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电影《老炮儿》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艺术

张跃龄

（解放军艺术学院　军事文化传播系，北京　海淀区　100081）

浅谈电影《老炮儿》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艺术

张跃龄

（解放军艺术学院军事文化传播系，北京海淀区100081）

人物是故事的生命力，虽说这两年中国电影票房飞速增长，但让观众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电影人物不多。刚刚上映的电影《老炮儿》以其感人的故事情节和丰富成熟的银幕人物形象获得票房口碑双赢，尤其影片中冯小刚对“六爷”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更是为本片锦上添花。电影主要从人物性格塑造、人笺形象塑造、人物情境塑造、人物动作塑造四方面深度刻画了艺术人物，创造了“六爷”这一形象塑造中的经典案例。

电影；《老炮儿》；人物形象；塑造艺术

电影是一种情感表达的媒介，大多数电影通过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塑造出几个典型的人物形象，从而传达出创作者的价值观念与情感诉求。人物作为情感表达的载体，通过其语言、行为、心理愿望等完成其典型化与情感化的统一，电影中人物塑造的成功与否，往往是一部电影成败的关键之处。

由管虎执导，冯小刚主演的电影《老炮儿》以其感人的故事情节，丰富成熟的银幕人物形象可谓好评如潮，除了赢得了业界的好口碑之外，同时也取得了票房上的丰收。尤其影片中冯小刚对“六爷”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可以说为本片锦上添花，使“六爷”这个人物形象得到升华，耐人寻味。

一、人物性格的塑造

电影《老炮儿》在上映后，给人印象最深刻的也正是冯小刚饰演的“六爷”这个人物形象，所以从片中人物性格的塑造，到人物情景的建立，再到人物动作的设计都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分析和研究。

（一）人物性格的客观现实性

人物性格的现实性是指人物形象原型取材于现实生活中，它是人与人之间复杂社会关系和矛盾的集中体现。任何一种人物的性格，都必须符合客观的现实存在性，绝不能脱离现实环境而独立存在，在现实社会中，人与人、人与环境所结成的关系既错综复杂，又统一多样，这也就决定了电影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多样性和相互性。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城市发生着翻天覆地变化，人们的欲望也愈演愈烈，虽然现代文化展示出了少部分人的风光表面，但是在这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群体——普通老百姓，用影片《老炮儿》里的话来讲也可以称其群体为“小老百姓”。

在北京话中，“老炮儿”指的是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老混混儿。所谓片中“六哥”，胡同里的小年轻见面都毕恭毕敬，江湖人称其“六爷”，压着低沉的嗓音，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整天提个鸟笼游荡在胡同巷里，典型的市井胡同里的老北京爷们。他们既是传统规矩的破坏者，同时又是新规矩的建立者，只是他们所建立的规矩跟一般人普遍遵循的条例条规不大相同，在他们眼里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那是重中之重。例如，善恶清晰，好打抱不平，拍膀子，讲义气，“老炮儿”们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哥们义气，解决各种矛盾纠纷，不喜欢什么事都惊动官府；再比如，有诚信，说好多少钱就多少钱，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凑齐，说好几点到就几点到，不差一分一秒准时到达，性格中总是带着些刚强与倔强，还有就是不玩阴招，一码归一码，有什么事都摆在桌面上和你说道理。实在无法调和解决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武力。实际上“六爷”也就在他那一亩三分地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了他的势力范围，可能就力不从心了。

（二）人物性格的主观情感性

电影中人物的设置常常来源于现实生活中，情感表达却又高于现实生活，电影《老炮儿》中更是将这一点发挥的淋漓尽致。事实上，片中“六爷”这个人物的塑造不仅仅是对现实社会中某一类人物的简单再现或模仿，而是导演把个人情感和对生活的感悟融为一体，并将片中人物的情感进行放大，以使得其人物性格变得更为丰富多彩。

片中的“六爷”，其实并不算是个真正的流氓或者混混，其身上还是带有传统故事里的英雄与侠客的影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事不怕事的这种态度，就好像片中小飞（吴亦凡饰）看的武侠小说小李飞刀一样，他本以为这样的人物只在武侠小说中才会有，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六爷”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守规矩，有原则的人。六爷有时虽横，但从不以大欺小，以强欺弱，而且还有爱心和善良的一面，这其实与其真实的外在混混形象稍有不符，也正是创作者加入主观情感在里面才使得“六爷”另一面柔情的性格凸现出来，宁可冒着自己被骗的风险，也要尽力劫富济贫，资助乞讨要饭的落难者，事的人物的双面性表达得淋漓尽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以说“六爷”对兄弟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对家人，对弱者重情重义。但“六爷”这种带有江湖侠气或者是英雄主义的人物终究是个悲剧人物，无论年轻时候多么刚强，“六爷”终究都会老去，终究要被这个时代所抛弃。

二、人物形象的塑造

对于一部电影而言，人们看完电影后留下的除了几个片段情节以外，最能留给观众印象的估计就是片中的几个人物角色形象，所以说人物形象的设计与塑造可以说是一部电影的关键所在。通常人物角色主要包含以下三种类型：主要人物，反面人物，辅助人物。

（一）主要人物

主要人物是电影叙事中最重要的角色，通常也是观众最关注的对象。冯小刚饰演的“六爷”作为片中的主要人物，是土生土长生活在北京后海胡同里的普通老百姓，早年丧妻，犯过事，蹲过牢，出狱后虽说生活清贫，但性格开朗，行侠仗义，还富有同情心。后半辈子就靠一宅子养老，胡同里开一小卖铺，维持着微薄的收入，和儿子晓波关系紧张，正是这种些经历促使他变得成熟、睿智、经验丰富。“六爷”其实也是一身毛病，好酒，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观众们仍然对其品质充满了敬仰之情。观众们在观影的时候往往自然地倾向于从主人公的视角来看故事的发展，而且往往伴随这个角色的行动在情感上和这个角色产生共鸣，进入他的世界、承担他的困境，分享他的喜悦，同情他的不幸，与角色一同喜怒哀乐，这就是一部好电影中人物形象塑造的魅力所在。“六爷”形象的生动塑造，成功的将一个硬汉的七情六欲展现在观众面前，性格鲜明，做事有始有终，一码归一码，从不乱来，“有血性、懂规矩、敢担当”成为他的人物标签。但“六爷”一出胡同就不适应，开始产生惶恐和陌生感，身体不适，坐车呕吐，父子感情危机等等，命运始终处于这一种悬而未决但又势在必决的境遇里。包括他与周围人关系的变化，父子之间从不解到了解，从了解到理解，从理解到谅解，最终达成和解，以及“六爷”他自身命运的变化。“六爷”这个人物的外在形象与内在的气质之间有着一种必然的联系，这种气质可能是冯小刚与生俱来的、本色的、真实的再现。所以他在对“六爷”人物形象进行塑造的时候，尽量能将影片中人物的形象与气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这样才可以更为全面营造出人物的整体形象，从而更好地服务于电影的故事情节的展和主题思想的表达。

（二）反面人物

反面人物指的是阻碍主要人物的反面势力，如果说主要人物引导戏剧动作，那么对手就引导反动作。小飞作为一个蛮狠虚无的纨绔子弟，是富二代和官二代的典型代表人物，整天玩物丧志，沉迷于飙车，作为小鲜肉富二代跟老派顽主之间的“规矩之战”，他甚至给“六爷”带来众多麻烦。而“六爷”毕竟是尘封在一个胡同的犄角旮旯里面时间太久，专门反抗官二代和富二代恣意横行的“不守规矩”。小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见无不透露着玩世不恭的小混混做派，他与“六爷”所代表的是上下两代人，代表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是两个江湖次序的对抗和相互践踏。小飞也完全没有把这群满脸胡茬，打扮老气，思维单一的“老炮儿”们放在眼里，嗤之以鼻，甚至被年轻人嘲笑“老头儿”，并将他们的尊严弃之不顾。但在和六爷一次正面交锋后，他相信了现实世界里真的存在像武侠小说里面所描写的侠客英雄式人物。当父亲在儿子面前的丧失尊严，大哥在兄弟身上的失去尊严，当“六爷”的尊严被完全践踏在脚下的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将不惜代价进行反击。在电影最后的高潮戏是冰湖之战处，“六爷”拼劲全力，咬紧牙关，冲向恶势力，小飞对“六爷”的散发出的那股侠气敬仰之情由然而生。

世道轮回，除了对决，也存在一种传承，毕竟一个江湖终究会过去，新的时代也必然会到来，有些东西需要传承，而有些则需要弃之。“老炮儿”们当年所谓的那个侠义的江湖其实早已被历史所淘汰不复存在了，他们认为的规矩也逐渐不适用于当今的社会。“六爷”毕竟年过半百，遇到新的小混混，才发现，自己当年那套办事规矩早已不灵，而自己也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三）辅助人物

辅助人物往往是正面或反面主要人物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支持他的人，通常会在主人公遇到逆境时给予他最大帮助。张涵予饰演的“闷三儿”和许晴饰演“话匣子”就是“六爷”的左肩右臂。同“六爷”一样，他们也都曾是横霸一方、京城文明的狠角色，哥几个都是个重情重义的“老炮儿”，用北京话说，就是抗雷铲事儿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最出彩的那一场车库脱衣戏，无疑是对“闷三儿”这个纯爷们儿形象塑造的完美展现。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闷三儿”作为真汉子也有软弱的一面，唯一一次掉泪，还是因为替“六爷”和自己感到憋屈。

片中“闷三儿”一出场就是直接被六爷用钱保释出来的，可见两人关系非同寻常。“闷三儿”作为一名惯犯，可能恰恰是因为还没有接受社会变化的突如其来，甚至连数字都数不清楚的人，估计没念过几年书，缺文化，没家庭，无牵挂，日子过得不舒坦，这些都更加凸显“闷三儿”这个人物脾气的暴躁和生活环境的落魄。从“话匣子”对晓波的教导劝说中，可以看得出，“话匣子”打小就是“六爷”的忠实粉丝，如果说“闷三儿”是武将，那么“话匣子”就是“六爷”的师爷，她不仅要满足其身体上的释放，还得在精神上给予鼓励，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如果没有这两个助手形象，冯小刚所塑造的“六爷”身上那种狭义英雄角色也必然会黯然失色。

李易峰饰演的晓波，作为“六爷”唯一的亲人，连“话匣子”都不算，用片中“六爷”的话说“毕竟女人”。“六爷”唯一期盼着儿子能早日成家立业，再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在儿子面前，父亲已是一个思维传统老头，还经常以此来嘲笑父亲的相法。但儿子终究是儿子，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作为晚辈最起码的传统礼节还是要有的，一码归一码，就像片中父子喝酒，晚辈敬长辈酒杯低半杯，凡事都要讲个规矩。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晓波最后返回解救父亲直接跟那帮人开干，表现出热血真汉子的一面，最终父子二人重归于好，晓波的事业在父亲的指引下也梦想成真，走上正道，逐渐少了一些胡同里的油里油气，多些男人的勇敢与担当。

三、人物情境的塑造

一般来说，特定的情境会引发特定的人物情感。在电影人物的塑造中，情境是人物行为动作的重要来源依据。人物形象并不是由导演随心所欲拼凑起来的，而是与情境的变化一同发展前进的，尤其是现实主义题材电影中的情境设置对影片中人物性格、形象、动作的塑造都有着重要的影响。

电影《老炮儿》启用的主要演员大都是北京人，讲的也都是地地道道北京的人和事，片中展现了大量的老北京的胡同场景，以及现代感极强的跑车修理厂，两种跨度极大的空间无疑对影片中人物情境的塑造起到了不同的作用。影片中自始至终贯穿着一种江湖义气精神。“老炮儿”们所散发的那股江湖风味，90后和00后是不买账的，与片中人物产生共鸣的几乎都是60后、70后观众。有不少从小生活在胡同里的老一辈北京人在看完影片之后，不经感叹出“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种市井平民人物形象在电影中的塑造，真切的反映出了如今社会上存在一群类似“六爷”的境遇人，同时最大程度的迎合了绝大数观众的审美情趣，紧紧抓住了广大受众的心理，观看的人从电影中去关照自身，从而达到情感上的共鸣。

在当下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过程中，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其实跟六爷有着类似经历的人有很多，他们非善非恶，是仗义诚信、敢于担当的守护者，在街面上当家作主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他们保护着胡同里的街坊邻居，守护者这里的一方安宁。他们几乎是成长在五六十年代的人，常年游荡在胡同深处，有些人跟上了时代的步伐，有些人没有跟上。在他们看来钱财乃身外之物，抽着最便宜的烟，喝着最低档的二锅头，物质生活可以差点，但作为一个男人尊严劲没了不行，他有他的法则约束，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就好比“六爷”对“闷三儿”说的那句：“不要轻举妄动，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至于家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六爷”非常疼爱自己的儿子，不然不会有“儿子抗不了的老子抗”，恰当地诠释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父亲在逆境中追求幸福、不失尊严的生活，其间的舔犊之情令人感动。但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关不住了，要离家了，也许是方式方法交流上的失误，导致父子两人关系僵硬，无法继续沟通。生活中的“六爷”实在管不住儿子，于是只能给他那只最爱的八哥起名叫“波儿”，并将其关禁在笼子里面教育，每天对鸟抒发自己的情感，拿鸟就当自己亲人一般，随后才有鸟死还专门将其埋葬立碑。

似乎每个当儿子的都要经历这样一段过程，在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每当与父亲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尤其是在父亲动手教训自己之后，心底几乎都萌发出还手打人的冲动。但每个人终究都有老去的时候，无论年轻时候多么英姿飒爽，豪气冲天，也终究会有一天会变成像二爷那种满头白发的老头。二爷老了，轮到“六爷”这一辈，影片中还有一个叫弹球的小伙子，他和晓波一样都是生活在胡同里的下一代年轻人，为“六爷”跑前跑后，在“六爷”的影响下，开始懂得规矩办事，或许他就是下一个“六爷”。

四、人物动作的塑造

一部具有“普遍吸引力”的电影将会把片中人物的经历与观众在生活上的感受联系起来，同时观众也会密切的关注到影片中的人物以及将会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这其中就包括人物的动作。一般来说，人物动作既包括形体、语言的外部动作，也包括了心理变化、状态的内部动作，作为二者的结合统一，人物在不同情景的影响下所产生的人物动作是不同的，人物动作状态描述得越细腻，人物性格的表现就越具有感染力。

演员演的走心，观众看得过瘾。作为导演需要让观众去相信影片中所塑造的人物都是真实的。在电影院里，无论是让观众喜笑颜开还是潸然泪下，他们都将逐渐被引入导演所创造的那个世界。创作者必须让观众相信，至少短暂相信，片中所塑造的人物和逐渐被揭露的事实都是真实可信的。这就要求人物的每一个动作行为是有其目的和意义的，逻辑性也是非常清晰的，并且人物的心理状态外化成观众可以看得出来的动作行为状态，从而通过人物的行为动作来判断人物的性格特点。换句话说，只有当我们所塑造出来的人物行为动作真实可信的时候，才可能引起观众的观影兴趣。

在对人物动作的主观情感表达过程中，动作细节的刻画往往最能触动观众的神经。“六爷”也有自己的爱好，提笼遛鸟，时不时去什刹海的溜冰场滑滑冰，散散心，表现的从容优雅。在“六爷”与儿子晓波打车回家的路上，他望着对面货车里返射着出自己的模样，感叹岁月的蹉跎，似乎不敢直视两鬓斑白的自己，于是在黑夜里带上墨镜，似乎在回避这个现实世界，与此同时，儿子发现父亲的举动，随后将自己另一半耳机分享给父亲，父子听着音乐依靠着儿子的肩膀，此时此刻，幸福已经悄然来临，观众可以从这幅画面中感受到那份浓厚的父子之情。

结尾处的冰湖大战那场戏颇为壮举。决战之前，“六爷”黑灯瞎火下独自悲愤剃发，准备好留给儿子遗物，从家中衣柜底下拿出55式将校尼子大衣和日式军官指挥刀，第二天骑着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来到颐和园后面的野湖。“六爷”作为一个孤胆英雄行走在冰面上，身背军刀的男人心中有侠，胸中有义，当升格镜头聚焦在六爷沧桑的面孔和飞奔的脚步上，大多观众为之血脉贲张，潸然泪下。“六爷”手持军刀，刀刃冰面上划出一道痕迹，他费尽全力，一边咬紧牙关拼命奔跑，一边撕心裂肺的狂啸，当所有观众都期待着六爷挥刀挑战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时，他最终无奈的倒在了半路。正所谓，英雄末路，一个时代终究会停止结束，新的时代也会随后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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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一星

文字校对：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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