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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湿温论治不明原因发热

2016-03-10吴家顺

光明中医 2016年24期
关键词:温病滋阴临床

吴家顺 梁 伟



从湿温论治不明原因发热

吴家顺1梁 伟2

不明原因发热临床常见,且往往难以找到确切病因,西医对此无特别有效治疗方法。中医通过辨证论治,常常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疗效。不明原因发热,临床证候纷繁,阴虚证并不少见,气血亏虚者亦不少,但以湿温所致者最多见,病程较长,发热具有典型朝轻暮重特点,抗生素疗效欠佳。中医通过辨别其湿与热的权重,感受秽浊之邪的轻重,以及阴液的损伤程度,给予清热化湿,化浊解毒,兼以滋阴生津之法,疗效尚可。

不明原因发热;湿温;清热化湿;化浊解毒;滋阴生津

湿温是感受湿热病邪引起的急性外感热病[1],以身热不扬、身重肢倦,舌苔腻为主要特征。由于湿为阴邪,其性重浊黏腻,难以速化,与热相合,蕴蒸胶着,往往缠绵难愈,病程较长。湿邪病变以中焦为中心,但湿邪有蒙上流下的特点,故易弥漫三焦,并波及其他脏腑。湿蒙于上,清窍壅塞,则神志昏蒙,湿热下注,则易导致腹泻或小便不利。

1 湿温源流浅探

湿温病名最早见于《难经》,《难经·五十八难》曰“伤寒有五,有伤寒、有中风、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将湿温归属广义伤寒的范畴,病载其脉象为“阳濡而阴弱,阴小而急”。此后历代医家多有发挥,但总未脱离伤寒的束缚,直到清代温病学说的兴起,才在湿温治病方面取得了突破。如叶天士在《温热论》中对于湿热相合之邪提出了“渗湿于热下,不与热相搏,势必孤矣”的分利湿热的方法。薛生白在《湿热病篇》中提出了水湿三焦辨证。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立湿温专篇,并创立了三仁汤、薏苡竹叶散等众多治疗湿温的名方,至今仍广为临床所用。

2 湿温病治法

2.1 权衡湿热轻与重 湿温病以湿遏热伏为基本病机,热为湿邪所束,热邪难以泻越故见发热,下午酉时为阳明经气正旺之时,正气与邪气相争剧烈,此时发热最盛。湿与热相合,必渗湿泻热方为正治之法;若湿热夹毒,则须同时注重清热解毒方可奏效。湿热胶着,有湿重于热者,须利湿化浊为主,清热为辅;有湿热病重者,则须清热化湿并重;若热重于湿,则清热为主,化湿为辅。但清热药每多寒凉,用之过度,则反助湿;化湿药每多温燥,用之不当亦可助邪热。故去湿邪时,不可一味苦温燥湿,当多法合用,如芳香之藿香、佩兰、石菖蒲,淡渗之猪苓、泽泻,健脾之茯苓、薏苡仁,苦温之苍术、厚朴等相合为用。清热之法亦需讲究法度,若属中焦湿热,苦寒之黄连、黄芩、栀子当须急用,但湿邪缠绵难去,故用量不可过大过久,以免化燥伤阴。此时可配用甘寒之金银花、连翘、滑石。

2.2 利湿化浊兼解毒 湿邪与浊邪同类相求,每每相互“勾结”,难以截然分开,若见患者神识昏蒙、分泌物秽浊、舌苔白厚而垢腻,则须考虑浊邪的可能[2]。对于浊邪,一般化湿药恐难以奏效,且浊邪往往夹毒[3],化浊之药人人皆知,但解毒之药往往为人所疏忽。治浊之法,当效法吴又可之达原饮,用槟榔、厚朴、草果苦温燥湿化浊,同时辅以黄芩、甘草清热解毒。从达原饮方药组成来看,燥湿化浊与清热解毒并举,但后人往往注重化浊,而忽视解毒,且历版方剂学教材也只是认为黄芩为化湿药,而非解毒药[4],实为憾事。故余临床每遇湿浊病人,多用甘露消毒丹加减治疗,尤其注重清热解毒治疗,用药多金银花、连翘、黄芩、白花蛇舌草、浙贝母等清热解毒类,疗效尚可。浊邪致病,临床表现变化多端。浊邪每易蒙蔽心窍,故可用石菖蒲、远志、郁金开窍化痰,湿浊易困脾胃,可用芳香化浊之法,如藿香、佩兰、苍术等。湿温之邪每每流连气分不解,且浊邪易夹毒,故可用金银花、连翘、黄芩等气分药以解毒透热泄邪。若湿浊重者,可酌情加用苏合香丸、玉枢丹、至宝丹、紫金锭等化浊开窍解毒之药,则其疗效更佳,但现今临床已少见报道。

2.3 适当滋阴与补液 湿温治疗历来有“三禁”之说[5],即禁发汗、禁滋阴、禁苦寒攻下。因湿温初起,湿与热合,滋阴反而助长湿邪,故不当行此治疗。但以上均为相对而言,人有体质差异,病程有长有短,不可一概而论。临床上,对于“湿温”病人,发热病程较长,津随汗泄,每易伤津耗液,查其舌,则可见苔白厚而干,中有裂纹等湿浊未化,津液已伤之象。查其电解质,往往高钠低钾血症,须补水并纠正电解质失衡。故此时,滋阴已是必然,但不可过于滋腻,熟地黄、阿胶、当归、石斛当为禁忌之品,当选用甘寒养阴不助湿之物,如沙参、生地黄、芦根、天花粉之品。此外,还需遵叶天士“滋润药中加甘草,令甘守津还”之法,取甘草扶助胃气,胃气得复则自能生津布液。当然,在此当须注意的是,笔者以为不可以滋阴之法替代西医的补液及纠正电解质失衡的治疗。正如叶天士所言“救阴不在血,而在津与汗”。湿温病人,每多发热与汗出,津液多从汗泄,易导致电解质失衡,此时加强静脉补液及纠正电解质平衡乃对因治疗,可以迅速改变体内水液失衡的病理状态,因而起效更快,可以弥补中医在此方面的不足。

3 病案举隅

黄某,男,70岁。2016年4月10日患者因“右侧肢体偏瘫4年,嗜睡1周”入院。患者2012年4月突发失语,在湖北省人民医院诊断为脑干梗死,后遗留右侧偏瘫、饮水呛咳、吐词不利,间断服用阿司匹林治疗。近一周睡眠增多,呼之可应,可以对答,无发热、咳嗽,精神差,食少,大便3日未解,小便正常。既往有高血压病史20年,高血脂病史。否认糖尿病、冠心病、慢性肾脏病病史。查体:BP:169/92 mmHg,HR:84次/分,指脉氧98%;嗜睡,不完全混合性失语,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光反射灵敏,双侧眼球活动自如,右侧鼻唇沟浅,伸舌偏右;右侧上下肢肌力2级,左侧上下肢肌力5级,肌张力可,腱反射对称,双侧病理征阳性,双肺呼吸音粗,可闻及干性啰音,心律齐,腹部软,舌红苔黄厚腻,脉弦滑数。

患者入院后第三天出现昏睡,发热,体温升高达38.5摄氏度,无呕吐、抽搐,无咳嗽咳痰,大便仍未解,小便未见异常。入院辅助检查:血常规:12×109/L;糖化血红蛋白10.5%;血脂分析8项:总胆固醇6.04 mmol/L,甘油三酯2.65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0.79 mmol/L,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4.37 mmol/L;血清降钙素原<0.05ug/L。心电图:窦性心律,陈旧性下壁心肌梗死,T波改变。肺部CT:双肺炎性病变,双侧少量胸腔积液。头部MRI:脑干、双侧基底节区、双侧额顶枕及双侧半卵圆中心多发脑梗死,右侧基底节区病灶呈急性期表现,左侧枕顶叶病灶软化。血清淀粉样蛋白A<5.0 mg/L;C反应蛋白19.01 mg/L。痰液培养、血液细菌培养、咽拭培养、真菌涂片阴性。抗自身抗体、ENA8项、巨细胞病毒抗体、呼吸九项细菌病毒感染抗体检测、肥达反应、链球菌溶血素O测定、血液疟原虫检查、寄生虫抗体、梅毒、艾滋抗体、体液免疫、真菌葡聚糖测定均阴性。

患者发热临床考虑肺部感染可能性大,给予头孢哌酮他唑巴坦抗感染治疗3日,体温升高达39摄氏度。呼吸专科指导下先后使用莫西沙星、美罗培南、热毒宁、大扶康等抗感染治疗10日,患者持续发热,且发热呈朝轻暮重的特点。请临床药学部会诊,建议美罗培南1.0 g,静脉滴注,每日3次,氟康唑胶囊200 mg,口服,每日1次,联合替考拉宁0.2 g,静脉滴注,每日1次,连续治疗5日,患者仍持续发热。

患者发热不能用肺部感染解释,临床考虑发热待查。运用中医药治疗。现主要症状为发热,神昏嗜睡,大便稀溏,小便清,纳差。舌红苔白厚稍干,苔中黄有裂纹,脉滑数。中医辨证属湿热蕴结,热盛津伤。处以利湿化浊,滋阴生津,清热解毒的中药方:藿香10 g,豆蔻9 g,薏苡仁30 g,茵陈15 g,滑石20 g,石菖蒲12 g,酒黄芩10 g,连翘10 g,浙贝母10 g,南沙参20 g,麦冬10 g,生地黄10 g,白花蛇舌草30 g,金银花20 g,陈皮6 g,甘草6 g,泽泻10 g,茯苓20 g。颗粒剂,3剂,每日1剂,分3次服用。

服中药后患者体温开始呈下降趋势,结合舌脉,守4月26日中药处方,去白花蛇舌草,加苍术苦温燥湿,党参补虚扶正。颗粒剂,4剂,日1剂,分3次服用。

5月3日,患者热退,精神好转,神清,无咳嗽、咳痰,饮食增加,大便通畅,小便调。继观3天,5月6日患者病情好转出院。

按:患者因再发脑梗死入院,入院后第3天出现发热,结合血常规及肺部CT,考虑肺部感染,给予抗感染治疗,先后用头孢哌酮舒巴坦、莫西沙星、美罗培南抗感染治疗,抗生素逐步升级,患者持续发热不退。痰细菌培养及血液培养均阴性。风湿、自身免疫、结核、寄生虫、肿瘤及EB病毒检查阴性,临床未找到确切原因。为排除药物性发热,停用抗生素一天,体温反而升高,在呼吸科及药学部会诊指导下联合美罗培南、替考拉宁、大扶康抗感染,患者发热仍然没有控制。

临床考虑为不明原因发热,予以中药调理。患者持续发热近半月,且朝轻暮重,病程缠绵不愈。查其舌见白厚腻苔稍干,中部稍黄,且有裂纹;切其脉数略滑。中医可以将其归属“湿温”。舌苔白多黄少,系湿重于热;苔干伴有裂纹,示其湿浊未化,胃津已伤。湿浊下注,则大便稀溏;湿热上蒙心窍,则嗜睡昏蒙;脉滑数亦为湿热之征。故方用甘露消毒丹合增液汤加减治疗,治以利湿化浊,滋阴生津,并加强清热解毒作用。3剂之后,热退神清,说明方已中的。查其舌象,舌淡苔白厚,中部黄苔渐清,热象渐减,寒湿之象趋于明显;切其脉,左脉由滑数转为细数,此其体虚显现之象。故守上方,去寒凉之白花蛇舌草,加苦温之苍术,并加党参扶助正气。服药期间,热邪未复,神志渐清,食欲转佳,大便渐正常,舌苔渐薄,以上均为湿浊渐去之象,病情趋于稳定。本案患者为脑梗死再发,必有血瘀,但西药已予抗血小板聚集、改善循环治疗(类似中药活血化瘀),故处方中未加活血化瘀药。

[1] 王震河.浅论中医湿温证治[J].现代医药卫生,2003,19(3):315-316.

[2] 赵进喜,庞博.中医学“浊”的涵义及其临床意义[J].中医杂志,2009,50(7):581-584.

[3] 徐伟超,贾蕊,李欣,等.浊毒病机理论探微[J].新中医,2015,47(9):1-3.

[4] 谢鸣,周然.方剂学[M].2版.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2:106.

[5] 杨宇,马健.温病学[M].2版.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4:230.

1.湖北省武汉市第一医院神经内科(武汉 430022);2.湖北中医药大学中医临学院(武汉 430061)

10.3969/j.issn.1003-8914.2016.24.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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