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区先民理想主义的伟大实践——序《钟相草坪大起义研究》

魏饴

（湖南文理学院，湖南常德　415000）

湖区先民理想主义的伟大实践——序《钟相草坪大起义研究》

魏饴

（湖南文理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昔年假道过长沙，烟雨蒙蒙十万家。栋宇如今皆瓦砾，生灵多少委泥沙？

这是公元1130年南宋大臣李纲目睹了当时受金兵屠掠后的潭州惨状而写下的《过长沙》诗。作者以寥寥28字，描述了长沙昔日盛况及经历金兵劫难后的悲戚景象，一幅兵火连天、遭遇战争毁灭的画面跃然纸上。

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二月二日，西路金兵攻陷潭州（今长沙），于城中劫掠六日，然后“屠其城”而去。恰在这一年，南宋溃军游寇首领孔彦舟军队进犯澧州（今湖南省澧县）、鼎州（今常德），沿途趁火打劫、侵扰百姓。正值此危急之时，鼎州义士钟相率众起义，保卫家乡。建国号楚，自称“楚王”，改年号为“天战”，立长子钟昂为太子，组建义军“水陆兵马”，迎击孔彦舟匪军，抗拒朝廷。

北宋时期，朝廷把天下人户按田产多寡分为五等，一、二、三等户称为“上户”，四、五等户称为“下户”，没有田产者称为“末等”。社会各阶层“贵贱不等”，严重对立。其中，四、五等户“半自耕农”占全国人口总数的55%，“末等”无田产者占全国人口的35%。也就是说，北宋时期有90%的人口属于农民阶级，10%的属于地主阶级，全国70-80%的土地为地主阶级所有，尤其是被以官僚贵族为主的大地主阶级所有。到北宋末年，各地官府种种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各色劳役名目繁多。此时，钟相开始以“等贵贱、均贫富”的纲领宣传组织群众，准备发动一场农民起义。

钟相，鼎州武陵县唐封乡（今常德市鼎城区草坪镇）水连村人。他以水连寺为基地，以摩尼教为纽带，经过20多年的努力，在环洞庭湖区创建了两个组织，一个是经济组织“社会”，另一个是军事组织“乡社”，并把进入他的组织系统叫做“入法”。

钟相创设的“社会”，是洞庭湖区贫穷的农民、樵夫和渔夫参加的一种互助互济的经济组织。加入者根据能力大小向“社会”缴纳一定资财，不足部分由钟相出资补充；凡入社者遇有急难，由“社会”借贷解决。钟相在“社会”中投入了巨大的资财，使得周围无数百姓受益，另一方面，也使得洞庭湖区向广大农民投放高利贷的豪门无利可图，引来大地主阶级对钟相“社会”的刻骨仇恨。

钟相创建的“乡社”又称“乡社民兵”或“乡社水陆兵马”，是在“社会”基础上形成的，用以保护“社会”正常运行的军事组织。伴随着北宋政权的解体，国家陷入兵荒马乱的境地，钟相的“入法”者遍布洞庭湖地区一府六州二十二县。其本人的足迹也踏遍了环洞庭湖周边各个府州县，把“革命”的火种撒遍了整个洞庭湖地区。到1130年，起义的组织工作已发展就绪，孔彦舟的进犯成了钟相起兵的导火索。二月十七日钟相宣布大起义，即遣义军“焚官府”“杀官吏”，对鼎、澧官府和官吏予以打击，显示出与宋廷统治誓不两立的气概。

但由于此前钟相非常欢迎各地民众到天子岗“入法”以壮大队伍，而对“入法”者没有严格审察，结果孔彦舟派遣大批匪徒前来“入法”，潜入了钟相大寨。后孔匪夜袭天子岗时，这些人成为内应，导致大寨被攻破，孔彦舟大肆屠戮，没留任何活口。到四月十二日，钟相、钟昂等重要人物均被孔彦舟俘杀，“入法”组织没有了首领，起义暂告失败。

然而，“入法”薪火并未灭绝。杨幺，出身于洞庭湖滨最底层的农民家庭，很早便“入法”，崇信“等贵贱，均贫富”的理想主义思想，可谓钟相的得力信徒。在钟相天子岗起义之前，杨幺就在自己家乡龙阳（今汉寿县）将众多“执耒之夫”和“舟人渔子”组织起来，建成20多个寨栅，有船五百多只，拥兵八千余人，并于建炎三年（1129年）“寇益阳”，杀袁显，随时准备响应钟相的起义。在钟相起义失败后不久，杨幺遂被拥为龙阳义军的主要领袖。

在此后六年艰苦卓绝的斗争中，杨幺义军“陆耕水战”，屡败官兵，使宋廷大为震动。绍兴二年（1132年）二月八日，宋高宗赵构派遣大臣李纲担任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兼知潭州，统帅洞庭湖周边各路官军围剿杨幺义军。李纲制定了“四路会兵捕讨”的计划，决计在“冬春水涸之时”施行。他于八月十一日到达潭州，踌躇满志写下《初入潭州》诗：

长沙自昔号繁雄，兵火连年一扫空。

犹有江湖资险固，恨无方略畅威风。

旁通川陕关河远，下视荆襄指掌中。

圣主中兴当自此，无因借箸感尧聪。

十一月，宋高宗诏命李纲率湖北安抚使刘洪道、鼎州知府程昌寓、荆南镇抚使解潜“合兵讨荡”杨幺。官兵与杨幺义军的战斗持续到次年二月，最终以杨幺的胜利而告终。公元1133年四月，杨幺立钟相之子钟义为太子，自号“大圣天王”，重建楚政权，继续“等贵贱，均贫富”的造反纲领，并且在斗争内涵上有新的发展。

后来，朝廷派张浚与岳飞合力对洞庭湖区进行军事封锁和招安诱降。绍兴六年（1136年）六月，杨幺被俘就义。至此，延续了七年（1130-1136年）之久起始于鼎城草坪的钟相农民大起义最终失败。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郭沫若对钟相、杨幺的起义纲领予以极大的肯定，认为是拯救时弊的政治主张，是农民革命斗争史的新发展。前中国农民战史研究会会长漆侠先生也称颂“等贵贱，均贫富”的纲领，认为这一思想自宋以来，一直成为广大农民追求没有剥削压迫的乌托邦，作为朴素民主主义思想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长期闪烁着不可磨灭的光辉。

钟相的“等贵贱，均贫富”思想，在当时历史时代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追求人类平等、均富的思想，的确折射出湖区先民对社会和谐、自由、平等、富裕的美好向往。钟相、杨幺大起义的抗争，也是一次追求理想主义的伟大实践。虽然在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但是对于后人的启迪是富有价值的。今天，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是对先民们追求自由、平等、富裕美好远景的延续和提升。

本书作者用多方考证的史料重现了钟相、杨幺800多年前波澜壮阔的农民革命运动，并以历史唯物主义手法探究了钟相、杨幺农民革命的动因，失败的原因，以及思想的局限性和进步性。如此不厌其烦地用各种史料一一印证这场农民起义发生的时间、原因、斗争辗转的确切地址及人物在其过程中的表现、结果，让人佩服。在当今“水煮”“大话”名著盛行的时代，考古、考证历史，还是必要的。

位于沅水南岸的草坪镇，近几年因两次蝉联“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而名声鹊起，特别是2011年10月中央领导人刘云山同志视察该镇的乡村文化建设，肯定了“草坪文化现象”，使得该镇成为远近闻名的文化名乡。我也多次关注“草坪文化”，但着实忽略了“草坪”地名的来历。陈致远、周星林二位教授从细微入手，在查阅大量历史文献和地方志书的基础上，开展了扎实的田野调查工作，真正厘清了南宋初年洞庭湖区先民钟相大起义的来龙去脉，也让我们明白了今天的“草坪”原来就是钟相曾经操练军队的地方等历史由来。

《钟相草坪大起义研究》的正式出版，挖掘了常德地方历史，丰富了常德文化资源，为常德文化名城建设提供了新的学术支撑点，同时也为我校正在承担的“洞庭湖生态经济区建设与发展湖南省协同创新中心”建设献上了一份厚礼。

（责任编辑：沈红宇）

2016-09-27

魏饴，男，湖南石门人，湖南文理学院教授，博士，教育部中文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国家精品课程“文艺鉴赏学”主持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研究方向为文艺学和高等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