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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华侨师范教育始末
——以国立第二侨民师范学校为例

2016-03-03王鸿英

现代教育论丛 2016年1期

王鸿英 袁 征



民国时期华侨师范教育始末
——以国立第二侨民师范学校为例

王鸿英 袁 征

摘 要:国民政府为推进侨民教育,培养面向海外的侨教师资,在抗战期间创办了国立第一和第二侨民师范学校,招收来自海外的侨生和国内立志服务海外侨教的适龄青年。学生享受公费待遇,学制三年。学校开设课程较多,注重实习指导。但侨一师、侨二师管理专制、腐败,毕业生很难谋到海外侨校的工作。1949年7月,国内仅有的这两所侨民师范学校被国民政府解散。

关键词:华侨教育;侨民师范;广东教育

近代华侨教育发展过程中,海外侨校师资不足一直是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1940年7月3日,由陈立夫、陈树人等提议,国民党第五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七次全体会议通过《推进侨民教育案》,拟定了五项办法来专门培养侨民教育师资。[1]1941年,陈嘉庚建议在华侨最多的闽、粤两省,创设专为海外侨校培育师资的全日制师范学校。[2]国民政府教育部、侨务委员会于1941年2月颁布《国立侨民师范学校办法》,同年10月在福建省长汀县设立国立第一侨民师范学校(简称侨一师),次年9月在广东乳源县武阳司设立国立第二侨民师范学校(简称侨二师)。1949年7月这两所学校同时被解散。它们是民国时期国内仅有的两所华侨师范学校,运作情况基本相同,学界尚未有专门研究。侨二师是民国广东一所特别的学校,它是国民政府教育部和侨务委员会为培养海外侨校师资而专门创设的国立学校。本文以它为典型,探讨当时的华侨师范教育。

一、初创期时期(1942年9月至1944年9月)

侨二师以造就优良侨民师资、训练侨民自治干部、实施侨民教育辅导、实验侨民教育方法、改进侨民教育事业为目标。其课程开设有国文、英文、数学、地理、历史、化学、物理、体育、美术、音乐、教育通论、教育心理学、教育行政、教材及教学法、教育测验及统计、公民(内含“总理遗教”及“总裁言行”)、军事训练、实用技艺、东方语文选修(印度、泰国、安南、缅甸及马来语文等,每人选修二科)、教育实习等20多门,女生还多修一门“家事课”。白天上课九节,晚上七时至九时集中自修。学制为3年。实习课程采取集中制,第三学年上学期以参观与见习为重,下学期则是试教与行政实习。[3]21-25

1931年1月,蒋介石发表了关于教育的指示。他说:总理的思想,即是继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以来的仁义道德思想,将之发扬光大,三民主义就是从仁义道德中发生出来的。儒家思想就跟国民党的三民主义联在一起,重新成为官方的正统学说。[4]151国民政府侨务委员会主任陈树人要求从事侨民教育者要服从“国父的遗教”,特别要提高固有道德,发扬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德。[5]侨一师与侨二师的班级名称都用这八德来命名。两校属“国立中专”层次,招收初中毕业以上学生。1942年,侨二师第一届学生招收240人,按英文程度编为忠、孝、仁、爱、信、义等六个班,于同年10月开学。1943年秋和1944年春,又先后招收第二、第三届学生,约100人,调整为七个班,即除上述六个班外,增加了一个和平班。[3]25侨二师招收的学生,除来自海外的侨生外,还有希望服务于海外侨教的适龄青年。因学生享受公费待遇,吸引了许多贫寒子弟报考入学。就业原则上是面向海外初等华侨学校。

由教育部和侨务委员会共同领导的侨二师,从成立起就对校内师生言论进行严密监控。首任校长郑伯豪并非教育界人士。他曾任国民党中央训练团少将教官。集会上,郑伯豪经常叫嚣他与共产党势不两立,誓与共产党拼到底。郑伯豪任人唯亲,大舅卓祉宜身兼教导、训育主任两职,二舅卓祉良任军训教官,郑伯豪的妻舅唐某任总务。同时,学校聘请四战区少将参议张正乾讲授中华民族发展史,向学生宣传反共思想,宣扬大汉族主义。历史教师秦紫葵因用唯物观点讲“从猿到人”的社会发展史,被校方开除。一些思想左倾的老师如杜亲亲、欧阳韶、陈语山、李显儒、陈惠怡、罗开悦等也先后被赶走。当时学生中有地下党员丘菊荣、丘海鸿、陈臻、李仲英等人。由于正处在第二次反共高潮,地下省委被破坏,党组织停止活动,他们遵照党的指示暂时隐蔽。[6]9-11

学生的思想动态也受到校方的密切监视。学生凡被察觉与秦紫葵等老师接近的、有过反郑伯豪、卓祉良言论的、被认为思想赤化的等,都以不守校规、谈恋爱、功课品行不好等罪名开除。如学生徐燕琳学习成绩优良,只因课外找过几次杜亲亲老师和一次代同学带信去坪石寄邮,就被除名。[3]23-24学校不仅趁学生不在时派人去课室和学生宿舍搜查左派读物,还常派人在黄昏埋伏于阴暗角落里,窃听学生们的私语,一旦察觉有所谓“异端”言论的学生,便出示开除学籍布告。第一届学生240人,被“飭令退学”的学生共计达六十多人。[6]10-11学校当局对校内其他一些触怒他们的职工也不客气。如有位会计主任因如实地反映学校收支情况,当场被卓祉良殴打受伤,并被逼走。[3]24

学校当局不但明目张胆地贪污公款,而且还贪污学生的各种费用。在武阳司时,他们曾向国民政府教育部领了一大笔建校费,却只用中山大学先修班留下的校舍,不建自己的校舍。教育部规定学生每人每年所给予的制服费、贷金、生活补助费、零用费、侨生救济金等约共两千余元也全数落入校领导的私囊。学校于每学期初,还要求学生交有名无实之制服费、锄头费、合作社股份等,但制服、锄头未发,合作社亦为私人所有。[7]学生从未得到过服装。伙食是糙米瓜菜,无油水,生多粥少,吃不饱。在抗战结束前,有的学生从开学到毕业未领到过一本书。晚上自修时,学生集资买灯油,四五人一起围坐在一盏四方形的小煤油灯下做作业。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里,繁重的课程让学生学习十分吃力,但侨二师的学生却能团结互助,女同学常为男同学补衣服,男同学常为女同学干粗活。[3]24-25

抗战时期,条件十分艰苦,各界应该同舟共济,共克时艰。学生团结互助,刻苦学习的精神难能可贵。但校方的贪腐无疑让学生的学习和生活雪上加霜。

二、维持时期(1944年10月至1945 年12月)

在抗日战争中,学校三次迁移,整个行程两千多公里,经过粤赣两省21个市县。战争结束,1945年底学校回广州复员,原来一至三届学生350人,仅剩97人,校产只有残旧的图书数百册和简陋不堪的两箱设备。[8]

(一)第一次迁移,从武阳司到南雄

1944年10月14日,学校离开武阳司。全体学生按教学班为单位编成几个中队。每中队设一个炊事小组,由学生逐日轮流负责,行军时挑运炊具柴米,宿营时挖灶做饭。其余学生除自背简单行李外,还要义务为学校挑运公物。其中包括编了号的木箱、铁箱一大批,甚至郑校长的四条小狗,也叫学生挑着走。学生每天约行走六七十里,常常是早上七、八时起程,黄昏时分才宿营。连续行军十多天才有几天小休。离开武阳司走到坪石时,恰巧有最后几班火车通行。深夜,学生们侥幸爬上车厢,蹲了大半夜,到乐昌城才下车,步行一昼夜经杨溪、桂头等到韶关。因韶关以南战事吃紧,不能在韶关久留,学生们便在韶关雇了两条民船,沿锦江经江口向南雄进发。到南雄后,暂借午田盐务局旧址复课两个月,补考高二下学期功课。

(二)第二次迁移,从南雄到安远

1945年1月23日,因日寇逼进南雄,学生又由午田出发,步行经过乌迳、大坊、新田、信丰、古陂、高桥、新田、版石、东头等地,于1945年3月到了江西安远县境。这段路程山势险峻。当时正是严冬,寒风刺骨,侨二师的学生单衣赤足,步履艰难,因休息与营养严重不足,缺医少药,很多学生病倒。经过几十天负重远行,未病倒的学生也疲惫不堪,面黄肌瘦,但艰难的迁移旅程锻炼了学生们的意志,也加强了同学之间的团结互助。

校方把离安远县城几里外的山神庙作为校本部,在大殿上用粗木板条搭起简陋桌椅,权作课室,三届学生百多人集合一起上课。这次复课持续两个多月。因为条件太差,教学效果不好。学生只是每天坐上几小时,听听仅有的几位老师的讲授。生活方面,男生住山神庙两廊,女生挤住于几间小土屋里,而校长、主任则到县城找舒适的地方去住。其间,国民政府发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侨二师学生有感于国仇家恨,应征入伍49人。

(三)第三次迁移,从安远县到梅县松口

1945年6月10日安远告急,学生又离开安远县山神庙,经官铺、鸭子步到澄江圩,沿途山高路险,常在山里行走数日,路上不见一人。抵澄江不久,闻日寇追来,学生又继续行军,经吉潭、东石、平远、蕉岭、丙村等地,于1945年6月20日至梅县松口。从安远到松口,爬山越岭,挑运不停,不少体力较好的学生弃文从军去,剩下的多数体质较弱,其中近一半是女生。回到了侨乡,学生们的学习兴致高昂。在这里,校方借侨商张百万的空宅为校址,复课两个多月。

在这三次的迁移过程中,学生缺医少药、受冻挨饿,特别艰苦。学生中有的是来自南洋各属归来的侨胞子弟,有的是沦陷区退出来的青年学生。学校当局利用学生接济断绝的弱点来控制他们的一言一行,“停膳”与“开除”是三年来一贯的施政作风。[6]22

(四)第四次迁移,从梅县松口到广州

这是抗战胜利后的复员迁移。1945年8月底,学校迁移还没开始,便发生了反抗郑伯豪、卓祉宜的“松口学潮”,历时三个月。这次学潮的导火线早在学校初创时期就埋下了。1943年秋,被无理开除的学生在韶关秘密开会,商讨倒“郑”对策,因限于时局没有进展。但侨二师校内墙壁上贴出“郑家天下卓家兵”的标语,暗示着学潮即将到来。

学校在1945年6月迁往梅县的途中,有两个学生扛着一个六七十斤重的木箱过小溪时不小心滑倒,木箱开裂。原来箱里装的尽是布匹、香皂、笋干、腊鸭、腊肠、罐头等商品,都是校长、主任们的。事情在学生当中传开了。其间,有侨二师学生遇到从福建侨一师回家的学生,了解到侨一师的公费比侨二师高得多。学生们无比愤怒,认为学校领导发国难财。

学潮开始时,学生代表问卓祉宜:侨二师学生何时毕业?每年应得的公费究竟是多少?三年来学校从未给学生发过制服、书籍,制服费和书籍费都到哪儿去了?卓开始时左推右卸,无言可答。但当学生代表说若不明确答复全校立即罢课时,卓恼羞成怒。校方将其中发起串连、言词激烈的八个学生开除,并请当地警察押解他们到警察局处理。学生们团团围住警察说理,阻挡押人。警察无可奈何,最后释放八个学生。

9月7日,全体同学因拒绝在校方印好的悔过书上签字,未领到当月的生活费和学校迁往广州的旅费。校方对学生撒手不理,而在梅城草草招了一批新生带去广州。[3]29-33

学生生活无着落的处境得到了社会舆论的同情。经过多方筹措费用,10月21日学生自行从梅县出发,历经波折于11月4日到达广州,结束了流亡生活。

中共地下党员梁枫(梁克寒)来到学校,鼓励学生继续斗争。[3]35侨二师学生发表《告社会人士书》,控诉校长郑伯豪等克扣学生公费,对学生断供伙食的罪行,要求政府查办。社会舆论同情学生,谴责校方。时任教育部长朱家骅于1945年12月3日下令撤掉郑伯豪的校长职务,同时发放了三年来克扣学生的公费,每人补得国币约700元。1946年元旦,第二任校长郑守仁上任。第一届学生于1月底举行毕业考试。

三、重建时期(1946年1月至1948年10月)

1945年9月下旬,教育部召开全国教育善后复员会议,确定了全国教育复员问题。1946年1月,侨二师暂时在广州西村原美华中学校址复课,并开始战后复员重建。学校在广州西村的大岗园向广州市政府请领了一块土地后开始建筑新校,教育部在1946年给学校拨发经费累计四千五百万元。1947年9月6日,侨二师全部搬进新校。校总务长谭勋认为,侨二师虽未及理想的水准,但也可说是初具规模。

但是,在一年多之后的1948年冬天,《建国日报》教育版编辑张宗海的一篇报道让校方这种“初具规模”的说法有些难堪。1948年11月9日《建国日报》报道:直至1947年秋,侨二师在西郊的一片荒土岗上,有二十二间矮小的房屋,其中有十八间是用木板篾片和茅草揕的教室,另有两间木板房的宿舍和两间瓦顶木房的教务厅。四面无围墙,冬天时寒风吹得那些木板和篾片摇摇欲坠。侨二师这样的校舍,还是1947年秋天才有的。之前,他们连这样简陋的校舍都没有。[6]88-89

1947年8月11日,侨二师分别在湛江及汕头招生,录取男女生共93人,合两班。为加强学生的科学教育知识,学校安排学生参观了广州市第一、第二、第十六、第三十四、第四十一小学和女师附小、协和附小、岭南附小等学校和西村工业区的工厂。学生见习与试教活动均安排在侨二师附小,见习时须填观摩批评表,试教前须预备教案、教具,重视过程观摩与检讨反思。学生试教熟练后,再在附小从事两周的行政实习,学习掌管教务的经验,行政实习完毕后,学生方可毕业。其间,侨二师还应联合国救济总署工作队之请,在本校及源头村分别设立民众夜校,接收学生470多人。学生曾雨澄任校长,黄朝洁任教务,历时三个多月。夜校即使停电,也不停课,油灯常备。至救济署工作结束后,学生仍自办民众夜校一个月。[9]

从1945年12月至1948年12月,侨二师接连撤换了三任校长。

松口学潮后,当局就注视侨二师,在校内建立和发展三青团,派人潜入教师和学生中,还收买个别学生,搜集左派学生的活动和名单。同期,1946年初,中共广州市委派地下党员李颖群考入侨二师春三班,开展活动。

1946年春季开学之初,校方以“新生学籍未定”为由,克扣学生3月份膳食费。3月底,李颖群在上级指导下,组织新生进行了一次争取福利的斗争。李颖群把全校没有饭吃的新生串连起来,在一个晚上自修之时,由每班派一个代表召开代表会议,确定了由郑勋炯同学写呈文,选举请愿代表四人和安排全体新生集队支持代表的交涉等措施。而后新生代表向国民党教育部特派员张宏提出解决新生膳食费的请愿。张宏答应学生催促教育部拨款。最后学校被迫补发了3月份由新生自己垫支的伙食费。学校再也不敢用“学籍未确定”来克扣学生的膳食费。这次请愿之后,学校当局害怕学生再“闹事”,于是下令:不准旧生鼓动新生闹事,旧生如听话,可以优待一点,并开展“拒伪”运动,利用侨二师学生中有从广州沦陷时期的“伪校”转学过来的情况在学生中制造分裂。[6]29-60

李颖群向党组织汇报了情况,上级指示其做好新旧生的团结工作,并指出应从经济性斗争逐步提高到政治性的斗争。[10]218-219

1946年4月初,侨二师学生曾锐成等在办“萤光”壁报过程中,发起组织萤光社,中共党员李颖群和谢漱珠首批参加该社。萤光社公开活动方式有学习文艺、开讨论会、出壁报等,常秘密传阅共产党的书报刊物。

1947年2月,学生社团牧笛社成立。萤光社和牧笛社都请新近来校任教的中共党员陈绍宏为指导老师。两个社团组织学生开展读书活动,出版壁报,宣传中共的主张。1947年9月,中共党员潘佛章老师指导学生建立热潮社,学习社会科学。1948年3月8日国际劳动妇女节,侨二师左倾组织姐妹团成立,全校近200名女生加入。

由于不断发生学潮,校长郑守仁被教育部撤换。1948年9月,第三任校长卢宗敏上任,宣布新的“校规”,以记过、开除恐吓学生。1948年10月,校方指定几个三青团学生成立的“正社”出版壁报,说萤光、牧笛、热潮是赤化社团,让学生不要跟着跑,并重申“戡乱救国”的论调。壁报出笼的第二天,学生自治会和萤光、牧笛、热潮三个社团反击,不少被拉进“正社”的学生退出。[10]220-227

四、衰败时期(1948年11月至1949 年7月)

1948年11月,侨二师出现了断炊危机。事情的背景复杂。抗战胜利后不久,国共内战。国民政府大量印刷钞票,企图保持收支平衡。1948年8月21日,法币相较1937年而言,贬值四百万倍。1948 年8月19日,蒋介石颁布了《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即日起发行金圆券,实行币制改革。11月12日又公布了《修正金圆券发行办法》,宣布金圆券贬值十倍,并继续印发。[11]1947年以后,国统区通胀严重,民不聊生,各地学校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运动彼起此伏。

侨二师和中山大学是当时广州两所国立学校,但待遇不同。从1948年10月起,中山大学每个学生公费是30多元,而侨二师每个学生只有10.5元。侨二师学生11月份的公费一共是3,900多元(全校300多学生),因物价不断飞涨,几天就吃完了。卢宗敏上任不到三个月,学校就先后在1948年11月10日、15日、23日和12月14日发生断炊事件。前三次断炊发生时,校方还为学生想想办法,如第一次校方借粗米分给学生;第二次校方与配售处商量每人发给一张购米证,照公价计算,由学生自己拿钱去买米,但没有钱的还是不行。其间,教师的情绪也低落。以前是每月初发薪水,但他们10月份的薪水,到月底日才领到,每人只有120元左右,按当时最低消费只够一个人20天的伙食。而他们家中还有家属,这点钱根本就不够养家糊口。[6]91-93

但在第四次断炊时,校长和其他领导逃跑了,让学生自寻活路。中共派广州地下学联的领导来校部署,学生自治会出面组织,到广州市区开展为期3天的“断炊大拍卖”活动。学生声明吃饭问题得到解决就回校上课。呼吁口号是:“我们已经断炊多日了,但是学校当局不予设法,现已陷入可怕的深渊,我们为着活命,为着学业,在这山穷水尽的严重关头,只得忍痛拍卖自己仅有的衣物,敬祈各界人士,慈悲为怀,惠予帮助,感激不尽!”其间,广雅、长风、美华、协和、知用、培道、市二中、中大附中、海事等学校和单位派代表前来慰问和捐献。侨一师也致电慰问。据不完全统计,收到金圆券二万八千多元,港币四百三十四元,白米六千二百斤。[3]53-61侨二师校内的国民党学生设法破坏拍卖,说这是“共产分子”的活动。他们企图造成恐怖气氛,破坏拍卖。[6]60

在断炊拍卖的同时,学生还以全体学生的名义拍电报给教育部;派代表去广东省教育厅、广州市政府请愿。教育厅答应给侨二师解决断炊的问题。省教育厅长姚宝猷在《前锋日报》上发表谈话说,侨二师学生断炊是该同情的,但不应该用拍卖方式来解决。随后广州市政府给侨二师拨发了两千斤糙米和两千元金圆券。[6]58-62教育部在1948年12月撤换了卢宗敏的校长职务,派郑国强接任。

1948年12月18日,学生在省港大报上发表了《断炊拍卖结束告社会人士书》,宣告复课,请老师回校教导。这次断炊大拍卖活动不仅得到社会的广泛支持,而且使地下学联组织获得较大发展。侨二师增加了一个学生社团,成员由原来的二、三十人发展到近百人。在多数教师还没有回校,上课秩序尚未恢复时,地下学联就通过萤光、牧笛、热潮、苗畹等四个左派文艺社团组织全校学生自学和生产。地下学联的学生将解放区流行的歌曲进行改动后在校内广为传唱。例如《你是灯塔》,把“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改成“勇敢的中国学生们”便照样唱起来了。大岗园上歌声嘹亮,这与广州市区各校相比,犹似“小解放区”。最后一任校长郑国强不由感叹:侨二师是共产党的训练班。[6]64-65

与侨二师一样,侨一师也成了厦门的“小解放区”,发生过多次学潮。中共在侨一师建立了三个支部。至1949年春,侨一师的地下党员已占学生总数的一半以上。[12]

1949年5月,侨二师学生被通知提前考试,7月,侨二师被国民政府解散。中共广州地下市委批示:侨二师一部分学生有组织地分赴各游击区,一部分学生仍留在广州,坚持在各学校、工厂、农村和国民党军队进行地下斗争。

五、民国时期国立侨民师范学校遭遇解散的原因

海外各国情况不同,国民政府并未与侨校所在国政府达成共识。国内培育海外侨校师资的运作一厢情愿。公民课程中“总理遗教”及“总裁言行”等是国民党党化教育的必修内容之一[4]213-227,但南洋各国明确禁止政治类、党化类的课程输入。在英属马来西亚,除党义课禁授外,凡有政治意味的书籍,均在禁用之列;在英属北婆罗洲,当地政府禁止侨校讲授三民主义课程;在荷属东印度群岛,荷印政府对于侨校凡有政治意味的课本也均禁止使用;在暹罗,侨校所编课程须呈其教育部门审查,侨生不能有革命之行为和言论。[13]凡侨校所授课程及教材,其内容稍带民族革命色彩的均在被禁之列。[14]各殖民地政府以侨校为危险物,严禁学生谈论中国政治。国内新教员来时,检查盘问极严,稍有可疑即拒绝登陆。抗战后英殖民当局通过严厉的移民条例,以断绝侨校从国内引进师资。[15]这实际上使侨一师与侨二师的毕业生很难在海外谋到工作。

1949年1月9日,教育部教育辅导委员会委员郑绍玄在视察侨二师的报告中谈到,该校历届毕业生,大多数期望出国服务,但达成目的者,为数甚少。1948年的毕业生中,有四人自行觅得南洋等处之教席,均因外交部护照办理问题未完成赴职手续。[16]侨二师大部分的毕业生只能在国内找工作,这与当初“培养优良侨教师资,服务海外侨校”的创办宗旨相去甚远。在国民政府看来,没有达到“服务海外侨校”的初衷,这两所学校就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国民政府对侨二师的管理一直很差。学校官员贪污公款,侵吞学生膳食费,监控师生言论。抗战时期,民族矛盾尖锐,师生对学校领导的不满没有爆发。战争结束,各级官员和学校领导更加腐败专制。共产党利用师生的不满,掀起一次又一次学潮。侨一师和侨二师成了“小解放区”。

1949年5月,解放军横渡长江,国民政府摇摇欲坠。7月,两所华侨师范学校就被解散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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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谢怀清. 英属马来亚华侨教育概观[J]. 南洋研究,1936,6(4):19-65.

[15] 周南京. 华人华侨百科全书:教育科技卷[Z]. 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9:508.

[16]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3编 教育1[C]. 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555.

(责任编辑 于小艳)

The Second National Overseas Chinese Normal School: A Case Study of Overseas Chinese Teacher Education during the Nationalist Period

WANG Hongying & YUAN Zheng

Abstract:The Kuomintang Government trained teachers to promote the education of overseas Chinese.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the first and the second national overseas Chinese normal schools were established, which admitted overseas Chinese students from abroad and the youths aiming to serve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Students enjoyed free room and board for 3 years. School courses were focused on practice instruction. However, the management of government for these schools was tyrannical and corrupt. In fact, it was difficult for the graduates to seek a job in overseas Chinese schools. The only two overseas Chinese normal schools were disbanded by the government in July 1949.

Key Words: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overseas Chinese normal education; Guangdong education

作者简介:王鸿英,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广东广州,510631);袁征,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广州,510631)

收稿日期:2016-01-03

中图分类号:G65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762(2016)01-009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