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教育思想的哲学意蕴
2016-03-15林建峰
林建峰
(武夷学院 学报编辑部,福建 武夷山 354300)
朱熹教育思想的哲学意蕴
林建峰
(武夷学院 学报编辑部,福建 武夷山354300)
摘要:朱熹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教育家,他在其宏大精密的哲学理论基础上建构了一套完整的教育思想体系,使之充满着思辨的哲学意蕴。以探讨理气关系出发,提出教育要使人“明人伦”,教人做仁人圣贤。以人性二重论为基点,提出教育不仅要存养和扩充人性中本源的善性,同时还要变化气质。通过对格物致知论的阐发,提出人要穷索事物之理以通晓事物之理,同时又要勤于将所学知识用于实践,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上,以提高实践能力和人格涵养。
关键词:朱熹;理气;教育思想;格物穷理;致知力行
朱熹字元晦,宋代理学的集大成者,他“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是中国哲学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同时也是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朱熹一生为官从政时间不长,大部分精力都致力于教育事业和学术研究,他创办书院聚徒讲学,亲撰或裁定教规范本,身体力行参与教学与管理,在长达五十多年的教育实践过程中,提出完备的教育理论,形成独特的教育思想。朱熹以理欲论为思想核心,以理气论为理论基石,以格物致知为认识论和方法论,建构了一个庞大而又精密的哲学思想体系。朱熹正是以其哲学思想为基础,从哲学层面建构了一整套完整的教育思想体系,本文试从理气论、心性论、格物致知论等方面简述朱熹教育思想的哲学意蕴。
1教育本体论:理气关系
理气论是朱熹哲学的理论基石,他继承了北宋五子的儒学思想尤其是二程哲学中理事关系学说,全面而系统地理顺和阐发了理气关系问题,由此而建构其庞大的理学体系。
朱熹认为宇宙及其万物都是由理和气两种因素构成的,“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1]卷1,114。理和气浑然一体,相依而不能相离,而理是宇宙万物的本源,决定了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天理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其性其形虽不外乎一身,然其道器之间分际甚明,不可乱也。”[2]卷58·答黄道夫,2755理是“道”,是创造万物之本源,制衡万物运行之本质,属精神性范畴,气是“器”,是构成万物的材料,属物质性范畴,是“理”的载体。
在朱熹那里,理是永恒的宇宙本体,“未有天地之先,毕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无此理,便亦无天地。无人无物,都无该载了。有理便有气流行,发育万物”[1]卷1,114。天地因理而有,人物因理而有,有理就有气,气化流行就发育万物。人作为浩瀚宇宙中的一分子,必然与万物一般都因各其理而各得其性,理之于宇宙万物而言是指本质规律,之于人类社会而言是指道德原则,而道德原则归根到底是宇宙普遍法则在人类社会的特殊表现。
朱熹在其理气本体论的基础上建构其教育思想体系。在他看来,“人伦”反映了“天理”的基本内容,是人类社会的道德原则的具体体现,因此教育的前提和基础要体认天理,穷尽天理,教育的目的和任务在于“明人伦”,教人做仁人圣贤。针对当时教育以科举入仕为直接目的,学校沦为科举的附庸,导致士人学子只会做浮躁华丽之文章以应付科考,夺取桂冠,沽名钓誉。他严厉抨击了这样败坏社会风气的教育环境,指出:“圣贤教人为学,非是使人缀缉言语、造作文辞,但为科名爵禄之计,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推之,以至于齐家治国,可以平治天下,方是正当学问。”[2]卷74·玉山讲义,3588认为教育不应该误导读书人沉溺于华而不实的诗赋词章,片面追求华艳颓靡的形式主义,而应该引导他们通过读书做学问来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和人格涵养,进而去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崇高理想,这才是教育之本,才是正真的学问。
朱熹提倡书院教育以践行其私人讲学的理想,他一生先后创建三所精舍:寒泉精舍、武夷精舍和沧州精舍;重建两大书院:岳麓书院和白鹿洞书院,此外还有许多曾与其发生过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在书院创办过程中,他实行门户开放,听讲者不受地域和学派的限制,首创了“讲会”制度,邀请当时名家大儒到书院讲学,进行思想交流,激发学术争鸣。朱熹以书院为阵地,倡导理学精神,传播理学思想,践履其儒学之道或天理以涵养人格信仰,积淀道德品质,在他的努力下,书院逐渐提升为学者从事学术交流研究以及修身养性、涵养人格的场所。
朱熹19岁进士及第,20岁授左迪功郎,从此走上仕途。在其从为官从政期间,每至一处,无不以整顿州、县学,创办或修复书院精舍,聚徒讲学,诲掖后学为已任,坚持把教育讲学作为施政的的重要内容。他提倡“先王之学,以明人伦为本”,这一思想源于孟子关于三代之学的论述:“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3]孟子集注,238朱熹认为学校教育追溯到夏商周三代都是以教人“明人伦”为本。他在注解说:“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教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不异名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6]人伦是指人与人之间应当遵守的基本准则和行为规范,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样,他就把儒家的伦理思想纳入了道德教化的轨道。
南宋淳熙六年(1179年),朱熹出知南康军,他考察发现了创始于南唐的白鹿洞书院遗址,组织修葺了白鹿洞书院,至次年书院修复完成,为其订立了《白鹿洞书院揭示》(以下简称《揭示》——作者按),即书院的规章制度。在《揭示》中,朱熹从五教之目、为学之序、修身之要、处事之要、接物之要五个方面讲明了书院的创办目的、人才的培养目标、弟子的行为规范、读书的方法步骤等内容,归根到底就是要阐发其以“明人伦”,教人做仁人圣贤的办学宗旨和教学理念。
《揭示》开章明义首推“五教之目”,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是朱熹哲学思想以及教育思想的核心问题,是调整人与人之间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是读书做人的前提和根本。为实现“明人伦”这一教育核心问题,《揭示》提到“为学之序”,即“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这是学习的任务和方法,其中,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属于认识范畴,笃行属于实践范畴,为学就是一个从学、问、思、辨、行由浅入深,有机统一的过程,为学就是要提倡学思并重,知行结合,实现认识和实践协调统一。紧接着,《揭示》又从修身、处事、接物三方面阐述做人的原则和方法,修身之要”要做到“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处事之要”要做到“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接物之要”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2]卷74·白鹿洞书院揭示,3586-3587显然,朱熹希望通过他的书院教育以提高学子的认识水平和实践能力,培育其正确的核心价值观,然后去传播并影响自己身边的人,进而教化社会民众,净化社会风气。
2教育价值论:变化气质
人性论一直以来都是中国哲学关注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开展教育活动的基本逻辑起点和重要理论依据。在中国历史上,孔子首开对于人性问题的讨论,他提出“性相近也,习相远也”的说法,认为人性自人降生来看都是相近相似的,只是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因周围环境的浸染而发生变化,因此教育对人性向好向坏来说十分重要。孟子继承孔子的思想,主张性善论,认为人生下来便具有恻隐、羞恶、恭敬和是非这“四心”,它是人类道德情感的基础,是人性为善的根本和端绪,即“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也;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3]孟子集注,211。因此,能仁、能义、能礼、能智是天赋予人的良知良能,并非由外在加以雕琢和装饰的。孟子以性善论为基点出发,提出了“人皆可以为尧舜”的论断,认为教育就是要重拾人在有意无意中丢失泯灭的固有善端,对人天生固有的善性进行存养,加以扩充,这样的话,即使凡人也可以成贤成圣。
朱熹吸取了孟子的“性善论”,特别是批判地借鉴了二程和张载关于人性的论断,以“理气”关系为中心来阐发其人性论思想。他认为,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气并存,人和物都是禀受天地之气而成形体,禀受天地之理而成本性,性是理在人物中的体现,性即是理。理的纯然善性也就决定了性的纯然本善,因此人具有先天的善的品质。但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却有善有恶,有贤有愚,这是由于人在形成性时禀气不同而造成的。他将禀理之性称为“天命之性”,即本然之性,禀气之性称为“气质之性”,即气禀之性,“论天地之性则是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2]卷56.答郑子上,2688。禀理所成的性和禀气所成的性是显然不同的,气质之性是天命之性受气质发生的转化形态,人性总是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的统一。既然天命之性即人的本然之性源于天道或天理,人性的善端是与生具有的,先天就存在于人性之内,性与天道“譬如一条长连底物事,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者为性。乾之‘元亨利贞’,天道也,人得之,则为仁义礼智之性。”[1]卷28,1035人禀受天理赋予的本性,天生就禀赋仁义礼智,人的本性是浑厚至善的。“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11]由于气质之性是禀受理与气而成的,气禀的明暗清浊之分,人就难免有善恶智愚之别。
朱熹以其人性二重论为基点来阐发他的教育价值论。他认为人性本善,但由于现实生活中受到了气质的熏染,教育的目的不仅要存养和扩充人性中本源的善性,同时还要变化气质。“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德胜气质,则愚者可以进于明,柔者可以进于强。”[3]中庸章句,33人可以通过后天对知识的不断学习积累,对品性的不断修炼提高以去恢复本然之性,去改变气质之性,这样,愚笨的人也会变得聪慧,柔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由于人天生都禀赋着仁义礼智这些天然的善性,具备做仁人圣贤的本然之性,只是由于气禀的昏浊造成了对本性的隔蔽,遮掩了人的善的本质,掩埋了人的善的表现,结果呈现出恶的现象,因此人要变化气质,去蔽明善,学习和教育就显得特别重要。就好比灯笼一样,“未有不光明者。气质不同,便如灯笼用厚纸糊,灯便不甚明;用薄纸糊,灯便明似纸厚者;用纱糊,其灯又明矣;撤去笼,则灯之全体著见”[1]卷64,2117。灯的本然之性是光明的,只是糊上厚纸、薄纸或者纱之后如禀得“气质之性”之后灯笼透射出来的光便有明暗之别,但是撤掉灯笼之后,灯本身还是一样的透亮。
既然人人都具备做仁人圣贤的潜质,只是因为气禀的不同而影响了人的性理的本然表现,这就要靠教育拨正气质之偏,拂拭物欲之蔽,所谓“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于善”[3]论语集注,157。当然,在朱熹看来,善的本性不仅指仁义礼智之性,同时也包含了聪慧敏达以及刚柔缓急等人性的各个方面。他注重以书院讲学和家庭教化等形式践履其教育思想,把学校划分为“小学”和“大学”,跟据人的年龄特征和心智特点设置相应的课程内容以开展有针对性、分阶段性的教育活动,小学”阶段主要以“教事”为主,“大学”阶段则以“教理”的为主。
朱熹认为,人在幼年时物欲未染,知识未开,熏染昏浊之气最少,最具备“圣贤坯璞”,因此他很重视童蒙教育。“古者小学已自暗养成了,到长来,已自有圣贤坯模,只就上面加光饰。”[1]卷7,269人在幼小之时心智未有所主,应采取先入为主,传授忠信孝悌等礼节教养,践行儒家伦理道德规范,涵养一颗纯善的本心,将来只要稍加修饰和完善便可成圣成贤。“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3]大学章句,2具体的方法就是要让儿童在日常的事亲处友等生活细节中去体认伦理规范,践履交往礼节,躬行道德行为,以代替空洞抽象的道德说教。有了小学阶段“教事”为重点的伦理道德和行为习惯的教育上,大学教育阶段便可开展以“教理”为重点的知识教育。“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3]大学章句,2大学教育主要包括“修己”和“安人”的两个方面的内容,“修己”注重伦常规范的传授,以提高学生的道德素养;“安人”注重治国理政的培养,以提高学生的政治才能。旨在培养德才兼备、体用兼尽的“内圣外王”型人才,使受教育者在道德修养上达到“内圣”功力以便在现实社会中成就“外王”事业,成就圣贤的理想人格。
3教育认识论:格物穷理
“格物致知”源于《礼记·大学》篇,“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侧重于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人格修养的伦理道德角度阐述“格物”和“致知”的关系及其重要性。宋代理学家特别是程颐,用义理的方法对“格物致知” 重新做了解释,开始从认识论角度阐述这一命题,并赋予其以认识论的意义。
朱熹在继承程颐思想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理学观点,对“格物致知”作了全面的阐发。既然天地之间有理有气,宇宙万物皆由理气组合而成,理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人类认识的活动就在于穷索宇宙万物之理。“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盖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粗精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格物,此谓知之至也。”[3]大学章句,8他主张通过“格物穷理”以达到“致知”,即在人类的认识实践活动中,通过努力穷索事物之理,通晓事物之理以达到知识的不断完备,在这里,格物是致知的前提和方法,穷理是格物的内容和目的。
格物说是探究朱熹认识论的关键,对于格物一词,朱熹解释到:“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3]大学章句,5他认为“格”即是“至”,“物”即是“事”,格物包含即物、穷理和至极三个方面,即要通过接触事物、研究物理以将事物之理穷究到极限。所谓 “格物者,格,尽也,须是穷尽事物之理。若是穷得三两分,便未是格物。须是穷尽得到十分,方是格物。”[1]卷15,463理作为宇宙万物之本源,先于天地而存在,天地之间包括自然、社会现象以及道德、伦理现象等万事万物,无论大小、细微轻重、贵贱皆有理,格物的基本精神是穷理。朱熹认为,人禀受天地之理以为本性,具有与生俱来的智慧与聪颖,只是由于气禀的缘故以及后天外物的熏染使得原本诚明的“天理”就变得蔽塞了。因此人不管聪慧与否,都要通过格物去穷至事物之理,也就是去探究一切事物的本源,而这就必须依靠后天困学和勉行的工夫。
关于格物的具体程序和方法,即所谓的“次第工程”,在朱熹之前,程颐提出了“若只格一物便通众理,虽颜子亦不敢如此道。须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4]朱熹继承了程颐这一思想,并进一步做了发挥,认为对知识的学习是一个由积累到贯通的过程,存在着渐进和顿悟两个不同的阶段,是从接触到认识,从感性到理性深化的问题。
首先,朱熹认为读书是“穷理”最主要的途径,“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居敬而持志。”[2]卷14·甲寅行宫便殿奏札二,688意指要通过刻苦治学去探究天地之理,包括自然法则和伦理道德。当然,在读书求学的过程中,朱熹提倡不仅要博学,而且要精读,要先博而后约,即所学内容要有所选择,要有先后次序,不能够博而不精、杂而无序。“博学,谓天地万物之理,修己治人之方,皆所当学,然亦各有次序,当以其大而急者为先,不可杂而无统也。”[1]卷8,291
其次,格物必须通过渐进的积累阶段,通过逐步的积累以达到贯通的境界。朱熹认为,天地万物皆有理,人天生禀理具有与生俱来的良知能力,既然天地之理是无穷无尽的,那么人应该不断去探究万物之理,这样才能获得无限的知识和智慧。“穷理者,因其所已知而及其所未知,因其所已达而及其所未达。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穷理者,只是足于已知已达,而不能穷其未知未达,故见得一截,不曾又见得一截,此其所以于理未精也。然仍须工夫日日增加。今日既格得一物,明日又格得一物,工夫更不住地做。如左脚进得一步,右脚又进一步;右脚进得一步,左脚又进,接续不已,自然贯通。”[1]卷18,599朱熹注重今日格明日格的积渐工夫,认为在格物是一个由一到十再到百的积累的过程,人的知识只能持之以渐,从小处着手,从自己入手,通过点滴的积累,逐步的前进,持之以恒,才能够达到豁然贯通的效果。当然,从积累到贯通的过程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即在格物过程中要穷尽其理,完全领悟物中之理,达到“理会得透”,同时要持久用力,须有耐性,花力气,用工深,穷理越多,日积月累,实现自然贯通,这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发展、由量变到质变飞跃的过程。
第三,格物要穷尽天下所有物,而且要由表及里粗细无处不到,而天地间事物浩繁无穷,因此在积累与贯通之后,还要有一个推类的阶段。朱熹认为“欲识其义理之精微,则固当以穷尽天下之理为期。但至于久熟而贯通焉,则不待一一穷之,而天下之理固已无一毫发之不尽矣。举一而反三,闻一而知十,乃学者用功之深、穷理之熟,然后能融会贯通,以至于此。”[2]卷27·答姜叔权,2460根据理一分殊的思想,具体原则是普遍原理在不同事物上的具体表现,而具体原则中又贯穿着普遍原理。在经过积累与贯通阶段之后,认识从万理上升到一理,可以通过推类,对未曾穷格的分殊之理根据普遍之理进行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人的认识可以实现由个别到一般、由普遍到特殊的有机转化。
4教育实践论:致知力行
知行关系是朱熹哲学体系中关于认识与实践关系范畴,也是其教育思想中探讨的重要话题之一。在他看来,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是知,身体上的践履属于行,读书做学问无非就是获取知识,付诸实践而已,并且强调知与行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是一个统一的过程。“知与行,工夫须著并到。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二者皆不可偏废,如人两足相先后行,便会渐渐行得到,若一边软了,便一步也进不得”。[1]卷14,457知识的获取和积累是开展实践活动的前提和向导,而具体的实践活动反过来又会加深对知识的理解和拓展。因此,读书做学问要把知与行紧密结合起来,既要注重对知识的获取,又要勤于将所学知识用于实践,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获得更丰富的知识,使所获取的知识更加接近真理。
在朱熹之前,程颐从道德知识和道德践履层面的阐发了其知行论,他把扩充知识称之为“进学”,把修身养性称之为“涵养”,认为涵养致知,居敬穷理是个人的道德修养过程中两个重要方面,道德实践只有在道德知识的引导下才能够到达理想目标,两者都是个人获取文化知识,进行道德践履,提高人格修养的重要途径和方法,不可偏废其一。朱熹继承和发展了程颐这一思想,提出:“致知,力行,用功不可偏。偏过一边,则一边受病。如程子云:‘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分别只作两脚说,但只要分先后轻重。论先后,当以致知为先;论轻重,当以力行为重。”[1]卷9,299在他看来, 致知属于认识的范畴,力行属于实践的范畴, 知与行如同人的两只脚一般相互依赖、不可分离,必须一齐用力才能把路走好。他还用人的眼睛和脚的关系来进一步形容知行关系,“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1]卷9,298。人若离开的眼睛光靠脚走路就会迷失方向,有了眼睛有了方向感没有双腿照例寸步难行。从这些论述我们可以看出朱熹的知行观大体上包含着三个层面的内容:知先行后,行重于知,行知互发。
首先,就知行先后来说,朱熹主张先知后行。他认为,个人在为学或修身养性时要先通过格物穷理获取丰富的知识积累,然后以所掌握的知识为指导去开展具体的践履行动,这样才能做出符合规范的行为来。“故圣贤教人,必以穷理为先,而力行以终之。”[2]卷54·答郭希吕,2567自古以来的教育都是教人先获取知识,通晓义理,然后以此引导践履,去施展自身的抱负,如果缺乏理论指导就盲目实践,便如同盲人行路一般,容易误入歧途, 甚至濒临危险境地。更进一步地说,人在有知识,懂义理之后有一股行动的主动性和自觉性,“既知则自然行得,不待勉强,却是知字上重”[1]卷18,596。在通晓义理之后的践履是一种自然的行为,即所谓的知明行笃,而且这种行为是符合普遍的自然法则和伦理道德。
其次,就知行轻重而言,朱熹主张行重于知。他在制订《白鹿洞书院学规》时,把《中庸》中的“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作为治学之序,并对其作了进一步的阐发,“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处事接物,亦各有要”。[2]卷74·白鹿洞书院揭示,3586认为穷理是基础,而笃行却是关键,知识的储备和义理的通晓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具体的践履,如果知理而不行, 那么知变无价值无意义,知也就不等于真知,依然还是无知。“既致知,又须力行。若致知而不力行,与不知同。”[1]卷115,3638强调读书获取知识是始,践行书本知识是终,个人要把所获取的知识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上面。朱熹认为,知虽易,行却难,即所谓的知易行难,“虽要致知,然不可恃。《书》日:‘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工夫全在行上。”[1]卷13,387相对于知识的获取而言,具体的实践行动更难,获取一定知识掌握一门学说也许短时间可以做到,但是要将这些知识和学说进行传播和践行就需要持之以恒的工夫了。同时,对于所掌握的知识所通晓的学说是否为真知灼见还需要靠具体的实践来检验。“欲知知之真不真,意之诚不诚,只看做不做。如何,真个如此做底,便是知至、意诚。”[1]卷15,485要把具体的社会践履作为检验知识的标准和尺度,因为人的认识不能脱离实践,实践能提升人的认识。
第三,知与行虽有先后轻重之别,但两者之间互相依赖,不可偏离,即行知互发。朱熹认为“涵养中自有穷理工夫,穷其所养之理;穷理中自有涵养工夫,养其所穷之理,两项都不相离。才见成两处,便不得”[1]卷9,300。在这里,力行不仅指将所学知识应用于实践,也指个人的身心和道德的修养问题,知行并进互发主要是指穷理和涵养的关系,旨在说明人不仅要注重文化知识的学习和掌握,理论问题探讨和研究,更要注重日常生活中勤于修身养性,提高品格。穷理和涵养,即知与行如同车之两轮,鸟之两翼一般,不仅相互依赖,不可分离,而且互相包含,并进互发。探求知识真理与修养身心品格作为成就理想人格不可或缺的两大因素,这就要求个人要通过读书穷理以获取知识,求得真知,同时也要密切关系自身的道德修养,人格涵养,只有两者之间并进互发,才能保证人往真善两个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1] 黎靖德.朱子语类[M]//朱子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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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程颢.程颐.二程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4:188.
[责任编辑:杨立平]
On Zhu Xi’s Philosophical Implications of Educational Thought
Lin Jian-feng
(Journal Editorial Department, Wuyi University, Wuyishan 354300, Fujian, China)
Abstract:Zhu Xi is a far-sighted educator who has constructed a complete set of educational ideological system based on the grand and precise philosophy theory, which is full of speculative philosophy implications.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of “Li” and “Qi”, he puts that education should make people enlightened “according to feudal ethics”, and teach them become benevolent persons and sages. Take the human dual theory as the basic point,he puts that education should not only keep and expand the good character in the origin of human nature but also change a person’s temperament. Through analyzing the theory of “understanding everything through things”, he puts that people should keep on searching the truth of things so as to know their truth,and at the same time, diligently apply what has been learnt into practice so as to improve their practical ability and cultivation of personality.
Key Word:Zhu Xi; “Li” and “Qi”; educational thought; understanding everything by exploration; obtaining knowledge by practice
收稿日期:2015-10-16修回日期:2016-01-25
基金项目:2014年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社科A 类)“朱子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JAS14303)资助。
作者简介:林建峰(1986—),男,福建莆田人,武夷学院学报编辑部助教,硕士;研究方向:文化发展与和谐社会建设。
中图分类号:B24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2371(2016)02-001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