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1882年排华法案原因探析及反

余　鑫，刘道筠

（中南民族大学，湖北武汉430074）



美国1882年排华法案原因探析及反

余鑫，刘道筠

（中南民族大学，湖北武汉430074）

摘要：美国国会于1882年签署通过的《排华法案》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全意义上以种族为限制依据的移民法案”。[1]为什么美国没有签署过针对其他种族的限制移民法案，偏偏要排“华”呢？本文试图回到19世纪末期的美国，以当时的视角向大家说明为什么美国要排"华"以及我们能从中学到什么。

关键词：《排华法案》；种族；华工；少数族裔工人

1882年5月6日，美国国会通过了美国史上第一个限禁外来移民的法案——《关于执行有关华人条约诸规定的法律》，即通常所谓的1882年美国排华法案。1882年的美国刚刚经历了南北战争、解放黑奴等重大历史事件，民族平等的思想深入民心，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签署这样一份具有民族歧视性的法案值得我们深思。

一、《排华法案》的历史背景

自从1848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发现了金矿，出现了很多“淘金客“，矿区在发展的过程中需要大量劳动力，但是美国远西部地区却人口稀少，劳动力匮乏。而在这个时候，太平洋彼岸的中国正处在经济崩溃的边缘，在东南沿海一带，天灾肆虐，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形下，美国资本家把目光移向了中国，希望从中国输入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在美国资本家的鼓吹和诱骗下，黄金财富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中国的破产农民。大批的中国人在这种“推力”和“拉力”的双重作用下移民到美国。“从1848年到1851年，仅仅过了三年时间，加尼福尼亚的中国人就超过了二万五千人”。[2]在此之后，美国政府为了使大批劳动力需求得到满足，十分欢迎中国人移民到美国。1868年，为了使在中国招募劳工合法化，美国政府与清政府签订了《蒲安臣条约》（Burlingame Treaty），使中国人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移民到美国。

但是，加尼福尼亚矿场从一开始就存在排外主义，华工自踏上美国土地之初就遭到歧视和迫害。当时大多数白人都是狂热的淘金客，他们只到富金矿淘金，而中国人却在那些贫金矿或被美国人认为已经告罄的金矿里淘金，但是他们凭借自己优秀的技术和集体协作的精神仍然能够淘出黄金。由于中国人比美国人更愿意吃苦，工作时间也更长，所以得到的黄金也就更多，逐渐在黄金生意中占据了上风。美国人惊呼中国人抢去了美国的财富，于是开始迫害华工。1849年，美国发生了历史上第一次反华暴乱——图卢缪恩暴乱，60多名华人矿工被白人矿工驱逐出了营地。这次暴乱成为华工在美遭到迫害的一次突出反映。此后，反华骚乱不断升级。1852年，加州政府签署了外国工人执照税法，向每个外国采矿者每月征税3美元。实际上该法案是针对华工的，执照税也主要由华工承担。因为早在1850年，加州议会签署了每月向每个外国矿工征税20美元的法案，这个法案迫使大批墨西哥和其他来自南美国家的矿工离去，于是华工就成了外籍矿工中人数最多的团体，也就成了主要的征税目标。1856年12月18日，旧金山《沙斯塔共和报》报道说：“在过去的五年中，华人被杀者，不下数百人，伤害华人的事件几乎每日都发生”、“这些暴行和不法行为迫使中国人重新考虑他们的处境”。[3]于是，很多华工都离开矿区到其他行业去寻找出路。

到了19世纪60年代，排华暴动稍有平息，因为华人正在修建横贯美洲大陆的铁路，而这项工作是大多数白人都不愿意做的。华工添补了铁路修建中劳动力的严重不足，据统计，“1865-1869年，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所雇的全部近万名筑路工人中，华人十居其九”。[4]由于经济发展的需要，这段时间美国的排华情绪略有收敛。但是，1869年横跨美国大陆的第一条铁路建成通车后不久，大量华工涌入美国劳动力市场，排华暴行又一次燃起烈火，并且达到历史上最为猖獗的程度。并最终促成了1882年的《排华法案》。

二、当时华工的处境

美国南北战争是1865年打完的，在南北战争期间，林肯总统解放了黑奴，宣布各民族平等。可是，为什么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年，美国就打破了刚刚确立的民族平等精神，签署了《排华法案》呢？而且签署《排华法案》的是切斯特··艾伦·阿瑟总统，阿瑟总统不仅是个坚定的废奴主义者，在南北战争中为北军立下汗马功劳，而且这样一个在废奴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总统，深受民族平等思想的熏陶，是一个反对种族歧视，反对排斥华人的总统。当时在签署《排华法案》时，阿瑟总统自己都说：“种族平等，尤其美国的移民自由，针对世界上任何苦难的人张开怀抱，这是美国的立国精神，我实在不愿意签署《排华法案》。”不仅仅阿瑟总统，阿瑟总统的前任海斯总统，他们都是在废奴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政治家，都曾经否决过《排华法案》。可见，《排华法案》是不符合当时美国上层精英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可是为什么《排华法案》最终还是通过了呢？

这就得从当时美国的其他少数族裔工人说起。1885年，也就是《排华法案》通过三年后，在美国的俄怀明州发生了一起针对华人的屠杀，很多历史著作都拿这个案子来证明白人对华人的歧视，但事实并非如此。首先，发动这次屠杀的是刚刚移民到美国的西班牙白人，另外，他们屠杀华人的原因是华人不参加罢工，所以华人就成了他们眼里的工贼。另外，在美国排华最得力的组织是加尼福尼亚的劳工骑士团，但它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恶势力，而是当时遍及世界各个工业化国家角落的工人运动的一个分支，这个组织的很多主张，比如：不分种族、没有歧视、同工同酬、禁止使用童工、八小时工作制，都是很正义的主张。那么这个组织为什么排华呢？也是因为华人不参加工人运动，也是他们眼里的工贼。当时的中国人不参加任何罢工，不组团去主张自己的权利是其他少数族裔工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除了不参加罢工，华工和其他少数族裔工人相比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价格相对低廉，华工要求的薪水往往比其他少数族裔工人要求的薪水要低得多。因为其他少数族裔工人大多是拖家带口移民到美国，他们要养家糊口，要负担孩子的教育，而华人大多是孤身一人去到美国，他们从未想过移民美国，他们只是去赚钱的，赚到钱就寄回老家，所以当时的华工大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华人的这个特点使华工相对于其他少数族裔工人具备十分明显的价格优势。

通过华工的这两个特点，我们可以勾勒出当时华工在其他少数族裔工人心目中的形象了。由于其他少数族裔工人要养家糊口，所以他们组织工人运动对抗资本家，要求提高待遇，而华工不仅不参加工人运动，而且比他们更便宜，这就使他们发动的工人运动的目的无法达成，更有甚者，还会使他们丢掉自己的工作。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那个时代会大规模排斥，乃至屠杀华人的原因了。但是如果仅仅是工人阶级排斥华人，还不足以使排华上升为国家意志，因为廉价的华工还是非常受资本家欢迎的，而且民族平等、移民自由也是美国当时主流的意识形态，那么《排华法案》到底是为什么会出台呢？

三、《排华法案》出台的真正原因

在19世纪末的美国，有好多美国人都认为华人是不死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华人的葬礼，这是当时中国移民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就是死了不葬在美国。华人的所有会馆都有一个代办业务，就是代你订棺材，代你订船，一船一船的尸体给运回去。在早期的华人移民中，但凡有点能力的，还能有点财产的，至少有朋友资助的，都会把自己的尸体运回大陆。其实白人精英反感的正是这一点，他们认为华人到美国来就是挣钱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美国，于是美国参议院在1876年启动了一个调查，在次年的二月发布了这个调查。通过这个调查，我们看到其实美国白人精英并不是排斥华人，而是有几大担心。

首先，华人从来不曾认同美国的文化，仅仅是孤身一人过来。旧金山三万华人，只有五六百妇女，其中除了极少数被富商娶了，其他都是性工作者。华人从来没打算在美国安家，生孩子，建立一个健康的、积极向上的社区。华人到美国来就是来赚钱，来抽血的。其次，华人从来不参加选举，对选举制度漠不关心，其结果就是华人的选票都给了工头。工头给华工加菜以换取华工手中的选票，美国白人精英认为这是败坏了其民主制度。最后，华人不置不动产。华人挣钱之后就寄回老家，从来不置不动产，而按照美国的税制，如果你不置不动产，国家是很难对你征税的。

紧接着就有了以下两个推论。首先，由于华工相对于其他少数族裔工人具备明显的价格优势，华工将很快将其他民族挤出工人阶层。在国会辩论时，就有人说：“在太平洋对面的这个中国，它有四亿人口，它是如此的贫穷，生活在那里的华人有强烈的移民冲动，现在他们只需要凑足40美金，花四个星期，就可以漂洋过海，来到我们的西海岸，如果我们不加以限制，还是采取之前开放的移民政策，那将来整个西海岸全是华人。[5]“更重要的是，华人的价格优势导致其竞争力非常之强，最后其他民族都将被华人挤出工人阶级，所有的活儿都让华人干了。不出十年二十年，工人阶级将全部都是华人，而资产阶级全是白人，当这个国家两个阶级的人变成两个民族的人，它们之间有阶级矛盾、民族矛盾、文化矛盾、宗教矛盾，而这样一个国家，是不可能享有稳定的繁荣的。

就这样，由于华工的自身特性，一个地区性的工人阶层内部矛盾变成了美国的国家政策。

四、《排华法案》的废止以及新千年的道歉

随着二战的爆发，珍珠港事件的推动，逼得美国不得不提早对日本宣战，将战线拉到远东。为了迅速确定和中国的联盟关系，此刻《排华法案》的存在早已不合时宜。1943年12月17日，美国总统罗斯福正式签署参众两院通过的《马格纳森法案》，废除了自1882年以来美国政府所通过、颁布和执行的一系列《排华法案》，打破了美国长达61年的排华僵局。

2012年6月18日16时55分，美国联邦国会众议院以全票通过，正式以立法形式对包括1882年《排华法案》在内的美国历史上通过的一系列排华法案表示歉意。这一天的等待整整跨越了130年，姗姗来迟的致歉，无论是对在美华人抑或是全球华人来说，其意义都是非比寻常的。

五、对“排华”的反思

时隔一百多年，我们再回头展望《排华法案》，除了唏嘘之外，更多的应该是反思，以及内省。这并不是100多年前的问题，而是一个延续到现在的问题，2004年9月16日，发生了西班牙烧鞋事件；2013年11月19日，俄罗斯关闭了我们的工厂和市场；1998年5月13日，印尼爆发了印尼排华事件。一个全球化的“排华”运动似乎在隐隐然成型，虽然我们现在强大了，他们并成不了气候，但是我认为这是100多年前美国排华运动的历史回声，我们应该从中吸取经验。

首先，我们应该切换我们的竞争优势。时至今日，新中国改革开放已经将近四十年了，我们无论在那个方面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果，如果我们还是靠能吃苦、不消费，把自己蜷缩在生活的缝隙当中，以这种低人权优势去和世界其他民族竞争，那我们也许还是很难被其他民族所接受。

其次，如果我们还是抱守着自己中华文明的坚硬内壳，我们不能向全世界张开怀抱，表达我们融入的主观意愿，我们仍然会被排斥在全球化之外，虽然再也不会有一个国家签署《排华法案》，但是，也许每一个非中华民族的心中都会有一部“《排华法案》”。

参考文献：

[1] William A·Hamm,From Colony to World Power:A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D.C.Heath and Company,1953.604.

[2] [美]宋李瑞芳，美国华人的历史和现状[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20.

[3]陈依范，美国华人[M].工人出版社，1985.56.

[4]郝贵远.清政府就排华问题与美国的交涉[A].美国史论文集（1981-1983）[C].北京：三联书店.1983.342.

[5] U. S. Congress, Senate, Congressional Record，March 6，18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