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的五个主题
2016-03-07叶再春
叶再春
1901年5月,列宁在《火星报》上发表《从何着手?》一文,阐释政治鼓动的性质和主要内容、我们的组织任务、全俄战斗组织的计划等问题。第二年,列宁认为有必要在此基础作一番系统的“解释”,于是这部很有名的作品——《怎么办?》问世了。
教条主义和“批评自由”
社会民主党应当从主张社会革命的政党,变成主张社会改良的民主党。伯恩施坦提出了一大套颇为头头是道的“新”论据和“新”理由,来为这个政治要求辩护。他否认有可能科学地论证社会主义和根据唯物史观证明社会主义的必要性和必然性;他否认大众日益贫困、日益无产阶级化以及资本主义矛盾日益尖锐化的事实;他宣布“最终目的”这个概念根本不能成立,并绝对否定无产阶级专政的思想;他否认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在原则上的对立;他否认阶级斗争的理论,认为这个理论好象不适用于按照多数人的意志进行管理的真正民主的社会,等等。——列宁《怎么办?》
19世纪末20世纪初,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大体形成了两个对立的派别:一个是德国伯恩施坦派、俄国批评派等派别,另一个被冠之以“旧的、教条式的”帽子的马克思主义。这两个派别斗争,有时炽烈,有时静息、阴燃。为了准确认识对方,列宁开门见山地指出了伯恩施坦派的主张。
既然社会民主党实质上不过是个主张改良的党,并且应当有公开承认这一点的勇气,那末社会党人也就不仅有权加入资产阶级内阁,而且甚至应当时时刻刻力求做到这一点。既然民主制实质上就是消灭阶级统治,那末社会党人阁员为什么不可以用阶级合作的言词来博得整个资产阶级世界的欢心呢?他为什么不可甚至在宪兵屠杀工人的行为已经千百次地表明了各阶级民主合作的真谛之后,仍然留在内阁中呢?他又为什么不可以亲自参加向那目前恰好被法国社会党人叫做绞架、鞭子和流放所专家的沙皇致贺呢?——列宁《怎么办?》
一连串的反问,清晰地表明了列宁的态度。他认为,根据伯恩施坦派的主张,人们将在由革命的社会民主运动坚决转向资产阶级的社会改良运动时,同样可以坚决地转向用资产阶级观点来批评马克思主义的一切基本思想。
只要不是故意闭起眼睛,就不会看不到,社会主义运动中的新的“批评”派无非是机会主义的一个新的变种。假使判断人们的时候,不是看他们自己给自己穿上的漂亮服装,不是看他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响亮的名字,而是看他们的行为怎样,看他们在实际上宣传的是什么,就可以明白:“批评自由”就是机会主义派在社会民主党内的自由,就是把社会民主党变为主张改良的民主政党的自由,就是把资产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成分灌输到社会主义运动中来的自由。——列宁《怎么办?》
“批评自由”,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时髦的口号,各国社会党人同民主党人在争论中经常使用。但对于伯恩施坦派等派别而言,“批评自由”包裹的是虚伪的内容,特别是不能直言的主张。
现在大多数合法马克思主义者纷纷向往的伯恩施坦主义和“批评”派,却剥夺这种可能性,腐蚀社会主义的意识,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宣传社会矛盾缓和论,硬说社会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思想是荒谬的思想,把工人运动和阶级斗争缩小为狭隘的工联主义运动,缩小为要求逐渐实行细小的改良的“现实主义的”斗争。这同资产阶级民主派否认社会主义的独立自主权,因而也就是否认它的生存权,是完全一样的;这在实践上就是想把刚刚开始的工人运动变成自由派的尾巴。——列宁《怎么办?》
在俄国,当时有一个派别叫“批评派”。它与德国的伯恩施坦派彼此称赞,彼此学习,一起攻击被称为“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对此,列宁予以坚决反对。
试问,既然俄国的“批评派”和俄国的伯恩施坦主义有这样的特点,那末凡是不仅口头上反对机会主义,而且愿意真正反对机会主义的人,应当担负起什么样的任务呢?第一,应当设法恢复在合法马克思主义时代刚刚开始,而现在又落到不合法的活动家肩上的理论工作;如果没有这样的工作,运动就不能顺利发展。第二,必须积极反对严重地腐蚀人们意识的合法“批评”。第三,必须积极反对实际运动中的混乱和动摇,要揭穿并且驳斥一切自觉或不自觉地降低我们的纲领和我们的策略的企图。
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在醉于最狭隘的实际活动的偏向同机会主义的时髦宣传密切融合的情况下,必须始终坚持这种思想。——列宁《怎么办?》
马克思有句名言:“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当我们在理论上看清了德国伯恩施坦派、俄国批评派的本质之后,就应当在行动上积极作为、坚守理论、反对腐蚀人们意识的“批评”、驳斥一切导致实际运动混乱和动摇的企图。
群众的自发性和社会民主党的自觉性
我们已经说过,必须用七十年代革命家那种无比的决心和毅力,来鼓舞我们的比七十年代更广阔和更深刻得多的运动。的确,直到现在,似乎还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现代运动的力量在于群众(主要是工业无产阶级)的觉醒,而它的弱点却在于身为领导者的革命家们缺乏自觉性和首创精神。——列宁《怎么办?》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党的事业才能源源不断、蒸蒸日上。要想取得现代运动的胜利,必然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觉醒和支持。
对工人运动自发性的任何崇拜和对“自觉成分”的作用即社会民主党的作用的任何轻视,完全不管轻视者自己愿意与否,都是加强资产阶级思想体系对于工人的影响。所有那些说什么“夸大思想的作用”,什么夸大自觉成分的作用等等的人,都以为工人只要能够“从领导者手里夺回自己的命运”,纯粹的工人运动本身就能够创造出而且一定会创造出一种独立的思想体系。但这是极大的错误。——列宁《怎么办?》
民众的觉醒,对于革命运动的胜利不可或缺。但是,这是否意味着:只要有民众的觉醒,运动的胜利就有了保障?答案是否定的。辩证法告诉我们,革命运动既要有民众的觉醒,也要有领导者的自觉思想,两者缺一不可、辩证统一。
既然工人群众自己决不能在他们运动进程中创造出独立的思想体系,那末问题只能是这样:或者是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或者是社会主义的思想体系。这里中间的东西是没有的(因为人类没有创造过任何“第三种”思想体系,而且一般说来,在为阶级矛盾所分裂的社会中,任何时候也不能有非阶级的或超阶级的思想体系)。因此,对于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任何轻视和任何脱离,都意味着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加强。——列宁《怎么办?》
德国的例子证实了列宁的判断。拉萨尔对德国工人运动的历史功绩,就在于他使这个运动脱离了它自发地走上那条进步派的工联主义和合作社主义的道路。为了执行这个任务,拉萨尔同自发性进行了“殊死的斗争”。正是因为这种多年的斗争,柏林的工人才由进步党的支柱变成了社会民主党的最好堡垒之一。
工联主义的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
社会民主党领导工人阶级斗争不仅是要争取出卖劳动力的有利条件,而且是要消灭迫使穷人卖身给富人的社会制度。社会民主党并不是在工人阶级同仅仅某一部分企业主的关系上代表工人阶级,而是在工人阶级同现代社会的各个阶级,同国家这个有组织的政治力量的关系上,代表工人阶级。由此可见,社会民主党人不但不能以经济斗争为限,而且不能容许把组织经济方面的揭露工作当做他们的主要活动。我们应当积极从政治上教育工人阶级,发展工人阶级的政治意识。——列宁《怎么办?》
当时,很多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把精力放在组织揭露工厂情形工作上,有的甚至忘记了这种工作本身并不是社会民主党的工作,而是工联的工作。列宁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并明确指出。在他看来,这种揭露工作的成绩不过是使出卖劳动力的人学会较为有利地出卖这种“商品”,但如果在崇拜自发性的条件下,就一定会产生“纯粹工人的”斗争和非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运动。这个后果不能接受。
政治教育究竟应当有哪些内容呢?是否能单以宣传工人阶级与专制制度敌对的观念为限呢?当然不能。只说明工人在政治上受压迫是不够的(也象只是向工人说明他们的利益与厂主的利益相对立的事实还不够一样)。必须利用这种压迫的每一个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正象我们已经开始利用经济压迫的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一样)。既然这种压迫是落在社会中各种不同的阶级的身上,既然这种压迫表现在生活和活动的各种不同的方面,包括职业、一般公民、个人、家庭、宗教、科学以及其他等等方面,所以我们如果不负担起组织对专制制度的全面的政治揭露的工作,便不能完成我们发展工人的政治意识的任务,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列宁《怎么办?》
政治教育应当包括哪些内容?这不仅是当时俄国的问题,也是当代马克思主义者所需要思考的问题。列宁的答案颇有启发意义。
革命的社会民主党过去和现在都把争取改良的斗争包括到自己的活动范围之内。但是它利用“经济”鼓动,并不仅仅是为了要求政府实行种种措施,而且是(并且首先是)要求政府不再成为专制政府。此外,革命的社会民主党认为它不仅应当根据经济斗争,而且应当根据社会政治生活方面的一切现象来向政府提出这个要求。总之,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使争取改良的局部斗争服从于争取自由和争取社会主义的整个革命斗争。——列宁《怎么办?》
针对经济派马尔丁诺夫提出的“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论点,列宁一针见血地指出,它不过是羞羞答答地用漂亮的论点掩饰争取改良的斗争,听起来“极端”深奥、“极端”革命,但只是掩盖那种力求把社会民主主义政治降低为工联主义政治的传统倾向。
其实,“提高工人群众的积极性”,只有在我们不以“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政治鼓动”为限的条件下,才能够做到。而把政治鼓动扩大到必要程度的基本重要任务之一,就是组织全面的政治揭露工作。不进行这样的揭露工作,就不能培养群众的政治意识和革命积极性。——列宁《怎么办?》
马尔丁诺夫认为,提高工人群众的积极性,最好、特别重要、最普遍适用的手段是经济斗争。列宁说,这种思想是极其有害和反动的,必须组织全面的政治揭露,让工人明确认识地主和神甫、显宦和农民、学生和游民的经济本性及社会政治面貌。
进行最广泛的政治鼓动,因而也就是组织全面的政治揭露,这是真正的社会民主主义活动中绝对必要的和极其迫切必要的任务。——列宁《怎么办?》
这不仅是从工人阶级对于政治知识和政治教育的迫切需要出发得出的结论,也是当时俄国社会民主党的一般民主任务。
社会民主党人如果不只是口头上主张必须全面发展无产阶级的政治意识,那就应当“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于是就产生了这样一些问题:要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们有没有力量做到这一点呢?有没有在其他一切阶级中进行这种工作的基础呢?这是不是放弃或者导向放弃阶级观点呢?
我们应当既以理论家的身分,又以宣传员的身分,又以鼓动员的身分,又以组织者的身分“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 ——列宁《怎么办?》
在列宁看来,理想的社会民主党人不应当是工联会的书记,而应当是人民的代言人,善于对所有一切专制与压迫的现象有所反应,不管这种现象发生在什么地方,涉及哪一个阶层或哪一个阶级;善于把所有的这些现象综合成为一幅警察横暴和资本主义剥削的图画;善于利用一切琐碎小事来向大家说明自己的社会主义信念和民主主义要求,向大家解释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世界历史意义。
经济派的手工业方式和革命家的组织
“手工业方式”这个概念,除了表示缺乏修养之外,还有别的含义,全部革命工作规模狭小,不懂得在这种狭小的工作的基础上就不能形成良好的革命家组织,最后——并且最重要的——就是企图为这种狭隘性辩护,并且把它提升为一种特别的“理论”,也就是在这一方面也崇拜自发性。——列宁《怎么办?》
这种“手工业方式”是同经济主义相联系的。如果不摆脱它,便不能摆脱组织工作的狭隘性。但在当时俄国,机会主义者和所谓的“革命主义者”都不相信有摆脱“手工业方式”的可能,不了解最迫切的首要任务是建立一个能使政治斗争具有力量、稳固性和继承性的革命家组织。
经济主义者在组织任务方面也象在政治任务方面一样,总是从社会民主主义滑到工联主义上去。社会民主党的政治斗争要比工人们对厂主和政府进行的经济斗争广泛得多,复杂得多。同样(并且因此),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组织也一定要与进行这种斗争的工人组织不同。第一,工人组织应当是职业的组织;第二,它应当是尽量广泛的组织;第三,它应当是尽量少带秘密性的组织。相反,革命家的组织所应当包括的首先是并且主要是以革命活动为职业的人(所以我讲革命家的组织时,是指社会民主党人革命家而言)。——列宁《怎么办?》
在列宁眼中,革命家组织还必须是不很广泛的和尽可能秘密的组织,因为革命形势和条件所需。
我认为:(1)任何革命运动,如果没有一种稳定的和能够保持继承性的领导者组织,但不能持久;(2)自发地卷入斗争、构成运动的基础和参加到运动中来的群众越加广泛,这种组织也就越加迫切需要,也就应当越加巩固(因为各种蛊惑人心的人诱惑群众中的落后阶层也越加容易);(3 )参加这种组织的主要应当是以革命活动为职业的人;(4)在专制制度的国家内,我们越缩小这种组织的成员的数量,缩小到只吸收那些以革命活动为职业并且在与政治警察作斗争的艺术方面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参加,这种组织也就会越难“捕捉”;(5)而工人阶级和其他社会阶级中能够参加这种运动并且在运动中间积极工作的人数就也会越多。——列宁《怎么办?》
鉴于严峻的革命环境,把秘密的职能集中在数量尽量少的职业革命家手里是非常必要的。但这并不是说让职业革命家“替大家动脑筋”,并不是说群众不必积极参加运动。列宁始终反对把政治斗争缩小为密谋行动,认为把组织的秘密职能集中起来,决不是说把运动的一切职能都集中起来。
全俄政治报“计划”
创办全俄政治报,——《火星报》曾经写道,——应当是我们使这个组织(即随时都准备支持一切抗议和一切发动的革命组织)得以不断向深广发展的基本线索。
“报纸不仅是集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就后一点来说,可以把报纸比做脚手架,它搭在正在修建的建筑物周围,显示出建筑物的轮廓,便利各个建筑工人之间的来往,帮助他们分配工作和观察有组织的劳动所获得的总成绩。”——列宁《怎么办?》
报纸等新闻传媒在革命中居于什么地位、应如何发挥作用,是所有革命家都必须认真考量的大问题。列宁引用“脚手架”比喻,堪称对上述问题的经典回答,也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一项重要内容。
我们党组织的活动的基本内容,这种活动的中心,应当是在最激烈的爆发时期和完全沉寂的平静时期都可能并且必须进行的工作,这就是阐明各方面的生活、深入广大群众并在全俄范围内统一起来的政治鼓动工作。在现代的俄国,没有一个经常出版的全俄报纸,是绝对无法进行这种工作的。在这个报纸周围自然地形成起来的组织,由这个报纸的工作人员(是按这个字的广义来说,即指一切为这个报纸工作的人)构成的组织,就会真能应付一切:从在革命最“低沉”的时期挽救党的名誉、威望和继承性起,一直到准备、决定和实行全民武装起义。——列宁《怎么办?》
全国性报纸,在列宁眼中是极其重要的。他认为,通过全俄报纸建立社会民主党的战斗组织,能使组织具有必要的灵活性,既在敌人把全部力量集中在一点时善于避免同这个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公开作战,又善于利用这个敌人的迟钝,在敌人最难料到的地方和时间攻其不备。
(注:文中楷体部分摘自《列宁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