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朱熹与大慧宗杲交往及其思想史意义

2016-03-15聪,王

合肥学院学报(综合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宋明理学朱熹

刘 聪,王 燕

(安徽工程大学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安徽 芜湖 241000)

朱熹与大慧宗杲交往及其思想史意义

刘聪,王燕

(安徽工程大学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安徽 芜湖241000)

摘要:在朱熹思想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宗杲及其禅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早年的人际交往中,朱熹先后与宗杲的弟子道谦、宗杲本人来往密切。朱熹与道谦、宗杲二人的交往,必然涉及思想的交流融摄,这对后来朱熹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宗杲禅法中的顿悟内容对朱熹的影响较为显著;其二宗杲禅法是朱熹吸收华严思想的中介。

关键词:宋明理学;儒佛关系;朱熹;宗杲

作为宋明理学集大成者,朱熹不仅因创造性地发展了宋代理学而闻名于世,而且他与南宋著名僧人宗杲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一交往过程对朱熹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1朱熹与宗杲师徒的交往

在中国历史上,僧人与士大夫密切交往的事例很多,其中尤以大慧宗杲与士大夫的交往为多。在宗杲及其弟子交往的士大夫中,朱熹是较为著名者。

1.1朱熹与道谦的交往

道谦,两宋之际福建建州人,俗姓游,生卒年不祥。出生于儒学世家,早年聪慧,读书过目不忘。后父母早亡,萌生出家之意。出家之初,无所省悟,后拜入大慧宗杲门下,编《大慧宗杲语录》。宋高宗绍兴七年(1137年),受宰相张浚之请,大慧宗杲支持杭州径山寺,道谦随同前往。据《道谦传》[1]688记载,宗杲主持径山寺不久,令道谦前往长沙给张浚送信。道谦最初认为此行无益于参禅,不愿前往,但在友人宗元禅师的陪伴下最初前往长沙。途中,宗元禅师告诉道谦:着衣、吃饭、屙屎、放尿、驮个死尸路上行是须自家去承当的五件事情,道谦听罢大悟。《大慧普觉禅师年谱》中的“绍兴八年”条也记载了此事。半年后,道谦返回,宗杲于半山亭望见道谦禅师,大喜,说道:“建州子,儞這回別也,於是日益玄奧。”[2]此后,道谦的名望逐渐增大,与当时的一些政界要人和学界名士交往密切。《五灯会元》《续传灯录》《补高僧传》《联灯会要》等中有道谦的传记,其中《联灯会要》第十七卷中有其“语录”。

在道谦交往的众多士大夫中,朱熹无疑是最为重要者。据现有文献记载,道谦与朱熹将往的事迹有:

第一次是绍兴十六年间,道谦与朱熹初次相见于福建建阳。南宋释晓莹所著《云卧纪谈》中曾记载了道谦从径山寺返回建阳后与朱熹交往的经过:

谦后归建阳,结茅于仙洲山。闻其风者,悦而归之,如曾侍郎天游、吕舍人居仁、刘宝学彦修。朱提刑元晦以书牍问道,时至山中,有答元晦。其略曰:“十二时中,有事时随事应变,无事时便回头,向这一念子上提撕‘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云无。’将这话头只管提撕,不要思量,不要穿凿,不要生知见,不要强承当。如合眼跳黄河,莫问跳得过隈不过,尽十二分气力打一跳。若真个跳得这一跳,便百了千当也;若跳未过,但管跳,莫论得失,莫顾危亡,勇猛向前,更休拟议。若迟疑动念,便没交涉也。”①[3]676

据这段文献记载,朱熹先致信道谦,道谦随后回信。文中只记载了道谦回信的内容,未提及朱熹写给道谦之信的内容。但元熙仲所集《历朝释氏资鉴》卷十一,记载了朱熹给道谦的一封信,当为朱熹写给道谦的信:

向蒙妙喜开示,应是从前文字记持,必识计校,不得置丝豪许在胸中,但以狗子话时时提撕。原受一语,警所示逮。[4]251

以上两段文献未注明年代,但《朱子语类》中有朱熹回忆自己早年与禅僧交往的过程,可以与这段文献相印证:

某年十五六时,亦尝留心于此。一日在病翁所会一僧,与之语。其僧只相应和了说,也不说是不是。却与刘说,某也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刘后说与某,某遂疑此僧更有要妙处在,遂去扣问他,见他说得也煞好。[5]2620

“某年十五六时”,为绍兴十四至十五年间;“病翁”,为朱熹早年的老师刘子羽。另据朱熹的《祭道谦文》文记载:“丙寅之秋,师来拱辰”,“丙寅”是指绍兴十六年。《朱子语类》的记载是朱熹晚年的回忆,而《祭道谦文》是朱熹早年亲自所作,故当以《祭道谦文》为据,二人相识与绍兴十六年,朱熹17岁时。

结合上述两篇文献,我们大致可以还原道谦与朱熹初次相识的过程:绍兴十六年间,17岁的朱熹在老师刘子羽处认识一禅僧,此禅僧后来告诉刘子羽说:“朱熹也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刘子羽将此事告诉朱熹后,朱熹遂致信道谦问“赵州狗子”的话头,道谦回信。

第二次是绍兴二十二年,道谦去世,朱熹作《祭道谦文》:

我昔从学,读易语孟。究观古人,之所以圣。既不自揆,欲造其风。道绝径塞,卒莫能通。下从长者,问所当务。皆告之言,要须契悟。开悟之说,不出于禅。我于是时,则愿学焉。师出仙洲,我寓潭上。一岭间之,但有瞻仰。丙寅之秋,师来拱辰。乃获从容,笑语日亲。一日焚香,请问此事。师则有言,决定不是。始知平生,浪自苦辛。去道日远,无所问津。未及一年,师以谤去。我以行役,不得安住。往还之间,见师者三。见必疑留,朝夕咨参。师亦喜我,为说禅病。我亦感师,恨不速证。别其三月,中秋一书。已非手毕,知疾可虞。前日僧来,为欲往见。我喜作书,曰此良便。书已遣矣,仆夫遄言。同舟之人,告以讣传。我惊使呼,问以何故。呜呼痛哉,何夺之遽。恭惟我师,具正论知。惟我未悟,一莫能窥。挥金办供,泣于灵位。稽首如空,超诸一切。[4]251

事实上,朱熹的《祭道谦文》不仅仅追忆了二人相识的过程,更是对朱熹早年求学经历较为全面的回顾。如祭文所述,朱熹早年先学儒家经典,而卒莫能通。后来问学于籍溪胡原仲、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等三人,三人教朱熹“要须契悟”。由于“契悟”出自禅家,所以朱熹又问学于道谦。绍兴十六年,二人相识。不到一年,道谦“以谤”离去,绍兴二十二年,道谦去世。

除以上两次能考证时间的道谦与朱熹交往过程外,还有两处关于道谦与朱熹交往的记录。一是《答吕伯恭》第十七书中的记载:“密庵主僧从穆近已死……但此庵所入亦薄,非复谦老之时矣。”二是《语类》中朱熹回忆道谦教其静坐的记载:“道谦言,《大藏经》中言,禅子病脾时,只坐禅六七日,减食,便安。谦言渠曾病,坐得三四日便无事。”[5]3034

1.2朱熹与宗杲的交往

绍兴二十三年夏,24岁的朱熹初任泉州同安县主簿,赴任途中,拜李侗为师。由于在此之前朱熹受禅学影响较深,曾请教道谦“契悟”之说,因此李侗对此时的朱熹并不满意,直接指出了朱熹受道谦影响之误:“初从谦开善处下功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6]643,并要朱熹读圣贤书,只看圣贤言语。在李侗的教导下,在同安的朱熹逐渐开始转变以往注重禅悟的倾向:“后赴同安任,时年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先生只说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简重,却是不甚会说,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来权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去,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却回头看释氏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5]2620经过读经反思,朱熹渐渐认识到佛禅“破绽罐漏百出”,悟佛禅之非。

绍兴二十五年十月,权臣秦桧死。次年正月,受秦桧政治迫害而谪居岭南梅州的大慧宗杲得以回杭州。此时,宗杲有《朱主簿读赞》致朱熹:“庞老曾升马祖堂,西江吸尽更无双。而今妙喜朱居士,睹面分明不覆藏。”[7]154宗杲以庞居士前往马祖道一处参禅而得悟为喻,邀请朱熹前来“睹面”会晤。在得到宗杲的邀请后,朱熹于绍兴二十六年春,由同安前往潮州,拜会宗杲。途中,朱熹作诗《过飞泉岭》:“梯云石磴羊肠绕,转壑飞泉碧玉斜。一路风烟春淡泊,数声鸡犬野人家。”[8]后来朱熹又有《次韵潮州诗六首》其四《山丹》中追忆此行:“昔游岭海间,几见蛮卉拆。……归来今几时,晤对袛寒碧。”[9]

绍兴二十八年,宗杲再度住持径山寺,作一《偈》致朱熹,回忆与其交往的经过,其间也流露出再次与其见面的心情:“径山传语朱元晦,相忘己在形骸外。莫言多日不相逢,兴来常与精神会。”[7]154

对于宗杲与朱熹潮州会面所讨论的具体内容,虽然当事双方没有直接的文字记录,但朱熹后来在与其弟子们的一次对话中隐约透露出端倪:“如杲老说‘不可说,不可思’之类。他说到那险处时,又却不说破,却又将那虚处说起来。如某所说克己,便说是外障;如他说,是说内障。他所以嫌某时,只缘是某捉著他紧处。别人不晓禅,便被他谩;某却晓得禅,所以被某看破了。”[5]1057此时宗杲是名满天下的著名禅僧,而年仅27岁的朱熹却能体会到既不“说破”又从“那虚处说起来”的宗杲的本意,所以朱熹自称“看破了”宗杲。

2朱熹与宗杲思想的形成和发展

17—27岁的十年,是一个人思想形成和发展的重要时期。朱熹在这个年龄段,先后经历了科举考试、初仕同安、拜师李侗等对其思想产生重要影响的事件。与此同时,朱熹先后与宗杲弟子道谦、宗杲本人保持了较为密切的交往。这些交往不仅仅停留于个人友谊层面,对朱熹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2.1朱熹早年重悟的思想倾向与道谦、宗杲二人的关系

我们知道,在宋明理学中,陆王心学一向被认为重视顿悟,因此被视为与禅宗有“扯不断、理还乱”的的关系。而重视格物致知,并以此批评陆九渊“流入禅学”的朱熹也并非完全放弃“契悟”。事实上。事实上,朱熹也是十分重视“契悟”在为学和道德修养中的作用。例如,朱熹解释“格物贯通”时说:“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10]1经过今日格明日格的积累功夫,人的认识就会产生飞跃,达到豁然顿悟。朱熹不仅在学理上重视豁然顿悟,而且在他的思想发展的过程中,也有数次重要的顿悟。陈来曾指出,在朱熹早年的中和思想曾经经历过两次重要的演变,第一次即所谓“一日谓然叹曰”的见解,学者一般称为“中和旧说”;第二次是“乙丑之春”的“冻解冰释”,一般称为乙丑之悟。这两次顿悟历来被认为是朱熹思想发展的重要里程碑。[3]188

事实上,朱熹之所以重视悟在为学和道德修养中的作用,并多次顿悟有得,这与他早年与道谦、宗杲等人的交往有关。朱熹在《祭道谦文》曾自述早年学习经历:“我昔从学,读易语孟。究观古人,之所以圣。既不自揆,欲造其风。道绝径塞,卒莫能通。下从长者,问所当务。皆告之言,要须契悟。开悟之说,不出于禅。我于是时,则愿学焉。师出仙洲,我寓潭上。一岭间之,但有瞻仰。丙寅之秋,师来拱辰。乃获从容,笑语日亲。一日焚香,请问此事。师则有言,决定不是。”由此可见,朱熹早年读《易》《语》《孟》时,无法理解其中的要义,遂向籍溪胡原仲、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等三位老师请教,三位老师告之以“要须契悟”。而“契悟”一词出自与禅宗,朱熹因此有了学禅的想法。道谦的到来,给朱熹提供了学习禅法的机会。于是朱熹向道谦请教“契悟之说”。虽然《祭道谦文》没有提及道谦回答朱熹的具体内容,但在《归元直指集》中,我们可以发展一些线索:“晦庵致书于开善谦禅师曰:熹向蒙大慧禅师开示,狗子佛性话头,未有悟入,愿授一言,警所不逮。’谦答书曰:把这一念提撕,狗子话不要商量,勇猛直前,一刀两段。晦庵览之有省。”[12]461朱熹一时无法契悟出“狗子佛性”的话头,遂请教道谦,道谦要其“勇猛直前,一刀两段”。这一记录可以与《历朝释氏资鉴》中的朱熹给道谦的书信相印证。

道谦去世后,朱熹把学佛的目光投向了宗杲,并亲自前往潮州向宗杲请教。虽然朱熹后来拜李侗为师,最终返归孔孟之道,但其中关键的转折还是类似于禅家契悟的“杜鹃夜悟”。绍兴二十六年,朱熹因公事前往德化,住在一所寺庙中,寒夜听着杜鹃的啼叫,苦读《论语》,一连三四个夜晚通宵不眠地思考,忽然从程颐的解说中悟道“子夏之门人小子”章的涵义。后来朱熹回忆这次顿悟:“一日夜坐,闻子规声。先生曰:‘旧为同安簿时,下乡宿僧寺中,衾薄不能寐。’是时正思量‘子夏之门人小子’章,闻子规声甚切。”[5]1211

朱熹之所以能在向道谦、宗杲请教禅宗的“契悟”之道,并在以后的思想发展中多次以契悟的形式取得思想的转折,这与道谦、宗杲等为代表的禅宗僧人一贯提倡的契悟法门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知道,两宋之际,以天童正觉为代表的默照禅的影响很大。这种禅法强调从静观默坐中进行内心观照,这是向佛教传统的止观修行方法的回归。而宗杲、道谦则大力提倡看话禅。看话禅主张确立某个话头、问题进行自我内省的参究体认,由疑入悟,特点是重参悟而不重静坐收摄。因此,以反对默照禅面貌出现的宗杲的看话禅,十分强调“昭昭灵底禅”。朱熹向道谦学习的就是这种直指本性的内在体认,以玄妙的“话头”,借助神秘的直觉,达到豁然顿悟的禅法。后来李侗初见朱熹时说“初从谦开善处下功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就是说朱熹深受宗杲的这种顿悟禅法影响。

2.2朱熹吸收华严思想的中介是宗杲的禅法

众所周知,作为阐述作为宇宙本体的天理与万物之间关系的“理一分殊”,是朱熹思想中的核心概念。然而追溯这一概念的理论渊源时,往往要涉及到华严宗的法界说中的“一”与“多”的关系。“一”为有力能容“多”,“多”为无力能随顺“一”,被摄入于“一”中,由此“一”中容“多”,是“一中多”。又,“多”为有力,“一”为无力,则“多”容“一”,“一”入“多”,“多”中摄“一”,是“多中一”。一多关系的“一”,可指本体,也可指现象,此指现象,“多”是指现象。若“一”为本体,即本体与现象相即相入,圆融无碍。若“一”指现象,即现象与现象相容相入,圆融无碍。

华严宗的“一”与“多”的关系与朱熹的“理一分殊”,二者具有十分相似的理论架构。朱熹说:“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圣人所以‘穷理尽性而至于命’,凡世间所有之物,莫不穷极其理,所以处置得物物各得其所,无一事一物不得其宜。除是无此物,方无此理;既有此物,圣人无有不尽其理者。”[5]398以理为体,以万物为用,万物的存在,以理为根据,万物虽然各有其理,但万物之理有都出自于一个共同的天理。此理为一,万物为多,万物各不相同,万物的理各异其用,但都是本体之理的流行发用。因此,从理论架构上说,朱熹的“理一分殊”的确与华严宗的“一”与“多”有着密切的联系。

事实上,如果我们探究朱熹吸收华严思想的中介,宗杲是不能忽视的一个关键。在宗杲悟道的过程中,《华严经》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根据《年谱》的记载:“师四十岁,居虎丘。按,为钱子虚普说曰:‘余昔请益湛堂殃崛摩罗持佛语救产难’因缘,湛堂虽设方便,余实不晓。后因在虎丘看华严经,至‘菩萨登第七地’证无生法忍。云:佛子菩萨成就此忍,即时得入。”[13]797宗杲40岁时,居住在虎丘,因读到《华严经》中的“证无生法忍”时,顿悟了他曾向湛堂文准问过的一则公案。在宗杲的传法过程中,他多次引用了华严宗的“一”与“多”的关系,以阐发自己的禅法理论。宗杲在临安府景德灵隐禅院讲解禅法时说:“还闻么?闻见分明是个甚么?当今圣主于此得之。于妙明心印,印十方华藏世界海,只在一尘中。于一尘中,垂衣治化,演出无量无边广大如虚空不可思议殊胜功德,利益法界一切有情。所谓圣寿广大如虚空不可思议,圣量广大如虚空不可思议,圣德广大如虚空不可思议,圣学广大如虚空不可思议,乃至圣智、圣慧、圣慈、圣聪皆悉广大如虚空不可思议。”[14]83宗杲这是利用华严宗强调一即多,一多相即、时空无碍思想,阐述本心的作用。他认为“妙明不生不灭”的本心可以契合如来华藏世界,这一本心可以把十方世界印入“一”中。而在这“一”中,含藏着十方华藏世界,这个“一”还可以“利益法界一切有情”。

上文已经论及朱熹在17—27岁的十年中,先后与宗杲的弟子道谦、宗杲本人有着较为密切的往来,并多次请教二人禅法。这些交往对朱熹的影响很大。绍兴十七年,朱熹参加建州乡贡考试得中,次年入都参加省试。就在赴临安应试前,朱熹所带的书箱中只放一本《大慧语录》,可见其对此的钟情。朱熹后来回忆此次省试时说:“及去赴试时,便用他(道谦)的意思去胡说。是时文字不似而今细密,随入粗说。试官为某说动了,遂得举。”[5]2620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对宗杲禅法和《大慧语录》十分熟悉的朱熹,必然以宗杲为中介,对华研思想中的“一”与“多”的关系有所了解,这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朱熹后来借用华严思想提出“理一分殊”说奠定了基础。

3结论

宋明理学尤其是朱熹理学与佛教的关系,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重要问题。而在朱熹思想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宗杲及其禅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首先,在朱熹早年的人际交往中,宗杲及其弟子道谦是重要的一环。宗杲的弟子道谦活动于福建地区,这使得朱熹早在17岁时,就与其相识,并多次与其书信往来,询问禅法理论。《大慧语录》的编撰者就是道谦,因此朱熹很早就得以阅读此书。道谦去世后,宗杲正好被贬谪梅州,此时任职同安的朱熹得以亲自拜访大慧。相对于此时尚年轻的朱熹而言,宗杲已经是当时名满天下的禅僧。朱熹与道谦、宗杲二人的交往,必然涉及思想的交流融摄,这对后来朱熹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其次,在朱熹的思想中,宗杲的临济禅法在两个方面有明显的印迹。其一,道谦、宗杲禅法中的顿悟内容对朱熹的影响较为显著。以反对默照禅面貌出现的宗杲禅法,强调以某个话头、问题进行自我内省的参究体认,由疑入悟。对于这种重视内心觉悟的禅法,朱熹在《祭道谦文》中亲自承认受其影响。其二,宗杲是朱熹吸收华严思想的中介。在宗杲的禅法中,华严思想尤其是华严宗的“一”与“多”的关系占用重要内容。在宗杲的《语录》中多次有他对华严宗的“一”与“多”的关系的禅法,而对熟知宗杲思想的朱熹而言,就有可能通过宗杲了解这一思想,并进而在以后的构建自身思想体系的过程中加以继承和运用。

注释:

① 参阅《云卧纪谈》(卍续藏第86册)第676页。关于《云卧纪谈》成书时间,陈来认为“必在淳熙丁未之后”,参见陈来著《朱子哲学研究》。

参考文献:

[1] 明河.补续高僧传[M]//版本不详.卍续藏:卷第十一第77册.

[2] 悟明.联灯会要[M]//版本不详.卍续藏:卷第十七.朱俊红,海口:海南出版社,2010:152-153.

[3] 陈来.朱子哲学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 熙仲.历朝释氏资鉴[M]//版本不详.卍续藏:卷十一第76册.

[5] 黎靖德.朱子语类[M].北京:中华书局,1986.

[6] 朱熹.延平答问:698册[M]//文渊阁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7] 束景南.朱熹年谱长编[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8] 郝玉麟.广东通志·山川田部[M]//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一零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9] 朱熹.朱熹集[M].郭齐,尹波,点校.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

[10] 朱熹.大学章句[M].上海:中华书局,1983.

[11] 陈来.朱子哲学研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12] 熙仲.归元直指集:卷下[M]//版本不详 .卍续藏:第66册.

[13] 祖咏.大慧普觉禅师年谱[M]//版本不详 .嘉兴藏:第1册.

[14] 蕴闻.大慧普觉禅师语录[M]//版本不详 .大正藏:第47册.

[责任编辑:杨立平]

On the Communication Between Zhu Xi and Zong Gao and its Ideological Historic Significance

LIU Cong,WANG Yan

(Depart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Anhui Engineering University,Wuhu 241000,Anhui,China)

Abstract:Zong Gao and his meditation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Zhu Xi’s thought.In the early years,communication between Zhu Xi and Zong Gao’s disciples and Zong Gao himself was close,which would certainly involve the exchange of ideas,and had a certain impact on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Zhu Xi’s thought.These effects can mainly be manifested in two aspects.Firstly,insight contents of Zong Gao’s meditation influenced Zhu Xi’s thought to quite a degree.Secondly,Zong Gao’s meditation is the medium for Zhu Xi absorbing Huayan thought.

Key words:Neo-Confucianism;relationship between Confucianism and Buddhism;Zhu Xi;Zong Gao

收稿日期:2015-10-20修回日期:2016-01-18

项目基金: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明代天主教与阳明新学关系研究”(13BZJ024)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

作者简介:刘聪(1973—),男,安徽宿州人,安徽工程大学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儒释道三教关系;王燕(1980—),女,安徽岳西人,安徽工程大学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讲师。

中图分类号:B24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2371(2016)02-0007-05

猜你喜欢

宋明理学朱熹
宋明理学的美育之道
——《宋明理学人格美育论》评介
春日
YAU’S UNIFORMIZATION CONJECTURE FOR MANIFOLDS WITH NON-MAXIMAL VOLUME GROWTH∗
EnglishReadingTeachingBasedonSchemaTheory
儒学发展历史简述
为了镣铐的起义
思想史教学应注重思想发展的“源”与“流”
——《宋明理学》教学设计
论朱熹诗歌的冲雅之风
“朱子深衣”与朱熹
张载对宋明理学的历史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