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
——工业文明之殇
2016-03-11吴泽琼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深圳518060
⊙吴泽琼[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 广东 深圳 518060]
《恋爱中的女人》
——工业文明之殇
⊙吴泽琼[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 广东深圳518060]
D.H.劳伦斯是著名的英国作家,被福斯特称为20世纪最富有创造力的小说家之一。《恋爱中的女人》中,劳伦斯通过对机械化工业文明所带来的混乱、压迫与恐慌进行描述,体现出他对社会生态失衡的忧思以及对现代工业文明的失望与否定。
《恋爱中的女人》 工业文明压迫失衡
“贯穿D.H.劳伦斯艺术生涯的一个核心主题是对现代理性——工业文明的否定,对自然和本能的复归和向往。”这种反工业化的情绪其实可以追溯到19世纪的英国浪漫主义文学,诸如威廉·华兹华斯与萨缪尔·柯勒律治等湖畔派诗人就对中世纪和宗法式乡村生活无限缅怀。受自然地理环境的影响,英国气候湿润,草木花卉茂盛宜人,园艺自然就成了英国人所热衷的传统。上至皇室贵族的庄园府邸,下至平民百姓的蜗居小屋,精致典雅的花园都是必不可少的点缀。“在保守的英国人看来,冷清僻静的寂然之处,才有这个民族最尊贵的东西,也能由此生出牢靠的美德和纯净的欢快,乡居及其文明的享受被看作是古老英国留给现代生活的遗产之一。”然而,工业文明所带来的混乱与喧嚣打破了传统乡村生活的安宁与清净,这种机械冷漠的运作方式令他们无所适从。劳伦斯出生在工业化的诺丁汉郡,切身的经历让他能够深刻体会到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恋爱中的女人》中,劳伦斯以一个矿区小镇为背景,介绍了在煤矿工业大亨克里奇家族的强势掌控下,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破坏,工人们受到无情剥削,以及女性处于压迫失语的状态。不难看出,文中劳伦斯依然继承了这种回归自然、抗拒现代工业的民族情怀,表现出他对社会生态失衡的忧思以及回归自然的向往之情。
一、混乱与恐慌
小说开篇即描述了煤矿小镇黑暗、污秽的环境。贝尔多弗是一个中部小镇,当地人大多依赖煤矿产业生活,世代的开采早已使土地难以负荷。街道漆黑,田野黝黑而肮脏,远处的山谷仿佛也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住在道路两旁的煤矿工人似乎也与这脏乱不堪的环境融为一体,黑暗无处不在。布兰温姐妹行走在贝尔多弗大街,丑陋而污秽的街道让古德伦心里备受煎熬。穿着长筒袜、带着丝绒帽的她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在她眼中,这就如同“食尸鬼般的世界”。煤矿的污染持续蔓延。当姐妹俩远离矿区,越过山丘的另一端,那“黑色的魔力”仍旧笼罩着田野与树林。即便是工业巨头本身,也无法逃离这黑暗的侵蚀。尽管隔着一片小小的湖泊,参天大树与“山岗遮盖住了远处的矿井,却遮盖不住直往上冒的黑烟”。整个小镇因煤矿挖掘已变得污秽不堪,令人生厌。寂然幽美的乡村景观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幽暗恐怖的残破景象。身处其中时,古德伦感到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就会扑倒在地。她的心抽搐着,仿佛能够切身体会大地的苦楚一般。这一刻,她成了土地的化身,煎熬着,呼喊着。过度的资源开采使她身心疲惫,无力反抗的她只想“求得解脱”,暂时逃离这“充满敌意的世界”。通过古德伦的情绪宣泄,劳伦斯不着痕迹地将自然所承受的痛苦与压迫表现出来。工业文明所加诸她们身上的痛苦与恐惧让其无所遁形,只能被迫地无力承受着。
二、机械与冷漠
1993年,罗丽·格伦与格雷塔·戈德在《生态女性主义:通往全球正义与现世健康》一文中指出,通过科学改革而建造的机械物质模型将最终把所有事物物化为资源或工具。社会将变得功利而现实,自然、土地甚至人类都会被工具化,仅为生产利润而存在,和谐共存的社会不再成为可能。
《恋爱中的女人》中,作为煤矿大亨,克里奇家族掌管着小镇的经济命脉。尽管父子两代的经营方式有所不同,但本质上并不存在差异。老汤姆斯自认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渴望将爱与幸福带给为他服务的工人们。然而,工人的一场骚乱让他资本家的嘴脸展露无遗。一开始,汤姆斯左右为难,他想要坚持自己的仁慈理念,而同时“他也是个尽心的工业创办者,他完全知道他必须保留他的财产,维护他的权威”。两难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更神圣的财产与权威,并放任士兵武装镇压这场骚乱,不计伤亡。可见,在仁爱与善意的糖衣下,“机械般的利剑”依旧存在。
小时候的杰拉尔德目睹了这一场骚动,并对父亲追求博爱的基督信仰不以为然。在他眼中,“只有地位和权威才是真家伙”。继承了父亲的企业后,他进行了一番彻头彻尾的改革:从美国运来了先进的机器设备,让员工们像机械般地辛苦劳作;将老弱无能群体赶出公司;责令寡妇取煤必须付钱,认为她们是令人作呕的寄生虫……在他的经营下,一种新的秩序产生了。他严厉、冷酷又无情,只在乎自己的野心而不屑关注在他脚下挣扎求生的贫苦大众。工人们在他眼中与地里的煤矿并无分别,所有的一切在科学改革后已然物化成一种工具般的存在。“机械的原则代替了原来有机体的原则”,原本的生态系统已被彻底摧毁,所有的个体在强大的机械意志下逐渐失去了自我与希望,无力地配合着大机器的运作。大机器时代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利润,却也让自然与工人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地下的煤炭一日日枯竭,矿区环境愈加惨烈,工人们犹如一条没有感情的黑灰色水流,一切都不再具有生命力般地日益枯萎。
三、掠夺与征服
劳伦斯笔下的工业文明不仅机械冷漠,且极具攻击色彩。《恋爱中的女人》中,杰拉尔德作为家族企业的继承者,年轻且野心勃勃。一开始接触煤矿产业时,他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征服欲。为了将矿井深处的煤矿开采出来,他想方设法,“在挑战面前兴奋得全身颤抖”,而这一切并不单纯为了经济效益。他所追求的是事物臣服于他脚下的快感,对他来说,“征服是关键”。于是,他进行机械改革,引进新技术,终于成功地将煤炭从地底源源不断地挖掘出来。看着眼前事物的顺从,杰拉尔德感到心满意足。
此外,杰拉尔德也表现出了对动物的征服欲。在“煤灰”章节里,他无视母马对火车隆隆声的惊惧,执拗地强迫母马回头面对。母马的退缩与挣扎更让他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他毫不留情地进行武力镇压,直至母马在鲜血淋漓中臣服,他也终于露出胜利的微笑离去。目睹了杰拉尔德的暴行,厄秀拉无法忍受。发现马儿流血时,她发狂地喊叫制止,好像母马的恐惧与疼痛被转移到她身上一般不受控制。然而,杰拉尔德却变本加厉,仿佛在征服母马的同时也享受着厄秀拉的恐惧与挣扎。无独有偶,“兔子”章节里,看到古德伦与兔子搏斗的场面,杰拉尔德挺身而出,以残暴的手段制服了兔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与垂死的挣扎并未引起他丝毫的仁慈。相反,他残忍地控制着它,看到它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杰拉尔德的脸上展开了笑容,一种变态的快感油然而生。
“尽管女性仿佛被隐藏于历史长河,但在流行文化中,我们总能看到那些容貌姣好、年轻且极具性吸引力的女性的身影。”《恋爱中的女人》里也不乏这类人物。“薄荷酒”章节中,慵懒性感如猫的女子米纳特瞬间让杰拉尔德的眼睛为之一亮。更让他欣喜的是,他发觉自己对她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制约力。当想到米纳特如同牺牲品一般受他控制,“一股强烈的情欲传遍了他全身”。尽管一开始被米纳特所吸引,顷刻间他便主动出击,俘获了米纳特,让她如“无知的奴隶”般受他摆布,强大的征服欲彰显无遗。与古德伦的相处也是如此,杰拉尔德不断地尝试控制他的情人,但古德伦的反抗令他陷入了深深的焦躁之中。当发现情人即将与另一个男人离开时,失控的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他企图掐死古德伦从而满足自己灵魂深处的欲望,但最终无力挽回,冻死在了冰天雪地中。
四、结语
“征服和控制自然的危害是广泛的,它不仅直接导致了生态危机,而且扩展到人与人关系的范畴内,与阶级之间的征服控制……”杰拉尔德的人生仿佛是一段征服世界的旅程,自然、动物、女人,他视若无物,一味地强取豪夺,社会生态和谐不复存在。机械化工业社会背景下,环境遭到破坏,污秽不堪;工人不再反抗,绝望屈从;女性失语,两性关系极不对等,或像米纳特的不由自主,或像古德伦的恐惧逃避。毫无疑问,劳伦斯在《恋爱中的女人》中深刻地表现了他对工业文明的不满以及对社会生态失衡的忧思。然而,杰拉尔德所化身的工业文明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机械帝国建立之后,他所拥有的并不全是胜利的快感。夜阑人静时,莫名的恐惧会让他不知所措;故事最终也以他的死亡结尾。那么,杰拉尔德的死亡是否意味机械冷漠的工业文明即将消亡以及自然困境即将解放?也许并不尽然。“杰拉尔德死了,但文明的腐化过程并未完结,文明的危机并未结束。”好在人们的生态意识正在不断觉醒,并朝着构建和谐社会生态环境的方向而努力。
[1]阮炜.试论《恋爱中的女人》的主题[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1989(5).
[2]张伟.英国的灵魂在乡村[J].领导文萃,2013(1).
[3]劳伦斯.恋爱中的女人[M].郑达华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5.
[4] Gruen,Lori;Gaard,Greta.“Ecofeminism:towardglobal justice and planetary health”.Society and Nature2(1):135,1993.
[5] KathWoodward,SophieWoodward.WhyFeminism Matters.London:Palgrave Macmillan,2009.
[6]王诺.欧美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研究概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
作者:吴泽琼,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编辑:杜碧媛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