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2016-02-23张林
张林
父亲的眼泪
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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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籍吉林农安,曾在文化乡永利小学、文化乡中学任教,后调到老虎岗镇中学教语文,现为该校《成长报》主编。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散文作品散见于《海外文摘》《中国经济时报》《农民日报》《人民代表报》《黑龙江日报》等近百家报刊。出版个人自传体小说 《我的前半生》、散文集 《悄悄走过的岁月》、散文随笔集《北国风》。
父亲的眼泪,实在不多见。印象中,父亲一向刚强,有主见,很少在自己孩子面前表达他内心脆弱而丰盈的一面。眼里的父亲,总是板着脸,我也只在他喝点酒之后,望见他的一丝笑意,轻轻绽放于唇边。
记忆里,父亲因为我有两次流泪,却都没亲眼见到,珍存心底的鲜活记忆,完全来自母亲在世时的倾情讲述。
初中二年级时,教数学的宋老师对我很好,我特别爱上他的课。那时课外资料极缺,宋老师为了强化训练,不知从哪弄回一批16开本手刻的油印几何资料,高高的一摞放在讲桌上,两元钱一本。那时的两元钱是一年的学杂费啊,可爱数学的我没有任何犹豫。当晚回家,我没敢和父亲要钱买书(怕家里没钱),而是在叔伯二嫂那借了两元钱给了宋老师。
两年后,我读高一时暑假回家,母亲问:“小二,读初二时,你在二嫂那借了两元钱买书吗?”我这才想起来,不得不说了实情。母亲温和地跟我说:“你爸听说你在外借钱买书,瞒了他这么久,都哭了。”见我低下头,她继续说道:“你爸让我告诉你,今后只要你买书,别在外面借钱,只管从他那要。”我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想,父亲默默地流泪,分明是在自责,因为他的家长作风,和孩子缺少沟通啊!
父亲第二次流泪,在我读高二的上学期。那时的高中是两年制,高二,除了忙于完成全部课程,还要复习备考,学习压力大,辅导费和各种资料的开销要比吃饭的费用大。父亲每月给我的钱,有时入不敷出。
有一次,月末放假我没回家,父亲给我的钱花光了,饭票都是在同学那借的。那时也没有通信设备,联系不上家里,于是我想到了给父亲写信催钱。
父亲接到我的信,立马带钱上安达,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暑假回家,母亲把我叫到近前,叮嘱我:“今后有啥事,别再给家里写信了,你爸看了那封信,都哭了。你爸让我告诉你,有事捎话,或坐车回来,不用写信。”当时给父亲的那封信里,我究竟写了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的那封信写得很动情,也很长,只是在信的末尾告知我没钱了。这封信以后,我真的再没给父亲写过一封信,怕再次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而让父亲过于牵挂。
85岁的父亲,于农历甲午年二月初四四时整,永远地合上了双眼,走得很安详。临终前,我一直陪护在病床前,我也知道,父亲真的累了,真的不行了,但我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些叮嘱,哪怕是我做学生的当年,父亲通过母亲转述给我仅有的两次叮咛。
当我含着泪俯下身去,一遍遍问父亲对我还有什么话要说时,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使劲地摇了摇头,没说一句话,也没流一滴眼泪。
责任编辑 潘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