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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义文学“最后的骑士”
——高建群人类谜史探源梦

2016-03-11王稳苗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系陕西宝鸡721013

名作欣赏 2016年21期
关键词:陕北民族文学

⊙王稳苗[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系, 陕西  宝鸡 721013]

浪漫主义文学“最后的骑士”
——高建群人类谜史探源梦

⊙王稳苗[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系, 陕西宝鸡721013]

在实现伟大中国梦的文化复兴中,文学作为意识形态正是中国梦的灵魂所在。作家复兴梦的时代担当,就是以其豪迈的理想主义情怀,探寻本土文化本根中的民族精神、民族心理、民族生存形式的存在。在这个层面上,陕西作家高建群的创作文字就有着这样的理想主义浪漫本色。

理想主义浪漫文学民族精神探源

在陕西作家中,高建群是一位独特者,说独特就在于他被文坛誉为浪漫主义文学“最后的骑士”,中国文坛罕见的一位具有崇高感、古典精神和理想主义色彩的写作者。他的《古道天机》《六六镇》《愁容骑士》《胡马北风大漠传》《遥远的白房子》《大平原》,尤其是“大西北三部曲”的《最后一个匈奴》《最后的民间》《最后的远行》和2013年的近作《统万城》完全有悖于秦地黄土地的写作围圈,将笔触深向人类谜史探源的领域,在陕西文学中形成一道别具一格的文学风景线。

以现实历史观探寻人类生存谜史是高建群创作的一大特点。陕西作家人文关怀的个案特征是纷呈多样的,这主要取决于作家的生命经历和体验,对栖息地生活的感知。高建群来源于黄土高原的陕北,轩辕帝生息地,人类初始繁衍的神秘区域,这给他的创作注入了天然的有关人类生存的诸多秘史素材。所以,在揭示人类足迹,生存谜史的领域内,高建群有着天然独特的优势。《最后一个匈奴》《遥远的白房子》《雕像》《六六镇》《老兵的母亲》《伊犁马》《愁容骑士》等作品,展示了对人类生命足迹、生存谜史奥秘的探寻。人类历史是一部极其深邃奥秘的历史。

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其间生命过程的演绎蕴含着无限丰富而又复杂的诸多事象。许多人类社会的发生之谜、生存之谜、存在之谜至今仍未被人自身所能认识和揭示。

正是在这一神秘、神圣,又具有哲学意义的宏大命题上,高建群以极大的热情和深重强烈的忧患意识及历史责任感,来探寻人类演进和生存状态的诸多因素,揭示炎黄子孙世代生息,自强不息,奋发向上,摆脱蒙昧,实现文明履迹的内驱力和动力源。《最后一个匈奴》堪称典范力作。诚如作者所讲“本书旨在描述中国一块特殊地域的世纪史”“试图为历史的行动轨迹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作者对高原斑斓的历史和大文化现象,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作者还以主要的精力,为你提供了一系列行走在黄土山路上的命运各异的人物,他在这些人物,尤其是吴儿堡家族人物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梦想和对陕北,以至于对我们这个民族善良的祝愿。”①这个认识,阐明了高建群创作此类作品的两个理念,即寻找人类历史行踪的起至归宿和展现人类生存史迹的生命演绎。这也是作者的“梦想”,是一往深情关注陕北父老乡亲生活命运的“善良祝愿”。

陕北自远古以来神奇神圣,这不仅因轩辕人文初祖的衍生与发展,而且是历史上民族争雄,战事狼烟涌起的频发要地。由最后一个匈奴人种繁衍的粗犷剽悍,骄傲不羁,却又憨直蒙昧,英雄与懦夫,天才与白痴杂居的群体的崛起,使陕北荒寒大漠自然景观附着了更为幽深浑厚的历史文化色彩,蕴含着更为深沉的人类生存之谜和发展之谜。作者以沉重的笔触,勾勒了陕北人世代近似原始状态的生存方式。高粱、小米、酸菜、洋芋、窑洞、土炕、黄土、风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艰难岁月,单调贫乏的生命流逝过程。物质的贫乏是客观的,文化的贫乏却是悲哀的,它反过来又加深加速了物质的贫乏。《最后一个匈奴》中一个拥有十三个孩子的家庭,贫困之极令人难以相信,竟连十三只碗具也无法备有。父亲在截断的一棵树干上凿了十三个坑,每逢吃饭时,一坑一勺,十三个孩子如同一群小猪一般围而抢吃。如此触目惊心的愚昧生殖繁衍他们自己却认识不到,愈加促使其生存景观的悲哀。正如众所周知的陕北牧羊娃的答问所言:“娃,你干吗?放羊。放羊干吗?挣钱,挣钱干吗?盖房子。盖房子干吗?娶婆姨。娶婆姨干吗?生娃子。生娃又干吗?放羊。放羊干吗?……”这种典型的蒙昧时代人种退化的循环现实使高健群忧患深广的人文关怀愈加深沉。面对艰难沉重的生活,作者毫不留情地撕开了生活的本相,展示了陕北人一个个坎坷痛苦的人生悲歌。杨贵儿辛苦一生,还未实现扎一孔新窑口的愿望便撒手人寰;杨作新革命一生,却以莫须有罪名饮恨自尽;杨岸乡博学多才,却遭人歧视而被流放、监禁;杨蛾子空守苦情而无望的悲伤命运;黑大头肝胆相照却暗遭圈套,死无全尸;剪纸女孩饥肠空腹而死于暴食;女知青为其妹身受凌辱等等。高建群从吴儿堡人物命运的悲歌中,揭示出了导致贫困的原因是“越垦越荒,越荒越垦”的生态环境的破坏,和“越生越贫,越穷越生”的劣育连缀的愚昧。这是一块“特殊地域的世纪史”,一幅特殊的生存图画,浸满着作者无限的焦虑和改变其现状的梦想和愿望。杨岸乡作为文化启蒙,精神使者的形象,黑寿山作为脱贫致富,物质层面改革者的形象,寄托了作者关注民生民情的人文情怀。正如作者在《最后的远行》中关于张家山这个人物时说:“这是一个大智慧,一个大幽默,一个额上印着悲剧印记的人。他的胸膛里,弥漫着一种悲天悯人,堪让我们肃然起敬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善良’。因为这个,所有的微笑便蒙上了一层苦涩的意蕴。”②所以作者认为“传统在消失,古典精神在消失,昨天的文化在消失。张家山这样的人物,也许是游荡在高原的最后的骑士了。几十年,几百年之后,孩子们大约只能在老祖母的童话中,见识这一类人物了”③。

人类历史是一部生命斗争史,生存拼搏史。陕北的贫瘠荒寒是历史的造就。在高建群的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中,作家对陕北农民苦难生活的描写亦可谓触目惊心。如作家写“大年馑”:“从1927到1929年,整个北中国赤地千里,连年大旱,这就是中国现代史上那场至今令人谈而色变的大年馑,民间管这次年馑叫‘民国十八年大旱’。……民间歌谣中:‘人吃人,狗吃狗,舅舅锅里熬外甥,丈人锅里煮女婿’,就是对那场悲惨图景的真实写照。”④而在写上世纪70年代末的生活景象时,苦难的阴影似乎还弥漫于人们的头顶之上。作家通过下乡知青丹华的眼光看到了令人惊悸的一幕,那就是小女孩由于太过饥饿一下子又吃得太饱而撑死的悲惨画面。然而这里的人们却代代生息,身处困境,能安然处之,以极大的承受力在困苦中前行着,创造着,“信天游”的悲伤哀婉是他们抒发人间苦乐的情感寄托。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其奥秘何在呢?什么根源使他们饮苦为乐,顽强生存?其中蕴含着许多不解的生存之谜和发展之谜。可以说,高健群在作品中对人物的生命经历做了清晰的诠释。比如杨贵儿为能住上接口石窑的愿望而勤俭奋斗一生;杨蛾子为企盼与红军伤员的刻骨之爱而守望半生;杨作新为共产主义事业牢底坐穿;丹华向往“柏拉图式”的恋爱;黑寿山、白雪青执着改革的情怀等等。这些宏大的理想,细小的愿望,事业的追求,爱情的守望,物质的企盼,正是他们得以生存的理想之光、精神之源,是饮苦为乐、顽强生存的心理驱动力。

人类历史就是这样不断地发现新质,再造新质的历史,不断地破译迷难,超越迷难,征服迷难的历史。从这个意义说,《最后一个匈奴》《最后的民间》《最后的远行》的情感抒写,高建群展示了陕北人顽强生息的群体心灵历程;窥视并破译了人类生存之谜、发展之谜的内在秘源,完成了在这个领域内建树的人文新理念。

人类的存在关怀,其根本在于美好人性的培植。这是高建群创作的又一理念。《遥远的白房子》便涉及了这一主题。这是一部具有浓郁象征意义的作品。写的是终年守卫在边塞白房子边防站站长的回族强人马镰刀和十几名士兵的故事。常年的孤独单调和枯燥,与茫茫荒原为伴的生活,使他“人离不开人”的心理愿望愈加强烈,士兵们渴望人群的到来。终于在一次巡逻中,与他民族的巡逻队边界相遇了。人的增多使双方产生了无比的快感,寂寞的缓解,由敌对的解除到歌舞的狂欢,荒原上洋溢着人类之爱的美好气氛。然而,由于“借条”事件的突发,导致两国边界的冲突。于是短暂的人类之爱被民族仇恨顷刻扼杀,马镰刀等双方士兵在失去人性之爱的苍白困惑现实中集体自杀。这里,小说所倡扬的人性之美、人类之大爱的人文关怀指向显而易见,反映了作者对宽广的人性、人类主题的深沉思考。遥远的白房子是圣洁的,是人类大爱的象征,是和平安详的象征。高建群的这一理念与探源人类生存理想之谜的理念一脉相承,构成了其全部创作中人文关怀的真正内涵。

以理想文学观倡扬民族生命力是高建群创作的又一特点。倡扬民族生命力的文学观是高建群文字一贯坚持的,因而被文坛誉为罕见的一位具有崇高感、古典精神和理想主义色彩的写作者。社会生活的广阔决定了作家创作视域、价值取向的多元。陕西当代作家众多,涉猎生活领域自然广泛,对文学的认识和理解也无疑是多方位的。然而奇怪的是陕西作家却无一人猎取惊险诡谲、奇闻异趣和不着边际的荒诞、魔幻之事。这反映出他们对待文学之正、之纯、之真、之实的严谨态度和价值取向,是一群真正活跃在文坛上的痴者和守望者。柳青、路遥、高建群的创作,无不展现出一种大气高扬、关乎民族命运、关乎人类生存状态的良好文学思维走向。

高建群在《最后一个匈奴》的后记中说:“作者对高原斑斓的历史和大文化现象,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作者还以主要的精力,为你提供了一系列行走在黄土地山路上的命运各异的人物,他在这些人物身上,尤其吴儿堡家族人物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梦想和对陕北,以至对我们这个民族善良的祝愿。”这个表述是清晰的,可视为作者对文学是什么和如何从事文学的基本看法。

不可否认,高建群从《最后一个匈奴》到《雕像》《遥远的白房子》《六六镇》《愁容骑士》,及近作《统万城》的先后推出,都在阐述着各类人物的命运归宿,寄托着自己对善良人民、善良民族生命力的美好祝愿和倡扬,在更高层面上高扬着人类理想精神的风帆。由最后一个匈奴人种繁衍的黄土高原民族,虽然经历着荒寒贫穷的无望困惑,接受着荒蛮蒙昧文化,但奋斗、拼搏和求生的强烈愿望在一代代人们前行的足迹中发生

着质变。由蒙昧到文明,由无知到已知,吴儿堡家族的后代终于扬起了新的生命风帆,作者的良好祝愿和梦想也随之有了理想的归宿。在《遥远的白房子》和《雕塑》中,高建群准确把握了人类大爱和革命英烈的理想主义精神之光。马镰刀与两个民族几十名士兵的集体自杀,折射出民族仇恨的狭隘和人类融和之艰难与悲哀,给作者的人类之爱、人性之美的理想和梦想蒙上了悲剧色彩。而《雕塑》中的革命英烈兰贞子,以雕塑的形象矗立于雄浑的苍苍莽莽的高原,完成了作者爱国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艺术构想。英雄与高原的相映生辉,更增加了英雄的伟岸身躯。她那农妇式的粗壮腰身,那未曾当过母亲、未哺育过孩子的平坦的胸,那一只手拎双枪、一只手仿佛采摘地上黄花的浪漫神态,使人透过重重历史硝烟雾霭,依稀看到了一种闪光的英雄主义精神,一种高扬的“战地黄花分外香”的浪漫主义人格力量。

陕北是一块神秘而又神圣的地方,古之英雄与今之英雄的代代辈出,堆积了这块神秘土地上的诸多悲壮凄哀的英雄故事,造就了放阔、豪迈、粗犷、大气高扬的大漠群像,形成了坚毅、深沉,背负民族灾难的漠北荒寒硬汉子气质。这样一种幽深广远的历史,精神充溢的环境,天然地给予了高建群施展理想抱负、揭示民族命运、倡扬民族精神的深厚渊源;加之他长期在陕北生活的感同身受、军旅边关的独有体验,这种以文学为载体,“寄托对这个民族善良祝愿”的创作理念也就自然天成。这说明高建群的文学价值取向,既富有个性特点,又具有陕西作家的共性特征。人文关怀、社会忧患意识非常鲜明。作者感叹“乡村在消失,朴素在消失,人类初民时期的那种崇高感和尊严感正在消失。人们为什么现在呼唤‘原生态’,那是因为‘原生态’距离人们越来越远了”⑤。为此他深情地呼唤:“大平原啊,我们世世代代在他的怀抱里出生,我们世世代代在他的怀抱里死亡。它承载和覆盖了全书,承载和覆盖了我们所有的痛苦和欢乐。”⑥

据此,高建群以现实主义创作原则为质核,以作家多元个性价值取向为标本,以人类谜史探源为视角,构成了秦地文学的别样特色。

①④高建群:《最后一个匈奴·后记》,作家出版社1993年版,第425页,第580页。

②③⑤高建群:《最后的远行》,华龄出版社2007年版,第6页,引言二,第6页。

⑥高建群:《大平原》,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416页。

作者:王稳苗,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15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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