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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近平治国理政之新型大国关系

2016-03-15刘建飞

哈尔滨市委党校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中美关系

刘建飞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习近平治国理政之新型大国关系

刘建飞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摘要:对外战略是习近平治国理政的重要内容,而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则是习近平对外战略最具鲜明特色的方面。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符合时代潮流和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具有坚实的现实依据。针对中美关系,习近平揭示了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也指明了努力方向。对中美两国来说,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中心任务是确保不冲突不对抗,这是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避免“大国政治悲剧”的关键所在。就当下来说,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主要着力点是加强相互尊重、增进合作共赢、有效管控分歧。三方面相辅相成,相互促进,也相互制约。其中相互尊重是基础,没有相互尊重,很难有真正的合作共赢,管控分歧的效果也有限。

关键词:新型大国关系;习近平治国理政;中美关系

习近平治国理政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内容就是中国对外战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一书有18章,其中5章讲对外战略。中国对外战略主要包括战略方针和战略布局。在战略布局中,处理好大国关系一直是重中之重。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特别重视中国的大国外交,不仅提出“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战略思想,而且还积极推动相关实践,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这个战略思想。

习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切实运筹好大国关系,构建健康稳定的大国关系框架。”[1]大国关系,首先是中美关系,不仅对中国外部环境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对世界和平与发展也是最为关键的影响因素。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多极化的演进和中国崛起,中美关系的走向越来越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有人预言“大国政治的悲剧”,认为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走向冲突乃至战争,亦即陷入“修昔底德陷阱”,是历史的铁律。但是,中国共产党人并不认同这个所谓历史铁律。习近平指出:“面对国际形势的深刻变化和世界各国同舟共济的客观要求,各国应该共同推动建立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2]273新型国际关系自然包括大国关系。中共“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中央领导集体在大力推进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同时,还对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现实依据、实现途径等问题进行了深入阐述。新型大国关系是中国领导人提出的新理念。它既是从中国的国际战略需求出发,也是着眼于人类共同命运。

一、客观现实呼唤新型大国关系

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针对中美关系提出的,但是其精神实质也适用于其他大国关系。所谓新型大国关系,是与旧型大国关系相对而言的。旧型大国关系通常是对抗或结盟。冷战结束之前的大国关系基本上都属于旧型大国关系。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初放弃“一条线”战略,实行独立自主、不结盟的外交政策,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有同其他大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含义。不过,那时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还不像现在这么突出,而且从美国的角度讲,它一直将中国看成是其抗衡苏联的准盟友,所以那时主要大国并没有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意识。

冷战结束后,大国关系呈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新特征,虽然同盟关系仍然存在,但是截然的敌对关系却未出现,那些非盟友关系的大国,实际上处于非敌非友、既竞争又合作的状态,虽然同“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新型大国关系的要求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是已经具备了新型大国关系的一些要素,比如不对抗、不冲突、合作共赢。这种非敌非友、既竞争又合作的大国关系,可以称作“准新型大国关系”。

准新型大国关系形成并得以发展的基础就是现存的时代与世界。对这个时代与世界,习近平的描述是:“我们所处的是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面对的是一个日新月异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主要特征有:“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成为时代潮流”;“一大批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走上发展的快车道”;“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仍然面临诸多难题和挑战”[2]272。

时代与世界状况对大国关系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全球化时代,大国之间的共同利益明显增多,尤其是在维护世界和平与相互借重促进本国发展上,大国之间的共同利益远远超越了相互之间在意识形态、地缘战略等方面的矛盾;二是在全球化、多极化和非极化的作用下,国际矛盾越来越错综复杂,使大国之间的固有矛盾被相对弱化。

国际矛盾错综复杂可谓是当今国际政治的一大特征。如果用矛盾来描述当今国际政治的话,那么主要矛盾仅限于议题、问题上,在国家间关系中,主要矛盾并不突出。如果从和平与发展两大主题的角度来考虑问题,那么当今世界并不存在像冷战时期美苏矛盾那样影响全局、危及世界和平的矛盾;南北矛盾也未体现在哪两个或几个国家之间。不同的人在观察世界政治时,会因关注点不同而强调不同问题及由此带来的国家间矛盾。从国际安全的角度看,“9·11”后的十年间,可以说存在着相对突出的矛盾。但是,这个“主要矛盾”并不是在大国之间,而是在美国与恐怖主义及极端伊斯兰势力之间。这些挑战美国的“小角色”们实际上都是独立自主的,并不受某个大国的控制和操纵。虽然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防范崛起大国的挑战一直是最重要目标之一,而且奥巴马政府正加大对崛起大国的关注力度,但是,美国并不想与之走向对抗,而是在竞争的同时寻求合作。

国际矛盾错综复杂除了表现为主要矛盾不突出外,更反映在针对不同议题的国家间关系上。近年来,在不同的议题上,世界各国形成了不同的组合:在反恐上,世界绝大多数国家为一方,国际恐怖组织为另一方;在防止核扩散上,世界大多数国家为一方,伊朗、朝鲜等寻求核力量国家为另一方;在朝核问题上,中美日俄韩五国为一方面,朝鲜为另一方;在伊朗核问题上,中美俄英法德六国为一方,伊朗为另一方;在应对气候变化上,形成了发达国家、以“基础四国”为代表的新兴工业化国家、穷国及小岛国三个利益不同的阵营;在欧洲军事安全上,北约为一方,俄罗斯为另一方面,而且双方的对立因乌克兰危机而更加尖锐;在东北亚军事安全上,美日韩为一方,中俄朝为另一方;在意识形态问题上,美欧日澳加等发达国家和国家集团为一方,中越朝老古五个社会主义国家为另一方;在“推进民主”上,“民主共同体”近130个成员国为一方,其他非“民主共同体”成员为另一方;在推进共同发展上,发达国家为一方,发展中国家为另一方;在国际金融体系改革上,美国试图维护美元霸权,而中日德法印俄等制造业大国则谋求改革现有国际金融体系;在石油安全和价格问题上,石油出口国为一方,依赖石油进口的工业国为另一方;在日本历史问题上,中俄韩朝为一方,有时美国也加入这一方,日本为另一方;在联合国安理会改革上,日德印巴组成的“四国集团”为一方,“团结谋共识运动”则是与之针锋相对的另一方面,而现有的常任理事国基本上偏向“团结谋共识运动”;在推进世界格局多极化上,中俄法印巴等有希望成为一极的大国为一方,而不可能成为极的中小国家以及美国为另一方;在南海争端上,近年越南、菲律宾与中国尖锐对立,而马来西亚、文莱和印尼则相对温和,但是围绕“断续线”问题,越菲马文印尼则为一方,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则为另一方;在北极争端上,俄罗斯为一方,挪威、丹麦、加拿大、美国为另一方;在中东和平问题上,阿拉伯国家和伊朗为一方,以色列和美国为另一方;在人权问题上,美欧为一方,中国及一些发展中国家为另一方面;在防止世界大战上,全世界国家为一方,个别国家军工利益集团为另一方;等等。

在上述两个背景同时也是影响因素的作用下,冷战后的大国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形成了准新型大国关系。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在竞争中合作是基本形态。一方面,传统的民族国家之间的利益差异没有消除,大国间存在着竞争关系;另一方面,大国之间的共同利益越来越多。“9·11”后形成了两个竞赛场:一是包括大国在内的世界绝大多数国家共同面临恐怖主义威胁及其他全球性问题;二是大国之间争夺战略、经济、政治等方面利益的竞争仍然相当激烈。

其次,综合国力竞争是大国间竞争的主要方式。在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的教训以及核武器、全球化等因素的作用下,大国之间竞争已主要不是军事竞争,不再是攻城掠地,抢夺财富。竞争的主要方式转为以经济和科技为核心的综合实力竞争,军事实力的作用相当有限。

再次,单极与多极仍存在较量,但趋于缓和。美国构建单极世界的努力一再受挫,但其维护“一超独霸”地位的雄心未变。然而,由于全球化、非极化、非传统安全威胁等因素的作用,大国之间的共同利益增多,“一超”与“多强”之间的矛盾总体上趋于缓和。

准新型大国关系的发展前景如何?是回归旧型大国关系,还是向新型大国关系演进?答案应当是后者。之所以如此,就是客观现实使然,上述推动准新型大国关系形成的因素,同样在推动新型大国关系的构建。

二、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需要加强相互尊重

习近平在2013年中美元首庄园会晤中阐述了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即“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这三个方面相辅相成、互相作用。其中,“不冲突、不对抗”是前提,如果失去这一条,大国关系就不可能是新型的;“相互尊重”是基础,没有这一条,大国关系不可能健康发展,要么滑向对抗、冲突,要么走向依附性的同盟关系;“合作共赢”是方向,因为在当今时代,大国之间不可能不交往,只有通过合作实现共赢,才符合各方的根本利益,同时也会弱化双方走向对抗、冲突的动力。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能否建设好,不仅对中国的外交战略布局具有关键意义,而且对全球范围内新型大国关系的构建还具有示范作用。这是一项“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事业。正因为这样,习近平向世界表明中国的立场:“无论国际风云变幻,我们都应该坚持这个大方向,毫不动摇为之努力”[3]。

中美这两个被认为必然要陷入“修昔底德陷阱”的大国,而且又存在着意识形态、社会制度、文明传统、发展阶段的巨大差异,要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确实具有挑战性。而习近平则认为:“事在人为。我对中美建设新型大国关系抱有信心。”他进而阐述了“抱有信心”的理由:“第一,双方都有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的政治意愿。第二,40多年双方合作的积累,使两国合作具有良好的基础。第三,双方建立了战略与经济对话、人文交流高层磋商等90多个对话沟通机制,为建设新型大国关系提供了机制保障。第四,双方建立了220多对友好省州和友好城市。中国有近19万学生在美国留学,美国有2万多学生在华留学。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具有深厚民意基础。第五,未来两国有着广泛的合作空间”[2]280。

“抱有信心”表明中国领导人认识到了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现实依据。然而,现实依据只是使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具备了可能性。要使新型大国关系成为必然,还需要中美双方主观上的努力。习近平指出了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实现途径:“中美需要在加强对话、增加互信、发展合作、管控分歧的过程中,不断推进新型大国关系建设。”[2]280

结合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因素,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需要着重从三个方面努力:加强相互尊重;推进合作共赢;有效管控分歧。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加强相互尊重。

总结冷战结束后的中美准新型大国关系,可以看出,20多年来,中美未走向对抗、冲突,也有合作共赢。然而,两国之间却摩擦不断,在个别领域的对抗、冲突时常发生,从而让人总是担忧,准新型大国关系会滑向旧型大国关系。究其原因,主要在于美国并未以平等的心态来对待中国,对中国没有应有的尊重。因此,要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两国必须加强相互尊重,尤其是美国,要调整霸权心态和强权心态。

首先,美国要尊重中国的社会制度和道路选择。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实行社会主义制度,是中国人民的选择,有历史必然性。美国应放弃“天定命运”的霸权心态和教师爷心态,尊重中国选择道路和制度的权力,承认中国人民有做出正确选择的能力。一种制度是不是好的,关键是看其是否符合本国国情。而是否符合本国国情,本国人民最有发言权。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2]273

其次,美国要尊重中国作为主权国家的利益诉求。中国是一个主权国家,有正常主权国家的利益诉求,特别是在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完整和国家统一等核心利益上的诉求。而长期以来,美国在台湾问题、新疆问题、西藏问题上的言行,明显地是干涉中国内政,是对中国核心利益的不尊重。近年来,美国在南海争端、钓鱼岛争端上的言行,也是这种性质。

再次,美国要尊重中国作为一个崛起大国的利益诉求。大国同普通国家的利益诉求会有所不同,崛起大国同一般大国的利益诉求也会有所不同。只要这些利益诉求符合国际法和现行国际行为准则,就应当被尊重。比如设立防空识别区,过去由于各种原因,中国没有将这种诉求纳入议事日程,现在随着形势变化,中国将之公布。这并不违背国际法和现行国际行为准则。但是美国对这件事的反应,显示出其对中国利益诉求的不尊重。

三、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需要推进合作共赢

当今的中美关系,合作与竞争并存。虽然近年来伴随着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实施,两国竞争的一面上升,但合作的一面并未减弱。加强中美合作,不仅会使双方互利共赢,而且还有利于夯实双边关系的基础。

对中国来说,要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就意味着美国在中国外交战略布局中的角色定位:主要是合作者,而不是竞争对手,更不是敌人。这种角色定位,是基于中国总体外部环境的需求。所谓总体外部环境,就是将发展外部环境和安全外部环境统合到一起的外部环境。

从发展外部环境看,美国不仅在经济、科技等物质层面提供了中国所必需的合作,而且还提供了可供中国学习的管理经验、搞市场经济的方式方法。

近些年来,尽管中美之间的经贸摩擦不断,有时还显得很激烈,但是在经济发展上,美国仍然是中国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中美在经贸领域的合作不仅在不断深化,而且合作内容也在拓展。两国已经成为经济上的利益攸关方。如果以主权国家为统计对象,中美已持续多年互为第一大贸易伙伴。美国连续多年是中国最大的外资来源地之一。

学习、引进发达国家的先进科技,一直是中国对外开放的最重要动力之一。尽管美国在科技合作上一直对中国有诸多限制,但在信息化、全球化时代,技术封锁的效果呈递减趋势,再加企业的逐利本性,中国总是能够在同美国的交往、合作中学到一些东西。虽然经过30多年的发展,中国的科技实力有了明显的提升,但是,正如习近平主席所说:“进入21世纪以来,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孕育兴起,全球科技创新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和特征……面对科技创新发展新趋势,世界主要国家都在寻找科技创新的突破口,抢占未来经济科技发展的先机”。然而,“科学技术是世界性的、时代性的,发展科学技术必须具有全球视野”。中共“十八大”确立了“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这个战略虽然强调自主创新,但是“自主创新不是闭门造车,不是单打独斗,不是排斥学习先进,不是把自己封闭于世界之外”,而是“要更加积极地开展国际科技交流合作,用好国际国内两种科技资源”[2]119-123。美国作为世界上科技实力最强,同时又极具创新性的国家,自然应当是中国开展国际科技合作的重要对象。

正是由于中美经济关系越来越密切,而且两国经济合作对双方都越来越具有战略意义,从2006年始,两国定期开展“战略经济对话”,至2008年年底共举办6轮,对话的领域十分广泛。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将“战略经济对话”改为“战略与经济对话”,截至2014年年底已举办6轮。仅以2014年在北京举办的第六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为例,在这个框架下,经济对话在强化经济政策合作、促进开放的贸易和投资、提升全球合作和国际规则、支持金融稳定和改革这四个方面达成共识,并在此基础上在29个项目上做出机制性安排[4]。与此同时,战略对话共取得116项具体成果,内容涉及8个方面,其中5个方面(地方合作、能源与气候变化合作、环保合作、科技与农业合作、双边能源环境科技对话)共73项与经济发展密切相关[5]。

在国际关系史上,还没有哪两个非结盟大国之间有如此广泛而深刻的合作,当然也没有过如此的对话与合作机制。

作为重要合作伙伴,美国为中国发展外部环境不仅能提供物质层面的产品,还能精神层面的产品,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搞市场经济的方式方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自然会有许多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地方,但是共同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中国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的目的之一就是学习发达国家搞市场经济的方式方法并吸取其经验教训。

与发展密切相关的是世界总体和平环境。在现有的国际秩序下,世界总体和平环境能够得以维持,其重要原因是中美两国在维护世界总体和平以及现行国际秩序方面,不仅都发挥着重要作用,而且还有卓有成效的合作。如果没有这种合作,很难想象世界和平会遭遇什么挑战。中美合作“可以做世界稳定的压舱石、世界和平的助推器”[2]279。

除了发展外部环境和世界总体和平环境外,在中国国家安全的诸多领域中,比如国土安全、经济安全、资源安全、科技安全、生态安全、核安全领域,美国总体上是合作伙伴。在这些领域,中美虽然也是常有矛盾和摩擦,但总体上是合作的。

虽然近年来中美竞争的一面在上升,但是鉴于中国目前仍然是以发展为第一要务,而且基本安全能够保证,所以,在总体外部环境建设中,美国作为伙伴的角色还是主要方面。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上述合作共赢的领域都是存在明显共同利益的领域,实际上,中美在确保两国“不冲突不对抗”上更需要树立合作共赢理念。对两国来说,避免双边关系滑向全面对抗,是最大的共同利益。

四、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需要有效管控分歧

大国之间存在利益矛盾、分歧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像中美两国这样的崛起大国和守成大国之间,矛盾与分歧肯定会更多,再加上意识形态、社会制度等方面的差异,矛盾和分歧又非同一般。

建设新型大国关系,首要的是确保不冲突、不对抗。旧型大国关系中,大国之间也有许多共同利益,但是一旦走向对抗、冲突,共同利益全都消失。

确保大国不冲突、不对抗,就需要有效管控分歧,不使利益矛盾和分歧不断激化。要管控分歧,就需要清醒地认知分歧。对中国来说,必须清楚,美国在中国国家安全环境的诸多方面构成严峻挑战。

首先,美国是中国政治安全外部环境的主要挑战力量。美国出于长期固守的意识形态,一直对中国的社会制度耿耿于怀。尤其是随着中国模式影响力的扩大,美国更是有一种模式危机感,担心作为其立国之本并一直努力向全球推广的自由主义模式风光不再。于是,美国对华实施“西化”、“分化”战略的动力愈加强劲,从而对中国的政治安全带来挑战。尽管作为中国核心安全领域的政治安全,其主要威胁来自内部,外因要通过内因而起作用,但是对美国作为中国政治安全的首要外部挑战力量这种角色定位,中国应当有清醒的认识。

其次,美国是中国军事安全的最大潜在威胁源。虽然在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时代,大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可以避免,但是小规模军事冲突甚至局部战争的危险不能排除。随着“重返亚太”,美国更加倾向于将中国作为最大的潜在军事安全竞争对手。与此同时,中国也感受到,在美国因素作用下周边军事安全环境趋于恶化。如果在美国纵容下,个别国家挑起同中国的军事冲突,就有可能演变成美国直接或间接参与的局部战争,从而威胁中国的军事安全。

再次,在信息安全、社会安全、文化安全等领域,美国是重要挑战力量。维基解密事件和斯诺登事件表明,美国是中国信息安全的最主要外部威胁源。社会安全与政治安全密切相关,美国实施的影响中国政治安全的战略与措施,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安全。文化安全主要体现在政治文化上。美国搞价值观渗透,无疑会影响中国的政治文化建构与发展,进而影响文化安全。

美国对中国构成的挑战是两国间很多分歧产生的主要根源。中国需要不断同美国进行战略对话,让其了解中方的认知以及由此带来在许多问题上同美国的分歧。

在认知两国间的矛盾与分歧时,两国还需要摆正心态,从现实出发。两国战略家和决策者都需要清楚,在当今的国际现实环境中,大国间存在利益矛盾和各种各样的分歧是正常状态。毕竟主权国家还是国际政治的主要行为体。虽然全球化使国家主权受到侵蚀,但是并未改变主权国家的基本状况。一个国家采取什么样的社会制度、发展模式、内外政策,以及政权更替、各级官员产生等,都是主权国家的内政,从法理上讲,其他国家无权干涉。国家利益对几乎所有国家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国家主权、领土完整都是国家利益的最重要组成部分,维护包括国家主权在内的国家利益是各国执政者的首要任务之一。这就使得各国之间难免会产生国家利益分歧、冲突。实际上,维护、扩展国家利益,几乎是导致国际冲突和战争的总根源。中美两国都是主权国家,两国政府肯定都要致力于维护本国利益,而作为两个大国,两国利益不可能没有分歧、冲突。实际上,中美两国间出现的所有摩擦、冲突,都可以从两国政府寻求本国利益的动机中找到答案。

国际政治主要行为体是主权国家这个现实决定了各国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极端民族主义。

在信息、传媒越来越发达的现代社会,公众舆论对国家对外政策的影响越来越大,政府在制定政策时,必须考虑公众的意愿和情绪。然而,在许多国家,极端民族主义却大行其道,严重影响着公众的对外言行,进而制约政府的对外政策。这种极端民族主义在涉及领土争端问题上表现得最为突出。对相关国家间关系来说,领土争端同两国经贸、安全等领域的合作相比肯定是次要问题,但是由于在极端民族主义影响之下,相当一部分公众表现出在领土问题上绝对不能有丝毫妥协、让步的情绪,并对政府施压,促使政府在领土争端上采取强硬立场,最终导致两国关系受损。

极端民族主义在中美两国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在美国,就存在着“美国至上主义”(Americanism)。所谓美国至上主义,就是这样一种信念:美国的理想、价值观和现实都优于任何其他国家。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1917年1月10日的一封信中写道:“美国至上主义意味着勇敢、自尊、公正、真实、诚恳和耐劳这些美德——使美国得以缔造起来的美德。”[6]一位美国学者认为:“美国至上主义对美国人来说,并不意味着传统和领土,不是对法国人来说的法兰西,对英国人来说的英格兰那种含义,而是一种学说,就像对社会主义者来说的社会主义所含有的意义一样。”[7]二战期间美国人民对日本的仇恨情绪比较深刻地反映了这种极端民族主义倾向。“美国人民对日本如同他们对纳粹德国一样,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击沉他们的舰只,轰炸他们的城市,杀死日本鬼子——这就是指挥员们的情绪,普通男人女人的情绪,美国国会的情绪。”[8]正是这种极端民族主义情绪促使美国用核武器来惩罚袭击了珍珠港的日本。

在中国,许多公众都有“义和团情结”,即仇视那些曾经欺负过中国的列强。“义和团情结”在1999年北约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大使馆事件和2012年日本“购买钓鱼岛”事件后表现得比较明显。美国的一些战略专家对中国的极端民族主义非常担心。比如主张“民主和平论”和在世界巩固民主的著名政治学家亨廷顿却不赞成中国过快地实现民主化,他认为,如果中国过早地实现民主化,更不利于世界和平,因为一个民主的民族主义中国更容易走向极端,会更加反美,在台湾问题上会更没有耐心。针对中国一些公众在“购买钓鱼岛”事件后的表现,美国著名战略家约瑟夫·奈批评之为“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民族主义”。[9]

极端民族主义的存在使得国家之间有效管控分歧显得更加重要。如果分歧得不到有效管控,很容易被极端民族主义势力利用,从而制约政府做出理性的决策。

上述三方面努力是围绕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来确立的。三个方面的努力要取得切实的成效还需要其他相关努力的配合,尤其是加强战略互信和创新战略思维。在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上之所以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杂音、噪音,甚至有怀疑、反对的意见,重要原因就是两国战略互信不足,而战略互信缺失在很大程度上又与战略思维有关。受传统现实主义权力政治思维以及冷战思维的影响,大国都倾向于将对方视为竞争对手甚至敌人。但是如果从国家根本利益和时代要求出发,大国之间的合作应该成为双边关系的主流。只要中美两国的战略家们都能够结合时代潮流、世界整体利益和国家长远利益去思考本国对外战略和政策,并用之影响、教育广大公众,那些干扰理性认知共同利益和矛盾分歧的各种因素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抑制,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建设就有望不断推进。正如习近平所预言的:“中华民族和美利坚民族都是伟大的民族,两国人民都是伟大的人民。我坚信,只要双方拿出决心和信心,保持耐心和智慧,既大处着眼、登高望远,又小处着手、积微成著,就一定能够完成这项事业。”

参考文献:

[1]中央外事工作会议在京举行[N].人民日报,2014-11-30.

[2]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3]习近平出席第八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和第七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联合开幕式并发表重要讲话[N].人民日报,2016-06-07.

[4]第六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框架下经济对话联合情况说明[EB/OL].www.fmprc.gov.cn/mfa_chn/ziliao_611306/zt_611380/dnzt_611382/dlldwl_668260/t11736667.shtml,/2014-07-11.

[5]第六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框架下战略对话具体成果清单[EB/OL].www.fmprc.gov.cn/mfa_chn/ziliao_611306/zt_611380/dnzt_611382/dlldwl_668260/t11736631.shtml//, 2014-07-11.

[6]Jay M. Shafritz, Concise Edition, ‘The Harper Collins Dictionary of AMERICAN GOVERNMENT AND POLITICS’:17.

[7]John Kenneth White, ‘ Still Seeing Red: How the Cold War Shapes the New American Politics’, Westview Press, Colorado, 1997:11.

[8][美]麦乔治·邦迪.美国核战略[M].褚广友,等,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85.

[9]钓鱼岛建海洋保护区可减少冲突风险[N].参考消息,2012-11-28.

[责任编辑:梁桂芝]

收稿日期:2016-06-14

作者简介:刘建飞(1959-),男,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国际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中图分类号:D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8520(2016)04-0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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