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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情绪与现代笔法的交融——新世纪以来短篇小说的审美特征(三)

2016-03-07杨志兰

关键词:写意陌生化古典

杨志兰

(黑龙江工业学院 人文社科系,黑龙江 鸡西 158100)



古典情绪与现代笔法的交融
——新世纪以来短篇小说的审美特征(三)

杨志兰

(黑龙江工业学院 人文社科系,黑龙江 鸡西158100)

摘要:近年来,一些短篇小说作家纷纷转身向后,从中国古典小说传统中汲取养分,极大丰富了短篇小说的叙事技巧和艺术表现方式。另一部分作家则从中国现代文学传统中的写意小说中取法,使得短篇小说具有典型的本土韵味和行云流水的优雅形式。还有一部分作家依旧执着地从西方现代主义小说中采摘营养,并努力地将其融化为自己血肉的一部分,用以丰富短篇小说创作的艺术表现形式,这些多向度的探索和实践,使新世纪以来的短篇小说呈现出多样化的审美特征。

关键词:古典;写意;陌生化

新世纪以来,随着各种文化大交融时代的到来,中国文学领域出现了各种流派、风格兼容并包、海纳百川的情形。短篇小说这种艺术体式在多元的文化背景中,也呈现多样化的艺术面貌。较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新世纪短篇小说在文体和艺术上的探索和创新显得有些“小打小闹”,但也正因为这种“小打小闹”,使得短篇小说的审美风格变得更加精细具体,尤其是近几年来,一部分短篇小说创作者纷纷转身向后,从中国古典小说传统中汲取养分,极大地丰富了短篇小说的叙事技巧和艺术表现方式。另一部分作家则从中国现代文学传统中的写意小说中取法,使得短篇小说具有典型的本土韵味和行云流水的优雅形式。还有一部分作家在其短篇小说创作中,依旧执着地从西方现代主义小说中采摘营养,并努力地将其融化为自己血肉的一部分,用以丰富短篇小说创作的艺术表现形式。这种多向度探索和实践,对丰富和发展短篇小说的艺术面貌、审美风格,无疑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一向古典小说艺术传统回归

在仔细阅读800多篇短篇小说的基础上,笔者发现新世纪以来的短篇小说创作中,出现了一股重新发现和承继中国古典小说艺术传统的热潮,当代以来,短篇小说对古典小说艺术传统的继承和发展非常有限,新世纪以来,作家们开始意识到这种不足,他们逐渐积极地从古典小说传统中汲取艺术养料,对古典小说的叙事模式、艺术表现手法等进行继承和发展,整体上呈现出向古典小说传统回归的创作趋势,这首先体现在故事情节的建构上。以老作家谈歌为例,他的《天香酱菜》《紫砚》《张子和》等小说,在情节建构上颇具话本小说的神韵,这些小说写得都是一些历史和民间传奇人物的命运沉浮和悲欢离合,世态人情和寻常人物,被谈歌运用话本小说惯用的说书人口吻,演绎成带有几分传奇色彩的故事。《天香酱菜》这篇小说从话本小说的叙事传统中吸取了经验,小说以一个虚拟的说书人口吻,以线性的连贯时序讲述了一段民间传奇故事,情节曲折复杂,跌宕起伏,但却又顺理成章,显示了作家深厚的古代小说功底。短篇小说对古代话本小说艺术的借鉴,还体现在小说人物形象的选取和塑造上,相当多的作家皆以现实生活中的平凡小人物为描写对象和故事的中心,如谈歌小说中主人公有工人、说书艺人、算命者等,叶弥的小说中有一些僧人、道士等。

陈忠实、聂鑫森等人以一个优秀作家的敏感和洞察力,洞悉了话本小说格调通俗性这一艺术特征,并对其进行有意义的借鉴和承继,使其短篇小说呈现出别致的艺术魅力。刘庆邦在《黄花绣》《手艺》《户主》《种在坟上的倭瓜》等短篇小说中,对人间冷暖和人情世故显得颇为通晓,令人触指可感。

“因果报应”和“惩恶扬善”是我国古代话本小说典型的叙事模式。新世纪以来,面对人情冷漠、信义溃败、世风日下等社会现实,作家们普遍在短篇小说中宣扬“因果报应”和“惩恶扬善”等思想,想以这种方式唤醒民众对古老而美好品质的认同感,以期对世道人心起到净化的作用。有什么样的人间世相就有什么样的文字,无论是迟子建、陈永林,还是谈歌、徐则臣、李云雷,他们在短篇小说中贯穿的劝惩思想和报应之说,对现实社会各种不如人意之处揭露和批判的用意是相当明显的。迟子建的小说《一坛猪油》,明显具有“三言二拍”拟话本风格,它通过对一坛猪油和一枚戒指传奇性经历重墨浓彩的描摹,连接起数个家庭的悲欢离合和众人的命运沉浮,并在其中穿插着“因果报应”和“惩恶扬善”等朴素的道德观念,寄寓了作者对传统的伦理道德与儒家的仁义诚信观念的认同与尊重之情。晓苏的《金碗》、残雪的《传说中的宝物》、谈歌的《紫砚》三篇小说使用的是典型的话本小说的叙事模式,因此,可以说新世纪以来的短篇小说创作者,已经逐渐将目光转向“本土经验”和古典小说传统之中,从中寻找短篇小说创作的可能性。

二写意性小说的繁荣

仔细阅读新世纪以来的短篇小说,会发现写意小说的繁荣成为文学创作界一个令人瞩目的文学景观。阎连科的《黑猪毛 白猪毛》,余华的《朋友》,迟子建的《花瓣饭》,叶弥的《桃花渡》《明月寺》《消失在布达拉宫的一头鹰》,温亚军的《驮水的日子》《成人礼》,阿成的《乌鸦》,范小青的《右岗的茶树》,金仁顺的《松树镇》《彼此》,鲁敏的《离歌》,笛安的《圆寂》,徐则臣的《雪夜访戴》等小说,尽管题材各异,影响力大小也有不同,但其在艺术风格上有个共同的特点:即写意性倾向。新世纪以来,代表中国短篇小说最高奖项的“鲁迅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上边》(王祥夫)、《驮水的日子》(温亚军)、《大老郑的女人》(魏微)、《发廊情话》(王安忆)、《城乡简史》(范小青)、《吉祥如意》(郭文斌)、《白水青菜》(潘向黎)、《明惠的圣诞》(邵丽)、《伴宴》(鲁敏)、《海军的往事》(陆颖墨)等作品,大都是写意性小说,这一方面说明了短篇小说的写意化倾向和追求,逐渐成为作家一种自觉的审美追求;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新世纪以来,写意性的短篇小说在艺术上已经日臻成熟。

众所周知,写意性小说是产生于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种独特的小说类型,具体指小说不注重讲述情节曲折的故事,也不看重塑造鲜明丰满的人物形象,而是致力于创造具有丰富意蕴和能表明作者人生和宇宙意识的意境和氛围。简而言之,写意性小说最主要的艺术任务就是通过对环境的渲染和氛围的营造,来传达某种意绪和情思。叶弥大部分短篇小说属于典型的写意性小说,在《明月寺》中,叶弥用一种含蓄、隽永的语言,对月亮和山间景物进行描写,渲染出一种神秘幽远、凄迷低徊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我”和读者一起在明月、山涧、泉水、寺庙间,咀嚼着明月寺主持与夫人之间完美的爱情和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从而传达出作家的某种莫可名状的意绪和情感。阿成的短篇小说《乌鸦》也着力于浓重阴郁的气氛的营造,作家通过这种气氛的渲染,既想烘托出董君对自己的民族行将消亡的现状所表露出的忧伤之情与留恋之意,又想借此植入作者的忧伤情绪——对现代文明瓦解一切原生的和自然的文化的强大力量的无可如何之情。

三陌生化效果

“陌生化”这个概念是二十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等人提出的一个文学批评术语,指在文学创作中,作家将自己对生活的独特感受运用新奇的、陌生的语言和形象表现出来,给读者提供一种艺术新奇感的表现方式。新世纪以来,“陌生化”这种艺术手法在短篇小说创作中有广泛运用。

具体说来,“陌生化”主要有以下几种实现形式。第一,文学语言的陌生化。主要指作家打破语言规范,对日常语言进行扭曲、变形,从而更好地表现创作过程中的非理性成分的情感活动,这种表现方式极大地增加了作品的审美价值。英国文论家伊格尔顿认为,“文学语言不同于其他表述形式的地方就在于,它以各种方式使普通语言‘变形’。在文学技巧的压力下,普通语言被强化、浓缩、扭曲、颠倒。语言‘变得疏远’。由于这种疏远作用,使得日常生活变得陌生了。”[1]这意味着,陌生化的价值在于能把作家内心深处独特的审美体验,用恰当的形式表现出来,并通过新颖的语言句式,在想象中让人体会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例如余梁波在其小说的《死了一棵树》中,有这样的句子:“李贵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用力踢了一脚,短促空洞的脆声像一个干瘪老头的咳嗽。”作家用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咳嗽声来体现敲击一棵枯死的树木时的声音感受,这样的语言不仅增加了读者感知的难度,延长了感知的时间,同时使人在反复体味中获得一种独特的美的享受。

池莉在《金盏菊与兰花指》中有如下表达:“老来发胖,是大多数女人必然的趋势,这胖却是可以决然不同的,有人胖的温暖可爱,有人就胖的蛮横颓废了。”其实,细究起来,“胖的蛮横颓废”这样的表述方式显然不符合汉语的语法规范,但我们在通读全句乃至全篇后并不觉得这种表达方式有什么别扭之处,恰恰相反,这种打破常规的搭配方式表现出了一种既形象又贴切的心理感受。

第二,文学形象的陌生化。文学形象的陌生化同样能给人以艺术感受的新奇感和新鲜感。聂鑫森在《火光冲天》这篇小说中,如此描绘太阳:“太阳显得很疲劳,亮着一张枯黄的脸,冷冷地看着他们,带着一种神秘的嘲讽。”太阳,历来就是光明和温暖的代名词,某些时候它也可能代表着酷烈与灼热,但此处所描写的太阳却是枯黄的、暗淡的和冷酷的,这是不是暗示了一种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与不安之气,石舒清写的“日子”是这样的:“日子不动便罢,一动便跳下一大截。就像眼球从这一眼角移到另一眼角时使一只眼睛显得两样,这一刻的天空与正午的天空相比也很有些两样了。”无迹可寻和没有生命意义的日子以及时间,在石舒清的笔下,是眼睛一睁一闭之间的距离,这种写法给人一种新奇感,增加了作品的审美效果。

第三,修辞的陌生化。在作品中运用夸张、比喻、通感、联觉以及超感觉等修辞手法本身就意味着对常规性、习惯性的语言和表达方式的破坏和超越,这也是陌生化写作的一种途径。作家孙春平就深谙此道,他常借助修辞手法为自己的短篇小说打造一片独特的艺术天地。迟子建在其短篇小说《一匹马两个人》中,有这样的句子,“微风像打太极拳一样,慢悠悠地飘来荡去,它的拳脚所落之处,带来的波动是不一样的。比如落在草山的风,则将缕缕花香给偷了出来,随便地送给过路的鸟或者蝴蝶了。”迟子建借助拟人这种艺术手段,将客观现实进行变形描写,为读者营造了陌生但新奇的艺术世界。小说的句子是否优美可以反映一个作家的语言功底和创作能力的深浅,许多作家为了使自己的句子读起来朗朗上口,看起来摇曳生姿,便在语言上下功夫,力求生动、新颖。

第四,文学场景的陌生化。石舒清的小说中多次呈现文学场景的陌生化效果。“奶娃娃的时候也容易打瞌睡。她在打盹,头像个风里的谷穗,一下一下地垂低着,引得吃奶的娃娃觉得诧异,一边吃奶,一边眼睛向上看着她。”每个成人或许都曾有过给孩子喂奶或看给孩子喂奶的人生经验,在成人的眼中,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生活场面,但石舒清却能将其渲染成这样妙趣横生的场面。这就如英国著名诗人柯勒律治所说:“给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们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类似超自然的感觉;世界本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可是由于太熟悉和自私的牵挂的翳蔽,我们视若无睹、听若罔闻,虽有心灵,却对它既不感觉,也不理解。”[2]

参考文献

[1]特里·伊格尔顿.文学原理引论[M].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

[2]刘若端.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63.

Class No.:I206.7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The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Short Stories Since the New Century(3)

Yang Zhilan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Heilong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Jixi, Heilongjiang 158100,China)

Abstract:In recent years, some Chinese short story writers turned backward to draw nourishment from the Chinese classical novel tradition, which greatly enriched the story's narrative skills and artistic expression. Other writers took methods from the freehand novels in the tradition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creating short stories works with typical local charm and natural elegance . And some writers still stick to picking nourishment from the Western modernist novels and tried to melt them into their own blood to enrich the art form of the short story. These multi-dimensional practices has made Chinese short stories a variety of aesthetic features.

Key words:classic; freehand; defamiliarization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758(2016)03-0097-3

作者简介:杨志兰,硕士,讲师,黑龙江工业学院人文社科系。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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