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Baraka》的符号学解读
2016-02-28戴晶钰陈泽冰
戴晶钰 陈泽冰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纪录片《Baraka》的符号学解读
戴晶钰 陈泽冰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纪录片《Baraka》取材跨越极广,观众遍布世界,可谓一部跨文化之作。影片通过“文化—自然”的二元对立与宗教这一异常类别来建构意义,利用隐喻和提喻手法消解传递意义时的文化误读。而这些表层意义背后,隐含着影片的价值观,即反对文化对自然的暴力征服、推崇信仰的指导力量。
《Baraka》;跨文化;符号学;结构分析
在悠扬的节奏里,人们虔诚祈祷;浩瀚自然间,原始部落自由生存;一棵大树被锯倒、一座矿山被炸裂,现代社会的街道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战争与古帝国的遗留物在风中低吟;跨越地域的宗教仪式熠熠闪光;天地之间,浩瀚宇宙亘古长存……诸如此类的画面大量叠加,组合成了纪录片《Baraka》。
《Baraka》(中文名《天地玄黄》)是美国导演罗恩·弗里克(Ron Fricke)1992年拍摄的纪录片,这部影片在刚推出时评价极高,被一些疯狂的影评家称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纪录片”,曾获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费比西奖等。虽然时隔二十多年,《Baraka》的视觉效果仍令人震撼。此外,影片跨越“六大洲的二十四个国家”取材,却消解了同类地域间的差异性,转而抽象出一种跨文化的同一性。
那么,《Baraka》作为一部跨文化取材又跨文化传播的纪录片,它想要传递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又如何保证其意义被不同的观众所理解接收?
一、意义建构:自然、文化与宗教
前文提到,《Baraka》在影像符号的设置上,特地忽略了取材所跨地域文化间的差异性——影片中设立的“三人像”符号即为一例:巴西原始部落中的三个小孩、城市街头的三个女学生、天安门广场的三名士兵、柬埔寨军火堆前的三人等等,除了外貌服饰的不同,其神情动作都颇为相似;影片更倾向于凸显他们是“人类”,而不是“各色的人”。因此,影片中所呈现的一些强烈对比,并不是来自于文化之间的差异,而是一种超越文化内在对立的,更为深层次的二元对立。
根据列维·斯特劳斯的说法,“二元对立是一种由两类相互关联的分类所组成的系统,它以最纯粹的形式构成宇宙”。“文化—自然”的二元对立是影片的核心结构,它在影片中以一种具象的符号表现出来。本影片的二元对立从人造物与自然景物的变换开始,伴随着城市和原始部落之间的反差,开始逐渐抽象为战争与和平、机械与灵动、束缚与自由、冲突与和谐等概念间的对立。最终,这些对立都归于文化和自然的深层结构对立,这也是列维·斯特劳斯常提及的一种基本二元对立。
与此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在影片的开头和结尾,均有大量的宗教仪式意象群。“异常类别是一种跨越二元、模糊二元对立界限的类别”,宗教,即为本影片二元对立结构中的一个异常类别,它由文化自身建构,又联通自然。当“文化—自然”这组对立有内在冲突时,宗教为其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共生方式。
因此,本片在建构意义时,侧重于文化与自然的二元对立,并以宗教这种异常类别为这种对立的可能出口。
二、意义传递:隐喻(metaphor)与提喻(synecdoche)
《Baraka》曾在美洲、欧洲及澳洲上映,如今观众更普及全球。而跨文化传播的前提之一,是思维的共通性。受众的文化背景相差如此之大,影片如何保证其意义成功传递、避免文化误读呢?
(一)隐喻:消解文化差异的抽象表达
在符号学中,隐喻指以此物隐喻彼物,强调二者间的相似性。《Baraka》中的一处主要的隐喻为养鸡场和现代社会拥挤人群的影像组合。人潮从出入旋转门到上下地铁站再到蜗居高楼之中,与鸡从流水线运送到被人工标记再到困于鸡笼之中,二者之间的相似性一目了然:现代人与流水线上的鸡一样,没有个性、没有选择、没有自由;而现代生活则是一个机械反复、毫无生气的过程。
当影片设计了隐喻之后,观众得以发现喻体与本体间的相似性,对本体的理解更接近影片的本意,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观众自身文化差异带来的误读。
(二)提喻:真实的伪装
提喻,在符号学中常被视为转喻的一种,指借事物的部分来呈现整体。《Baraka》作为一部纪录片,选择了现实的一部分来代表整体,提供的仅仅“是真实感而不是真实性”。但这种提喻往往隐藏较深,很难为受众所发觉,进而得以实现真实的伪装。
《Baraka》的影像符号主要由三部分构成:自然、现代文明与宗教。首先,在自然主题中,影片多以或平静或壮美的自然景物、淳朴简单的土著居民来表现,而有意屏蔽了自然中残酷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和不可抗的自然灾害对人类文明的摧残。其次,关于现代文明,影片有意屏蔽了现代文明的便利和现代人类的个性创造,而取之以大量机械化、统一化的镜头,以拥挤、机械和快节奏代替了现代文明的一切。最后,影片将宗教部分表现为一个庄严和睦的精神家园。影片虽然呈现出了不同宗教间的不同仪式,但通过剪接,给人以各地宗教的信仰与敬畏是相同之感,不仅特地忽略了不同宗教间的信仰冲突,更忽略了有些宗教的极端排他性。
影片通过剪辑,在不同程度上实现了以部分代替整体的转喻,呈现出具有安定自然、机械文明、和谐宗教设定的画面。而观众往往难以发现影片对真实世界的屏蔽,自然地根据影片的主导思想对未知现实的剩余部分进行建构,而这正是提喻的作用所在。也正因影片以纪实为名的真实性伪装,使得影片得以有更强的说服力,来引导观众根据其原意理解影片,减少观众对影片的其他解读。
三、深层逻辑:从表层意义到价值观取向
《Baraka》通过构建“文化—自然”的二元对立、设立宗教为异常类别、运用隐喻和提喻等方法,巧妙又自然地传递着影片的价值观取向。具体表现在:
首先,影片在“文化—自然”的二元对立方面,表现具象符号时有明显的偏向。当影片呈现自然景物/原始风情时,色调明亮、节奏缓慢、音乐平和;而当影片呈现现
代文明时,选择了战争、屠杀、工业流水线、垃圾拾荒者、城市流浪汉等符号。
符号到价值观的转换,是通过迷思发挥作用的。根据巴特的说法,迷思是普遍存在的“一连串相互联系的概念”。当代通用的迷思,常常将明亮的色彩、和缓的音乐与积极向上相联系;而影片呈现的现代文明符号,则勾连了残酷、贫穷、麻木等消极意义。正是利用迷思产生的联想作用,影片使得具象符号背后代表的文化自然也有了偏向。事实上,文化和自然都极为复杂,本身亦无正负面偏向。而影片的这种选择,恰恰反映出其对人类破坏自然行为的反对、对所谓现代文明社会的质疑。这种态度偏向,正是影片隐含价值观的体现——反对重视物质的繁荣增长,主张扩张、征服和竞争的价值观,推崇注重稳定、传统和延续的价值观。
其次,影片花了大量时间呈现与宗教有关的内容。一方面,这些宗教包罗了世界上大部分宗教,甚至原始宗教。这体现出影片对宗教形式多样化的尊重,使得影片具有一种客观偏向,而得以更具信服力地传递价值观。另一方面,在表现宗教内容时,同样利用迷思的联想作用,宗教建筑变得宏伟壮观、教徒变得渺小虔诚,而它们的信仰,则仿佛真的有洗涤心灵、指引人类出路的力量。影片关于宗教内容的选择和呈现方式,体现出影片主张人类探索内心世界、利用信仰指导生活之路的价值观。
综上所述,《Baraka》影像背后所要传递的价值观,是对现代文明过度追求发展而暴力征服自然的反对、是对传统和回归的倡导、是对信仰和心灵世界的推崇。而影片设计的“客观感”和“真实感”,则帮助影片更为自然地将此种价值观传递给了观众。
四、结语
纪录片《Baraka》跨文化取材,却超越了文化内部的差异,抽象出了各类文化的共性及自然的共性,使得影片呈现出“文化—自然”的二元对立。同时,宗教构成了影片结构中的第三因素——异常类别。影片的意义由此建构:自然与文化的冲突对立间,宗教是可能的缓和剂。在这种意义的背后,影片偏向于文化消极面、注重自然和宗教积极面,反映了影片的价值观取向,即反对盲目现代化的发展观、推崇回归自然和传统、主张信仰指引心灵。而影片利用隐喻提醒观众、利用提喻构建真实感,则保证了其本意和主导价值观取向得以跨越文化背景、避免文化误读,自然潜在地传递给观众。
由于影片本身复杂的地理文化背景,以及符号学分析方法的主观性,本文可能有一定的失当之处。但任何影像经过素材选择、画面剪辑、逻辑构建后必然要传递一定的意义,也必然隐含了主创者的价值观。本文则是基于符号学的视角,对《Baraka》的意义进行了一种尝试性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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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952
A
1674-8883(2016)13-0193-01
戴晶钰,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学部传播学专业研究生。
陈泽冰,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学部广播电视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