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吧“有罪包”

高琳

前段时间微信圈里疯传的一篇《所谓成功就是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的文章惹恼了好几位圈里的朋友。作者在文章的开头以揶揄的口吻谈到那些没时间陪孩子的所谓成功人士时问到：“请问我能抽你俩耳光吗？”一位正在外出差的职场妈妈忿忿地评论：“那我是不是该抽自己四个？”

这让我想起前美国国务院政策计划主任安玛丽·斯洛特的长文《为什么女性不能拥有一切》。在别人眼中她是令人艳羡的事业和家庭双丰收的典范，但在文章中，她坦然讲述自己从国务院辞职的心路历程，她越来越相信女性根本不可能找到事业和家庭间真正的平衡。

作为一直假装树立了事业和家庭双丰收的典范，今天我终于可以坦诚地告诉大家，别再跟我谈工作和生活平衡，这是个伪命题。

儿子出生后两个月，我就跑回去上班了。一上班就又面临出差的问题，为了能保证继续母乳喂养，我只好在每次走之前提前准备好储备粮，看到冰箱的冷藏室摆满了一包包的母乳我才一手拎着电脑包，一肩扛着电动吸奶器出发。白天开会，晚上回酒店把奶吸出来直接倒进洗手池。那一幕让我想到中学课本上写的资本主义是如何罪恶，资本家宁肯把奶倒掉也不给穷苦人民。我想我比资本家还罪恶，儿子才几个月就要学会吃速冻食品。

随后的几年，我过着顾头不顾脚的空中飞人生活，儿子长出第一颗牙我没看见，迈出的第一步我错过了，好不容易出差回到家，发现儿子跟阿姨比跟我还亲。我气得咬牙切齿干瞪眼没办法，怪谁呢？还不是得怪自己？

很多次我下班回来儿子已经睡了，我会悄悄地爬到他的床上，轻轻亲亲他的小脸蛋，然后再深深地闻闻他身上的奶香。我感恩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礼物，同时又总是质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好好珍惜这份礼物？自责的感觉像个苍蝇一样时常伴随着我，挥之不去。

作为公司女性社团组织的头儿，有一次我请来全球政府事务部高级副总裁海伦·昙迪来跟女性员工分享她的职场生涯。这位曾被小布什总统任命为美国司法部缉毒局的首位女局长，算是位游刃于政界商界的成功女性，也是我见过的气场最强大的女性。

既然是女性论坛，当然不能免俗地有人问她是如何平衡工作和生活的。她莞尔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每个职场女性上班来都背着个“有罪包”，上班的时候想着家里的孩子感到自责，更糟糕的是下班了这包还不卸下来，回家看着孩子又想着单位的工作再次感到自责，真是里外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她自己也为此纠结很久，直到有一次她问她的两个孩子，她是不是应该辞职回家做全职妈妈？

她的两个孩子回答说：“妈妈，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不高兴，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孩子们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直击问题的关键：是啊，我们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儿，无论是顾头顾不了脚的职场妈妈，还是安心相夫教子的全职妈妈，只要这是你想要的生活，都可以坦坦荡荡的，不必自己给自己背上“有罪包”。选择适合你的生活方式没有对错可言，对于孩子而言，一个不开心的全职妈妈比一个不着家但开心的职场妈妈更可怕。

她又给我们讲了一个她和女儿的故事：

女儿毕业舞会的头天晚上，她答应带女儿出去做指甲。要知道毕业舞会可是美国高中生社交生活的头等大事，其意义可不亚于初恋。可那天晚上偏偏又赶上她加班，等回到家女儿早已经在失望中睡去。她翻出指甲油，静静地坐在女儿床边，把她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一个一个地涂好指甲并等着晾干了再放回被窝。第二天早上女儿醒来以后看到漂亮的指甲开心地跑来拥抱她。

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女儿的爱，你能说这样没有时间照顾自己孩子的妈妈不成功吗？你会想要抽她俩耳光吗？

那天从会议室出来，我暗下决心，我只求在工作和生活之间寻求最大公约数，不求平衡。这“有罪包”我怎么背上去的就要怎么拿下来。所谓什么职场女性或是全职妈妈，都不过只是我们人生舞台上扮演的一个角色而已。演砸了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