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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中见秩序
——郑聿专访

2016-03-13台湾洪崇德

名作欣赏 2016年13期
关键词:诗集玻璃玩具

台湾|洪崇德



慵懒中见秩序
——郑聿专访

台湾|洪崇德

与郑聿在小咖啡厅碰面。在日初出版社担任主编的他甫下班,没有一般想象的早出晚归。“把工作早点做完就可以下班啦。”他笑笑,日复一日的工作未曾像作品《比克大魔王上班日》般带来磨损,反而内化成生活的一个齿轮。

数年如一日住在五坪(约二十平米)小房,生活是他的第一顺位。他慵懒自适,对什么都不慌不忙,但谈到诗时,眼神便多了几分热烈。偶尔将眉头锁紧,又松开。好像这些尖刻都会过去,而他固持简单生活,对一切满怀把握。

用简单的句子去承载大诗意与多层的意义是比较有趣的

从世新大学中文系到东华大学创英所读硕士,他学院出身,亲身参与“70后”的网络热潮。郑聿读大学期间曾参加诗社,通过网络新闻台认识创作者,虽不热衷社交行为,不在网络社群成名,却不自觉孤立。或许是担心被影响,所以保持距离。谈到对1980—1990年间出生的诗人影响巨大的夏宇,他说:“她对于一个年轻诗人来说,好像张爱玲对于年轻小说写作者,风格的影响是很明显的。很容易学习,却不见得学得好。所以我很快让自己避开了。”

他尝试过古典意象或艰涩词汇,很快确定不适合自己:“现在的写作是调整后喜欢的方向。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一般人使用的词汇、语句,让它们在不同的地方被翻转,是我认为比较有趣的部分。”“有趣”作为不断被提起的关键词,并存于郑聿的阅读品与写作中,这是网络诗人的共性。作为读者,他喜欢古典却具备谐趣的唐捐;但创作时,他道:“我是不喜欢背诵形式的人,用艰涩的方式创造语境让我很不耐烦。对于我来说,用简单的句子去承载大诗意与多层的意义,是比较有趣的。”

他常被读者用来与孙维民比较。他虽不否认对其的偏爱,却也语带保留:“我不相信有诗偶像这回事,诗人跟作品都是可以舍弃的。过度投入另一个诗人的著作不见得能获得更多,还容易因阅读能力跟作品的歧异性而受限。”

越要用力,就越无法写出理想的作品

郑聿喜欢秩序,注重结构:“清朗明白的句子也要有结构,才能支撑诗意。我喜欢结构,却不希望过于明显。我希望组织出承先启后、因果关系,却若有似无的状态。”琢磨每以年计,只为让作品以最好的方式呈现。这是他公开发表量不多的主因。

他举例,《玻璃》诗集原有同名诗《玻璃》,却因完成性不足而舍弃。修改进度的不同,让《玩具刀》的《画师》《画师III》,《玻璃》的《画师II》《画师IV》分放在不同诗集中。《最近的最远》也有网络与诗集的版本差异。

他在台北《人间福报》曾有“截角诗”专栏(集结成《从失恋到世界末日》一诗,收录于《玻璃》)。被问及催稿是否带来压力,郑聿的目光稍凝,随后轻描淡写:“刚好失恋了一阵子,所以想把一些东西处理掉,截稿的压力没有想象中来得大。就是持续写几个句子,展现诗的技巧,并把不要的东西丢掉。”但这可能是郑聿的特殊情况:“我曾有过严谨的写作计划,但好像越要用力,就越无法写出理想的作品。”

在部落格发表后删去旧作的习惯,印证了他对发表的洁癖。自述几度撤回报刊留用的作品,他脸上不无尴尬。但我更在意细心打磨背后,他的追求为何。他说情感常常是开启诗意的钥匙:“情感只是一个入口,出口却不见得是情感导向的。我不会为单纯创造情诗而满足,反而会期待更为形上、升华的内涵。我每一首诗都期待进入这样的状态。”

世界是个大玻璃

“表现上极简”与“呈现形上思维”并存,为他带来新的困扰。恰如《玻璃》最末的诗句:“刚开始只是想减少/如今却真的太少。”(《留白》)他强调了《玻璃》后记的一段话:“越被精简、叙事减少,越会把自己困住。”想法停留久了,反而无话可说。

他以专业编辑的眼光,认为《玩具刀》的作品时间跨度长,而内容太多:“可以删去一半。”而完整度较高的《玻璃》,来自于更熟练的编辑经验:“诗集编排后当然会去赋予意义,但在那之前,每首诗都是独立的。我不喜欢将诗作跟辑名连结看待。”

从“钝感”到“想成为更少的人”,与军旅生涯颇有关系:“刚当完兵,出了第一本诗集。看什么事情都是慢动作的,不是现实的慢动作,而是心理上与我无关。那时我才意会人太敏锐也许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军中。《玻璃》是延伸下来的。世界就是一个玻璃,空气就是玻璃,他是各种形状的。像我现在跟你聊天,中间就隔着一层。世界是个大玻璃。”

郑聿谈论截角诗时,有“把一些东西处理掉”的说法。他说这来自工作后的感触:“发现自己更容易分心而不耐烦。”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郑聿将诗作为处理情感的功能性对象?他并不否认:“还是有其他触发情绪的表达,不见得一定要用诗来解决──而且通常是无法解决的。在挫败的时候写诗,可以让自己专心,如果写出了好东西,也能获得成就感。虽然没办法解决问题,却可以协助自己抵抗当下的难题。”

玻璃,这对我有多重的意思

两本诗集的意象选择及视角呈现不同。玩具刀和玻璃的首字都是斜玉旁,对应“王”姓,有个人生命意义①。两个意象都是由热到冷,须经淬炼的象征物。

郑聿说,《玩具刀》练习了比较多的抽离,并用拟人、拟物的方式进行自喻,所以才像是旁观者。《玻璃》时期对自己更了解,书写就一触即发:“我认为,‘我’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而那是我最熟悉的语调,用来表达熟悉的东西。我当然也可以书写社会事件,或者把自己投射在其他的生命来发声,可是我明白自己肯定写不好,不如交给别人……”

两相比较,他对《玻璃》更有把握:“一开始就知道要叫作玻璃,这对我有多重的意思。因为工作,常从永和搭地铁到淡水,玻璃就是我看待世界的窗口。因为倒影,很容易观察到车内外的人事物如何交迭出光线、时间差跟人的状态。另外,玻璃常常是一种骂人的话。”②他也提到初版的设计:“用紫色也是很凑巧的,紫色原本就是一个很被讨厌的颜色。”

把句子摆在对的地方

那么,当《玩具刀》先行提示了“钝感”,并显得“抽离”,为何《玻璃》在延续这个基础上会选择“极简”的策略呢?

“极简不是唯一的路。只是我比较不耐烦。”他说:“我可以在一首诗上专注很久。但若动用太多东西,就会很难驾驭,且更耗时间。对有些人来说,繁复意味着不用精细地筛选……就像写长篇小说,在意意象是否重复,是否字斟句酌,未免太绑手绑脚了。可是我选择的是诗,短诗对我又是比较清楚的状态,所以会仔细考虑每一个步骤。”

与此同时,必须留意象征在郑聿的诗句中,并非单纯且无意义的环境重现:“我希望让读者有自己的诠释,给他们跟生命贴合的空间,所以才会在诗作里放歧义的物件。”但他的歧义显然是幽微的。郑聿说:“不是只有使用意象才会发生歧义,应该站在整首诗的角度看待。比如一张桌子在空间中存在,不需透过意象跟形容,而是透过周遭环境的联动性来寻找意义。”

这个从背景寻找意义的方式,能协助我们重新评估他的作品。他说:“我一定要有厉害的句子在诗里,不管读者有没有接收到。”他又补充:“越简单的句子,放错位置就会全然失去意义。”例如“刚开始只是想减少,如今却真的太少”,如何“把句子摆在对的地方”让他考虑良久。

没有准备好,就不会拿出来

“诗不一定要反映一个人的心理状况,甚至离很远也没关系。”延续郑聿先前的说法,情感可以是入口,出口却未必如此,因为在书写中处理掉了。

访谈最后是写作生涯的展望。郑聿谈到近两年的公开发表更少了,却不再有年轻时对待创作的焦虑,因为开始新的尝试:“写诗对我来说,差别只在是不是以好的状态发表。跟议题无关,只在我觉得有没有处理得好。其他的尝试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准备好,就不会拿出来。”

附录:郑聿主要作品及出版信息

《玩具刀》,台湾逗点文创结社2010 年版。

《玻璃》,台湾逗点文创结社2014年版。

①郑聿的祖先王氏,曾过继给郑姓人家。

②来自美国俚语frit,通常是影射男同性恋者。

作 者: 洪崇德,1988年生于台湾嘉义,台湾然诗社社员、耕莘青年写作干事会成员,淡江大学微光现代诗社创社社长。目前为淡江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硕士生。2014年11起,与友人共同经营有facebook诗歌粉丝专页:“每天为你读一首诗”,目前拥有网络粉丝群三万六千余人,是台湾目前第二大的诗歌粉丝专页。

编 辑:张玲玲sdzll08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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