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牍到私书:论唐宋启文的新变
2016-03-07邬志伟
邬志伟
( 北京师范大学 珠海分校 文学院, 广东 珠海 519087 )
从公牍到私书:论唐宋启文的新变
邬志伟
( 北京师范大学 珠海分校 文学院, 广东 珠海 519087 )
启是唐代六种上行公文之一,是幕府掌书记写作的重要文体,属于公牍文。同时,唐启广泛用于自荐、上文章、贺谢往来等社交活动,具有私人书牍性质。中唐启文写作兴盛,出现专门的启事集,这与唐代幕府掌记写作有关。叠幅启是从晚唐开始出现、宋代广为使用的启文新形制,这种形制意味着宋启的礼书化。在宋代,启文完成了从奏议公牍文体到私书文体的转变。在唐宋古文运动蓬勃发展的时期,启文写作反而日趋骈偶,成为四六文典型文体,这与启的文体属性和唐宋时期书牍文文体功能分化有关。从公牍到私书的变化,意味着文体书写权利的下移,也展示出唐宋时期文学权利、文化阶层的下移现象。
启文;文体;新变;公牍;私书;叠幅启;礼书化
启作为一种文体在唐前已经产生,在唐代被列为正式的上行公文文体,《唐六典》卷一“尚书都省”条记载“凡下之所以达上,其制亦有六,曰表、状、笺、启、牒、辞。”[1]11从唐至宋,启文写作蔚为兴盛,启从具有奏议性质的公牍转变为具有书信规范的私书,成为人们日用交际中非常重要的文体,其文体形制、文体功能、文化内涵发生了重要转变。因为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兼具有奏议和书牍两种文类风格,常常让学者为其文体归类而纠结①启文是文体分类中比较有争议的一种文体,由于它兼具奏议与书牍两类文体的特性,历代的文章总集、文体学著述对于如何归类各有不同。徐师曾《文体明辨》中“启”归为“书记类”,其书记类文体为书、奏记、启、简、状、疏,沿袭刘勰《文心雕龙》的类目之名,涵盖书信与公牍文体。王之绩《铁立文起》中,先将“启”与书、奏记、简、状、疏一起归为一类,放在卷二,然而,在卷七的“四六类”中又列出“启”一体,与帐词、上梁文、乐语并列。吴曾祺《涵芬楼古今文钞》将启文既归入奏议类,又列入书牍类。,如果可以历时地分析启文的发展与新变,那么这种纠结的局面也可以得到解释。下文即对启文在唐宋时期文体形态与功能的发展演变作一番分析。
一、启文的起源与先唐启文文体特征的形成
刘勰《文心雕龙》说:“孝景讳启,故两汉无称。至魏国笺记,始云‘启闻’;奏事之末,或云‘谨启’。自晋来盛启,用兼表奏。”[2]423-424刘勰认为晋代启文已经很盛行,而两汉因为避孝景帝刘启之讳,所没有启一说,直到三国时期才在奏议文中出现“启闻”、“谨启”这样的词语。
学界有学者认为,启文在东汉即已产生。如范文澜在《文心雕龙注》中根据刘熙在《释名》“释书契”中的解释“启,亦诣也,以告语官司所至诣也”[3],认为“据此,东汉已有启矣”[2]435。《太平御览》中对“启”的解释,集录了许多前人论述,比如,“服虔《通俗文》曰‘官信曰启’”[4]。服虔为东汉时人,其《通俗文》为小学著述,今已不存,但从保存于类书《太平御览》的文字看,东汉时已将“启”界定为“官信”,这种语体特征的界定也可推论东汉即有启文出现。任昉《文章缘起》则认为“晋吏部郎山涛作选启”[5],为启文之始,山涛《选启》收入《全晋文》(卷三十四),也称《启事》,是山涛向晋武帝推荐选拔人才的文书。
启也称启事,清代王兆芳《文章释》认为启“源出汉桓谭《启事》”,《启事》见《全后汉文》(卷一三),只存残句。《三国志》中记载后汉时“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召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6]后代也常将启称为“启事”。选入《文选》的启文,如《为卞彬谢修卞忠贞墓启》、《启萧太傅固辞夺礼》文末也有“谨奉启事以闻”的词句,指明所写文字为“启事”。
据钟涛的研究,魏晋时期,有以启名篇的文章。如《全三国文》中辑有高柔《军士亡勿罪妻子启》,刘辅《论赐谧启》等文[7]134。但这些文章大部分辑自后代典籍,尚不能确定这些文章在当时是否被当作一种独立的文体。“在《全晋文》中,以启为名之作的数量明显增多,……但无论是功用、内容还是艺术上,启都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文体特征。”[7]135
南北朝时期,启文文体特征比较明显,始云“某启”,末云“谨启”。《文选》中即有“启”一体,选入三篇文章,任彦升的《奉答敕示七夕诗启》、《为卞彬谢修卞忠贞墓启》、《启萧太傅固辞夺礼》。刘勰虽未在《文心雕龙》中列具代表作家作品,但他对启文的体式风格已经有所论述:“必敛饬入规,促其音节,辨要轻清,文而不侈,亦启之大略也。”[2]424启文有讲求规范、音节明快、议事轻清、简短不繁冗的文体特征,以区别于“条畅以任气,优柔以怿怀”的“书”和“明允笃诚,辨析疏通”的“奏”。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分列“奏启”、“书记”两大文类,将“启”和“奏”归为一类文体进行论述:“自晋来盛启,用兼表奏。陈政言事,既奏之异条;让爵谢恩,亦表之别干”[2]423。很明显,在刘勰的分类里启、奏、表同属一类,是奏与表的别支,其主要内容为“陈言政事”,“让爵谢恩”。作为奏进之章的启,在两晋时期可以见到,如王彪之《丧不数闰启》、司马道子《请崇正文李太妃名号启》、卞嗣之《沙门应致敬启》等。作为奏议文体的“启”与议论国家大事的“奏”不一样,所写与个人生活更为密切。比如,《文选》所选3篇例文,均没有陈政言事。清人李兆洛《骈体文钞》辑录先唐骈文,从其所收录的48篇启文(《昭明太子十二月启》计1篇)来看,其内容基本上为谢赐赉,共35篇,约占所收启文总数的73%,而陈言政事“庙堂之制,奏进之章”仅3篇。而从宋代总集《文苑英华》中所收的先唐13篇启文来看,其中谢赐赉11篇,剩下的两篇,谢文序并和诗1篇(庾信《谢滕王集序启》),杂启1篇(庾信《答赵王启》)也与军国大事无关,其中谢赐赉类占所先唐启文总数的78%。可以这么说,先唐启文也涉及论政、荐士、辞官等方面的内容,但以谢赐赉为最主要内容。这些启文所致对象以东宫、藩王为主。文体简短,所述内容贴近日常生活,与议论军国大事的章表奏疏趣味大为不同。
众多南朝启文,从内容上说,所写大都是日常生活小事,无关军国大事;从文体上说,格式较固定,即前言某启,后言某谨启,骈偶用典已经非常明显,四六句对也开始出现。当然,这与当时的文学风气是相一致的,四库馆臣在《四六标准》提要中即评论“自六代以来,笺启即多骈偶。然其时文体皆然,非以是别为一格也。”[8]1936
南朝启文的短小轻清文体特征与日常生活趣味,让启文从开始形成就具备有不同于庙堂之制的特点,这种缘情遣兴的私人书写色彩、讲求礼仪性的文体规范以及彰显才学的使事用典、骈偶化,都预示着启文将在唐宋时期得以进一步发生职能蜕变,让启从具有奏议性质的公牍走向具有书信规范的私书,从而成为人们日用交际中非常重要的文体。
二、唐启的双重功能
(一)投知与上文章:唐启功能的私书化
唐代,从总集选文来看,启文已经蔚为大宗。《文选》作为先唐时代的总集代表,启作为一体,只选入3篇文章,《文心雕龙》以“敷理以举统,选文以定篇”的方式写作,在论述启时,却并没有列举启的例文,可见其时,启文还刚刚从奏议文字中独立出来,还不是一种常用文体,这与宋朝时“无一事不用启,无一人不用启”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北宋年间编选的总集《文苑英华》以收录唐代文章为主,其卷651~~666收启文一体,设有二级目录分为谏诤、劝学、荐士、贺官(附杂贺)、谢官、谢辟署、谢赐赉、杂谢、谢文序并和诗、上文章启、投知、杂启等12类,选文192篇。《文苑英华》作为主要收录唐文的大型文章总集,为概览唐代启文提供了一个典型的样本,同时《文苑英华》以启文的功能和内容来进行分类,这让人们对唐启的功能有一个较为直接的分析。
从二级类目的选文数量来看,从多到少依次是:投知(77篇)、杂启(31篇)、上文章启(22篇)、谢官(14篇)、谢赐赉(14篇)、谢辟署(11篇)、贺官(9篇)、谏诤(9篇)、荐士(3篇)、劝学(2篇)。在这些分类中,有一些问题需要进一步分析。杂启是把无法按功能或内容归入上述类别的文章放在一起,因此,杂启并不是一种类别。其中谢赐赉一类选入先唐启文13篇(《文苑英华》入选先唐启文基本集中在“谢赐赉”这一类,上文已述及),不归入唐启进行分析。而谢官、谢辟署只是对象不同,性质并无二致。选文数量即已说明,投知、上文章启、谢官、贺官是唐启的主要写作内容。与先唐启文相比,唐启的功能已经有所扩大和转变。
唐启保留着先唐启文谢赐、谢恩的传统,这是启文最大的功能之一;同时,唐启内容和功能又有其时代特色,那就是启用于“投知”(77篇)和“上文章”(22篇)。这与唐代士人以启干谒求知,以诗文行卷之风颇有关系。在以诗文行卷的同时,和文章一起送达的往往还有一封启文。如程千帆先生在《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一书中所论,“在求知己的时候,由于不一定会被接见,即使被接见了,也未见得能够畅所欲言,所以往往准备一封书信,连同行卷一并投献。这封信除了表达自己希望被赏识、提拔的愿望之外,往往还将所献文字,加以扼要介绍,以唤起对方注意。”[9]这封书信即为启文。宋人王闢之《渑水燕谈录》卷九对宋初所沿袭的唐末行卷之风有所记录:
国初,袭唐末士风,举子见先达,先通笺刺,谓之请见;既与之见,他日再投启事,谓之谢见。又数日,再投启事,谓之温卷。或先达以书谢,或有称誉,即别裁启事,委曲叙谢,更求一见。[10]
从这条记录可以看出,唐末举子需要以“启事”反复向先达致意求知,以启事谢见,以启事温卷,如有称誉再以启事叙谢。因而在唐人集中多见用于“上文章”的启。以柳宗元为例,其集中即有《上权德舆补阙温卷知进退启》、《上裴晋公度献唐雅诗启》、《上扬州李吉甫相公献所著文启》、《上江陵赵相公寄所著文启》、《上严东川寄〈剑门铭〉启》、《上江陵严司空献所著文启》、《上岭南郑相公献所著文启》、《上李中丞献所著文启》、《上裴行立中丞撰〈訾家洲亭记〉启》等11篇,用于“上文章”的启占其全部启文的一半以上。除柳宗元外,陈子昂、王勃、骆宾王、元稹、李商隐、杜牧、温廷筠、罗隐、顾云等人都有用于投知和上文章的启事。
再从启文所致对象看,虽然《唐六典》将唐启界定为“下之所以达上”的六种公牍文体之一,但对唐代启文的功能进行了非单单为公牍文的界定:“表上于天子,其近臣亦为状,笺启于皇太子,然于其长亦为之,非公文所施。”[1]11。启不单可以上皇太子,而且也可以上长者,并不是单纯的公牍文体,也可以是一种私牍文。从唐启的实际创作情况来看,启文也没有多少用于皇太子。从这种意义上说,启文与上奏的章、表、状等奏议文有所不同。欧阳修也解释说:“非公之事,长吏或自以意晓其下以戒以饬者,则曰教;下吏以私自达于其属长而有所问候请谢者,则曰笺启、书启。”[11]欧阳修认为启并不处理公事,而是下吏对属长的问候请谢,可以看作是私人书笺。
(二)幕府掌记写作与唐启的兴盛
在唐代中后期,启文的写作迅速增多,专门的启事集也较多出现,这与藩镇记室文学的兴盛有关。唐代文书制度将“启”作为上行文体的一种,因此也成为幕府记室文人必须掌握的文体之一。与制诰等文字多出于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不同,启在唐代更多为记室文人所写。唐代在安史之乱之后,藩镇割据局面形成,藩镇拥有开幕延揽人才的自主权,各方藩镇大力招揽文人,幕府渐渐成为文人聚集的重要地方。幕府中一般设有掌书记一职,掌管各种文书写作,据《新唐书·百官志》,唐中宗景龙元年(707)置掌书记,“掌书记,掌朝觐、聘问、慰荐、祭祀、祈祝之文与号令升绌之事。”[12]启文即是幕府中的掌书记经常写作的文体之一。
《文苑英华》中所选启文较多的作者,都曾担任掌书记一职。如李商隐(选文33篇)曾入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幕府掌书记,后又入郑亚幕,罗隐(选文18篇)曾任钱謬的掌书记,刘禹锡(选文12篇)曾任淮南节度使杜佑的掌书记。因为掌记写作的需要,一批指导表、状、笺、启等公牍文字的写作“书仪集”与“启事专集”也随之出现。从敦煌所保留的表状笺启书仪集来看,其编者也多为掌书记文人。如郁知言所编直接名为《记室备要》,“《记室备要》是专门为监军使公务往来所备,中卷所收绝大多数是与北司官员的状启,从中尉至监军使共十九种”[13]44,《甘棠集》作为文集,仅收表、状、启三类文体,是刘邺在陕虢观察使高少逸幕时所编,“高少逸大中时代为陕虢观察使,驻节陕州,邻近畿封,刘邺为其幕僚,宜以《甘棠集》名其所代府主草拟之表状也。”[13]41
由于掌记写作的需要,专门的启事集在唐五代时期较为多见,宋代郑樵《通志》在“艺文略”中设有“启事”一类书目,在其下著录“启事一种十二部九十二卷”,其中除“山公《启事》”、“范宁《启事》”、“梁魏周齐陈隋聘使杂启九卷”又见于《隋书·艺文志》外,大部分属于唐、五代人制作,如“唐顾云《启事》一卷”,唐彬霁“《杂状启》一卷”,后唐“罗贯《书启》二卷”,武元衡西川从事“《临淮尺题》二卷”,“顾垂象《投知己启事》一卷”,“罗隐《启事》一卷”。[14]
作为记室文体,唐启主要用于问候请谢,而制作者往往又是代言,主于礼节周全、工稳典雅。因此,启文的写作一方面讲究使事用典,以展现制作者的才学识见;另一方面又讲求声律对偶,文辞精美,逐渐走向四六文的形式。正如孙梅在《四六丛话》中论述启文的发展时所说:“由是竞费工夫,弥精制作。换清衔于校字,盈篇皆形声点画之奇。”[15]4525王之绩也评论说“唐启则工丽似赋矣。”[16]3707
试看李商隐的作品:
为河东公谢相国京兆公启
某启:今月某日,得当道万安驿状报,伏承遣兵马使陈朗赍币帛鞍马辟召少男者。未敢寻盟,遽兹闻喜,遐瞻关闼,恨乏羽毛。伏以自有缙绅,谁无交结?朋友不全素诺,在古殊多;父子同受深知,当今罕见。岂期令徳,图于所难。男珪曾未成人,才沾下第。辨仲谋之菽麦,虽则有余;况安石之芝兰,窃将不可。忽依大府,便厕英僚。东吴之咍,恐自此始,西园之燕,未知如何。此皆相公以某谬接藩维,久依绳墨,克降由衷之信,将酬事大之心。不然,则安拔童子于舞雩,礼诸生于白社!身枝获庆,城府知归。感激恩光,丁宁教诫。永言铭镂,尚昧端倪。伏候简书来至敝邑,则专请张觌评事奉启状申陈。慕义无穷,措辞莫尽。攀附惶战,不能究陈。谨启。
这篇启文是李商隐在河东公柳仲郢幕下时,为柳仲郢向相国京兆公杜悰所写。文中提及“伏承遣兵马使陈朗赍币帛鞍马辟召少男者”,即柳仲郢的儿子柳珪为杜悰所征辟,柳仲郢致启文表示感谢,《文苑英华》将这篇启文选入“谢辟署”类。
这篇启文用典密实,其中对于柳珪的评价句句用典,其中,“仲谋之菽麦”来自陈琳檄文《檄吴将校部曲文》中“孙权小子,未辨菽麦”之句;“安石之芝兰”则使用《晋书·谢玄传》故实用谢玄答谢安之问“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的答辞,“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大府”出《汉书·郅都传》“旁十余郡守,畏都如大府”;“东吴之咍”语见左思《吴都赋》“东吴王孙,辗然而咍”,“西园之宴”语见曹植《公宴詩》“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全文基本以四六句式为主,这些四六句式,不独工稳流丽,且表情达意皆佳,由于使事用典,使启文所表达的内容更丰富。
而致力于倡导古文写作的柳宗元,其启文的写作也避免不了上述特征,如柳宗元的《谢李相公(吉甫)示手札启》,此不赘引。可以看到,唐启已经形成一种独特的文体风格,这种风格在与其他文体相对照时更能突显出来,区别于奏议文字,启并不议论国政大事,而是关乎日用交际礼尚往来;骈偶四六丽句以区别于同样表情达意但散行的书。与书可用于平辈或晚辈不同,启文主要施用于官位较尊者、长者,有很强的敬谨之意。这与启从奏、表之中独立出来,还保留有奏议文字的敬忱庄重性有关。孙梅在《四六丛话》中说:“若乃敬谨之忱,视表为不足;明懊之旨,侔书为有余,则启是也。”[15]4525这正好恰当地说明了启的文体属性,兼具表与书两种文体的特点,介于这两者之间,而从其发展看,启的属性则是慢慢由“表”向“书”迁移的,这在宋代则更为明显,下文将详述。
三、启札的叠幅现象与宋启的日用化、礼书化
(一)宋启的日用化与私书性质
宋代启文的写作更趋日用化与程式化,数量也大为增多。这是一种沿自中唐的文化趋势的演变。四库馆臣曾在李刘《四六标准》提要中说:“至宋,而岁时通侯、仕宦迁除、吉凶庆吊,无一事不用启,无一人不用启,其启必以四六,遂于四六之内别有专门。”[8]1936
从总集选本来看,吕祖谦所编《宋文鉴》作为宋代经典文章总集,“启”作为单独一体,列于“书”之后,收启文81篇。南宋年间,魏齐贤、叶蕡编选《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这是一部以宋代四六骈文为主的总集。启则成为了该书中选文最多的一种文体,从卷八到卷四十九,收录启文达42卷之多,占篇幅达40%(该书33种文体,共110卷)。选文之多,分类之详尽,可以说是宋代启文之全面展示。该总集中,首先根据启文的功能,一级类目分为:贺启、谢启、上启、回启、通启五大类。每一类下再根据启文所致对象进行分类,尤其是“谢启”下甚至分有四级子目。
贺、谢是宋启之最常见功能。其中二级类目“谢启”再据内容分三级类目为:除授、至任、满解、改秩、荐举、辟置、试馆职、试宏词、第一人及第、及第、试中、解试、叙事、叙复、起复、宫观、致仕、惠文、杂谢,几乎涉及文人士大夫日常生活一切大事小事。而其中子类“除授”“到任”再根据官职类别分四级类目。
贺启,一般为贺官,也包括贺中科举、贺正(即元旦)、贺冬、贺生日及杂贺等。其二级分类以官职类别为分类标准,包括:
师保、宰相左相、宰相右相、元枢、大参、知枢、枢二、签枢、使相、八座(吏书、户书、礼书、兵书、刑书、工书)、西掖(中书、中书侍郎、中书舍人)、翰苑、琐闼(门下侍郎、给事中)、馆阁(修撰、秘阁、校理)、兰台(秘监、校书、正字、著作)、经帷(侍讲)、大坡(大谏)、小坡(司谏、正言)、察院、中司、南床、副端、二卿(吏侍、户侍、礼侍、兵侍、刑侍、工侍)、丞辖(左丞、右丞)、都承、卿监、史掖(左史、右史)、史馆、学官、宰掾(检正、左司、右司)、爵封、加职、建节、迁秩、被召、宫观使、致仕、宰执除帅守、侍从除帅、帅臣、京兆、都督、宣抚、太尉、制置、察访、总领、总管、奉使、茶马、泉使、舶使、漕使、宪使、仓使、两外宗、太守、治中、帅司属官、诸司属官(主管、运干、捉干、检法、总干)、州官(教授、签判、察判、察推、知录、司理、司法、司户)、县官(宰、丞、簿、尉)、监官(监镇、监场、监酒、监税)、兵官(统制、路分)、试中科目(馆职、贤良、状元、及第、发举)、贺正、贺冬、生日、杂贺。
从上引贺启的二级类目,从其官职看,上至丞相,下至诸司属官、州县官等,基本囊括宋代所有职官类型,也就是说除官必贺,贺必用启。正如所谓“无一事不用启,无一人不用启”,故而四库馆臣又批评说:“遂变为类书之外编、公牍之副本,而冗滥极矣。”[8]1396
不但总集中,启文蔚为大观,以启札写作指导为主的日用类书也在宋元时期出现。如南宋叶蕡编《圣宋名贤四六丛珠》,收录表、笺、启等16体日常应用四六文的典故、对句、格式。全书100卷,其中启文为第一大文体,从卷十七至卷八十一,共占64卷,占全书一半以上篇幅。此外,刘应李编《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以下简称《翰墨全书》),杨万里撰、周公恕辑《诚斋四六发膏遣馥》,以及元人所辑《新编事文类要启札青钱》(以下简称《启札青钱》)等类书均以启札写作的典故材料、活套、格式、例文为主。大量的指导启札写作的日用类书出现,说明民间书翰往来已经非常普遍。
启在宋代确实呈冗滥之势,这从一方面说明,至宋代,启文已经成为一种日常交际的工具,完成了从奏议文体到民间私书文体的转变,使用者也从上层的文人群体转向更为底层的民众。启文作为一种私人礼书广泛使用于除授贺谢、岁时通问、婚事报答、吉凶庆吊、投知荐士等社会活动中。对于此,孙梅在《四六丛话》中不无诗意地写道:“上寿多男,请征杂沓;登庸及第,贺答纷纭。旧馆脱骖,载笔致朋游之雅;相见执雉,挥毫志耿介之思。羁旅悭囊,裁之乞米;美人绣段,持以报琼。”[15]4525
(二)宋代启札的叠幅现象
叠幅启是唐宋时期启文形制变化的新形式,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启文成为礼书的一种表现形式。叠幅,即几幅纸重叠,一般来说以三幅为多见,多称三幅启。关于叠幅启,《云麓漫钞》对此有较详细记载:
唐末以来,礼书庆贺为启一幅,前不具衔,又一幅通时暄,一幅不审迩辰,颂祝加餐,此二幅每幅六行,共三幅。宣政间,则启前具衔,为一封,又以上二幅六行者同为公启,别叠七幅为一封。[17]63-64
宋元类书《翰墨全书》中对叠幅启的体制也有简要说明:
启有三幅,一寒暄,二启事,三祝颂。今人系臂、定聘皆用之,除启事正幅外,寒暄祝颂,俗谓十二行启,每幅止六行。旧式体制,简质可法,然式变骈俪,今人多用之,又谓六行启。[18]507
根据《翰墨全书》中所引三幅启的格式和排列顺序,结合上述文字可知:三幅启中,第一幅与第二幅称为公启,每幅六行,主要用来寒暄祝颂。其中第一幅用于寒暄,主要内容是关于天气与身体健康,即“通时暄”;第二幅用于祝颂,主要写祝颂语,即“不审迩辰,颂祝加餐”;而第三幅启则是正文,写具体的事情,《云麓漫钞》中所指“前不具衔”则指这一幅。第一、二幅公启的写法,据《圣宋名贤四六丛珠》所录“两幅十二行启式”[19],具体写法如下:
第一幅:
某启,孟冬渐寒,恭惟某官钧候重*“重”疑为“动”,错字。止万福,某即日蒙恩,谨具启申问(或申候)起居,不备,谨启。
月 日具位姓 某 启上
某官(台座谨空)
第二幅:
某启,不审迩辰,钧用(或台用)何似,未由参侍,伏乞为国倍保钧重,某下情无任祝颂之至。
具位姓 某 启
三幅启中,其第一、二幅称为公启,其内容基本固定,根据不同时令、不同身份稍有更改。而第三幅则是具有正式内容启文,一般文人文集收录的启文只录有第三幅,因而很少在宋代文人文集中见到叠幅启的形式,但各种日用类书多有对这种形式进行介绍。叠幅启不仅有三幅,更有五幅、六幅、七幅、八幅、九幅、十幅、十二幅等各种形制。类书《圣宋名贤四六丛珠》卷74~77诸式类,收录有各种规格的叠幅启式,其中有三幅式、两幅式。两幅式也称粘连启式,即将第一幅与第二幅合并为一幅,两幅纸连粘。三幅式分为十二行式、十行式、八行式,两幅式有两幅十二行式、两幅十行式等几种形制。总集《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55~62列“叠幅”一目,又称叠幅小简*据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三,启可以与小简配套使用,配套使用时,小简又称叠幅内简、叠幅小简,将整套书信封为两封,称为双书。,录文较多,有三幅至八幅等不同形式。
宋启的叠幅现象与礼书化于宋人婚启中可见一斑。宋人在议婚的每一个程序都有启文的使用,宋元时期的别集、总集、类书中保留了大量宋人婚事往来启文。如《翰墨全书》乙集“婚礼门”当中收录有宋元时有关婚事的多种启文,如请媒启、纳采启(分为求亲启、许亲启)、系臂启、请期启、纳币叠幅启、请开书启、回开书启、聘启、回聘定启等。这些启文也收录于宋人总集,有的称为婚书,有的称为婚启,如《宋文鉴》“启”类就收有秦观的《婚启》与程颐的《定亲书》,至于《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则另列“婚书”一目,收文59篇,细究其文体,实则为启文。作为婚仪礼书使用的启文已经有非常固定的形式,而婚姻中最为重要的聘启、纳币启则使用了叠幅的形式*关于宋代婚启详见笔者论文:邬志伟.宋人婚书的文体形态与文学性[J].暨南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8):92-100。。
叠幅的形式,出于对书启接受者表示崇敬的需要,展示了唐末宋代的书牍写作中的礼俗。晚唐五代时期即有书启叠幅的形式,称为重叠别纸。宋人祝穆的《事文类聚》中人事部的“书简”条,有“始为叠幅”一条,记“卢光启受知于租庸张浚,每致书,凡事别为一纸,朝士效之,盖重叠别纸自光启。”[20]这则记载应出于五代笔记《北梦锁言》,此书卷四记载,卢光启“策名后,扬历台省,受知于租庸张濬。清河出征并、汾,卢每致书疏,凡一事别为一幅,朝士至今效之。盖八行重叠别纸,自公始也。”[21]26清河(张濬)出征并、汾在唐大顺元年(890),可知晚唐时期多纸叠幅现象出现。叠幅是晋唐书仪中复书现象的进一步发展。据吴丽娱的研究,唐代敦煌书仪所保留的中古时代书信礼仪中,有单书、复书两种形式。所谓复书是指每封书信有两纸,每一纸都有书信的首尾格式,即有双重书信首尾。复书在通婚书与重丧吊答书中最为常见,表达的是一种尊卑秩序和礼仪尊重[22]。这种重视礼仪功能而使用两纸的现象,在中唐以后大量使用于官场,并发展为多纸。
叠幅可以将尊崇、问候、祝颂、叙谢的意思再三表达。如《圣宋名贤四六丛珠》卷78~82对叠幅小简的每一幅写作内容与作用进行了说明:第一幅用于时令起居,第二幅用于候问彝仪,第三幅用于叙贺(贺官为主),第四幅用于叙间阔并书翰(或叙相识慕用);第五幅用于颂德;第六幅用于述才;第七幅用于自叙;第八幅用于干求;第九幅用于叙谢;第十幅用于叙贡;第十一幅用于问眷;第十二幅用于请委。当然上述内容,并不是每一封叠幅启都会全部使用,类书罗列齐全是为了让人在需要的时候进行借用。从上引类书的介绍可以看出,多纸重叠,但表达的内容并没有增加,而只有形式上的繁琐。对于这种虚浮之礼,司马光曾在其《书仪》中表示过批判:“今人与尊官书多为三幅,其词义重复,殊为无理,凡与人书所以为尊敬者在于礼数辞语,岂以多纸为恭耶?徒为烦冗而不诚不足法也”[23]。
据史载,这种启札叠幅之风,屡有禁止,比如《云麓漫钞》载“庆元三年,严叠楮之禁,只用三幅云。后又只许用一幅,殊为简便。”[17]63-64《老学庵笔记》载“绍兴末,史魏公为参政,始命书吏镂版从邸吏告报,不受双书,后来者皆循为例,政府双书遂绝。然笺启不废,但用一二矮纸密行细书,与劄子同,博封之,至今犹然。然外郡则犹用双书也。”[24]可见,启札叠幅这种风气却屡禁不止,在不断消长之中。究其原因,一方面有官场的谄谀文化。晚唐五代,官场逢迎之风颇盛,所谓“唐末举人不问士行文艺,但勤于请谒”[21]26,南宋末期,如同晚唐五代一样也有谄事尊官之风,在宋人笔记中留有不少关于官员如何献谄于秦桧、蔡京等大官的记录,所以叠幅启札有其应用的场合。叠幅另一方面则是礼仪的需要,这一方面的原因更为重要,下文详述。
(三)启文礼书功能的强化及其原因
在唐宋古文运动蓬勃发展的时期,启不但没有消亡,反而日趋骈俪,成为宋四六的典型文体。这是很值得注意的。据笔者看来,这一方面主要和启在宋代的文体属性有关,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唐宋时期书牍类文体的功能分化。
四六骈言与楷体书写,这在书写礼仪当中被视作表示谦恭与尊敬之礼仪的典型表现。骈体因其四六句式的对偶骈俪、整齐划一以及使事用典而导致的典雅厚重,展示出一种典雅复古的基调,这种基调展示出一种端庄文雅的礼仪性。如宋代王言之体,如诏、诰、制、册、敕等,往往用骈体写作。具有民间礼书性质的“启”,主要用于应酬交际,其文体的典雅雍容、文辞的华丽优美往往胜过了真情实感与书写者个性。
王之绩《铁立文起》对于书、启的使用场合有一番解说:“书则有若时政、经学、论文、师友、规谏、游说、投谒、陈情、辨贤,……启则有若庆贺、辞免、陈情、投谒、通问、陈谢、报谢、戒宾、馈遗、婚聘。”[16] 3666-3667可以看到,同为书信体的“启”与“书”的最大区别在于,“书”讲求言为心声,往往用于表达观点、情绪,以“条畅以任气,优柔以怿怀”为特点,关注内心情感的真实释放,而“启”则更具有一种私人往来礼书的性质,关注文辞典雅、礼仪周到,人们关注点在于“上启”这种行为,而不在于启的内容,其写作必然趋向骈偶化、程式化。同时,唐宋时期书牍类各种文体的功能得到进一步分化:书为大手笔,述学论文、论事陈情,散体行文,成为唐宋时期古文经典文体;启则骈俪化、程式化,用于贺谢通问婚聘往来,渐成一种礼书;小简率性随意,落笔成文,成为文人性情性灵的展示。启的礼书功能的强化,也使得书翰中的性灵个性与真实情感的释放,逐渐转变成一种礼俗格套。
虽然唐宋启文日渐成为贺谢应酬的礼书,讲求骈偶四六、使事用典,文辞华丽,但真正的大手笔文字依然不失为很优秀的文学作品,从中不但可见作者文辞技巧,亦可见到作者之性灵与文心。如苏轼《登州谢两府启》:
右轼启。蒙恩授前件官,已于今月十五日到任上讫者。迂愚之守,没齿不移。废逐之余,归田已幸。岂谓承宣之寄,忽为枯朽之荣。眷此东州,下临北徼。俗近齐鲁之厚,迹皆秦汉之陈。宾出日于丽谯,山川炳焕,传夕烽于海峤,鼓角清闲。顾静乐之难名,笑妄庸之滥据。此盖伏遇某官,股肱元圣,师保万民,才全而徳不形,任重而道愈远。谓使功不如使过,而观过足以知仁。特借齿牙,曲成羽翼。轼敢不服勤簿领,只畏简书。□蹇磨铅,少答非常之遇,息黥补劓,渐收无用之身。过此以还,未知所指。
此启作于元丰八年,苏轼为朝奉郎知登州所作,作为谢启,在尺度之中尽见作者文心之美。启文以整齐的四六句式描绘登州地理位置之佳、风光之美,清新流畅,可媲美于其诗,“俗近齐鲁之厚,迹皆秦汉之陈。宾出日于丽谯,山川炳焕,传夕烽于海峤,鼓角清闲”,而对上司的称颂“才全而徳不形,任重而道愈远。谓使功不如使过,而观过足以知仁。”前句化《论语》、《庄子》之典于无形,后句“功”与“过”为联结点,用《后汉书·索卢放传》与《论语》之典,意到语工又行云流水。再如欧阳修的《谢襄州燕龙图肃惠诗启》,茅坤评曰:“词虽四六之体,而蕴思转调如峡之流泉,如帕之吐云,绝无刀尺,绝无断续。”[25]此外,苏轼《贺欧阳少师致仕启》、苏辙《贺欧阳副枢启》、王安石《贺韩魏公罢相启》都是千古传颂的经典文章。
从唐到宋,启文慢慢由属于奏议的“表”的属性向属于书信的“书”的属性迁移,这种迁移在南宋最终完成。唐宋时期,不但启,而且状、劄等文体也经历了从奏议文体到书信文体的迁移。唐初,状本为皇帝近臣向皇帝奏事所使用,后来状的使用者和致书对象身份不断下移,与尊官往来的私状出现;北宋年间劄子本为两省、两府高官上殿奏事使用,南宋时期劄子也私书化。状、启、劄从文体诞生时起为奏进之书,属于公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种文体的使用群体和致书对象都出现下移。这种迁移展现出一种文学权利、文化阶层的下移现象,即文人在不断向上获取更高阶层的文体书写权利,以实现书写者自身的文化阶层与地位的提升,从而实现一种文化身份的认同。文化阶层的下移的过程中,原本教育与文学涵养不够的底层民众需要借助各种日用类书获得简明快捷的指导。专门的启事集在晚唐出现、大量日用类书在宋元时期编纂,正是这种需要的结果。文体书写权利的下移,日用类书提供的简明快捷指导,使得底层文人也得以进入一个典故充实、礼仪规范的文学书写世界,这个世界通过书牍的写作得到一个集中展示,而启文在唐宋时期的新变则是其中一个非常典型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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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漫宙]
From Official Documents to Personal Letters: The Evolution of Qi in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WU Zhi-wei
(School of Chines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at Zhuhai, Zhuhai 519087, China)
Qi,a literary form, is one of the six types of officially submitted documents, which is an important style used by the chief secretary at the commanding office and falls into the field of official documents. Meantime, Qi in the Tang Dynasty is widely used as a self-recommendation letter, a literary works submitted to the superior and a letter of interactive congratulation with the attribute of personal letters. The Qi writing flourishes during the middle Tang Dynasty and is especially edited as Qi Collection, which is affected by the writing of the chief secretary at the commanding office during that period. Diefu Qi as a new form of folded papers appears from the late Tang Dynasty and is widely used in the Song Dynasty, which means the inclination of Qi for the ceremonial correspondence. In the Song Dynasty, Qi is transformed from official documents as letters of suggestion for the superior to personal letters. When the movement of ancient prose develops vigorously during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Qi develops towards a kind of rhythmical prose mainly featuring a paralleled antithesis, and becomes a typical literary style with four or six words as a result of the attribute of Qi as stylistics as well as the differentiation of stylistic function of letters and documents during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From official documents to personal letters, this evolution of Qi implies the shifting-down feature of style-related writing rights as well as the shifting-down phenomena of literary rights and cultural classes during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Qi; style; evolution; official document; personal letter; Diefu Qi; formalization of rite book;
I207.6
A
1004-1710(2016)06-0078-09
2015-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