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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云出岫 去留无意

2016-02-25陶丽

武昌理工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旷达苏轼

陶丽

摘  要:本文通过对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的鉴赏分析,论述了其即便仕途坎坷,仍然宠辱不惊,去留无意,随顺自然,乐忧两忘的旷达人生态度。

关键词:苏轼;旷达;去留无意;超脱

中图分类号: I222.8 文献标识码:A

苏东坡被贬黄州之时的词作除了经典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流传得最广也最受人推崇的便是《定风波》了。苏轼通过沙湖道中偶遇风雨这一生活中的小事,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平凡处生奇警,表现出超然物外的胸襟,寄寓着顺随自然的人生理想,身处逆境依旧淡定洒脱从容豁达的胸怀气度。

一、品读词境———三重词境探东坡

优秀的作品往往有多重结构多维内涵,宗白华先生认为景、情、形是艺术的三重结构,艺术也是和谐的形式与心灵的表现。王国维认为词以境界为最上,对于艺术的欣赏要入乎其内出乎其外,这首具有诗情画意的词作充满了人生哲理情趣。

(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这首词分上下两阙,表层意思较易理解。小序交待写作缘由,上片写明沙湖道中冒雨徐行,下片写雨后天晴的景与境。莫听穿林雨打叶之声,不妨吟啸且慢慢前行,词中“莫听”与庄子的“听止于耳”不谋而合,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不要用耳朵去听而应用心去感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完全忘却外在的风雨环境,有外物不足萦怀之意;“吟啸”有吟咏且高声吟唱之意,“吟啸苍崖之间,而万物化为尘氛”(晋·葛洪《抱朴子·畅玄》);唐代王维《偶然作》:“孙登长啸台,松竹有遗处”;陶渊明也有“登东皋以舒啸,聊复得此生”。在魏晋时代,吟啸成为时尚风度,士人相聚,登高临远,谈玄挥尘,且吟且啸,甚而大庭广众前放声长啸,旁若无人,其实啸是形式和表象,倨傲狂放才是内在灵魂;“徐行”,“竹杖芒鞋”应非实写,而是反映作者当时境遇,也可推测出作者当时着装的轻便与简单;“轻”并非指行走之轻快,大有无官一身轻之意,与杜甫的“眼边无俗物,多病一身轻”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一声谁怕,风雨中的东坡有种成熟的明亮,三年的黄州生活让他早就泰然面对别人的嘲笑与哄闹,无须申诉无须埋怨。即便前路风雨飘摇,即便前路泥泞不堪,又有何怕的呢? 任凭眼前实景之风雨不定、脑海中的一幕幕随着思绪由实情又伸展遥远,穿越了时空。人生、政治、官场、历史浮沉不定,此时“风雨”蕴含了多重意义。风雨任性东坡随意任其云卷云舒闲庭信步,“一蓑”景中人与“烟雨”眼前景构成的张力,颇有诗情画意的艺术美感, “任”字彰显出诗人意志坚定,潇洒坦然、淡泊镇静中有几分洒脱、又有几分倔强;抗争与豪气。古有一篙春水比舟子,一犁烟雨拟农夫,而一蓑烟雨喻渔父,张志和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自然已经是自古以来诗人笔下深入人心的渔父形象,渔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隐者的象征,东坡没有像庄子那样退隐江湖也没有像陶渊明那样辞官归田,而是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归隐。

(三)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料峭春风中东坡酒中醒,中国传统文化中诸多归隐方式有朝隐、林泉之隐等,东坡自己也曾说“引壶觞以自娱,期隐身于一醉”,苏轼认为喝酒不是隐,醉酒才是真正的隐,古人之所以饮酒是为摒除世间之烦扰。隐身于一醉,中国世人超越了现实中的苦难和忧愁,得到精神上超然物外。曹操的酒中吟唱人生几何;陶渊明的觞纵山林忘彼千载忧;李白的呼儿换美酒,同销万古愁,陆游的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所有愁思唯有借醉眠以了之。酒醉可以忘却世间一切纷繁杂扰,能达到一种自由的境界近乎道,醉酒能展现最真实的自我,这也是不愿屈尊于世俗的隐者所追究的境界,酒醉剩下的是生命的本真,自然本性,物情惟有醉中真。料峭春风将其从虚幻中拉回现实,丝丝冷意;但山头迎照,些许暖意袭来,苦雨终风也解晴,“斜照”是日暮人归的意象,其中包含着精神家园的文化原型,“迎”字有无比亲切之感,回想刚才萧瑟风雨料峭春风,蓦然回首发现心灵还有栖息之所,家园从未失去,只是人们往往在纷扰的尘世中逐渐放逐了自己,大自然赋予了一切,包容万物,当心灵愿意安栖于此处,心安此处是吾乡。自然是消除和缓解悲剧意识的重要因素。两处“也无”明显陷入逻辑错位,明明是经历了风雨迎来了晴天,这句点睛之笔饱含人生哲理意味,道出词人在大自然微妙的瞬间变化中所获得的顿悟和启示,自然界的雨晴既属寻常,毫无差别,社会人生中的政治风云、荣辱得失,人生难测祸福难定,不如听任自然,安时处顺,哀乐才不能入心。

二、回归自我———三教同源解东坡

苏轼的人生观有着儒家的入世,佛家的慈悲相结合;有着孔颜乐处、逍遥养生的情怀与佛家“担水砍柴无非妙道”,有着孟子的高调、庄子的超妙,也有着佛家的唯我独尊境界的契合。苏轼的一生坎坷、漂泊、旷达。苏轼词之旷达、绝尘与佛老思想是分不开的,就像他自己所说逍遥齐物追庄周,床头放《楞严》,仰读参妙偈。

(一)儒家的坚毅执着浩然正气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而后才能治国平天下,为了建功立业实现政治理想,儒家力求有为,推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孔子的生活态度是安贫乐道,简单的粗茶淡饭,枕着胳膊睡觉就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孟子提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历来的志士文人都是先有浩瀚之志于用世而行兼济之志,后遭受挫折陷入困境欲有为而不得则恬退归隐独善其身。而苏轼对于儒家积极用世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处世态度的接受,贵在无论达穷皆能行兼济之志而又存独善之心。

苏轼从小喜欢研读经史,儒家思想对其影响较多。其父苏洵文风纵横捭阖,其《六国论》谈古论今、气势宏伟,可堪儒家典范。其母程氏从小给他启蒙教导,深明大义。而苏轼成长的时代,正是所谓文人自觉的时代,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在家庭氛围时代环境的影响下苏轼一生关心国家政事,总是敢于坚持独特的见解,不肯吹眉折腰事权贵。在地方官任上,他兴利除弊,关心民生疾苦,无论身处何方,都执着于人生。

苏轼忠君爱国勤政爱民,以民为本为民谋利,不以自保为足,而其刚直之节与仁者之怀,仍关注民生疾苦,其立足点正是儒者仁者爱物的博大忠厚之胸襟。

(二)佛家的超脱虚无梦幻泡影

苏轼词之旷达、倾荡磊落,这是与佛家思想分不开的。苏轼也曾以其弟子由生日为题回忆少年以来攻习儒家经典,也读佛道。佛家讲究静达圆通,禅宗更告诉我们要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苏轼将人生风雨中的困境都看作万物流转变化中的短暂现象,始终保持乐观旷达的情致。

佛家经典《金刚经》中“心无所住”,意即在纷纭烦扰的世态中保持超越是非利害得失的清净心,既然一切皆虚妄,万象皆空,万事万物因缘会而生,人的一生如幻如梦,不应执着于一念,文人士子们汲汲以求的功名利禄如同镜花水月。苏轼在人生如梦的虚幻中面对仕途险恶,功名的厌倦,崇尚远离尘嚣,不为世累,清净无为,融入自然的归隐生活。在苏轼看来不留意外物而与物无求,才能以淡泊宁静之襟怀,体察万物之情,体会人生之乐。

(三)道家的清静无为顺应自然

道家谈无为出世,这使经历多年宦海风波的苏轼能清楚地看到政治斗争不可避免地存在着阴暗、卑琐、险恶。老庄哲学讲人要超越有限的时空和物质环境,这使苏轼能跳出苦难的漩涡,淡泊名利,超然物外。道家认为虚静无为顺应自然是天地的根本,道德的根源。庄子讲究齐物,道通为一,人应学会以超然的心态去冲破必然的束缚,不必执着于万物之别,从而达到一种至人神人圣人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这是一种透脱的徜然自适、悠然自得的心境,顺万物之性方能游变化之途,苏轼官海浮沉,人生多舛;明白功名利禄祸福穷达皆身外之物,不可强求,得不必喜,失无须悲,安时而处顺。

三、相遇东坡———逝·归·悟的情感模式

黄州之贬是苏轼政治上一次较大的转折,也是他人格意识嬗变的重要时期,他由先前的执着于现实积极入世的进取,而进入逍遥顺应自然的境界,积极用世正视人生是士大夫的共同的价值取向。东坡的诗词中有着一种惯一的情感模式,既不厌倦现实,也不留恋现实,在追求身心自由的层面上,赋予自由人格以新的内涵,即从哲学上、审美上提升对自由人格的认知,赋予它哲学的、审美的意义。

人之生要安时,死要处顺,天地赋予形体,生命归属于自然,东坡宁愿乘叶小舟,江湖度余生。儒释道的融合,让苏轼面对人生的风雨时不逃避不颓废更不消极,他不避事,不避人,而是“澄怀观道”,以求得心灵自由,求得对世事更透彻的体悟。苏轼这里,实现了对佛老思想中虚无颓废观念的摈弃,代之以超越世俗的精神自由,实现了对“悲哀的止抑”。坦然地面对生活的困厄,积极地对待生活,从内心冲突中领悟,从精神困境中解脱,他的内心建立起了一个宁静、平和、淡泊的美好的世界。

苏轼通过对人生各种问题的深入思考,通过对儒、释、道多种哲学思想的吸收融合,从自身实际经历出发,终于从理论哲学的高度找到了一种理想的处世方式和人生追求,达到思想上的豁然通透,而且更进一步有意识地形成一种淡泊宁静的生活心态,从情理上接受并从心理上接受这种人生追求在现实生活中的有效实现。庄子哲学的齐物论与逍遥游境界是苏轼摆脱了世俗中的小我,通过否定小我非我假我,树立了一个真正的自我,与天地融为一体,与自然融为一体回归心灵的属地。苏轼在答好友李端叔时也曾说所见故我,而非今我。故我到今我是苏轼的一种超越,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一种顿悟后的超脱,醒醉不分,忧乐两忘、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儒家的达则兼济穷则独善的可仕可隐;佛家的随缘自适、物我两忘、万象皆空的静达的生活心态;道家的顺应自然、超然物外不为外物所拘累的处世态度,东坡以儒家用来治世,以道家来修身,以佛家作为安身之法,用开放兼容的态度,取三家之精要,形成一种逝·归·悟的情感模式,构建了一个博大的学术、思想体系,从而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之融汇的大趋势。

苏轼的文化人格魅力在于为我们提供了可以推崇和学习的生活智慧,一种进退自如的人生态度,一种去留无意的人生情怀,一种苦乐由之的处世精神,一种得失随缘的养心原则,使其热爱生活、善于生活,既善于以诗意的眼光观察生活发现生活中的美,又善于表达这种美,从而充满了清新的人文气息和可爱的世俗气息,给后人构建了一个精神家园,凡失意者均能在其精神家园中找到栖身之地。

参考文献:

[1] 董岩.内心世界的超越与平衡——由《定风波》透视贬谪对于苏轼生命体验的意义[J],社会科学论坛,2009(7)

[2] 张瑜.试析苏轼人生分期的儒释道思想及其成因[J].文教资料,2011(7).

[3] 翟晴.儒释道三家思想对苏轼创作的影响[D].山东大学, 2010.

(本文审稿  陈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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