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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社区异质性与邻里社会资本研究
——以江苏为例*

2016-03-07李菁怡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邻里关系邻里意愿

李菁怡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 江苏 南京 210046)

城市社区异质性与邻里社会资本研究
——以江苏为例*

李菁怡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 江苏 南京 210046)

市场经济带来的社会分化是近年来人们关注的焦点,其视角主要放在社会分化导致的社会分层和社会冲突的宏观层面,较少从社区的角度来看社会分化导致的社区异质性。然而衡量社区发育的主要指标之一就是邻里社会资本,它是社会整合的重要基础,对经济增长和公共政策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在我国社区结构分化的背景下,研究城市社区内部的异质性对邻里社会资本的影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社区异质性;邻里社会资本;江苏

研究异质性对邻里关系的影响在社会学的文献中不乏见到,但是将该问题置于一个个体、社区、城市的多层次分析模型中加以研究并不多见。本课题旨在描述当下我省城市社区的异质性状况,研究城市社区异质性以及其他因素对邻里社会资本的影响,探讨江苏省社区整合的新基础。

一、样本选取、测量及模型解释

(一)样本选取与概况

本课题研究采用多阶分层抽样方法,调查南京市、无锡市、镇江市、苏州市、南通市、扬州市、盐城市、徐州市、淮安市、连云港市、常州市、泰州市、宿迁市13个省辖市、27个县级市、26个街道、镇,共计200个村委会/居委会,每个居委会计划调查25个家庭;每个家庭随机抽取一人进行问卷调查与分析。在抽取初级抽样单元(省辖市、县级市)时利用人口统计资料进行纸上作业;而在二级抽样单元(街道、镇、村委会/居委会)中抽取要调查的家庭时,则采用地图法进行实地抽样;在家庭中调查个人时,利用KISH表进行实地抽样。最终发放问卷总数5000份,回收有效问卷4680份,回收率93. 6%。其中,传统街居制下形成的老社区(居民多为本地户口,既有体制内人群,也有体制外人群,老年人口、下岗待业人员、外来人口)发放问卷1500份,回收1333份,回收率88.9%;典型的市场经济产物——中高档小区即社会中间阶层聚居区(居民多为本地户口、自有住房。既有体制内人群,也有体制外人群,居民文化程度平均较高,属于新社区),发放问卷1700份,回收1611份,回收率94.8%;典型的单位制蜕变产物、家属院式社区(居民主要是高校教师及机关单位工作人员,多为本地户口、自有住房、体制内人群。在三类社区中,居民文化程度平均最高,也属于新社区),发放问卷1800份,回收1748份,回收率97.1%。

在回收的有效问卷中,按年龄分: 35岁以下被访者者占26.7% (1250),35岁-55岁被访者占43.1% (2017), 55岁以上者占30.2% (1413);按文化程度分: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者占5.9% (276),高中文化程度者占13.5% (632),大专文化程度者占35. 9%(1680),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者占44.7% (2092);按户口分,本地人(有当地户口者)占74.1% (3468),外来人口,25.9%(1212);按住房类型分,自有房者占73.7% (3449),租房者占26.3%(1231);按居住年限分,居住在3年以下者占27.6% (1292),3-8年者占,49.1% (2298), 8年以上者占23.3% (1090)。按职业类别分: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占15.7%(733);专业技术人员占31.2%(1462);商业、服务业人员占29.4%(1376);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人员占5%(234);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有关人员占4.8%(225);军人占0.4%(16);不便分类的其他人员占13.5%(634)。按家庭年人均收入分:2015年,全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25095元,增长10.1%。但是,中位数依然比平均数低很多,说明高低收入的差距依然很大。所以,如果将4680个家庭分成7组,低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8485元,其中最低收入户占10%,低收入户10%;中等偏下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16614元,中等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25122元,中等偏上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36374元,中等偏下户20%,中等收入户20%,中等偏上户20%;高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68590元,高收入户10%,最高收入户10%,也就是说,即使是站在最高一层金字塔上的10%最高收入户家庭,年人均收入也不过92051元,按我省平均每户人口2.97人计算,这部分家庭平均每月收入不过才22782元。这样算一算,月入4.5万的家庭,在所有被调查城镇家庭中的占比肯定不足5%。

表1 变量的描述统计

类别自变量频数比例性别(N=4680)男女产权类型(N=4680)业主344973.70非业主123126.30社区为本地居民举行文化活动的频率有,且定期举办145531.08偶尔有,不定期276259.02没有4639.90社区类型(N=4680)街坊社区133348.48商品房社区161134.42单位社区174827.35

(二)样本测量

由于对社会资本的定义没能达成一致意见,邻里社会资本的构成因素和表现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邻里社会资本的测量。因此在测量上, 一方面要区分邻里社会资本的微观和宏观层次, 另一方面则要区分整合性/联系型社会资本和链合性/桥梁型社会资本。

1.微观层次社会资本的测量

社会资本理论与社会网络分析之间存在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在经验研究中, 对微观层次邻里社会资本的测量使用较多的是对个人社会网络状况的测量。

2.宏观层次社会资本的测量

对于宏观层面社会资本的测量方法, 目前广泛使用的主要有两种: 第一是在某一社会中对群体和群体成员进行普查; 第二是利用有关信任和公民参与的社会调查资料。测量的指标多使用信任、集体行动、参与情况等。

(三)具体指标

1.社区凝聚力

不同研究者在社区凝聚力的测量指标上是存在差异的,学界并没有形成一个被认同的指标体学。Skjaeveland在综合分析了大量关于社区凝聚力的指标后发现,绝大多数邻里概念是与外显行为相联系的,即强调可观测的社会交往、物品交换和互助,邻里社会特征中首要的测量因素是显性的社会交往质量。或者如格斯特所说,在城市社会中,社区力量的关键指标是邻里间的社会互动程度。

表2 邻里社会资本测量

2.社区异质性和社会参与

2.1 社区内异质性

在社会学里,收入通常代表阶层。课题组以社区内居民的家庭年收入标准差为社区内经济异质性指标,标准差越大意味着社区居民的家庭收入分化程度越高,即社区内经济异质性越大。

职业通常代表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课题组以社区内样本个体从事的职业类别数量为社区内职业异质性指标,样本居民从事的职业类别越多,意味着社区居民的职业分散程度越高,即社区内职业异质性越大。

2.2 社区间异质性

社区间异质性是指在一个城市内部不同社区之间的差异性,这些差异同样可以用收入、职业来测量。本研究中,课题组主要根据收入来构建社区间异质性指标,首先根据社区内样本家庭的年收入计算出每个社区的家庭年收入均值,形成了一个社区阶层化序列;再根据每个社区的均值计算出每个城市的社区收入均值的标准差,标准差越大意味着该城市社区间的异质性越大。

2.3 社会参与

2.3.1 居民的参与意愿

要了解社区居民对社区事务的参与程度,首先无疑要从事实的角度掌握居民参与的总体实际状况,调查结果表明,总体上居民对于社区公共事务的参与程度是不高的;而要理解居民对社区事务的参与程度,则必须清楚制约居民参与行为的因素。

大体上,这种因素可以分为居民自身因素和外部环境因素两个方面。外部环境因素主要是有没有二个容许、鼓励居民参与的氛围和切实的参与渠道。无论从政府方面看,还是从社会舆论看,容许、鼓励居民主动参与的外部氛围己经没有问题,因此这里的关键是有没有切实的参与渠道,而这事实上主要涉及社区组织体系的问题。而居民自身因素或者说主体因素则主要关系到居民的参与意愿和参与的能力、技巧。相比于参与的能力、技巧而言,课题组认为参与的意愿是更为重要的影响参与行为的主体因素。社区参与,作为相对狭隘的地域共同体内的公共行为,并非是什么复杂的行为,事实上,一般正常的人都能够有效的实施:并且即使有时遇到比较困难的事务,只要居民有足够强的参与意愿,也都往往能够想法克服。因此,调查主要着眼于居民的参与意愿。

2.3.2 居民参与意愿的基本状况

参与意愿是居民社区参与行为的主要内在约束因素。有参与意愿,未必有参与行为,但若没有参与意愿,则肯定不会有真正自主的参与行为。为了从总体上一-当然也是比较笼统地一一了解居民参与社区事务意愿的状况,课题组对下述问题进行了调查社团活动参与率——任何社会都是由一系列人际沟通和社会交换网络构成,这些网络有的以横向关系为主,有的以垂直关系为主。邻里组织、合唱队、合作社、体育俱乐部、大众性政党、互助会、文化团体和自发工会等属于密切的横向互动,这些网络越密集,其公民就越可能进行为了共同利益的合作;某些政党组织、等级组织或教会等属于垂直组织,垂直网络存在庇护——附庸关系,无论多么密集,对参与者多么重要,都无法维系社会信任和合作。因此,“社团活动参与率”是本课题调研的重点之一。“参与率”是对这组社团参与活动进行因子分析而获得,因子得分越高,说明居民社会参与率越高。

课题组通过居民“社团活动的参与率”与“社区为本地居民主办文化/节庆活动的频率”两个指标进行测量。首先,前者反映的是个体的参与,后者反映的是参与的公共空间。其次,运用“社团活动的参与”这一指标的重要性是它有可能反映了社区居民的公共性:一个人参与社团活动越多,意味着个体具有较高的社会参与精神和对公共事务的主动性;同时,一个人参与社团活动越多,有可能个体对异质性的容纳程度越高。因为相当多的社会团体本身就是超越职业、收入、教育而组织起来的,居民参与社会团体就是一个异质相容的学习过程。例如,人们因喜好唱歌这一同质性参加到合唱团,而一旦参与到合唱团,成员之间在职业、阶级、教育方面的异质性就会交集,一个人要维持自己的社团身份,就必须接纳具有异质性的其他群体成员。毫无疑问,社区居民的公共性越强,对邻里关系越有积极意义。尽管居民参与社团活动越多,有可能社区外的活动空间越大,花费在社区内的时间越少,但重要的是这种社区外参与活动的性质,是为了私人的工具性目标还是为了共同利益或公共事务,后者的参与是能够促进邻里关系水平的。

二、研究假设

(一)居民个体特征与邻里社会资本

尽管本课题的分析中心在于城市社区异质性与邻里社会资本的关系,但是居民的个体特征同样对他们的邻里社会资本产生影响。

首先,人的社会活动空间可以划分为社区空间与社会空间,在社区空间,人们的社会活动主要是与居家生活的利益相关联,而在社会空间,人们的社会活动主要是与职业发展、社会地位、自我实现等更为多元的利益相关。显然,人们拓展社会空间的能力是与其自身的社会经济能力相关的,那些受教育水平高、经济能力强的居民,其自身的社会经济能力就越强,因此跨社区的参与能力和拓展社会空间的能力就越强,社区空间内的交往会越弱。由此课题组从个体层面做出关于邻里社会资本的第一个大的假设:

假设1:居民的利益关联与邻里社会资本呈反比。

假设2:居民的受教育水平越高,其邻里社会资本越弱;

假设3:居民的收入越高,其邻里社会资本越弱;

其次,社区是人们居家生活的场域,因此居民的居家生活特征对邻里社会资本必然是有影响的——男女在居家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存在差别,一般女性比男性在居家生活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因此对社区事务的和邻里更为关注;同时,年龄越大的居民,一般在社区中居住的时间更为长久,因此对社区的认同可能更高,与邻里相对更为熟悉;而且,随着住宅的私有化,拥有房屋产权的居民与社区有更紧密的利益关系,因此对社区事务可能更为关注。由此课题组从个体层面推出关于居民邻里关系的第二个大的假设:

假设4:居民社区居家生活的利益相关度与邻里社会资本呈正比。

假设5:相对男性居民,女性的居民邻里社会资本更强;

假设6:居民的年龄越大,其邻里社会资本越强;

假设7:相对于没有本地户口的居民,拥有本地户口的居民邻里社会资本更强。

假设8:相对于没有房屋产权的居民,拥有房屋产权的居民邻里关系更强;

(二)社区特征与邻里社会资本

社区作为地域性社会,其房屋、街道、公共空间的设计会影响到社区居民的交往。不过,社区空间形态的形成是社会、经济、文化因素相互作用的历史产物,而目前城市中存在的传统社区、单位社区、商品小区等各种类型社区,无不反映出特定的社区历史和人际关系。传统社区往往拥挤老旧、缺乏私密性,但邻里关系和睦;单位社区往往邻里关系和睦、但也缺乏私密性;商品社区往往存在流动、陌生的邻里关系和具有高度私密性的住宅及良好的生活环境。由此课题组从社区层面推出关于邻里社会资本的第三个大的假设:

假设9:商品住宅小区的居民,其邻里社会资本弱于其他类型住宅小区的居民。

人们的交往行为受到个体特征的影响,趋向于“同质交往”,即人们趋向于与自己有相似特征的人交往。因为“社区内部人群的差异容易引起居民心理上的互不认同,提高引发矛盾与摩擦的可能性,从而降低邻里关系水平”(李洁瑾、黄荣贵、冯艾,2007)。Portney和 Berry对美国五城市的经验课题显示,在少数族群社区中,邻里的少数族群人口比重提高,即邻里同质性增强时,居民的邻里组织参与率提高(Portney & Berry, 1997)。由此课题组从社区层面推出关于邻里社会资本的第四个大的假设:

假设10:社区内居民的异质性程度越高,居民邻里关系越弱。

假设11:社区居民的职业类别分散程度越大,居民邻里关系越弱;

假设12:社区居民家庭收入的标准差越大,居民邻里关系越弱;

(三)城市特征与居民邻里关系

城市的社区间异质性特征形塑了社区的外部环境,必然会对居民邻里关系产生影响,使得居民邻里关系在不同社区间异质性水平的城市中表现不一。城市社区间异质性水平是与经济体制改革的发展程度紧密相关的。在计划经济体制时期,城市居民的收入是按照国家制定的制度分配的,城市居民的收入异质性不大,异质性主要体现在单位和职业上,人们的居住空间往往以单位和职业为主。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城市居民的收入主要体现为市场分配,收入差别成为最主要的社会异质性特征,人们的居住选择也不再以单位和职业为主。由此课题组推出第5个大的假设:

假设13:在低社区间异质性的城市,社区内的职业异质性是影响居民邻里关系的主要因素;在高社区间异质性的城市,社区内的收入异质性是影响居民邻里关系的主要因素。

(四)社会参与和居民邻里关系

如果说社区异质性对邻里关系的影响是“自然”的,那么在一个分化日益加剧、异质性不断增长的社会里,有无可能提升居民邻里关系呢?

课题组认为,在一个异质性日益增强的社会里,提升居民邻里关系仍然是可能的,其途径就是社会参与。无论社会资本是作为个体拥有的一种资源还是社区的一种结构特征,它都是社会参与的后果,是通过参与建构起来的。在个体层面,社会参与反映的是行动者主动参与公共领域的程度;在社区层面,社会参与反映的是社区为个体提供参与机会的程度,社区公共空间的发展。由此我们可以从社会参与的角度推出关于邻里关系的第六和第七假设:

假设14:居民社团活动的参与率越高,其邻里社会资本就越高;

假设15:社区为居民主办文化/体育活动的频率越高,其邻里社会资本就越高。

三、城市社区异质性与邻里社会资本状况

(一)邻里社会资本

图1是样本邻里社会资本关系水平统计,最小值为4,最大值为20,其中63%的居民邻里关系水平在区间12—16之间,平均值为13.5,呈正态分布。这一数值说明,在以居民/邻里关系为分析对象时,当下我省城市社区居民之间的信任、熟悉、互助水平、参与意愿处于常态水平上.从图2也可以看出,社区邻里社会资本也处于常态水平,平均邻里关系水平从最低值8.5到最高值19,不同类型社区之间的邻里关系水平或者说社会资本存在较大差异。

图1 居民个体的邻里关系水平

图2 社区的平均邻里关系水平

同时,调查结果表明,居民的社区参与意愿在总体上是比较弱的,此外,除了经济参与意愿比较强一些,其他如社会参与意愿、文化参与意愿以及由问题10(您是否愿意担任业委会委员?)实际上所反映出来的混合着政治和经济动机的复合型参与意愿也都不是很强。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明为什么在行为上居民对社区事务的实际参与程度不高。但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居民的参与愿如此之弱?换言之,如果说参与意愿是制约参与行为的一个重要因素,那么,制约参与意愿的又是什么因素?

如果具体到个体,居民个体间差异仍然是明显的。居民个体的邻里关系水平差异也决定了社区平均邻里关系的水平。从图2可以看到,社区的平均邻里关系水平也处于常态水平上,平均邻里关系水平从最低值的8到最高值的19,每个社区之间的邻里关系水平存在较明显差别。每个人当然有各自的情形和考虑。因此,想对所有制约居民参与意愿的因素都一一罗列并分析的话,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但是,上述的调查结果特别是对调查数据的进一步比较分析所显示的情况印证了笔者的一个基本假设,即:居民对所属社区的情感认同程度和利益关联程度是制约居民参与意愿的两个具有一般意义的因素。

先看利益关联。关心和维护自己的利益几乎可以说是每一个人的天性。居民和所属社区的实际利益联系越紧密,社区的事务越是和居民利益攸关,则居民对其越关注,参与的意愿就会强。否则就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点从上述的调查结果可以明显地反映出来。首先,从不同类型的参与意愿而言,问题7所反映的经济参与意愿和问题10所反映的复合型参与意愿相对较强,而这事实上都是偏于利益性的参与;而问题8和问题9所反映的社会参与和文化参与则偏于情感性;问题8所涉及的利益是直接而具体的:聘用什么样的物业公司以及什么方式、条件聘用直接关系到居民自身的经济利益和日常生活;问题10所涉及的利益是间接而泛化的:通过加入一个组织来维护、捍卫各种可能的利益。而也许正因为在利益关系上有这种直接、具体和间接、泛化的区别,因而问题7所反映出来的居民参与意愿更为强烈;当然,这中间可能还牵涉到对成本——收益的不自觉的比较:参加一次会议在时间精力上的付出是有限的,而参加一个组织则意味着可能要不时地牵扯进自己有限的时间精力。其次,如前所述,住房的私有化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居民和社区的利益关联,而调查结果表明,总体而言有房者对于社区事务的参与意愿要比租房者强。第三,居民与社区利益关联的强度既有一个绝对的维度,即他与社区有哪些实际的利益关系,也有一个相对的维度,即他与社区的利益关联和与外界的利益关联的相对强弱。就对于居民关心并参与社区事务意愿的影响而言,利益关联的相对强度可能是一个更值得注意的方面。调查结果显示,相对而言,年龄相对较轻(55岁以下)的、学历较高(本科以上)的居民的参与意愿更弱,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些居民相对来说与外部世界的利益牵连更多,从而与社区的利益关联就显得相对更弱。事实上,课题组在深度访谈中发现,相当一部分被调查者之所以表示“不太愿意”参与社区事务,实际上并不是纯粹的不愿意,而是因为没有时间,觉得外部世界中有更重要、对他们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再来看居民对社区的情感认同程度对他们参与意愿的影响。实际利益动机固然是影响居民参与意愿的重要因素,甚至是最重要的因素。但情感因素的影响也不容忽视。有时,我们之所以参加某些事务和活动,并不完全是出于对直接利害关系的考虑,而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参与,甚至纯粹出于娱乐的动机。无疑,居民对社区的情感认同会加强他们对社区事务的责任感、义务感,并且,即使在参与某种活动纯粹是出于娱乐动机的情况下,当他们与其他参与者具有情感联系时,从中获得的愉悦才会更大。因此可以推测,居民对社区的情感认同程度越高,其参与意愿会越强。而调查结果基本上可以印证这一点。首先,一般而言,居民在一个社区中居住年限越长,其对于社区的情感认同就会越高,从而更愿意参与社区事务和活动,上述的调查结果基本上与此相符,并且在问题6(反映一般的参与意愿)、问题8(反映主要偏于责任感、义务感社会参与意愿)、问题9(反映主要出自娱乐性动机的文化参与意愿)的结果中表现得尤其明显。其次,与利益关联一样,居民对社区的情感认同也有一个绝对维度和相对维度的问题,或者说,其对社区的情感认同也要受到他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的影响。一个人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越广阔,在外部世界中能够体验到归属感的群体越多,那么,他对于社区的情感投入就会相对薄弱;反之,在外部世界中越是难以找到自己认同的或接纳自己的对象,越是体验不到真正的归属感,或者说,越是将自己的生活、交往的范围更多地局限到社区之中,那么,其对社区的情感认同就会越高。这也许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进一步说明为什么上述调查结果显示年长者(55岁以上)、文化程度不高的居民的参与意愿相对较高(这同样尤其体现在问题6、问题8、问题9的调查结果上)。

如前所述,无论是利益关联还是情感认同,都要受到居民与外界的联系状况的影响。由此,可以进一步说明为什么正如调查结果显示的那样,当下城市社区居民对于社区事务的参与意愿在总体上不是很强。推测可能之一在于通信技术、大众传播、交通手段、标准化的公共教育的发展,以及市场的不断拓展和无孔不入的渗透等所推动的社会一体化的背景之下,无论是在现实利益方面,还是在情感认同方面,现代城市居民与外部世界的联系都是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紧密,通常都要大大超过其与社区内部的联系。从而,社区事务之提不起居民很高的参与兴趣也是自然。

(二)社区内异质性

在本研究中,社区内异质性主要从社区内家庭年收入水平标准差、社区内职业类别分散程度两个指标来测量。

表3 城市社区的社区内异质性水平

表3反映的是不同百分位点上的城市社区内异质性水平,可以看到,无论是收入还是职业,其差异性都是比较明显的。在职业类别方面,社区内居民的职业类别分散程度很大,一半以上的社区,居民职业类别分散程度超过0.8。在收入方面,约有75%的社区家庭收入标准差水平低于总的家庭收入标准差水平的均值,但也有接近10%的社区家庭收入标准差水平是平均水平的两倍。

(三)社区间异质性

社区间异质性反映的是同一城市内的社区之间的差异性,本课题主要根据收入标准差来构建。表4是按照调查城市的社区间异质性大小排序的结果,在与蔡禾、贺霞旭2014年对全国88个城市所作的城市社区异质性调查结果进行比较时发现,本课题所覆盖的13个省辖市,27个县级市中,约73%左右的的城市,社区间异质性水平低于全国城市的社区间异质性水平的平均值,而约11%的城市社区间异质性水平是全国城市社区间异质性水平均值的2倍。

表4 城市社区的社区间异质性水平(N=40)

这充分说明,我国的市场经济改革是一个由东向西逐步推进的过程,因此社区间分化在不同城市呈现出差别,如果按城市将社区间异质性大小排序,并等分为高、中、低三类,会发现我省城市表现出中高程度的社区间异质性,社区间异质性分布大致与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应。

四、模型及解释

本课题采用了多层线性模型,模型的层次依次为个体层、社区层和城市层。

首先,用零模型计算组内相关系数(ICC),公式如下:

层-1 Y ijk = πojk+ e1jk

层-2 πojk== β00k+ r0jk

层-3 β00k=γ000+μ00k

(公式1)

混合模型 Y ijk=γ000+μ00k+ r0jk+ e1jk

Y ijk是城市X中社区F的居民i的社会资本状况,πojk城市X中社区F的居民i的平均社会资本状况,e1jk是随机的居民效应,i=1,2,……njk,也就是城市X中社区F的各个居民;j==1,2,……njk,也就是城市X中的各个社区。 β00k是城市X的平均邻里社会资本水平,r0jk是随机的社区效应,γ000是总平均邻里社会资本水平;μ00k是随机的城市效应,研究假定以上这些效应为正态分布,平均数等于零及某一相同的方差。

零模型中,相同城市内居民的相似性(ICC)为0.14,相同社区内居民的相似性(ICC)为0.3,相同城市内社区的相似性(ICC)为0.41,以上三组ICC属于中高关联度,所以需要使用三层次模型。

其次,为了分析社区层次变量的效应,模型首先选择了个体和社区两个层次进行分析,且均纳入了解释变量。①

再次,为了分析城市社区异质性差异不同,影响邻里社会资本的因素差异,又采用了三层模型,后者的公式如下:

层-1 Y ijk = πojk+π1jkX1jk +π2jkX2jk+π3jkX3jk+π4jkX4jk+π5jkX5jk+π6jkX6jk+π7jkX7jk+ e1jk

层-2 πojk== β00k+β10kc1jk+β20kc2jk+β30kc3jk+β40kc4jk+ r0jk

层-3 β00k=γ000+γ100Sok+μ00k

(公式2)

混合模型 Y ijk=γ000+γ100S1k+β10kc1jk+β20kc2jk+β30kc3jk+β40kc4jk+π1jkX1jk +π2jkX2jk+π3jkX3jk+π4jkX4jk+π5jkX5jk+π6jkX6jk+π7jkX7jk+μ00k+ r0jk+ e1jk

公式2中,X1jk——X7jk分别代表男性、年龄、年龄平方、受教育水平、个人月均收入(对数)、业主和其他社会活动参与率。c1jk——c4jk分别代表社区层次变量,依次为社区类型、社区内职业分散程度、社区家庭收入水平标准差(对数)、社区为居民举办文化体育活动的频率。Sok为个城市社区间异质性程度。

表5 对居民邻里社会资本的影响因素分析(随机截距模型)

续表5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p<0.05,**p<0.01,***p<0.001

从表5可知,在个体变量中,教育对居民邻里社会资本的影响并不显著,但个人月均入水平对数与居民邻里社会资本的关系显著,收入越高的居民,邻里关系水平越低,也就是说,假设2没有得到验证,假设3得到验证,部分的验证了假设1。另外,性别对居民邻里关系的影响并不显著,但年龄与业主身份对居民邻里关系影响显著,年龄越大的居民,邻里交往越多,不过年龄的平方为负,数值几乎为零,这说明高龄居民中,邻里社会资本下降,推测其与老年居民年迈体弱,街坊/邻里社会交往减少有关。相比其他个体因素,房屋产权对居民邻里关系的影响是很大的,相对于非业主,业主的邻里关系要频繁。假设5没有得到验证,假设6、7、8得到验证,部分的验证了假设4。

在社区层次的变量中,商品房社区中居民社会资本水平要明显低于单位社区和街坊社区居民,验证了假设9。这一结论看似与业主身份的居民社会资本水平矛盾,因为从理论角度来说,商品房社区中的私有产权业主比例高于其他社区,因此居民社会资本水平也应该高。推测导致这一结果的可能之一是,商品房社区中住房私有化水平高并不等于业主的入住率高,商品房社区中大量的住房其实是租赁给非业主的。

社区内异质性程度对邻里关系的影响也非常显著,职业类别分散程度越高,邻里关系越少,假设11得到验证;社区内居民家庭收入的标准差越大,居民社会资本水平越低,假设12得到验证;假设10得到验证。

比较个体层次与社区层次的变量,不难发现,在整个解释模型中,个体层次变量对解释邻里关系的贡献相对要小,而社区层次变量对解释邻里关系的贡献相对要大。不过,无论在个体层次还是在社区层次,社会参与对居民邻里关系的影响最为显著。比较表5的个体层次变量可知,“社团活动参与率”与居民邻里关系的相关系数在个体层次中是最大的,假设14得到验证;“社区内为居民主办文化/体育活动的频率”与邻里社会资本的相关系数显著,假设15得到验证。

为了验证假设13,本课题在表6中分别对社区间异质性低、中、高的城市进行分析,不难看出,在不同社区间异质性城市背景下,各变量对邻里社会资本产生的影响因素有所变化。

表6 不同城市社区间(收入)异质性的居民邻里社会资本影响因素分析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p<0.05,**p<0.01,***p<0.001

在社区间异质性较低的城市,个体层次只有年龄的影响显著,社区内异质性指标中,社区内职业分散程度的影响显著。在社区间异质性中等的城市,影响邻里社会资本的因素主要是个体层次的变量:女性、教育水平、业主、社团活动参与率都对居民邻里关系水平产生影响。而在社区间异质性高的城市中,个体层次的年龄、收入和社团活动参与率的影响显著,社区层次的社区家庭收入标准差,商品房社区对邻里社会资本有影响。

值得指出的是,除了在低异质性社区中,“社团活动参与率”的影响不显著之外,“社团活动参与率”与“社区为居民主办文化体育活动的频率”这两变量的影响始终是稳定的,这说明无论社区间差异程度如何,只要社区居民有较高的社会参与率,社区能主动的拓展出居民社会参与的机会与空间,就一定能促进居民邻里关系水平的提高。

为了进一步检验邻里社会资本在不同社区异质性背景下的影响,本课题在表7中分别对低、中、高三种收入水平社区进行分析,揭示各种因素的影响差别。结果发现,在不同收入水平社区内,影响邻里社会资本的因素有所变化,但是“社会参与”的影响仍然是最为稳定的。

表7 不同收入等级的社区居民邻里社会资本影响因素分析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p<0.05,**p<0.01,***p<0.001

从表7可以看到,无论是何种收入等级的社区,居民的社会参与都会明显地提高居民邻里社会资本水平,进一步验证了假设14和假设15。不过,在低收入的社区内,居民的年龄、业主和社区内职业异质性对其邻里社会资本产生了显著影响;在中等收入的社区内,个体水平的效应最为明显,社区水平的效应只有商品房社区显著;而高收入的社区内,仅有人口特征变量对居民的邻里社会资本有显著影响,社区异质性程度对其几无影响。推测这些差异可能是因为低收入社区留存有更多的老街坊社区、单位社区的特点,所以社区内职业异质性的影响明显,而在高收入社区,居民家庭中的性别分工可能更明显,因而性别对邻里社会资本的影响凸显;而中等收入社区的“中间阶层”特征,使其对邻里社会资本的影响更显多样化。

五、结论

本课题研究的主要价值可能不在于发现了当下中国城市中的社区异质性与居民邻里关系的关系,而是发现了无论异质性的程度高低,拓展社区公共空间、促进居民的社团参与,才是提升居民邻里关系,增强社区凝聚力最重要且稳定的因素。这一发现不仅呼应了当下中国创新社会建设这一实践主题的要求,还有助于我们在理论上认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增强社区凝聚力、实现社区整合的新基础。

注释:

① 表6中的城市层未纳入变量,公式与表5模型5类似,为节省篇幅,文中未赘述。

(责任编辑:小 冰)

本文系2015年江苏省党校系统调研课题“城市社区异质性与邻里社会资本研究——以江苏为例”部分研究成果。

2016-04-27

李菁怡(1981-),女,辽宁锦州人,中共南京市委党校社会学教研部副主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社会治理创新、社会问题。

C91

A

1672-1071(2016)03-008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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