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性、总体性与现代性——赫勒现代性批判视域下的历史哲学研究
2016-03-01何莹
何 莹
(复旦大学 哲学学院,上海 200433)
历史性、总体性与现代性
——赫勒现代性批判视域下的历史哲学研究
何莹
(复旦大学 哲学学院,上海 200433)
[摘要]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精华,贯穿在这些精华中的历史理论更是值得深思的重要问题。在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中,赫勒的历史哲学,尤其是她对历史意识、历史总体性等范畴的阐释,呈现出一种对现代性的反思与重塑。历史性与现代性是赫勒的历史哲学中的关键词汇,对日常生活意识的思考使赫勒的历史哲学由对历史意识的具象分析出发而展开其现代性批判。在这一历史的批判中所贯穿的总体性思想一方面是赫勒建构历史总体的积极思考,另一方面也是对马克思的历史原则、历史辩证法的继承与发展。从赫勒对历史与现代性的连结中可以看出,历史理论是这个时代的文化土壤,是理解马克思历史道路理论、诠释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探索自身历史发展道路的重要切入点。
[关键词]赫勒;历史哲学;历史意识;总体性;现代性
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是其时代背景的缩影。东欧思想家们经历了时代的变化与动荡,始终坚持寻找自己的历史道路。从苏南冲突到布拉格之春,这一历史进程既是社会主义人民的抗争史,也是思想家们的奋斗史。这一时期的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者与苏联模式的历史道路实行了最彻底的决裂,他们勇敢地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阐释马克思主义,探索国家、民族发展的历史之路。如此壮阔的社会背景也就决定了他们的思想探索是历史的、实践的,充满着深刻思想与时代特征。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不同流派对历史的研究各有侧重,但具有鲜明的共同的思想来源和价值旨归。简言之,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是对马克思历史理论的重新诠释,既包含了对黑格尔历史哲学和马克思历史道路理论的比较与继承,也包含了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的批判性扬弃。赫勒的历史理论作为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典型代表,不仅继承了马克思的社会历史理论,而且走向了左翼激进理论,她的“现代性三部曲”一方面是对历史理论的探索,另一方面也是对现代性的阐释。现代性与历史性是密切相连的。赫勒通过对历史、历史意识、历史哲学与历史编纂学的区别、历史哲学的总体性等一系列问题的研究得出了一个基本的结论:马克思的历史表现出一种宏大叙事的乐观主义,虽然其历史理论高于以往的历史哲学。赫勒强调一种批判现代性的微观视域,建立起现代性批判的历史哲学。那么,赫勒的历史理论就伴随着现代性批判一起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一、历史意识
历史意识可以说是整个近代历史哲学的主导话语,无论是维柯开启的“新科学”,还是康德、黑格尔的历史哲学,都把历史与意识、意志、精神密切联系在一起。其突出特点是把历史的发展进程、发展规律及决定历史的主体都归于绝对者,这一绝对者无论是上帝、大自然还是绝对精神,其本质都表达了历史是由绝对意识所决定的,这一绝对意识主宰了历史的发展。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革命性成果之一就是对历史的拯救,使意识真正成为历史之中的意识,而不再是外在于历史之外的绝对者,“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马克思对意识的这种革命性转变,一方面是拯救了黑格尔历史哲学中活的灵魂。黑格尔将历史描绘成精神对自身的实现,“解释历史,就是要描绘在世界舞台上出现的人类的热情、天才和活力。至于这一切所昭示的神意决定的办法,便构成了普通所谓‘神意’的‘计划’”[2],也就是说恢宏的历史在整个精神哲学里被赋予了“理性的狡计”,历史是精神的实现,同时也是由诸多具体性所构成的历史总体。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可以说贯穿了其形而上学的核心,更是其“实体即主体”这一核心命题在历史领域的表达。另一方面,马克思对意识的阐释也被卢卡奇所继承,卢卡奇在“回到黑格尔”的旗帜下提出了自己的历史理论,要言之,就是其历史与阶级意识的分析,他强调通达马克思社会历史思想的重要中介应是黑格尔,尤其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对于理解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有着关键的意义。所以,“正统马克思主义并不意味着无批判地接受马克思研究的结果。它不是对这个或那个论点的‘信仰’,也不是对某本‘圣’书的注解。恰恰相反,马克思主义问题中的正统仅仅是指方法”[3]29,这一方法他称之为具体总体辩证法。通过这一方法,卢卡奇要再现实体与主体的统一,这一统一的关键就是历史与阶级意识,主客统一正是历史实体与无产阶级意识的统一。在卢卡奇的历史理论中,历史意识就不再单是主观的绝对,而是主客的统一,意识是存在,无产阶级自身的实现关键就是要实现阶级意识的生成。
历史意识同样是赫勒的历史理论的关键词,赫勒将历史意识视为对“高更问题”的解答,即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们要去向哪里。这一问题也就是历史性问题,历史性问题与“我们”是息息相关、不可分离的,历史性概念“不是某种我们碰巧遇到的东西,不是我们像穿外套一样‘滑进去’的一种癖好。我们就是历史性,我们就是时间和空间”[4]。赫勒将历史性问题归为高更的“塔希提绘画”问题:我们来自何处,我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往哪里去。这个问题的回答就是历史意识。赫勒进而对历史意识进行了细致的划分,历史意识的发展大致经历了六个阶段:(1)对无反省的一般性的意识,即神话,“在无反省的一般性的层面上,历史意识是在关于发生的神话中表现自己的”,神话是原始人的集体历史意识的一种表达;(2)对反映在特殊性中的一般性的意识,即作为前历史的历史意识,历史意识开始转向变化的意识、思考国家和城邦的意识;(3)对无反省的普遍性的意识,即普遍神话,这时的历史意识开始具有三维性;(4)对反映在一般性中的特殊性的意识,即现代性的基础性叙述;(5)对反省的普遍性的意识,即后现代意识,“世界历史意识是世俗的,它既不是宗教也不是神话,它基本上是历史哲学”;(6)对反省的一般性的意识,即今日历史研究的新任务。[5]
赫勒如卢卡奇一般将历史意识发展与社会历史过程结合在一起。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就已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的自身运动过程实现为一种社会-历史过程:在黑格尔那里这一过程是以纯粹逻辑、抽象、思辨的方式提出的,自我意识通过外化实现主客体统一的绝对精神,这也就是绝对精神实现自身的过程;而卢卡奇将这一过程推进到社会历史领域,“当无产阶级在它的阶级意识中达到了这一阶段,并因而成为历史的同一的主体-客体时,上述过程就达到了顶点”[3]18。但赫勒的历史意识本质上也不同于卢卡奇的概念,历史意识本身是对历史性问题的解答,也就是说,不同发展阶段的历史意识体现的是特定阶段“我们”对历史性的理解,历史意识离不开主体“我们”,它强调的是“我们”的当下性。正是基于这一本质特点,赫勒进而通过历史意识阐述了历史编纂学与历史哲学的区别。
赫勒十分重视日常生活中的历史意识,它构成了历史编纂学和历史哲学的共同前提。这一意识的基本特征就在于实用性,也就是说把事物和我们的世界连通起来,使事物在我们的世界中具有自身的意义。历史意识的生成是扎根在我们的存在中的,日常的历史意识揭示了历史性问题的本质内涵。对历史意识的理解也是赫勒不同于马克思历史哲学的关键,赫勒强调马克思的历史是一种宏大的叙事,这一叙事开始于史前时代,一直延伸到异化的积极扬弃,而作为异化之积极扬弃的共产主义则是一种对自由和理性的极端乐观主义。然而,这正体现出赫勒恰恰陷入了对马克思历史理论的抽象理解。黑格尔在其历史哲学中讲述了自由和理性最终光荣进军的故事,马克思拯救了这一历史,恢复了历史的现实性,历史在马克思那里首先是现实的个人的历史,其次是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为基础的现实的历史过程,最后马克思并没有为历史提供任何铁的规律,而是提出了历史具体的总体性。赫勒强调历史意识,实则正是要强调历史的当下性、现实性。她之所以反对宏大叙事,是为了反对对历史的实证、先验的分析。她认为研究历史应该坚持一种具体的总体性。
二、历史的总体性
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总体而言可以说是一种具体总体的历史观,重视“具体-总体”这一概念。这也是理解其方法的关键。具体的总体性是黑格尔辩证法的核心内容之一,也是卢卡奇理解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概念。黑格尔的总体性体现为一种大全,这一大全并不是抽象的、无内容的无,它是包含了同一在自身的充实的大全,它展开自身、实现自身的具体环节和过程也就是历史的发展进程,而历史发展的趋势与规律则是绝对者所决定的。卢卡奇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正是拯救了黑格尔的这一方法,马克思的历史道路鲜明地体现为具体和总体的双重原则:一方面是对历史趋势、历史动力、历史发展进程的大致描绘,这一描绘不是为了颁布铁的规律,而是要破除决定了历史发展进程的绝对者,历史发展的方向与趋势就包含在历史自身之中,而不需要向历史之外去寻找;另一方面,马克思坚持历史道路的具体性原则,历史发展的特殊性成为晚年马克思社会历史研究的主题,尤其是对东方社会特殊性的洞察构成了马克思丰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素材。
赫勒对历史总体性的分析,首先肯定历史哲学的中心范畴关注的是人类发展的整个进程,不是具体的历史细节,而是探讨人类发展的整个历史,这种历史是受到普遍法则支配的一种变化,是一个总体。历史所具备的普遍法则可以概括为四类:一是逻辑必然性理论,如亚里士多德用逻辑的真假来预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二是普遍目的论,以康德、黑格尔为代表,他们都倾向于从目的出发来解读历史;三是普遍决定论,伯恩斯坦、普列汉诺夫都持此种观点,他们主张历史的发展被某些因素所决定;四是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的展开,赫勒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哲学正是表现为某种潜在东西的展开,即把未来当作某种实在的东西来进行推断,主要表现在关于共产主义的理解中。但马克思反复强调共产主义并不是某种既定的未来,它是一个现实的过程。其次,赫勒的历史总体性是以人为基础的,人的本质始终被理解为一种总体性。历史所具有的总体性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历史的普遍性,作为整体的人类;另一方面也可理解为各文化、民族、阶级的特殊性,作为单一个体的个人。历史的发展是一个达到最高的总体性的过程,特殊的文化总体是黑格尔所言的世界精神的阶段,在世界精神实现自身的进程中不断展开,但这种特殊的文化总体势必被更高级的文化总体所取代,个体只是手段,为了实现整体的目的,历史哲学始终是要指向最高的总体性的。赫勒的具体-总体主要是继承了黑格尔螺旋上升的历史哲学,是更高的总体性不断扬弃特殊的总体性的过程,是整体目的扬弃个体手段的过程。但这样的具体-总体作为方法并没有真正理解历史的总体性,历史的总体性是包含了具体与总体的统一体,总体要在具体中实现,具体要在总体中发展,二者的相互依存与实现才是现实的、完整的、总体的历史。
相较于赫勒的总体性,科西克的具体辩证法呈现了不同的特点。他首先分析了哲学思维的历史中出现的三个关于总体的基本概念:第一个是唯理主义的原子论,从笛卡尔到维特根斯坦,他们把实在视为最简单的要素和事实的总体;第二个是作为有机论和有机动力学的概念,以谢林为代表,强调整体对于部分的支配地位;第三个是由赫拉克利特、黑格尔、马克思提出的辩证的概念,辩证的总体是有结构的、进化着的、自我形成的总体。这种对总体的分析,实质是对实在的追问,是要诠释“实在是什么”这一问题,实在“是一个结构性的、进化着的、自我形成的整体。……实际上,总体并不意味着一切事实。总体意味着实在是一个有结构的辩证的整体,在这个整体中并通过这个整体,任何特殊的事实……都可以得到合理的理解”[6]23。其次,科西克反思了什么是历史与历史事实,这一反思同时也是对人的思考,“人在历史中实现了他自身,在历史之先或在历史之外,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根本不能成其为人。”[6]181历史中充满了人的创造,“人在历史中阐明着自身。这种历史的阐明(也就是人和人性的形成过程)是历史的唯一意义。”[6]181
对比赫勒与科西克的具体-总体性,可以看出,二者虽然都强调这一概念,但侧重点是不同的。科西克的具体与总体呈现出辩证的关系,这一关系置于历史中就揭示了历史的意义,以及人与历史的辩证关系。而赫勒则更多地在文化系统的层面上谈论具体与总体的统一及总体性的最高实现,社会文化的螺旋发展是她关注的焦点。无论从哪一个层面来理解历史的总体性,其共同点是透过历史发展中具体与总体的辩证法来揭示历史进程与历史道路,尤其是对当下进行阐释。赫勒的历史是与其现代性息息相关的,甚至可以说历史是她理解现代性的一把钥匙。
三、历史与现代性
赫勒在《现代性理论》中提出了现代主义的历史性,“现代主义把‘生活在现在’体验为生活在一个受到过去和现在两方面挤压的过渡状态、阶段或世界里”[7]17,也就是说现代主义强调当下,但这种当下是受到过去的影响的,同时过去的历史性也投向未来。赫勒进而批判了借助于未来而赋予现代性以合法性的企图,因为这并不是借助于现在之未来,而是借助于一种遥远的未来,这种现代性的合法化最为生动地表现在极权主义国家的灭绝集中营里。现代性的合法化不在于未来,而在于实践。
赫勒所建立的现代性批判的历史哲学的基本内容主要体现于其对现代性理论奠基人黑格尔、马克思和韦伯的评判,这三个人分别代表了18、19、20世纪的思想精神。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主要呈现为一种没有预设的宏大叙事,其建立的体系王国是一个完整的宏大叙事,这一宏大叙事是为了给予现代世界以合法性。现代世界是“理性的狡计”的产物,绝对者上帝的神圣计划赋予了现代世界以合理性,也就是说黑格尔的历史是一种神正论。但赫勒从另一角度提出了这一体系的反神正论特征,她指出,绝对者的神圣计划是未知的,历史目的只有在回忆中才能建构,现代世界的合理性意味着一种辩证,“如果否定不是破坏性的,而是内在于世界与心灵的自我肯定运动之中,世界——以及一种思想——就是理性的。现代世界和心灵就是如此。只有在一个不存在预设的心灵和世界中,否定才能够内在于自我肯定的过程之中”[7]37。黑格尔正是相当严肃地在其哲学中没有使用任何预设,其宏大叙事和现代性都无预设。黑格尔的体系没有预设,也意味着没有一个始因和终极原理。在其体系中,绝对是起点,更是终点,绝对本身就是拒绝预设的。黑格尔以一个无预设的体系描述了现代性无预设的特征。马克思在赫勒看来代表了19世纪具有重要哲学意义的激进思想,他要摧毁形而上学体系,从现实出发揭示真正的本质。马克思的宏大叙事开始于《巴黎手稿》中对类本质概念的分析,生产力为这一叙事提供了基础和始因,赫勒格外强调技术在马克思历史理论中的救赎作用。马克思最后提供了历史之谜的解答,即共产主义的实现,这一实现意味着绝对的自由、绝对的理性。赫勒对马克思的现代性理论提出了质疑,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将马克思的历史,尤其是他对共产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叙述曲解为某种形而上学。但马克思是根本地、坚决地要扬弃任何形式的形而上学的,他甚至提出了消灭哲学。要理解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必须首先真正把握马克思的历史理论。韦伯的现代性是与新教伦理息息相关的,他区分了价值合理性和目标合理性。在现代世界中,理性的行动更多是由目标所引导的,而不是由价值观念引导。通过对合理性的分析,韦伯还提出了国家的形式化和官僚化。在现代国家中,经济和科学在合理化中获得了最大的发展进步,科学成为现代性的支配领域,也是最适合现代人的事业。
赫勒在其现代性批判的历史哲学中要建立的是一个大写的历史,它遵循一般趋势而变化着,作为一个整体呈现当下意义,与实践密切相关。当下既是历史的过去也是未来的摇篮,历史无需任何的预设,现代性本身也是无预设的现在。现代性批判包含了对形而上学的摧毁,黑格尔、马克思、韦伯都对现代性进行了批判,这种批判是以历史为基本原则的。赫勒在对三者进行比较分析的基础上强调,“只要存在着大写的历史,就一直有对救赎的需求”,“现代世界彻头彻尾是一个犹太-基督教世界”,现代人是需要救赎的,但这种救赎并不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而是从微观视角来批判现代性的诸多问题,建立一种新的历史理论,这种理论以自由的观念为普遍原则来科学地解释历史事实。但这种努力难免造成对历史规律等宏观问题的忽视,导致一头栽进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去漫游。
四、由历史理论到激进政治
赫勒的历史理论很鲜明的特点之一是其激进政治的立场,这突出体现在赫勒对现代性的具体诠释中。赫勒揭示了现代性的本质,即现代性的动力与现代性的社会格局的关联。现代性的动力是一种非辩证的辩证法,也可以理解为霍克海默、阿多诺意义上的启蒙辩证法。而现代性的动力又助产出了现代性的社会格局,这里的现代社会格局“也可以被描述成社会地位的分配、劳动的社会分工等等”[7]76。现代社会格局不同于前现代:在前现代中,人们的社会分层等级体系大多是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的;而在现代,人在社会分层等级体系中的地位是靠自己取得的。
现代性还具有三重逻辑,即技术的逻辑、社会地位的功能性分配的逻辑及政治权力的逻辑,三种逻辑相互支持、相互限制。在现代性的社会格局中,科学行使着基本世界解释的职能,而技术也就成了现代幻想的支配力量。第二种逻辑的核心是市场,新的社会格局通过市场交易来运作。第三种逻辑是政治逻辑,其特点是要抛弃作为权威性之主要来源的传统的合法化。赫勒探讨了极权主义国家、现代民主制和自由主义等现代国家形式:极权主义国家作为一种现代发明并不等同于极权主义,它意味着一种专政,是反传统的、革命的,试图带来全新的秩序,追求的是永恒的革命;现代民主是多数人的统治,多数人的自由,在民主中,最高的价值是平等;现代自由主义则是自由主义和民主的结合,现代性生存的最佳条件就是自由主义与民主的平衡。
无论是对现代性本质的探究,还是对现代性逻辑及国家形式的说明,都表现出赫勒对历史和政治的关注。赫勒在转向激进政治的过程中,虽然一直强调自己是马克思的继承者,但她无疑出现了对马克思思想的偏离。赫勒对政治领域的理解是与现代性的本质和逻辑密切相关的,她不仅是要在理论上对现代性、激进哲学及历史进行逻辑分析,更是要探索新的社会形式与历史道路,这一点是赫勒的现代性批判的重要旨归,也是其历史理论的现实价值。
赫勒的现代性批判的历史理论首先意味着对传统历史理论的批判性继承与发展,尤其是对黑格尔历史哲学、马克思历史理论及以卢卡奇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继承与发展。黑格尔将世界历史看作精神的展开,他描绘出一幅生动的历史画面,其中辩证的、能动的积极方面都得到了继承。赫勒继承了卢卡奇对历史意识和总体性概念的诠释,试图用历史意识来理解历史,用总体性来诠释历史。赫勒的历史理论也构成了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中的重要要素,具有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特征。这一特征一方面是对马克思的重新解释与解读,尤其是重视马克思早期的思想;另一方面是在马克思思想的基础上形成了具有自身特点的对历史问题的解答,进而尝试探索自身的历史道路。
以赫勒为代表的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的现实意义在于对现实历史道路的不断探索。马克思历史理论的核心内容可以凝聚为历史唯物主义,而历史唯物主义正是对历史道路的探索,在这一探索中既包含着宏观的图景,也包含了微观的分析。马克思既为我们提供了抽象的原则,也将这种抽象植入到现实中。马克思对历史道路的探索是我们今天构建历史道路的重要思想资源,其中的精华仍需更加深入的挖掘。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恰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因此,对这一理论的研究与分析是理论意义与现实意义的共赢,是我们走向马克思历史道路理论的重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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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明全〕
[中图分类号]B515;K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6)03-0017-05
[作者简介]何莹(1988-),女,黑龙江牡丹江人,博士研究生,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