 ACGN带来的日源新词

1.1 字母词直接引用

“CP”是字母词直接引用的典型例子。“CP”是英文“Coupling”的缩写。在日语中其本义是指有恋爱关系的出现在同人小说中的主人公配对关系，主要运用于二次元ACGN同人圈[1]，近年来在三次元等其他场合也开始广泛使用。这种称呼起始于日本腐文化圈[2]，在描写男男间同性恋爱的同人创作中最早出现，后来被描写异性恋爱的同人作品引用。“CP”之说从日本引入并在中文同人圈中流行开来，而且含义也越来越广泛，不再仅限于二次元同人，在其他多种场合中也开始频繁出现，甚至与汉语组合成词，例如近年在我国网络上衍生出的词语“国民CP”，指的就是被整个国民所认可、接受的配对组合，就是典型的模范“情侣”，具有典型代表的意思。例如：《古剑奇谭》中李易峰与陈伟霆的兄弟情被众多网友玩坏，“苏越国民CP”瞬间甚嚣网上，再度掀起“CP”风潮。(新浪娱乐专栏《在一起！盘点人气爆棚的10大国民CP》2014年8月8日) 很多新闻媒体特别是都市报晚报，也在使用“CP”这一字母词。此外，类似的字母词还有CV(声优)、ED(动漫片头曲)、OP(动漫片尾曲)。有趣味的是，这些词语都是英文词组的缩写，却并没有由英语语言产品带入我国，而是通过日本ACGN文化传入中国，并流传开来。

1.2 日本汉字词的借入

首先，我们会想到同形字的借入，但我们要讨论的是通过ACGN将日语中汉字词汇直接引入汉语的情况，我们将其分为两类：一类是通过字面，我们可以基本了解意义，且理解没有大偏差的借词；另一类借词的情况是，未接触过日语的人虽能看懂字形，但对词义却完全不能理解。

比如，“腹黑”。日语中的原义是形容人阴险、狡诈、表里不一。这是第一类词语，根据字形，大部分人能够理解或猜出大概词义。在ACGN界的动漫、小说作品中，塑造过很多这样的形象：表面温柔纯善、内心却有着邪恶念头，做事狠厉。他们聪明、有理想、执着，或多或少经历过人间坎坷，内心怀有温情，却很少表达，就算表达出来，方式也令人觉得别扭，这让他们的坏心带上了可爱的色彩。这样的角色大受欢迎，“腹黑”一词也不再是单纯的贬义词，而是带上了某种“萌属性”[3]。当“腹黑”一词传入汉语后，除了具有日语本义外，“聪明、厉害、萌”的词义更是占了上风，且被广泛传入到影视的人物对话中甚至我们的日常对话中。例如：《奔跑吧兄弟2第二期：黄晓明为Angelababy腹黑》(扬子晚报2015年4月21日娱乐版新闻标题)。显然，“腹黑”一词早已经不再局限于ACGN圈，我们的《ACGN日源新词接受度》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在200个1975～1995年出生的受访者中，183人了解“腹黑”的本义，122人了解“腹黑”的“萌属性”意义。再比如，“残念”。日语“残念”的意思有两个：一是遗憾、可惜、对不起、抱歉；二是懊恼、悔恨。这是很典型的第二类借词。在日本，“残念”这个词语本身并不是ACGN词，而是一个常用的、表示遗憾和惋惜的词语。但这个词最初是通过ACGN传入中国的。

ACGN有一个专有词语，叫作“残念系”，它属于“萌属性”的一种，简单来说就是外表或者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和其真正的内在有很大落差，这一反差让人有种很遗憾的感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作品被归为“残念系”。“残念”在这里已经有了 “不完美所以遗憾”的词义。“残念系漫画”进入台湾和大陆后，“残念”的日语本义也随之被ACGN圈了解并传播开来。近年，“残念系”在我国的使用范围已经不局限于二次元，运用到现实生活中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例如：《新版谷歌日历终于上架 iOS 中国区依旧残念》(网易新闻2015年3月11日手机频道标题)。例句的“残念”为“遗憾”的意思，结合语句是“新版谷歌日历仍未在中国区ios上架”的意思。我们发现，这里的“残念”带上了“没有”的否定意味。根据我们的问卷调查，118人选择了“听说过，大概知道词义”和“完全明白词义”，很明显，虽然“残念”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接受度远不及“腹黑”类好懂的日源词。

1.3 音译

音译词语很常见，例如“xx桑”音译自日语的发音，“酱”也译自日语的发音。这类词语在借音同时一定也是借义的，比如，赛高。译自日语的音。本义为最高大的、最好的，程度、地位等最佳、杰出。音译来的“赛高”主要意义是最好、杰出、第一的意思，此外，还衍生出了最受欢迎的语义。现在这个词语不仅仅是在ACGN圈使用，也流行到了其他领域，例如我国一些网站的新闻标题中也出现了“赛高”。例如：《短裙大腿赛高！11区网友最想看穿短裙的女艺人Top12》(搜狐新闻2016年1月31日游戏频道新闻标题)。明白“赛高”含义的人很容易理解这个例句的语义。指“短裙大腿最受欢迎”。但目前“赛高”在新闻中使用的情况还比较少，接受度并不高。此类词语还有“控”、“带胶布”等。例如“控”，它是日语音译词。它在日语中本义是“情结”的意思，在动漫用语中指对某类人或某事物极度喜欢。在中文中“控”的用法已经非常普遍，已经形成“xx控”的词语模，很多名词可以进入“xx控”变为新词，如“微博控”等。

1.4 意译

还有一些用日语假名写成的词语，在ACGN的翻译中音译无法体现其内在含义，便采取了意译的方式。我们注意到，日语意译中，存在这样的情况：汉语意译ACGN日语词和现象时，用了汉语里原有的词并赋予日语新义，而日语中恰好也有同形的词语，但日语里表达相同现象时却并不用这个词语[4]。有趣的是，在汉语的词语被赋予新义后，会回流至日语中，一些日本网民也开始了解并使用这样的词，例如近两年流行开来的“弹幕”一词。日语和汉语中都有“弹幕”这一汉语词，而且词义相同，都是指炮兵战术，提供大量火炮进行密集炮击，形成满天炮弹、火网的战斗形式。“弹幕”的新词义是指大量以字幕形式显示的评论同时出现的现象。“弹幕”其实是一种视频系统起作用时产生的效果：大量吐槽评论从屏幕飘过时效果看上去像是飞行射击游戏里的弹幕。这种现象首先出现在日本的动漫视频分享网站“niconico”，人们在观看动漫视频时会评论或吐槽，通过视频系统，可以直接将评论以文字形式发到正在播放的屏幕上，并以一定速度通过，评论多了，就出现了“弹幕”的效果，火爆的动漫作品常常满屏评论。“弹幕”最早进入ACGN界的来源是日本同人游戏中经常使用的弹幕射击游戏，但产生新义却是在niconico网站的视频评论功能风靡以后。“弹幕”的翻译源于niconico网站中国区一位网友在评论时的翻译，我们不管这种意译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完成的，或者它并不是一次官方的、专业的翻译，但事实是它得到了迅速的传播和广泛的接受，特别是在中国建立了模仿niconico的弹幕网站AcFun、bilibili以及 tucao之后。

我们对于“弹幕”这个词的问卷调查中，200个人中有172人表示了解“弹幕”的意思，可见此词的接受度已经非常高。此外，“弹幕”早已进入到我们的网络媒体和纸质媒体甚至标题中。例如：在贡献了接近7亿次播放量的爱奇艺上，《花千骨》播放页面上弹幕的出现频次几乎达到了“刷屏”效果。(人民网2015年6月30日《热播剧网站互动拉收视 看剧刷弹幕吐槽成了经济学》)这些新闻中“弹幕”一词的使用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弹幕”一词和“CP”一样，是我们针对这些词的调查中接受度最高的词。另一方面，“弹幕”一词在汉语中衍生出的词义回流到日语中，日本的ACGN圈和一些日本新闻媒体也在使用“弹幕”一词。

2 ACGN日源新词接受度调查分析

2.1 样本分布

我们共发放了220份问卷，共收回有效问卷200份。调查地点为杭州城区，调查对象为杭州城市人口，调查方式为抽样调查。调查按照年龄段进行，设置1975～1980年、1980～1985年、1986～1990年、1991～1995年、1995～2000年五个年龄段，每个年龄段各发放问卷40份。根据回收问卷统计，其中，男性83人，女性为117人。按照学历，在读初高中生为43人，专、本科生为136人，研究生及以上为21人。

2.2 题目设置

问卷分为三大项，共30题。第一项为基本信息，即年龄、性别、学历、是否有日语学习背景、是否接触过ACGN。第二项为选择20个近五年来自ACGN及日剧的新词，调查他们的接受度。第三项为日语词汇在汉语中衍生的新义。20个来自ACGN及日剧的新词为：“二次元/三次元”“新番”“CP”“腐女”“(cv)声优”“耽美/百合”“素人”“苦手”“大好”“攻/受”“壁咚/地咚/床咚”“同人”“傲娇”“暴走”“腹黑”“崩坏”“残念”“纳尼”“赛高”“大丈夫”。选项设置为：完全明白词义；听说过，大概了解词义；完全没听说过该词。衍生新词义的词汇选取了4个(括号内为设置的选项)：“弹幕”(A大量或少量火炮提供密集炮击；B大量以字幕形式显示的评论同时出现的现象；C没听说过这个词)“羁绊”(A被物体缠住、绊住不能脱身；B牵绊、牵挂，某种人与人之间心灵和情感上的联系；C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词)“中二病”(A与幼稚、无聊、神经病同义，用于自嘲；B形容青春期的少年过于自以为是的言行等；C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词)“怨念”(A仇恨、怨恨；B小埋怨、郁闷、苦恼；C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词)。

2.3 调查结果分析

年龄越小，对于日源词语的接受程度越高。根据问卷，1996～2000年出生的也就是现在年龄在15岁～20岁(初高中生调查对象均为城市学生)调查对象对于第二项和第三项的接受度最高，且个别词语会经常在聊天中被使用，例如“CP”、“声优”、“腐女”、“吐槽”、“耽美百合”等词在此年龄段的了解率为100%，每个词语的使用率都在78%以上。而其他四个年龄阶段(1975～1980年、1980～1985年、1986～1990年、1991～1995年)的数据依年龄层次递减。1975～1980年出生的人对ACGN日源新词的接受度和使用率最低，对这些词语的了解率只有32%，使用率只有21%。1980～1985年的出生的被调查者，对这些词语的了解率为40%以上，使用率为37%。1986～1990年、1991～1995年两个阶段出生的调查对象接受度差距不大。对各个词语的了解率分别在68%以上和72%以上；使用率为57%以上和61%以上。

相同年龄层次，学历越高，日源词接受程度越高。主要体现在1980～1990年这十年出生的调查对象中。80份样本中，专科以下为4人，专科学历为27人，本科为40人，研究生为9人。专科以下的4人中，各个词的接受度明显低于本科学历，对于新词的接受度，接受度最高一个词“CP”也只有50%。专科与本科的差别不大，接受度最高的词也为“CP”，接受度为89%，研究生则为98%。借形借义的词语，意义越接近汉语词，传播的范围越广，接受度越高。主要体现于“腹黑”、“怨念”、“暴走”词语组和“残念”、“素手”、“苦手”、“大好”词语组。前者接受度最高为“腹黑”一词，为88.5%，其余两个为84%和80.5%。后者因为从字形上很难猜出汉语的词义，接受度较低，了解率分别为36.5%、26%、27%和21.5%。上文我们也结合“腹黑”与“残念”两词从语义和字形上对此进行了分析。

音译词语接受度较低，流传范围仍限于ACGN圈。音译词主要选择了比较有代表性的词语“赛高”。该词语的了解度为33%，在本项选择了正确语义的人，基本都是动漫迷和漫画迷，非常了解日语语音，并乐于模仿。意译词语比音译词语接受度更高且在中文中衍生新义的词语接受度更高。意译词语因为易懂，接受度最高。主要调查词语为“弹幕”、“羁绊”、“中二病”、“怨念”。这4个词语接受度分别高达88%、79.5%、72.5%、82.5%。另一个现象是，我们对日语本义和衍生义也做了对比调查，受访者选择日语本义选项的基本上没有，接受的是中文衍生义，例如“中二病”一词设置了三个选项：A.与幼稚、无聊、神经病同义，用于自嘲；B. 形容青春期的少年过于自以为是的言行等；C.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词。其中B为日语本义，而只有1.25%的人选择了B。所以这4个词的接受度，是指衍生后词义的接受度。

[1] 谯燕，徐一平，施建军.日源新词研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

[2] 刘晓霞.现代汉语日源新词汉化考察[J]．绥化学院学报，2014(12):43-45.

[3] 黄爱民.网络语言中的日语外来语[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0(1)：113-114.

[4] 姚婷.日本动漫语言学研究[D].长沙：湖南大学，2010.

(责任编辑：郑孝芬)

Research on Status Quo of ACGN Japanese-Derivated Words in Modern Chinese

ZHU Bei-lei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 College, 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Hangzhou 310018， China)

Japanese ACGN culture has been widely disseminated in China, which causes an obvious impact that an increasing number of Japanese-derived new words are universally used by netizens, especially young teenagers. In order to analyze the impact of these Japanese-derived new words, the paper categorizes them according to characteristics of borrowing and conducts a survey on their acceptance with the use of questionnaire. It is found that ACGN Japanese-Derivated words is no longer confined to the ACGN field.Over time, some words are even spread to other fields. Even more, many popular words have been included in Chinese dictionary. Japanese-derived words plays an increasingly important role and the acceptance varies from ones'age, educational background, profession and other social factors. In general, people are increasingly accepting these words.

Japanese-derived Words; ACGN; Survey on Acceptance

2016-03-30

朱蓓蕾(1988-)，女，江苏泗洪人，在读硕士，主要从事社会语言学研究。

H136.2

A

1009-7961(2016)06-002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