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社会生活论

王金港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社会生活论

王金港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四川成都610000）

英国中世纪晚期是正在向近代过渡的时期，这一时期英国贵族的生活反映着英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贵族家庭拥有数量众多的家仆，这些高素质的家仆是贵族家庭的门面。贵族家庭的居住模式由频繁的巡游慢慢转为定居，室内装饰向着舒适奢华的方向发展。贵族家庭间频繁奢华的社交活动，促进了贵族间的关系。文章根据贵族家庭的仆人、居住、社交这三方面对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家庭进行考察，从社会生活的角度认识这一时期的英国社会。

中世纪末期；英国；贵族；社会生活

社会生活是指包括饮食、服饰、建筑与居住生活、行旅交通生活、婚姻生活、生老礼俗等社会活动。贵族的社会生活是指以贵族家庭之间的社交为主要活动，伴随着贵族家庭日常起居、居住环境、社交礼俗等活动。中世纪晚期是欧洲社会由“黑暗时代”向近代过渡的一段重要时期，在此时期社会生活的一些改变为近代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国内对英国贵族的研究较多，一些通史著作和专业史书中涉及了英国贵族家庭生活的相关内容。钱乘旦、许洁明所著《英国通史》第十二章中“贵族统治下的社会生活”涉及到了贵族聚集财富的方法和当时上流社会穿着时尚（p211）；阎照祥所著《英国贵族史》，分析了贵族的家庭结构，以及首都师范大学研究生冯军旗发表的《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和家仆依赖关系探析》从贵族家仆的角度反射出了贵族家庭的日常生活。国外对中世纪英国贵族的研究比较成熟，K·B·麦克法兰《中世纪晚期英格兰贵族》；卡洛·M·奇波拉《欧洲经济史（第二卷）》；C·M·伍尔加《中世纪晚期英格兰的望族》，C·M·伍尔加先生认为英国贵族的生活是英国社会生活的一个剪影。有鉴于此，本文在考察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家庭生活的基础上，分析这一时期英国社会状况。

一、关于贵族家庭家仆

家仆是服务于贵族日常生活的人员，服务于贵族的日常生活是家仆最基本的职责。根据留下来的这个时期英国贵族的家庭卷薄，家仆的职责大致可以分为六大类别：财政、筹备、侍奉、私人、闲暇、宗教。拥有仆人数量的多少是一个家庭显贵的符号之一，贵族家庭以家仆的数量和家仆的优质服务来显示自己家庭的财政力量和家族威望。

（一）家仆人数

家仆存在于贵族的日常生活、社会关系以及各种政治实践中，贵族进行这些活动都以家仆为纽带。在英国国内，最大的家庭当然是皇室家庭了，整个14世纪皇室家庭就拥有400-700个仆人。黑死病之前居住在牛津郡库克瑟姆的人口中，有4/7的成年人是皇家的仆人。亨利一世执政时期，拥有的家仆人数大约150人。根据1279年爱德华一世的家庭系谱中的记载，列出了有53位仆人，1318年爱德华二世的家庭系谱列出了有363个仆人，这363个仆人中，有76个仆人负责日常生活中的衣橱服务与办公厅的工作；47位仆人围绕国王的房间工作；39个仆人负责大厅的服务；30个仆人负责杂物储藏室和食品储藏室；厨房和食物橱柜需要42位仆人服务。需求量最大的工作区域是马歇尔法庭，最少需要129人来随时待命［1］p9-10。“一个人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与此人拥有家仆的多少有关。”①拥有庞大数量的家仆意味着一个家庭有巨大的财政力量和极高的社会地位。

（二）家仆服饰礼仪

家仆是贵族的门面，家仆的活动必须以维护家庭主的荣誉为目的，所以贵族在对家仆管理制度上和对家仆日常的穿着方面都有着严格规定，这是贵族家庭社会身份的表达方式和政治声明。1511年-1522年，诺森布里亚贝兰伯爵的骑士家庭中有36名家仆，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求家仆陪同，这样能体现出贵族家庭的气派。日常生活中，他拥有42个家仆来负责生活起居，这些仆人在平日工作中穿着的服装、一些手势细节以及服侍主人时所用的礼貌用语都有着严格的要求［1］p16。伯利克里公爵外出时至少要带150名仆人，每个仆人都穿着褐色的号衣，在左肩上缝着白狮子，这是他们家族的徽章，是家族荣誉的象征。家仆的穿着问题在12世纪一直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大家庭通过一些具有象征意义标志来加固自己家庭的地位［2］p106。在1240年-1242年时，罗伯特·格罗斯泰斯特主教建议林肯伯爵夫人，她下属的骑士和绅士仆人们必须每天都穿伯爵夫人赠与的服饰，尤其是在用餐时期和有伯爵夫人在场的时候，不能穿他们自己的“脏斗篷和旧外套。”［3］p106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强伯爵夫人家族的荣誉。仆人的服装是家族的公众形象和地位的象征，因此家庭主人对仆人的衣着要求十分重视。除了衣服以外，贵族家庭还提供给家仆相当数量的食物和工资。这一时期的英国，贵族家仆是一个既体面又实惠的职业，家仆们通过服务于主人而获得稳定的生活和收入，而贵族家庭则通过这些体面的家仆来扩张自己家庭影响力，向社会展示自己家庭的身份地位。

二、贵族家庭居住模式近代化

中世纪晚期的英国贵族居住模式逐渐固定化了，室内的一些起居用品更加舒适、奢华美观，这些变化是中世纪晚期英国社会向近代过渡的表现。居住模式起居用品的奢华舒适化是这一时期贵族生活的特点。

（一）居住模式固定化

中世纪晚期英格兰贵族的居住模式由频繁的巡游转变为定居在几个固定的住所，这是贵族家庭居住模式上的一个重要改变，这种变动精神可以在英国皇家家庭中看出来。在1199-1216年间国王约翰一年平均搬动住宅144次；1216-1272年间国王亨利三世一年搬动住所107次；爱德华一世（1272-1307）一年搬动80次；爱德华三世在位时（1307-1327）巡游次数下降了，到后来的统治者也是如此。与此同时，皇家住宅数量减少，爱德华三世统治时期皇家住宅的数量为25个居住点，到爱德华四世统治时减少为仅有的10个［1］p48。皇家住宅数量下降的原因与当时的政府官僚机构的发展有关，政府官僚机构集中在伦敦，减少了国王外出巡政的次数，住所也相应的固定下来。这一时期（13世纪的100年间），英国宪政史上的两个重要的基础——《大宪章》与议会都产生了。《大宪章》将国王置于法律的约束下，使国王在征收兵役和收取赋税、捐助上受到了约束［3］p72。要符合一个君王住宅所要求的壮丽标准，需要大量的资金，而皇室的财政收入减少，用于四处修建皇家住宅的建造资金也相应减少了。

皇家外出旅行有巡政的理由，对于世俗家庭来讲，经常外出在其他地方居住也是十分寻常的，不过这种固定化的转变也渐渐在世俗家庭中体现出来了。1296-1297年，琼德瓦朗斯到伦敦的单程旅时间漫长，包括了在古德里奇城堡为期五个月的旅行、史云顿的两个月以及和他的女儿在赫特福德郡两个月的旅行。到了后来，一些贵族家庭的外出旅游地点和时间都慢慢减少缩短了，1318年10月-1319年5月期间，兰开斯特的托马斯家庭出游居住在邻近的庞蒂弗拉克特，在约克郡旅行仅仅是两个短期假期，在兰开斯特的旅行也是去做一些房屋的维护加固的工作，并不是以游玩为目的的出行［1］p46。世俗家庭的出游建立在家庭的资产上，出游时所居住的住宅需要维修和布置，这是一笔不少的家庭开支。居住模式由长期巡游转变为相对稳定的定居形式，是这一时期贵族家庭的一大重要改变。

（二）室内装饰舒适化

一个家庭住房的规模和房间内的布置细节，很大部分取决于家庭拥有的物质能力和家庭的生活理念。中世纪前期，家庭住房结构相对简单，室内的布置也比较简陋，到了中世纪后期，贵族家庭居住环境发展的更舒适、更美观。

贵族家庭房屋内的地板铺设上采用了国内或外国进口的釉面瓷砖，就清洁和装饰效果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1438年9月，在沃尔瑟姆职教的红衣教主波佛特以每块6英镑的价格购买了2000块釉面瓷砖，铺在了他卧室对面的客厅中，这些地砖是他从南安普顿进口的。在1441年，他又以每块18英镑的价格购买了另外的5400块瓷砖，其中1000块铺在了他的卧室外面，剩下的瓷砖铺在了他的小教堂和新建的画廊和塔上。高贵格式的瓷砖是为富有的家庭而产生的，白金汉第三公爵和斯塔福郡获得嘉德勋章②的家族就有能力在家中铺设精美的瓷砖［1］p70-72。

瓷砖虽好，但很冻脚。于是在15世纪中期时，贵族家庭的卧室开始流行铺地毯，尤其是在靠近床的位置，贵族们更衣时经常直接站在地毯上，以防地板瓷砖冻脚。但这种毛纺织品的缺点是容易受到外来鞋子弄脏，并很难清洗，因此同时期也相应出现了在室内穿的拖鞋［1］p70-72。玻璃制品出现在12世纪，到亨利三世统治时期才被装在宫殿的窗户上用来观赏。尽管后来玻璃制品逐渐普及，但它仍然是一种奢侈品，仅仅在家产富裕的家庭中才会出现。1431年2月，居住在海丁汉城堡的牛津伯爵买了12块玻璃来装饰窗户，使窗户更加美观、更加“玻璃室”化［1］p72。这些精致的室内装饰品象征着一个家庭的财富和荣耀，它们从细节中体现出一个家庭雄厚的财政力量和追求美观时尚的生活态度。

三、贵族间社交的频繁和“奢华”

社交是指贵族之间相互走动、联系，是贵族家庭间互动必不可少的流程，社交的频繁体现着一个家庭社交能力的高低。家庭之间得以建交、扩展和巩固自己家庭的社会关系，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家庭之间的走动和相互款待来维持。当时贵族们惯于将奢华的排场和优质的款待视为家庭地位的标志。“贵族之间的款待不仅是加固关系的形式，而且还是追逐地位和声誉的手段。”［4］p71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认为，这种款待实际上是一种把经济资本转化为政治、社会、文化或者象征性资本的一种手段［5］p82。

频繁的社交在贵族家庭中十分常见，一年中家庭社交次数是否频繁体现在家庭的来访人数。1507-1508年间，在索恩伯里白金汉公爵家庭中，有44%-50%的人口不是自己的家庭成员，而是来访者。1508年在伦敦的贵族家庭中，一年中来访者人数最少时也达到家庭自身总人数的31%-38%。尤其是在一些特殊的节日里，客人们经常聚集在一起，尽管有时候人数嘈杂很难组织，但大家还是尽量会在一周内举行一次聚会。1295 年-1297年间，琼德瓦朗斯家庭的访客人数在周六是最多的，但在1297年后，由于注意到访客的宗教习惯，琼德瓦朗斯家庭的娱乐活动便都放在了周日举办。大多数客人一般都集中在周一，平均有80人，接着就是周日人比较多，平均78人，周三76人，周二75人，周五69人，周四65人，以及周六54人［1］p24-25。这些贵族家庭平日接待客人多少的数据反映贵族家庭社交能力的高低。一个家庭的财政实力越高，所能接待的访客人数则越多，这个家庭会赢得其他家贵族家庭的尊重，家庭的名望显赫社会地位就越突出。

热情的款待最能体现一个家庭的颜面，款待形式的奢华和礼节的到位是主人和来访者共同追求的。1240年-1242年，罗伯特·格罗斯泰特家庭招待客人礼节十分到位，他吩咐门卫、引座员和司仪去招待来访客人，要求迎宾家仆有礼貌的去安排客人们就座，提供食物和饮品。家庭主通过给予客人们优质热情的服务来得到客人们的喜爱，给来访者们留下好的印象，方便日后各个贵族家庭之间更进一步联系。贵族家庭经常会通过这种相互拜访、款待的社交方式来扩展自己家庭的权势，巩固自己家庭的社会地位。14世纪末期高文先生的行程记载中写到，他来到贝提拉克城堡时，家仆们搀扶着客人下马，询问了高文先生的喜好后迅速地将他到来的消息传达给了城堡主，几名负责迎宾的家仆飞速跑来跪立着迎接高文先生，几名骑士和绅士家仆将高文先生请入大厅，这时家庭主出来寒暄致意，安排客人入住房间，一场华丽热闹的宴会便随之开始……［1］p24热情的接待是贵族家庭给予每位来访者的礼物，也是客人们所期待的。贝提拉克城堡主人和家仆的热情接待令高文先生感到愉快且十分难忘，这种热情又不失礼节的款待方式使得贝提拉克城堡成为这一时期接待客人的模范。贵族家庭通过这种频繁、华丽的社交方式相互进行家庭建交，维持各个家族之间的友好关系，从而达到巩固自己家族社交圈地位的目的。

四、结论

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家庭的生活反映了这一时期英国社会生活的一些变化。贵族家庭的家仆是各个家族之间进行活动的枢纽，家庭通过家仆的服务而运转，家仆高质量的服务和礼节展现了贵族家庭的身份和地位，为自己的家庭赢得荣誉。随着时代的变迁，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家庭家居用具更舒适美观，拥有新式的家居装饰品也是一种家庭的显贵方式。这一时期优良的家居用品的出现不仅提高了家庭生活的质量，而且逐步影响了贵族家庭的消费方式和消费理念，向近代化发展。贵族之间的家庭社交成为另一种贵族家庭相互建交的方式。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家庭的生活是研究这一时期英国社会生活史的重要史料，通过对这一时期贵族家庭社会生活变化发展的研究可以更深入了解到这一时期英国政治变化和经济发展，这时期英国社会生活史史料值得进一步考究。

注释：

①见卡洛·M·奇波拉.欧洲经济史（第二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转引自冯军旗：《中世纪晚期英国贵族和家仆依赖关系探析》，刊于《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2期，第28页.

②嘉德勋章：（The Most Noble Order of the Garter ）是授予英国骑士的一种勋章，起源于中世纪，是今天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骑士勋章和英国荣誉制度的最高一级，只有国君可以授予这枚勋章，极少数的人拥有.

［1］ C·M·伍尔加.中世纪晚期英格兰的望族（C.M.Woolgar. The great household in late Medieval England）［M］.Yale University press，1999.

［2］劳伦斯·斯通.英格兰的社会变化和革命（Lawrence Stone. Social change and revolution in England 1540-1640）［M］. London，1980.

［3］钱乘旦，许洁明.英国通史［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2.

［4］费利西斯·希尔.中世纪晚期家庭的互惠和交换（Felicity Heal，Reciprocity and exchange in the late medieval household）［A］.芭芭拉·A哈纳沃特和戴维·华莱士.身体和规训（Bodies and disciplines）［C］.Cambridge，1996.179-198.

［5］［英］彼得·伯克.历史学与社会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K5

A

1672-4658（2016）03-0119-03

2016-05-07

王金港（1992-），甘肃陇南人，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研究生，从事英国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