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镣铐的起义

王亭绣月

摘 要：本文从多方面列举出《水浒传》一书中所凸显出中国传统纲常礼教的印记，并分析该现象的形成原因。并且联系当代社会生活的几种现象，论述此种束缚在社会中的某方面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合理性。

关键词：水浒传；纲常礼教；儒家思想；宋明理学；束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6-0-02

长期以来，《水浒传》被人们认为是一部以古代农民起义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小说中的“造反”精神深入人心，使其成为人们批判封建统治阶级腐朽和黑暗的一大利器。然而，《水浒传》的字里行间依旧以“宣扬封建礼教”为主旋律，以“存天理，灭人欲”为正能量，多处体现了作者的心灵深处对传统纲常礼教的认同。

一、束缚的表现

（一）《水浒传》对兄弟情谊的狭义界定

在《水浒传》中那种超越血缘的兄弟情谊历来为读者传颂，但是当他们的义薄云天伤害到无辜之人时，这“义”字的界定是否过于狭义？全文之中乱杀无辜之事不胜枚举。李逵为了让朱仝上山残忍地杀死了沧州知府四岁的儿子。为了让秦明入伙，不惜让秦明一家老小死于刀斧之下。为救卢俊义而不惜屠城，使大名府的百姓蒙受了一场大灾难。梁山好汉对自己的兄弟舍命相救本无可厚非，但是这义气却给不相干的人造成了伤害，那么这样的“义气”是否过于狭隘？此种“义气”的评判标准总是感性地以自我为中心，经常忽略正义与公理。当他们高举“义”字大旗的时候，却把“仁”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水浒传》对女性的丑化

《水浒传》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可以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以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为代表的淫妇形象。作者很慷慨地给了她们一副好容貌：“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擅口轻盈。”。但在之后的情节发展中，此类女性做出了背叛丈夫的行為，在经过一番有声或是无声的道德审判后惨死于“道德”的刀下。

与上述淫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顾大嫂、孙二娘为代表的巾帼英雄。作为正面人物的她们不是“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就是 “眉粗眼大，胖面肥腰。”这般粗糙的形象。或许读者还会将目光投向扈三娘，她的确年轻漂亮，但是她在书中几乎属于失语状态，其存在感远不及那两个丑女。

由以上两种类型女性的对比，作者好像在暗示只有丑女才能忠诚于婚姻。但是事实上一个人的容貌与品行没有必然联系，而《水浒传》的作者将其作为塑造女性人物的固定模式——“美者淫，丑者义”。于其中可以看出作者对女性的偏见与丑化：美女大多淫荡，而丑女才有几分英雄气，却都少不了丑陋或粗俗。而此种模式使人物形象单一化，并且有对女性严重丑化的行为痕迹。

（三）《水浒传》对人正常性欲的否定

《水浒传》中的淫妇的行为的确应该遭到指责与批判，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行为标准。但是，英雄的“不喜女色”并不符合人类繁衍的基本法则。英雄们不近女色则鲜有后代，他们的基因就不可能传于后世。可是他们性情中“不喜女色”的基因又是从何而来？当然是来自其父辈祖辈。如果他们父辈祖辈亦“不喜女色”，那他们从何而来？故每一个存于现世的基因都是包含着较强的繁衍观念，否则其早已灭绝。由此可见，英雄们的不近女色是对人类基本欲望的扼杀。如果我们将这些不近女色的男人们作为正面典范，那么试问人类的种族将如何延续？

（四）《水浒传》对等级思想的继承

自从宋江上了梁山之后，这个团队的目标在不知不觉中从当初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快活一世”变成了“替天行道，招纳豪杰，专等招安”。宋江等人三番五次地试图面见皇上，请求招安，即使回朝廷之后要委身于四大奸臣之下，亦心甘情愿。最后被奸佞所害被赐毒酒，宋江没有半点后悔招安之心。

梁山泊的“忠义堂”也不是一个“众生平等，天下大同”的礼堂，那里也有着座次与辈分。甚至为了让众人信服，不发生争执，宋江等人还要为座次表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梁山就像一座围城，里面的有些人想方设法地想出来，脱离绿林的身份。而外面的有些人却想进去，艳羡他们畅快至极的生活。

他们一直做着违背朝廷法律的事情，但是他们并不想与赵氏江山分庭抗礼。或许可以理解为他们是在曲线救国，用一种可以避开朝中奸佞阻挡的方法，吸引宋徽宗的注意力。他们做了这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事情之后，不是为了逃避压迫，而是希望逃离社会的底层，上升到压迫他人的等级。或许他们不知道跻身上层也意味着要带上更大的枷锁。

二、束缚的原因

（一）作者自身原因

施耐庵据《施氏家簿谱》等有关资料记载他19岁中秀才，29岁中举人，35岁与刘伯温同榜中进士，授任钱塘县事，因受不了达鲁花赤（官名）骄横专断，一年后愤而辞官归里。由此可见，施耐庵多年接受传统的儒家教育，日后的人生轨迹也是按照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一步步走进官场。于他愤然辞官一事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其实天性自由不喜被人拘束摆布。

他在《水浒传》中构建了一个自由的理想王国，在那里他可以给自己欣赏的人和事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在作者的思想里他渴望封建传统的事情做出反叛从而解放天性，但是他又无法逃出自己思维的固有模式。所以《水浒传》在反传统的同时也有很明显遵从纲常礼教的意味。

（二）时代背景

十六世纪中叶，国内先后爆发了以蔡伯贯为首的白莲教起义和以刘妆回为首的太湖人民起义，至于各地发生的反对皇帝派来的矿监和税使的斗争就更为频繁。面对着不断高涨的人民的反抗和斗争，封建统治阶级经常使用“招抚”和“征剿”相配合的策略，并且大力宣扬程朱理学，提倡“忠孝节义”，企图从思想上加强控制。在这方面，《水浒》一书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宣传品。其中所暗含的儒家思想的内容，尤其是梁山上“替天行道”的旗帜和“忠义双全”的“忠君”政治口号，完全符合统治者们的心意。

三、束缚的现实意义

（一）对过度解放后的女性形象的重塑

女人在男权社会中一直担任着一个附属品的角色，近代以来才逐步有解放的趋向。中国近代以来的女性解放运动发展到今天，却出现了“女汉子”一词。《水浒传》中的女人的确也有“女汉子”型的，比如：顾大嫂、孙二娘等。但是她们处在一个特殊且极端的社会背景下，她们不异化成男人便很难生存。

当女人失去传统礼教的束缚从家庭中解放出来时，她们可以和男人一样走向社会学习与工作。这是一种性别平等的趋势但这并不是一种性别趋同的标志。女人可以同男人一样在社会中工作，不代表我们需要女人“变成”男人才能创造价值。女性的独立与坚强不是通过男性化的语言与行为才能体现出来。呼吁女性回归，不是要将她们重新束缚回丈夫或是子女身边，而是以一个女性的姿態融入社会这个大家庭之中。由此可见，儒家思想中部分对男女两性在社会和家庭中的角色界定的部分内容是值得肯定的。而呼吁女性回归与女性解放不仅不冲突，它们在构建和谐社会中有着同等重要的作用。

（二）对膨胀化欲望的制约

“存天理，灭人欲”一直是现代文明对封建礼教进行抨击的主要内容之一。尤其在当今社会人们对自身欲望的肯定与解放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我们会对自身的欲望失去应有的价值判断，盲目地认为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自己的任何欲望都应该得到满足。法律是最低的道德标准，而人类的文明程度不应只停留在“不受到惩罚”这一低级层面。封建礼教对人的欲望的压抑是错误的，但是我们对自身欲望的扩大化也不应得到提倡。

《水浒传》对正面角色的描写中会采用忽视正常性欲的方法，这并不切合实际。但是当今社会中“三俗”内容的宣传也应该受到更大力度的管制。人的性欲不应该忽视也没有达到可以被宣传的境界。人性的解放不仅仅是为了自由，还是为了人类社会向更文明更高级的阶段发展，而有些欲望显然它并不属于文明的范畴。由此可见，儒家思想对某些欲望的节制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社会向文明的界定发展。

结语：

《水浒传》中多处内容符合传统儒家思想，不应再被简单的定义为反抗压迫的农民起义小说。或许作者在落笔之初想对封建制度进行抨击与批判，但是全文的情节走向与传达的精神价值追求依旧体现传统纲常礼教对人性的压抑与束缚。由于《水浒传》是封建时代的产物，所以它虽然具有反抗性但其中的礼教“吃人”意味浓重。即使施耐庵有意突破封建礼教的围城，但是由于他的头脑中不知道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他笔下的《水浒传》深陷纲常礼教中难以自拔，梁山英雄的聚义不仅是为了逃避更是为了一个更大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