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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丛报》对中国蒙学典籍的译介

2016-03-15宁博李海军

武陵学刊 2016年6期
关键词:百家姓蒙学千字文

宁博,李海军

(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常德 415000)

《中国丛报》对中国蒙学典籍的译介

宁博,李海军

(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中国丛报》(1832—1851)是清末西方传教士在中国创办发行的最重要的英文期刊之一。它向英语读者系统译介了包括《三字经》《百家姓考略》《千字文》《孝经》《小学》等在内的中国蒙学经典,为它们在英语世界的传播起了重要作用。但由于译者中国语言文化水平有限,以及受其意识形态的影响,译介中存在一些偏颇不当之处。

《中国丛报》;中国蒙学典籍;译介

《中国丛报》(Chinese Repository)又称《中国文库》《澳门月报》等,是西方传教士在清末中国创办发行的一份英文期刊。办刊20年间(1832—1851),共刊出20卷,对中国社会作了全方位的报导,内容广泛,涵盖了中国语言、文学、历史、宗教、法律、政治、地理、气象、科学等各个层面,影响深远,是“基督教来华传教士向海外宣传中国的重要阵地”,成为“当时西方学者研究汉学的重要资料来源”[1]。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丛报》较系统地译介了中国蒙学典籍,包括《三字经》《百家姓考略》《千字文》《孝经》《小学》等。本文拟对其译介进行简要述评,以期探讨中国蒙学典籍早期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和传播。

一、《中国丛报》对《三字经》的译介

《三字经》全文仅1 140字,却以通俗的文字将中国各部类的知识糅合在一起,其内容涵盖历史、天文、地理、伦理、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是一部高度浓缩的中国文化简史,在中国传统蒙学教材中最有影响,为历代学者所推重,被誉为“一部袖里通鉴纲目”。

裨治文于1835年7月在《中国丛报》第4卷第3期发表文章Santsze King,or Trimetrical Classic,主要采取介绍、翻译和注解的方式译介了《三字经》,使其首次走向美国社会[2]。他翻译和注释所参照的版本是王伯厚纂、王晋升注的《三字经训诂》(Santzse King heun koo)。裨治文在翻译《三字经》时只译了正文,每五行以阿拉伯数字编号,未全译《三字经训诂》里的注释,但在译文后加了56句对正文的英文注释,部分是《三字经训诂》里的注解,部分是他自己的见解。

在文章开始,裨治文首先简要介绍了《三字经》的文字排版、汉字数量、音律等特点,肯定了带有注解的《三字经》版本更易读懂的优点。在翻译王晋升作的序言时,他指出:“这本入门书的主要目的是使学习它的年轻人熟悉本国语言,首要原则是通过韵律加强记忆。中国本土所有的地方都在使用这本书;它也是孩童们开始学习阅读拿到的第一本书。”但也批评了注解难懂和书籍排版不合理:“然而,他们也不总是成功的;因为注解经常和原文一样晦涩难懂。在排版方面,如果他能提前使用我们这里的翻译(排版)方法,它会更易于读者理解。”翻译《三字经》时,裨治文在正文前加入了一小段全文主要涉及的话题介绍,整篇译文内容上基本准确,与原文出入不大,用词简洁但又略显粗糙。在最后的注释里,裨治文既有引用王晋升的注解,也不乏举一反三地从他自己的角度阐释相关的中国传统文化。比如在注解“人之初,性本善”时,他补充道:“这里提及的关于人性的信条与人的行为是如此不一致,以致于一些中国道德学家否认了它的正确性。”在解释“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时,他又扩展到中国古代的教育方面;对于“香九岁,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的理解,他也进一步引申到中国的床品文化上。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诚然,裨治文的译介有很多可取之处,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介绍也是尽其所能。但在文章最后的评论中,他如是说:“令人悲哀的是,它(指《三字经》)在道德情感和宗教信条上是不足的,没有一个词引导孩子的思想超越时间和感官的桎梏。天父,这个万物的创造者和评判者,以及人类的不朽都未涉及在内;孩子们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前行。”至此,他向英语世界译介中国典籍的真正目的便清晰可见:表面上在客观地介绍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实为有意贬之并借机传播西方宗教教义。

二、《中国丛报》对《百家姓考略》的译介

在中国姓氏文化中,《百家姓》是我国流行时间最长、流传范围最广的蒙学教材之一。《百家姓考略》由王晋升撰写,徐士业校注,是较早对《百家姓》进行注释的书籍,也是《百家姓》最著名的一个注本。该版本也成为后世一些改编版本的底本,如《七字百家姓》《同音百家姓》等。因此,“我们可以将《百家姓考略》作为《百家姓》的一个标准本”[3]。

1835年8月,裨治文在《中国丛报》的第4卷第4期上撰文Pih Kea Sing kaou leo,or A brief inquiry concerning the Hundred Family Names[4],首次向英语世界译介了《百家姓考略》。他从书籍的编写特点和目的、中国姓名的种类及书写方式、宗族等级及称谓三方面来译介此书。他对《百家姓考略》的内容翻译着墨不多,却重点介绍了中国的姓名文化和称谓文化两方面。在文章的开始,裨治文首先从“百家姓”的标题入手,指出了西方人的误解,“通常,外国人普遍认为中华帝国的居民只有一百个不同的姓氏”;然后,从编撰者、书籍的形式与大小、文本内容等方面简要介绍了《百家姓》,同时阐释了其翻译的难度,“《百家姓》不过就是一本姓名的目录,按音律排列,也是为便于学生记忆”。无论是百家姓本身还是王晋升的注释,此文里其实都未有较多涉及。其次,裨治文着重评述了中国的“姓”和“名”,包括“姓”的起源和“名”的分类,对后者的介绍甚为详实,从幼名、书名、官名到字、号、国号、庙号等的取法、缘由和取名的时间等一一提及,并辅以实例,又将中西书写姓名的方式进行了比较:“中国人总是将姓写在最前面,而西方人是反过来的”,“中国人在书写上没有我们的大写;因此,准确判断人名、地名等极其困难”。接下来,他指出了当前英译中国姓名方式的弊端:“在翻译中国作者姓名时,名字通常写成LuoCheMin或者Loo-che-min;两种写法都不好,因为这会使不熟悉原作者的人对他们的真实姓名产生疑惑。”最后,裨治文以中国宗族等级为引,较清晰地说明了中国家族亲属称谓。

可见,裨治文对中国姓名文化的评述既有中肯的地方,也不乏偏颇的理解。比如在比较中西姓名书写的不同之处时,他的评论准确无误;但是将《百家姓》理解为“仅仅是一本姓名的目录”,说明他对《百家姓》作为中国蒙学文化的经典教材的地位,对中国人追本溯源的传统思想缺乏了解;他评论中国姓名的书写方式太差,是受“本族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影响的结果。

三、《中国丛报》对《千字文》的译介

在中国传统的蒙学读物中,《千字文》的创作过程与众不同,它一改以字载文的传统形式,砌字成文。它是南北朝时期梁周兴嗣受梁武帝之命而编写的一部识字读本。虽是启蒙读物,但内容广泛,涵盖天文岁时、上古历史、伦理道德、封建纲常等,其形式工整,四言韵语,语句通顺,文辞精美,因有1 000个不重复的字,故名《千字文》。它与《三字经》《百家姓》一并被誉为“中国传统蒙学经典读物”。

裨治文在译介了《三字经》和《百家姓考略》后,又于1835年9月在《中国丛报》第4卷第5期上以Tseen Tsze Wan,or the Thousand Character Classic为题,从介绍《千字文》的格式、长度、目的、类型和作者入手,翻译了全文,并选择其中88句进行了注解和评述[5]。

他在文章的开头就肯定了《千字文》《三字经》和《百家姓》的影响,“它们在这个国家使用了数千年”,认为其主要内容就是“人”及其“义务”。他还特别说明了《千字文》的韵律特点,并辅之以英语进行对比,强调其独一无二的用字不重复的特征;简要介绍了《千字文》成篇的前因后果及大致经过,这与译介前两本书是不同的。

裨治文的译文基本忠实于原文意义,没有很明显的误译,比如将“天地玄黄”译为“Theheavens are of asombrehue;theearthisyellow”,“宇宙洪荒”译为“The whole universe[at the creation]was one wide waste”,“日月盈昃”译为“The sun reaches the meridian and declines;the moon waxes and wanes”,“晨宿列张”译为“Indivisionsandconstellationsthe starsarearranged”。

由此可以看出,他在尽量客观地进行翻译,这应该也是为了让西方读者更直观地感受中国传统蒙学的原汁原味。他自己也明确表达过这一点:“我们的宗旨就是向我们的读者传递原文的含义,并通过附加的评论来阐释中国教育体系,同时提升他们的知识和道德习惯。”然而,在文章的最后一段评论中,他却笔锋一转,这样评价《千字文》:“它不适合实现教育的目的。”他认为,除非是被迫,否则没人愿意读它,而且学习它是“一项令人厌倦的任务”(anirksome task),“启蒙教育阶段很有必要有新的教材出现”。这样的评述与其译介《三字经》时如出一辙,其真正目的仍是贬损中国传统文化,为其传教树立合理的依据。

四、《中国丛报》对《孝经》的译介

《孝经》是中国儒家经典“十三经”之一,文字晓白,通俗易懂。其所宣扬的孝道,不仅对于个人道德修养、家庭伦理规范起积极作用,还为封建宗法社会实现国家长治久安、社会安定发挥了教化作用。两千余年来,这部不足2 000字共十八章的经典备受尊崇,广为习诵,对中国古代启蒙教育影响至深。

裨治文于1835年12月在《中国丛报》第4卷第8期发表了Heaou King,or Filial Duty,首次将《孝经》译介到英语世界[6]。全篇共九页,分三部分。第一部分简要叙述《孝经》成书的历史背景、各个版本、主要宗旨并解释了未附加注释的原因。第二部分是对所有十八章内容的翻译;最后一部分仅用不足一页的文字补充说明了一些相关的文化背景知识。

整个译文的语言通俗流畅,符合英语表达习惯,内容基本忠实于原文,误译之处较少。然而,中华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尽管裨治文勤于学习中文,但身为西方传教士,真正习得的中国文化仍是不足的,这在其译文中也可见一二。比如,将“教民礼顺,莫善于悌”翻译为“for teaching themthe rules of politeness and obedience,there is nothing sogood as a thorough knowledge of the duties which brothers owe to eachother”,这里的“莫善于悌”是指“没有比服从自己兄长更好的了”,汉语中的“悌”特指“敬爱兄长”,译文仅理解为“兄弟相互尽到彼此的职责”,未能表达原文中中国传统文化对兄长的孝道之意。

五、《中国丛报》对《小学》的译介

《小学》是一部传统的启蒙教材,也是儒者为学的基础,由朱熹及其弟子刘清之合编,成书于淳熙十四年(1187),对中国传统启蒙教育乃至整个教育和学术都影响深远。此书分作内、外两篇,内篇又分立教、明伦、敬身、稽古四门,外篇分嘉言、善行二门,共计285章。

裨治文于1836年6月在《中国丛报》上以Seaou Heo,or Primary Lessons为题首次向英语世界译介《小学》。其译介文章共分五部分连载于《中国丛报》的第5卷第2期(第81-87页)、第5卷第6期(第305-316页)、第6卷第4期(第185-188页)、第6卷第8期(第393-396页)以及第6卷第12期(第562-568页),分别翻译了内篇的《立教》和《明伦》中有关父子关系、君臣关系、夫妻关系及长幼顺序、朋友交往的内容。

裨治文开篇这样评价《小学》:“它确实包含有许多优美的训言,孩子们应早点学习,但是阐述这些训言的语言对小孩子而言太难理解了。”[7]他认为《小学》的语言晦涩难懂,也间接暗示其翻译的难度。裨治文所选取的这几个部分的翻译,基本都是沿袭他翻译《三字经》《孝经》的方法,译文意思基本和原文一致,表述基本正确,正如他所说:“我们以牺牲英语风格来保留中文一些习语。”(to retain something of the Chinese idiom...at the expense of a goodEnglishstyle.)[8]

《小学》的译介,大多数是对原文的翻译,介绍和评论的内容不多,仅在君臣关系的译文后附有简短评论,而在评论中他再次表现出了对中国文化的贬损。“这种(教育)基础是不完整的也是不安全的”,“我们可以承认古代圣贤所教的许多事情都值得全盘接受;但请记住,他们本身在教他人之前,却从未触及到知识的‘起源’”;因为“他们从不知道‘敬畏上帝’;自然,这在任何教导文章中也未提及。一个简单的事实就是,他们所有的伦理体系存在巨大缺陷。他们谈论智慧、真理、公正、仁慈等等,在实践中这些品德却虚化为形式”;在中国,人们“没有感受到道德约束”,“因此,这些虚假、欺骗、偷窃、抢夺以及所有其他的罪行会永远抹黑这个伟大帝国的历史,抹杀它的幸福”[7]。

《中国丛报》和裨治文为《三字经》《百家姓考略》《千字文》《孝经》《小学》等中国蒙学典籍进入英语世界,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西传起了重要作用。但由于译者的中国语言文化水平有限以及受其意识形态的影响,译介中有些评述有失公允。研究当时西方人对中国文化典籍的译介,可为当前经典翻译的研究提供历史性参照,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有益的借鉴。

[1]仇华飞.裨治文与《中国丛报》[J].历史档案,2006(3):46-47.

[2]Elijah Coleman Bridgman.Santsze King,or Trimetrical Classic[J]. Chinese Repository,1835(3):105-118.

[3]王建霞.《百家姓》沿革及其衍生文献研究[D].内蒙古师范大学, 2015:34.

[4]Elijah Coleman Bridgman.Pih Kea Sing Kaou Leo,or A Brief Inquiry ConcerningtheHundred Family Names[J].Chinese Repository,1835(4):154-160.

[5]ElijahColemanBridgman.TseenTszeWan,ortheThousandCharacter Classic[J].Chinese Repository,1835(5):229-243.

[6]Elijah Coleman Bridgman.Heaou King,or Filial Duty[J].Chinese Repository,1835(8):345-353.

[7]ElijahColemanBridgman.SeaouHeo,orPrimaryLessons[J].Chinese Repository,1836(2):81-87.

[8]ElijahColemanBridgman.SeaouHeo,orPrimaryLessons[J].Chinese Repository,1836(6):305-316.

(责任编辑:沈红宇)

H315.9

A

1674-9014(2016)06-0109-03

2016-09-11

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重点项目“《中国丛报》对中国典籍的译介研究”(15A13)。

宁博,女,湖南邵阳人,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跨文化交际学和跨文化语言学;

李海军,男,湖南邵阳人,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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