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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湃与海丰社会主义青年团问题二则考辨

2016-03-10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16年3期
关键词:彭湃

[摘要]中外学界业已对彭湃及其主导下的海丰农民运动做了相当深入之研究,各类成果可谓琳琅满目。然而,囿于直接材料尚付阙如,研究者对彭湃何时、何地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以及海丰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何时成立等问题,仅能依凭部分当事者的后来回忆,并结合其他材料加以推断。这导致相当长时期内,党史界相关讨论或语焉不详,或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文对上述问题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关键词]彭湃;社会主义青年团;考辨

[中图分类号] D29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6)03-0011-03

一、彭湃入社会主义青年团之时间与地点

目前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关于彭湃何时、何地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回忆材料中,曾任青年团海陆丰地委书记的林务农于1989年在《回忆海陆丰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经过概况》一文中提到,彭湃1921年5月留日归国后,由施存统介绍,在上海入了团。[1]而曾从事过广东青年团史研究的陈善光,则根据李春涛在《海丰农民运动及其指导者彭湃》中的提示,同样也认定彭湃是在1921年5月从日本返回国内后加入了团组织。不过,与林务农回忆不同的是,陈善光认为,彭湃入团的地点并非在上海,而是他持施存统的介绍信经上海返回广州找到陈独秀,“并和他来往”后,受陈独秀影响,由其吸收,在广州入团。[2]

以上两种说法皆肯定了彭湃入团的时间为1921年5月,这一说法也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不过,就彭湃于何处入团却出现了分歧。

据时任中共组织在日本负责人的施存统后来回忆,1921年3、4月间,他曾代表中共同彭湃作过一次长谈,希望其加入留日中共小组。然而,由于双方部分意见“不完全一致”,彭湃并未加入。不过彭湃也并未因此就与中共方面断绝了联系,在离开日本时曾找到施,后者帮他写了一封给陈独秀的介绍信。[3]林务农与陈善光同时谈到彭湃系经施存统介绍入团的说法,可能皆来源于此。

如果施存统的说法成立,彭湃应该是1921年5月拿着施存统给的介绍信,从日本返回广州找到那时正接受陈炯明之邀出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的陈独秀,在广州加入团组织。如是,则林务农的回忆可能便难以成立。

当然,林务农的说法却也并非全无道理。据1984年出版的《彭湃传》所记,1921年5月,彭湃从日本归国后,“不顾旅途的疲劳”,在上海完成《日本底“五一”》一文,连续刊发于无锡《双周评论》第1、2期上。[4]考虑到林务农回忆文章完成于《彭湃传》之后,其回忆很可能是受到这一研究之影响。

事实上,1921年4月,社会主义青年团在上海成立了临时中央委员会,并由俞秀松出任书记。假若1921年5月彭湃果真在上海有驻足停留,通过施存统的关系,他应该有条件加入团组织。但是,如果注意到当时上海成立的团中央主要是为准备参加当年7月在莫斯科召开的青年共产国际大会,并未承担起发展、领导“全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活动的任务”[5],而1921年前后彭湃与俞秀松等也并无往来,可知即便彭湃《日本底“五一”》在上海完成,也不大可能有机会入团。因此,林务农的回忆可能并不成立。

那么,陈善光的说法又是否能够成立?已知的情况是,1921年5月前后,广州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正因陈独秀的到来,团员中之“无政府党人”如梁冰弦、欧声白等人不承认“无产阶级专政”[6],决定退出组织。广州的S.Y.正面临着“进行上发生种种的困难”,不得不“自行宣布解散”的问题。[7]直到1921年12月前后,才由谭平山着手重新恢复组织。

更为关键的是,1921年4月,彭湃在日本获悉祖母病危的消息后,他抓紧时间完成毕业论文,未参加学校举办的毕业旅行与毕业典礼,便于5月上旬提前归国,马不停蹄返回海丰,参加祖母的葬礼。[8]这期间他并未在广州作过多停留,且亦没有其他材料表明,1921年5月与陈独秀在广州有过会面。这样,陈善光的说法似亦有瑕疵。

根据李春涛的回忆,1921年8月中旬,彭湃为向陈炯明解释他在海丰组织“社会主义研究社”并非提倡“非孝”、“公妻”、“共产”,曾携郑志云、陈魁亚赴广州,在广东省议会住了两个月,其间他曾拜访过陈独秀。[9]是否可以认为彭湃因此次与陈独秀的会面,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

诚然,1921年8月,陈独秀正面临着被守旧人物攻讦,要求陈炯明将其驱逐出粤的压力;陈独秀本人也不得不以医治胃病为由,向陈炯明提出辞呈,准备返沪。[10]根据《广东群报》记载,1921年9月9日,广东省教育委员会职员举行祖践大会,为陈独秀践行[11],可知陈独秀离粤日期应在这以后。此时彭湃抵穗已近旬月,有较充分的时间与陈独秀交往。[12]因此或可推知,尽管1921年8月前后,广州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尚未恢复,但彭湃很可能在陈独秀的感召下,由其吸收、加入了团组织。

事实上,彭湃稍后的活动亦可证实上述推测。1922年3月,深陷海丰“拆城案”的彭湃,为求援助,被迫前往广州,并出席了广东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大会。彭湃不但参加了由该团“团员发起组织”的白话剧社[13],更是在广东社青团执委会第一次会议上,被委以负责宣传部演讲队的组织工作[14],可知彭湃在这以前已成为团之一份子。而1921年9月底,彭湃从广州返回海丰后,被陈炯明任命为县劝学所长,再无机会与包括陈独秀在内的中共人士当面接触,那么彭湃入团时间只能在1921年9月之前。如此,则1921年8月前后,彭湃受陈独秀影响,在广州经其介绍加入团组织明矣。

二、海丰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之时间

由于史料缺失,关于海丰社青团何时成立这一问题之立论、判断,主要依凭1923年前后杨嗣震写给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的两封汇报信,以及林务农在《回忆海陆丰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经过概况》中的追忆。然而,囿于史料所限,无论专业学者如陈善光的“1921年5、6月”组建说[15],或是海丰县党史部门的“1922年5、6月”[16]、“1922年10月”成立说[17],均认识不一。

如前文所述,既然确定彭湃入团时间为1921年8月前后,则陈善光的说法恐难成立。事实上,1922年5月,社青团一大文件中提到的全国已成立之十七处地方团组织中便没有海丰[18],可知海丰社青团之成立当在这以后。

迟至1923年初,杨嗣震在写给社青团中央两封汇报海丰情势的信中方才言及:“这里已发起一个学术研究会(对外的名称),是去年成立的”[19],“海丰S.Y.确已成立了,对外之名义是学术研究会”[20],则无疑海丰社青团成立的时间在1922年5月以后。如此,陈善光的说法可以排除。剩下海丰县党史部门两种前后矛盾的观点,究竟孰是孰非?

《彭湃年谱》作者郭德宏等支持了前一种说法,认为1922年5、6月间,彭湃“和杨嗣震等在海丰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成员有8人,对外称学术研究社”。他们的判断有二:一则,认为1922年上半年,重建后的广东社青团日趋活跃,彭湃与之往来密切。是年3月彭湃出席广东社青团成立大会后,返回海丰,“在团组织活动热潮中,马上建立基层团组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二则,根据林务农关于1922年“海陆丰团小组”成立后展开的“两桩大事都尚未涉及农会活动”的回忆,认为海丰社青团“成立于彭湃主要把精力投入到农会活动,即6月下旬之前”。[21]

在未能发现其他材料以前,《彭湃年谱》作者的第一则推论有相当合理性。特别是1922年3月,海丰“拆城案”发后,彭湃开始重新考虑与陈炯明之间的关系定位。一方面他固然还在努力获取陈炯明的支持,化解危机,继续担任海丰教育局长职务。但另一方面,为应对海丰守旧势力,增加其在陈炯明处以及海丰等地之话语筹码,他又于案发后第二月(即1922年4月前后)延聘杨嗣震、李春涛等一批与中共关系密切之留日同学返乡,担纲海丰各类学校校长、教员等职,刷新人事。因此,1922年5、6月间,业已入团的彭湃,响应团中央发展组织的号召,创立海丰团组织是完全可能,且有必要的。

至于引用林务农回忆得出的第二则判断则大有可推敲的余地。按照林务农的说法,彭湃成立“团海陆丰小组”后,主要做出了两桩颇具重要意义的工作:一是在海丰组建成立了“团的外围组织”社会主义研究社;再就是他将旧友郑重等人在陆丰创建的“陆丰社会促进社”也改造、吸纳为社青团的“外围组织”。[22]如前所述,《彭湃年谱》作者以为,林务农在提及这两桩大事时,皆未涉及农会活动的情况,因此,他们推断海丰社青团成立于彭湃把主要精力投入农运前的1922年6月下旬之前。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迟至1922年冬,尚在海丰蚕桑讲习所工读的林务农,才同李劳工等一起参加了粤东农运,并与彭湃接上关系。[23]此后,林务农固然主要在海丰协助彭湃处理社青团的各项事务,但他本人很可能对这之前海丰社青团的情况并不甚清楚,回述中颇有失妥不当之处。后来者不察,未经考辨,生搬硬套,即便推导之结论可能成立,却终究难免“削足适履”的嫌疑。

典型的例证便是,林务农关于1921年5、6月间彭湃在海丰发起成立的“社会主义研究社”为“海陆丰团小组”外围组织的回忆,明显就难以成立。且不论如前所证,1921年5、6月间,彭湃尚未成为社青团成员。单就海丰“社会主义研究社”参加者以暑假返县的“留省学生”居多,组织上较为松散,思想认知上更倾向无政府主义而言[24],与组织、思想上正同无政府主义者分道扬镳的中共方面大相径庭。

因此,就算彭湃有意将“社会主义研究社”改造成社青团的“预备队”,二者间也还存有不小差距。何况当日彭湃虽已对中共态度发生转变,但较之始则“发生信仰”的“马氏学说”,他尚醉心于“无政府共产主义”。[25]是故,“社会主义研究社”成立不满三个月,便由于成员间立场、动机不一停止了活动。[26]可知,无论如何,海丰“社会主义研究社”绝非海丰社青团的“外围组织”。

既然海丰“社会主义研究社”与社青团之间并无关系,那么1921年5、6月间彭湃发起成立“社会主义研究社”,便并非林务农所谓的彭湃在组建“团海陆丰小组”后所做出的“两桩有重要意义”的工作之一。如此,纵使《彭湃年谱》作者关于海丰社青团成立于1922年5、6月间的推证成立,但其不加辨析,直接引用林务农对海丰“社会主义研究社”之回忆,得出海丰社青团组织“成立于彭湃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农会活动”以前的判断则谬矣。

三、小 结

综上所述,1921年8月前后,留日归国的彭湃,持施存统介绍信,找到时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的陈独秀,在其感召下,部分转变支持但不参与中共的立场,由其吸收,在广州加入社青团。而海丰社青团组织,则应成立于1922年5、6月间,即彭湃深陷海丰“拆城案”,被迫出走广州,加强与中共方面联系之后。至于1921年5、6月间,彭湃在海丰组织发起的“社会主义研究社”,绝非林务农所谓的海丰团的“外围组织”,更非海丰的“早期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

参考文献

[1][14][22]叶佐能编.彭湃研究史料(上)[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7:165.85.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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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刘林松,蔡洛编.回忆彭湃[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150.153-154.

[4][8]华南农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广东海丰县红宫纪念馆《彭湃传》编写组编.彭湃传[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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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谭平山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43.

[9][12][21][26]郭德宏编著.彭湃年谱[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7:49.133.68-69.46.

[10]王光远编.陈独秀年谱:1879-1942[M].重庆:重庆人民出版社,1987:114.

[11]唐宝林,林茂生编.陈独秀年谱:1879-1942[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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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中共海丰县委宣传部,党史研究室编.不朽的丰碑[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780.

[17]中共海丰县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汕尾市城区党史研究室编.中共海丰党史大事记(1919-1949)[Z].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11.

[18]中国青年运动历史资料[Z].北京: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办公厅编印,1981:125.

[19]中共海丰县委党史办公室,中共陆丰县委党史办公室编.海陆丰革命史料(1920-1927)第一辑[Z].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6:82.

[23]中共海丰县委党史研究室编.彭湃和他的战友[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66.

[25]彭湃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41.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历史学系

责任编辑:卞吉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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