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军营
2016-02-23孟凡昌
孟凡昌
回味军营
孟凡昌
孟凡昌
1951年出生于鞍山,1968年投笔从戎,退伍后在企业宣传部,1984年调技术监督局工作,现已退休。除写些新闻稿外,报告文学、评论、随笔、杂文、散文、游记、小说曾见于 《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工人日报》《中国纺织报》《中国质量报》《新闻出版报》《东北民兵》《辽宁日报》等报刊。
一别军营四十寒暑,恍若隔世,花甲之余,重回部队,匆匆前来又匆匆归去,生怕被万千情结牵惹思绪,以至于弄得茶苦饭淡。两座老营房,一座已改作仓库,原先的练兵场如今已是苞米地……
生命苦短,几十年一瞬间,但那军营五载却让我难忘。摸爬滚打,射击刺杀,星夜站岗,收发电报,智擒敌特,三支两军,拆卸弹药,种粮种菜,铲地除草,雪地套兔,棒打傻狍,围歼野猪,电击黑熊,草原摘花,勇骑骏马,江中游泳,河里捞鱼,深山砍柴,雨后采菇,军民联欢……时光把筋骨都涂上了军绿,烙印了踪迹,怎能不让我留恋追忆?
记忆中坐落在深山里的军营永远是美的。早春的鸟鸣,炎夏的蝉声,曾伴我一阵阵笑,一阵阵愁,及偶尔的半声长叹。这里有我真挚的友谊,有我首长的关爱,有我青春的金色梦境,还有很多……在我的生命里,那些逝去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尽管后来离开了军营,但却从未离开那绿色的温暖怀抱。脱下军装回家乡,不论进工厂、坐机关,仿佛总有千万根弦在紧紧地牵着,另一端永远是记忆中的军营。
当我于风雨凄凉、日晚灯昏之时,我想到头顶繁星、手握钢枪在站岗,或坐在收发报机前敲打电键传送红色电波。当我进退维谷、左右皆非感到空虚时,想起宣传队吹拉弹唱,到地方各个林场演出,深受地方欢迎的场景。还有我演出时感冒嗓子不好,地方的同志帮助我医疗的各种情形,使我得到安慰。
抚今追昔,内心充满了喜悦。我念着老红军讲的第一课,过草地时上级发一小段马肠子舍不得吃。我念着老八路讲的光着身子蒙着面去杀本村的汉奸。我念着解放老战士枪决罪大恶极的土匪时,他的切齿的恨。我念着志愿军讲与毛岸英一起战斗的岁月。我念着夜里首长轻轻地给我盖被。我念着哨位岗楼里的雨衣怕下雨时淋着。我念着珍宝岛自卫还击作战收发弹药。我念着采山果没有口袋,裤子脱了装满往回扛。我念着骑马摔了还不住地笑,直到把马驯服。我念着田地里把稻苗当成了草,把首长气得直发火。我念着那些阿拉伯数字,练了几十天也写不好。我念着黑夜站岗和熊瞎子走对面还看不着。我念着茫茫林海把走失的战友找回……我什么都念着,只要是军营发生的事,都在我神经的密处打了牢固的结,真的,连猪圈马棚都在想。
我的军营在山峦环绕的完达山之中、滔滔的牡丹江畔,近有美如仙境的镜泊湖和名胜古迹渤海国。闻名遐迩的战斗英雄董存瑞生前所在部队是我们的友邻,在纪念英雄牺牲二十周年之际,我见到每个营房前都摆放了两门喀秋莎火箭炮,在会场见到了英雄的战友郅顺义、老父亲董全忠、妹妹董存梅。军营培养了堂堂大气的兵,孕育了堂堂正气的男子汉,既朴实又华贵,既博雅又大方,既和蔼可亲又庄严可敬。多少英雄出少年,贸贸然地走了来,起初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久了,忽而一天发现自己的无知与渺小,使浮夸变成了沉毅。多少心胸狭隘的人,米大事争破天,,久了,忽然醒过来,走上那坦荡的大方之路。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红军,打过日本鬼子老八路,打过三大战役的老战士,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他们亲身经历的战火洗礼,就是和平年代当兵人的好榜样。不必名师,单这军营的色彩熏陶,就是极优秀的教育。不然很多青年为什么都想去当兵,没当兵的也要弄身军装穿穿。离开军营那一刻,谁不眷恋不舍?一边整理行囊,一边落泪,就像第一次离开慈母准备远行一样,那滋味真够凄凉。
记忆深处还有那亲密的战马。1986年初春,我投笔从戎,来到祖国的北疆。军营西有一排马棚,几十匹马任由部队选用。唯有一匹白色老马没有任务,吃完草料就由一名战士牵着遛圈。老首长说,这匹白马多次参加过战斗,还立过战功,战士们对它自然是特殊照顾。后来白马因病故去,大家都很难过,尽管当时的生活很困难,每天伙食费仅0.46元,可谁也没有想要吃马肉改善伙食。战马,就是亲密的战友啊。每当唱起草原歌曲,总觉得耳边响起悠扬的马头琴声或骑马挎抢之感。
在军马场的日子是有趣的。战士们都爱马,春天骑马到几十里外观赏梨花,夏天去闻遍地黄花香,秋天去看枫叶,冬天去踏雪。军马场四周林海茫茫,松树品种百余,俯瞰一个几十户人家村庄的缕缕炊烟,却是一个奇迹。战士的梦就是风雨里的花,如今军马场变得那样苍老,连遗址也找不到了。可喜欢军马的热度从没降低过。我喜欢刘玄德跃马过檀溪的故事,我也喜欢“泥马渡康王”的美丽传说,尤其那种神秘超逸的感觉,令人向往。
骑马倚长桥,满楼红袖招。你看绿草垂杨临风伫立的战士,多么英俊潇洒。你看那风驰电掣闪了过去又闪了回来,这就是军马。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如今战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立体战争使野马变成了水路两栖的铁马。
脚步迟缓地踏上火车,战友们紧紧拥抱,泪沾衣襟,鼻涕哭得老长,心随着滚滚车轮的转动而步步沉重。地方越远,思念越深;时日越久,思念越切;直将这重负继续担下来。四十年了,我有了回家的机会。旅途上我是怎样欢喜,又是怎样惧怕啊。喜的是眼前的重逢,怕的是久后的生疏。有几个战友转业后留在了当地,去派出所查询,一个调到外市,一个回老家,一个作古。从派出所电脑看照片,他们苍老了许多,不看原籍,不看转业单位,根本难以认识。几天光阴梦一般,我走遍了军营每一个山间小路,看了每一间营房,抚摸着往日的印迹,追忆着那些军中往事。又是一度欢欣,一度疯狂。尽管营房没有了兵,但心中的激情,同样迎接每一份朝阳。军营的味道,让我永远品味,让我永远难以忘怀……
责任编辑 黄文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