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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儒家信仰与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修养理论之汇通

2016-03-07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共产主义儒家信仰

周 赟



论儒家信仰与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修养理论之汇通

周赟

(上海应用技术学院,上海 201418)

儒家与马克思主义是两种不同的信仰,然就修养方法而言,它们是可以沟通的,它们都旨在养成一种理想人格。不论是儒家憧憬的大同社会,抑或是马克思主义者追求的共产主义社会,离开了作为主体的人格养成,其理论都将是空洞的。基于这个共同的基础,我们可以确定,两种理论互相借鉴的余地是极大的。且两者的汇通,对于迫切需要理论创新、文化创新的今天也是极有价值的。

儒家信仰;马克思主义信仰;修养方法;理想人格

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强调要推进全面依法治国,与依法治国相配套的,是以德治国,德法相辅,公平、正义的核心价值才能真正实现。以德治国的实现离不开德育的创新,当前中国的德育可称为是一种“大德育”[1]。文章认为,这一大德育必须坚持一个原则,兼顾一个现实,即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领导地位的原则,兼顾中国传统文化复兴这一现实。当然两者必须沟通,可以在人格修养理论方面找到一个支点,从而架起两种理论对话的桥梁。

一 儒家信仰与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人学归宿

(一)儒家信仰的人学归宿

儒家信仰首先具有宗教性,如北京的天坛、地坛、日月坛,全国各地的孔庙、城隍、先贤祠,又或者民间宗族社会的祠堂、家庙。张光直先生说,儒家文化是一个保持高度“连续性”的文化[2],这一“连续性”就表现在对原始宗教的继承与对后世传统信仰的启发上。任继愈先生自八十年代起便反复强调,华夏民族有自己的宗教,那就是儒教。[3]这就是宗教层面的儒家。

内圣的哲学是儒家的又一层面,这就是汤一介先生推崇的儒家心性哲学,即修养工夫,于今仍意义匪浅。心性儒学肇始于孟子,主张人只有深刻内省,才能认识普遍意义的性,找回遗失的本心,这叫做“求放心”。

其实在宗教与心性之外,还有一个属于世俗生活层面的儒家,就是为日常生活安排进程、确立准则的儒家规范。朱熹的《大学章句序》规定,人生八岁入小学,无分贵贱,学习洒扫、应对、礼乐、书数,凡优秀者皆能入大学深造。从时间到内容,对所有个体进行了人生规划。

质言之,儒家信仰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认识,宗教层面的儒教信仰,心性层面的儒家工夫,生活层面的儒家规范。而这三者又绝不各自孤立,而是一体的。宗教层面是一种神圣的道德他律,生活层面是世俗的道德他律,心性层面则是贯通了宗教事天与生活处事的道德自律。他律与自律,最终都指向成就为善去恶的理想人格。

(二)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人学归宿

马克思主义信仰显然不是宗教信仰。他说:“资产阶级的信仰自由,不过是容忍各种各样的宗教信仰自由而已,而工人党却力求把信仰从宗教的妖术中解放出来。”(《哥达纲领批判》)显然,工人党们有自己的信仰,这种信仰乃是一种坚定的理想。

其实,对某种能高度肯定的理论、观念的坚定信念,都可称为信仰。马克思主义信仰本质上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高度肯定,是一种政治信念,是由马克思在对以往的宗教、政治、经济的批判和人类解放观点的再批判的基础上形成的崭新的信仰。

这就是“共产主义信仰”,是马克思主义信仰的精神实质[4]。“马克思主义信仰”强调了信仰的学理基础,属于知识范畴,而“共产主义信仰”强调了现实追求,属于行动范畴,并且两者始终处于动态的前者向后者转化的过程中。

所谓共产主义,即物质财富极大的丰富;社会关系高度和谐,人们精神境界极大提高;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5]其实,共产主义的实现与理想人格的塑造关系密切。物质财富的积累离不开高素质的人,而社会关系的和谐、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本身就是理想人格的基本表现。因此,共产主义并不是脱离了现实人的社会,而是以人为目的。质言之,只有不断通过理想人格的塑造,共产主义才能最终得以成就。

二 两种信仰下的修养方法

(一)修心:成就君子人格、圣贤气象

纵观整个儒家传统,儒者始终在追求一种圣贤气象与君子人格。三代以后,不复有完人,于是孔子希望通过培养人才以救时弊;魏晋以降,儒家开始主张必须主动学做圣人。

儒家主张,只有修养德性才能成就君子人格。修养德性必须逐步深入。其底线,是知耻。孔子讲“有耻且格。”(《论语·为政》)耻,是德与礼刺激以后产生的被动的、消极的善,如果连耻辱都不知道,那就禽兽不如了。

知耻,不是儒家的追求,对内在德性的自觉修养才是真追求。肇始于孟子的“养浩然之气”,发展为宋明的心性哲学,成为近代甚至现代儒学的主流。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直养而无害”,这就是养气的工夫。简言之,就是用直道与正义来培养人的精神,锻炼人的意志,获得一种超拔群伦的气质。

比之孟子神秘的养气说,曾子与《大学》更为实在。曾子主张“吾日三省吾身”,《大学》称之为“慎独”。真仁义还是假仁义,骗的过外人却骗不过自己。要做到“慎独”,《大学》认为,全在“正心”,即身不能有所忿懥,不能有所恐惧,不能有所好乐,不能有所忧患,让自己的心平正、真诚,那么即使独处也不失君子人格。

汉唐以降,由于制礼作乐的失败,宋明儒者全身心地投入到心性研究中,对于“诚”、“敬”、“心”的开发尤为用力。周敦颐讲:“君子乾乾,不息于诚。”(《通书·乾损益动》)张载说:“君子诚之为贵。”(《正蒙·诚明篇》)程颢说:“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二程遗书》卷二上)程颐说:“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二程遗书》卷十八)《大学》讲“正心诚意”,《中庸》讲“不诚无物”,故朱熹推尊《大学》、《中庸》为儒家心法。又陆九渊讲“发明本心”,王守仁说“致良知”,后来梁启超要“除心奴”,都把修心作为培养君子人格、圣贤气象的第一要务。

(二)劳动:成就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

与儒家信仰一样,马克思主义信仰也希望通过特定的渠道来培养理想人格。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的基本属性规定为自由人的联合体。[5]冯契先生也说,人类活动的总目标,就是要达到“自由人生活的自由世界。”[6]所以与共产主义密切相关的理想人格,就是自由而全面发展。而要实现这样一种理想人格的路径,那就是“劳动”。

首先,自由人格的养成,必须通过超越两种依赖关系的劳动来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自由人是由普通人扬弃了人的依赖关系与物的依赖关系而形成的。即既不依赖于自然经济条件下的氏族而劳动,也不依赖于近代工业生产条件下由资本掌控的物(机器)而劳动。所以,只有掌握一定的科学知识,提高科学素养,充分掌握了必然规律以服务于生产的人,才是自由人。

其次,在解放生产力的过程中,形成为己的劳动观。在资产阶级社会中,由于所有制的限制,人不可能获得真正自由,生产方式与人的精神都受到束缚,所以马克思主张要“消灭私有制”[5]。因为资产阶级或工业时代的“劳动得来的财产”,是一种建立在雇佣关系上的剥削所得,并非神圣的私有财产,而工人所得却仅够糊口。但在共产主义社会,劳动本身就是一种目的,是“生活的第一需要”,这就是为己的劳动观。

第三,建立利他主义的劳动观。马克思最早在《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中就深情地表达过这一想法,认为年轻人在选择职业时,要为他人的幸福而工作,“选择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其实说到底,成就他人最终还是成就自己。毛泽东说:“一切之道德所以成全个人,表同情于他人,为他人谋幸福,非以为人,乃以为己。”[7]服务他人是外在表现,但服务者的内在德性也提升了,这就是理想人格的培养。

第四,努力使人的本质力量获得全面的发展。所谓全面发展,用李大钊的话说,就是心与物、灵与肉共同的改造。[8]其改造方法,“应该使理性和非理性,知情意协调起来,使文化越来越成为真善美全面发展的文化,使人的本质力量越来越成为知情意全面发展的德性。”[6]马克思曾抨击资产阶级的贸易自由是“没有良心的”,即指“一切向钱看”的无情剥削。因此,本质力量充分发展的人应该表现为一个有良知、有善心的人。

质言之,马克思主义的修养方法就是不断通过学习以树立一种正确的劳动观,既能服务他人,也最终成就自己,最终在解放生产力的过程中实现共产主义。

三 修养前提与修养方法的汇通

(一)人性论预设的汇通

主流的儒家修养方法是修心,因为主流儒家都主张人性善,这就是前提或预设。因为儒家认为人性中有成圣的基因,所以历代大儒无不主张教人复性、修心,通过意志的培养、心性的锻炼,最终养成理想人格。

马克思没有专门讨论过人性论的问题,但人性的问题也是他的前提。比如有人反驳消灭私有制的意义时说:“私有制一旦消灭,一切社会活动就会停止,懒惰之风就会兴起。”人先天具有惰性是这一反驳的人性论假设。如果这一假设成立,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社会早就应该因懒惰而灭亡了,“因为在这个社会里劳者不获,获者不劳”[5]。

其实,马克思认为人性中有热爱劳动的因素。《共产党宣言》中,十条最先进国家可以采用的措施的第八条说:“实行普遍劳动义务制度,成立产业军,特别是在农业方面”[5]。只有在基本的人性中存在着热爱劳动的因子,普遍劳动义务制度才有可能实现。

又如列宁在讨论共产主义可能性问题时也强调,剥夺资本家以发展生产力,消灭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对立,把劳动变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这是我们可以憧憬的。[9]之所以这一预见是可能的,就是因为在人性深处,人有热爱劳动的因子存在。

儒家的人性论预设从伦理的角度出发,主张人心中先验地存在着善性;马克思主义则从实践的角度出发,暗示了人有热爱劳动的本能。当然,儒家哲学是先验性的伦理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则是实践哲学,两者性质不同,但承认人性具有善好的基因,这是共通的。

(二)理想人格追求的互通

与人性论预设一样,两种人格修养方法也是可以汇通的。

第一,修养要从做中学。儒家修心不是苦思冥想,二程强调洒扫应对、朱熹强调格物致知、王守仁强调知行合一,无一不落实在“做”上。同样的,刘少奇:“革命者要改造和提高自己,必须参加革命的实践,绝不能离开革命的实践。”(《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以下简称《修养》)马克思主义重在实践,尤其革命实践,不但是实现共产主义的方法,更是改造和提高自己的主渠道。

第二,坚信理想人格必能养成。孟子讲“人皆可以为尧舜”,魏晋儒者讲“圣人可学而至”,阳明后学称“满大街都是圣人”。这些观点都认为,人心中都有成圣的种子,理想人格的养成是可能的。刘少奇很欣赏孟子的话,认为只要通过刻苦学习,人人都能成为马列式的伟人。《修养》一文说,同志们只要肯下决心,“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在工作和斗争中培养马克思和列宁那样的作风,不断提高自己的革命品质,成为马克思、列宁式的政治家,这是完全可能的”。他认为,如果自以为这些伟人是高不可攀的,自暴自弃、畏葸不前,那最终只会成为“庸人”、“朽木”。虽然圣人与马列式的伟人在性质上是不同的,但就理想人格必能养成的信念而言是一致的。

第三,从谦逊的品质开始。儒家讲“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子入太庙,每事问。”修养的体现从谦逊开始。刘少奇就着重批评了那些胡诌一套理论便自以为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的人,而着重表扬那些以马列为师的谦逊的人。《修养》强调,有的人懂得把自己看作是马列主义创始人的学生,谦虚地学习并掌握他们的理论与方法、精神与实质,“仰望这些创始人的伟大人格和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品质,而在革命斗争中认真地去进行自我修养,去检查自己处事、处人、处己是否合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精神”。所以说,儒家也好,马克思主义也好,秉持谦逊的品质,是两者共同的基础。

第四,既成人又成己。君子在推己及人的实践中得以成就,圣王在安养百姓的治国中得以成就,儒家主张要在成人的过程中成己。孟子讲“保民而王”,在群己关系上,儒家明确主张善待他人是自我修养的根本渠道,这就是儒家在成人中成己。马克思主义则把成人成己都作为目的。《修养》强调,任何革命斗争都必须与人民群众紧密相连,“这就是说,要在革命的实践中修养和锻炼,而这种修养和锻炼的唯一目的又是为了人民,为了革命的实践。”比如国共内战中,实力单薄的共产党最终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国民党,靠的就是老百姓的支持。这一过程中,即成就了共产党也成就了老百姓,这就是把成人成己都作为目的。

纵观历史,“道济天下之溺”的韩愈、“先天下忧、后天下乐”的范仲淹、“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倡导民主的黄宗羲,毁家办学的马相伯,都是在服务他人、心系天下的过程中成就了伟大人格。“以百姓之心为心”、“走群众路线”,不论儒家还是马克思主义,成人成己都是修养理论的重要课题。

其实,儒家与马克思主义的修养思想都是有所缺乏的。儒家希望仅仅通过道德的修养来达到能力上的全面发展(圣贤),这是镜花水月。而马克思主义的理想人格又缺乏一种心灵层面的神圣感。所以两者有汇通的必要,我们不妨称之为“内外兼修”。这种兼修就是培养理想人格的创新方法。冯契为共产主义下过一个直截了当的定义,说:“我们搞共产主义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人成为新人。”[6]任何一种伟大事业,必须贯彻“人是目的”,这就是以人为本。然而,伟大事业不是在理想人格培养完成后实现的,而是在理想人格的培养过程中实现的。同样的,理想人格也并非只存在于理想社会中,而是在理想社会的不断实现中逐渐完成的。今天我们对两种理论进行汇通的尝试,是为寻找一种创造性地理想人格培养的方式,也是实现理想社会的必经之路。

参考文献:

[1]王易.当前思想道德教育的特点、挑战和回应[J].人民论坛,2015,(2).

[2]张光直.考古学六讲[M].北京:三联书店,2010:18.

[3]任继愈.任继愈学术论著自选集[C].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1:194.

[4]侯惠勤.正确世界观人生观的磨砺——马克思主义著作精要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25.

[5]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41.

[6]冯契.人的自由和真善美[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327.

[7]毛泽东.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203.

[8]李大钊.李大钊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194.

[9]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作编译局.论马克思主义[A].列宁专题文集[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校:周欣)

A81

A

1673-2219(2016)01-0062-03

2015-10-08

上海学校德育实践研究课题“儒家与马克思主义两种信仰下人格修养理论的汇通”(项目编号2015-D-075)。

周赟(1985-),男,上海人,哲学博士,上海应用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教育部讲师,研究方向为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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