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形象”的另一维度∶从自我认知开始

■ 康秋洁



“中国形象”的另一维度∶从自我认知开始

■ 康秋洁

在既往的研究中，对“中国形象”的所有探讨和研究，都在本质上归结为“他”对于“我”的看法（认知和评价）。对于“他国认知的中国形象”的关照，起始于自我认知而又回归至自我认知。正如雷默在《淡色中国》中所阐释，“中国对自我形象的认识与其他国家对中国的看法大相径庭”①。问题在于，与他者认知的中国形象形成对照，究竟是否存在这样一个明确的自我认知下的中国形象，中国形象的自我认知又呈现怎样的面貌。

对于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最大的特点在于表述主体的多元性，是一个集体建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参与到中国自我表述中的主体主要有:政府、学术、社会和媒体。

一、政府表述

政府与一个国家的形象之间具有天然属性联系，一方面体现为政府言行在中国形象中的投射作用；另一方面体现在政府在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中的主导作用。在此过程中，政府表述的中国形象包含两层内容:一是对于中国自身的阐释，可称为政府的“中国观”，表述中国的现实；二是对于国际议题的阐释，可称为政府的“世界观”，表述中国的立场。二者共同构成政府面向国际表述的中国形象。

从长期宏观战略来看，政府表述秉承邓小平设定的基调。邓小平在南巡讲话中集中阐释了如何认知中国自身、中国与世界关系两个层面的思想，构成了以“和平发展”“开放包容”“科技法治”为核心要义的中国形象表述体系。邓小平对中国形象的整体设计不仅是改革开放伊始中国面向世界的形象定位，也是中国政府秉持至今的自我表述的总体方针。

现实的战略实施上，政府表述主要体现在政府领导，尤其是党政最高领导层的相关理论观点表述中。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发表讲话首次从战略高度明晰了中国形象的独特内涵:“塑造我国的国家形象，重点展示中国历史底蕴深厚、各民族多元一体、文化多样和谐的文明大国形象，政治清明、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社会稳定、人民团结、山河秀美的东方大国形象，坚持和平发展、促进共同发展、维护国际公平正义、为人类作出贡献的负责任大国形象，对外更加开放、更加具有亲和力、充满希望、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大国形象。”文明大国、东方大国、负责任大国和社会主义大国，构成了当代中国最重要的形象基础。

更重要的是，政府在微观层面的具体政策实践中，积极建构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近两年间，习近平主席和李克强总理每每在出访或者其他相关外事活动之前，都会选择在当地主流媒体上发表署名文章，从历史、现实、经济到文化等多个层面阐述中国与相关国的关系，让对应国民众更为直观地看到中国领导人的观点表述。从操作层面来说，这些不失为按照国家公关规律行事的具体呈现，是以政府为核心主导的国家意志行为，属于典型的政府对中国形象的策划性、组织性表述。

二、学术表述

不同研究领域学者对中国形象有各自认知，总体上构成中国形象的不同侧面。在此过程中，学术表述既有可能受到权力结构的认可而进入政府话语体系并成为政府表述的一部分；也可能通过大众媒体渠道，作为代表理论研究的权威声音成为引领媒体表述的内容，进而影响社会表述；还有可能仅仅作为一家之言，成为学术洪流中构成中国形象表述的一涓细流。

第一类可以郑必坚先生为代表。作为中国学界积极回应国际论争热潮的一次主动自我表述的尝试，时任中央党校副校长的郑必坚教授在2003年的博鳌亚洲论坛上首次正式提出了“和平崛起”的理念，并且在后续的研究中逐步建立起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新世纪的根本走向和中国和平崛起的发展道路”为核心的表述体系。以“和平崛起”为核心的理论概念，阐释了中国在自身发展和面对世界两个方面的自我表述，并且成为很长时期内的中国形象自我表述的主流声音。

第二类通常以面向未来的远瞻视角，阐释当下中国的同时探讨前景中国，对中国的改革发展具有参考性的影响和意义。如知名政治学者俞可平，主张从成功的经验和鉴戒的教训两个方面来探索中国道路/中国模式的体系内容。他以“当代中国政治的分析框架”表述对当代中国政治的深入认知，倡导以“善治”和“民主增量”为核心的中国政治改革发展路径。②

第三类可引文化学者王岳川先生为例。在专著《文化战略》一书中，他提出以“文化镜像”概念作为研究探讨中国形象的框架，主张从对传统中国文化与当代“中国问题”研究两个方面阐释新世纪的中国形象。在他看来，中国形象的文化意义应该是以“回归经典，创意经典，守正创新”为核心的“正大气象”，蕴含“天人合一、物我和谐、美善共存的大雅之声”③。

另外还有一类可称为“引进式”表述，来自外国的相关理论表述获得了国内认可，经过引进、发展和融汇，逐渐成为国内自我认知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既包括来自郑永年等海外华人学者的中国表述，也包括雷默等国外“中国问题专家”的中国表述，为国内学术界提供另辟蹊径的“第三只眼”观点。

三、社会表述

社会层面自我表述指向国内普通民众对于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具有较为突出的特点:一方面，社会表述的核心理念有一定恒定性、单一性。长期围绕“历史悠久的华夏文明”“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等标签式话语为主，时间上趋于恒定，内容上趋于单一；另一方面，社会表述的具体内容又呈现出不稳定性，尤其在国家社会处于飞速发展的时期。社会表述往往会跟从来自另三个层面的导向，在议题和观点方面都会趋同于三者。同时，国际认知以正面肯定为主时，社会表述也会显露出更多的自信和积极，相反情况下则可能会因反弹作用而呈现为情绪化的激烈表述。

经过多年的改革开放和飞速发展，中国民众对于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已经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由于近些年间国内各界对“中国形象”的广泛重视和频繁讨论，国人在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方面也经历了一个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过程，进而开始探讨积极主动提升自我表述的方法和技巧。在政府、学界的参与调动下，已经开始在社会层面形成一些具有统一性、规定性的核心理念作为自我表述的主体内容。

四、媒体表述

与前三者相比，媒体层面在层次上更丰富、内容上更综合，有以下特点:

首先，媒体表述不是独立存在，而以前三者为内容。政府表述主要通过媒体报道实现功能表达，在信息体系中具有权威地位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低耗损传递；学术表述的基本内容由学者专家来主导，但很大程度上受媒体传播方式和技术手段限制，经过议程设置、情节编排容易出现意义上的损耗或变形；社会表述中，媒体表述的议题结构和内容导向极易引起社会表述的跟从，经过“参与—分化—集中”进一步推动社会表述的发展变化。

其次，媒体表述在很大程度上以公共领域的形式出现，然而媒体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信息传播载体。因此，媒体表述基于前三者的表述内容，通过议程、话语等传播效应实现的再建构。一方面，它在政府、学术、社会三者之间建立起表述内容的沟通联系和互动影响；另一方面，它所表述的是一个经过整合、建构的全新的中国形象，与另外三个层面的表述紧密相关又不完全一致。

再次，在新闻报道实践中，媒体对中国形象的表述总是依托于新闻事实来呈现。相对于政府表述的纯话语性、学术表述的单领域性、社会层面的强主观性，媒体表述的内容和形式更加具有现实性和细节性，涵盖的意义也更加丰富全面。而且，在针对不同事实内容的传播报道中，媒体对中国形象的自我表述也会呈现出不同的侧重点和着眼点，但在整体的意义建构上则与前三者不相违背。

最后，基于新闻传播的定位与特点，媒体表述主要是面向国际认知主体的，是中国形象面向世界进行自我表述的窗口和发声器。目前，媒体表述的功能主要由以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国际台为主体的对外媒体承担。近年在“走出去”战略的推动下，国内对外媒体开启了建设中国自有世界一流媒体的战略时期，努力尝试与国际传播体系接驳，以此来扩大中国形象自我表述的媒体声音。

注释：

① ［美］乔舒亚·库珀·雷默:《中国形象——外国学者眼里的中国》，沈晓雷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8页。

②③ 俞可平:《当代中国政治的分析框架》，《中国政治学年鉴2002》，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2年版，第370 -372、27页。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学部传播研究院）

【责任编辑∶张毓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