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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哲族“伊玛堪”说唱艺术的历史溯源——以传承人尤文兰口述史为例

2016-02-14

知与行 2016年9期
关键词:赫哲族代表性

侯 儒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哈尔滨 150018)



龙江发展智库

赫哲族“伊玛堪”说唱艺术的历史溯源
——以传承人尤文兰口述史为例

侯儒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哈尔滨 150018)

“伊玛堪”是赫哲族长期历史发展的产物,充分记载了赫哲族的历史和信仰。随着赫哲族语言的逐渐退化与消失,以及“伊玛堪”歌手的相继辞世,赫哲族“伊玛堪”正濒临失传的危险境地。整理“伊玛堪”传承人鲜活的口述史,让读者真实地了解赫哲族民间艺术,已经成为抢救“伊玛堪”工作的迫切任务之一。将“伊玛堪”说唱艺术的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尤文兰作为主要论述对象,通过对讲述内容的记述,重点反映其学艺经历、传承活动、艺术贡献,对“伊玛堪”说唱艺术保护传承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进行分析,探讨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社会环境对传承人艺术创作的影响。以期推进“伊玛堪”说唱艺术研究,为在当下的保护与传承探索新路径,完善“伊玛堪”说唱艺术保护传承机制,为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提供可参考的范式。把尤文兰的个人生命史并入到口述历史的研究范围中,将事件、个人、社会联系在一起,从一个独特的视角引发人们对赫哲族民族文化的关注与思考。

“伊玛堪”说唱;尤文兰;传承人;口述史

代表性传承人作为“伊玛堪”说唱的实践者和传承主体,是传承“伊玛堪”说唱的核心,没有传承人就没有“伊玛堪”的传承和发展,对传承人给予重视,记录他们个人生活史,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赫哲族“伊玛堪”说唱记忆的空白。将“伊玛堪”说唱的传承命脉与传承人的生命历程联系在一起,可以真正实现文化自觉的行为主体对自身发展和文化处置的权力失位。

初识尤文兰是在2013年10月份,笔者和她一起参加在哈尔滨举行的“伊玛堪”艺术研讨会,活动结束后笔者对尤文兰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访谈,为以后的口述史调查奠定了基础。从2014年5月至今,两年多的时间里笔者多次前往同江和街津口对尤文兰进行深入访谈,在田野期间她给予了笔者很多帮助。一个70岁高龄的老人,生活的困苦没能阻挡她对“伊玛堪”崇高的责任感,她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她对“伊玛堪”深厚的感情和传承下去的决心。

一、“伊玛堪”说唱艺术概况

“伊玛堪”是赫哲族独有的一种口耳相授的民间说唱艺术,它不仅充分记载了世代居住在三江流域的赫哲族渔猎生活,还全面展现了赫哲族的风土人情、社会习俗等。为历史学、民族学、文学、社会学以及语言学等学科提供了丰富的研究空间[1]。“伊玛堪”说唱有“大唱”“小唱”之分。“大唱”以塑造英雄“莫日根”为主题,气势宏伟,以说为主,说唱时间可持续几十个小时;“小唱”大多取材日常生活或民间神话故事,短小精悍,以唱为主,说唱时间只有数十分钟。“伊玛堪”说唱由一人表演,说唱结合,无乐器伴奏。说唱“伊玛堪”的歌手被称为“伊玛卡乞玛发”,他们既是传承者又是创作者。2003年,最后一位能完整说唱“伊玛堪”长篇的歌手尤金良离世,至此,“伊玛堪”说唱成为绝响。

2006年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申报工作陆续开展。1月,“伊玛堪”说唱列入县、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3月,“伊玛堪”说唱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5月,“伊玛堪”说唱成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2009年8月,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一致通过“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0年3月,黑龙江省赫哲族“伊玛堪”最终申报文本资料和影像资料报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2011年10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政府间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附属机构针对“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申报材料确定有关“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的表述信息,提出最终推荐草案,并在联合国教科文网站上向全球公示[2]。同年11月23日,黑龙江省国家级项目赫哲族“伊玛堪”说唱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四次会议审议批准“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此,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申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画上了圆满句号。

“伊玛堪”说唱是历史文化的产物,它的产生有其独特的生态文化背景,依附于人们的自然观,源于赫哲人的生活又回归生活。而今,赫哲族人民生活的自然环境和生产方式发生变迁,“伊玛堪”说唱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赫哲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所以“伊玛堪”说唱传承都是依靠歌手和传承人一代代的口传心授。从历史上的“伊玛堪”歌手到今天的代表性传承人历经数代,在说唱内容上已然发生了很多变化,就同一歌手、代表性传承人而言,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中的“伊玛堪”说唱发生变化也在所难免。

二、尤文兰的家族传承

尤文兰,1944年9月生于黑龙江省同江市八岔乡的一个普通农民家里,外公是“伊玛堪”著名歌手尤贵连,母亲尤翠玉说唱“伊玛堪”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尤文兰兄弟姐妹8个,她排行老大。尤文兰4岁那年随父母迁居到勤得利村居住,小学四年级辍学,到皮革厂学修鞋。为了贴补家用,尤文兰学会织网。后到派出所工作三年。18岁结婚,丈夫也是赫哲族。婚后随丈夫居住在街津口,跟随丈夫打鱼,在网滩负责做饭,给生产队喂猪。

(一)学习“伊玛堪”说唱

无论“伊玛堪”歌手还是代表性传承人,作为不同个体,他们在其成长过程中都有自己记忆深刻的学艺经历。

1.初识“伊玛堪”说唱的经历。“伊玛堪”说唱通过歌手和传承人传授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过去赫哲族“伊玛堪”的传承贯穿在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家庭的熏陶和家人的影响是“伊玛堪”歌手和传承人学艺的最初动因。对于赫哲人而言,家族传承是赫哲人幼年时期对于“伊玛堪”说唱的启蒙教育,不仅培养孩子对“伊玛堪”的喜爱,更重要的是在孩子内心打下烙印,为以后学习“伊玛堪”说唱奠定了技艺和感情基础。母亲和二叔都是尤文兰的老师,尤文兰既能把家族的传统继续沿袭,又将传承范围扩大到社会传承。尤文兰的家传中采用“口传心记”+“耳濡目染”,笔者对尤文兰学艺经历口述访谈时发现,她最初对“伊玛堪”的认识缘自母亲尤翠玉。这个时期的尤文兰并不知道“伊玛堪”是什么,记忆里就是母亲劳作或闲暇时的说说唱唱。

“我母亲是赫哲族有名的鱼皮衣制作高手,她在做活的时候总哼着‘伊玛堪’,一边做活一边说唱,我听着好听,觉得有意思就跟着唱,唱的不对的地方母亲帮着纠正,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哼唱曲调,内容记不住。晚上没事了老头老太太就来我家,和我母亲一起穿着鞋往炕上一盘腿,边抽烟边唱。”

母亲对尤文兰学艺起到了启蒙作用,不经意地说唱让尤文兰从小生活在“伊玛堪”说唱环境中。尤文兰留有母亲在她儿时说唱的美好记忆,她承认母亲的说唱对她本人具有深刻影响。同时,在尤文兰儿时成长环境中,“伊玛堪”存在于赫哲族生产生活中,村子里会说唱“伊玛堪”的人很多,这种熏陶对于尤文兰来说是一种早期教育,培养了她对“伊玛堪”说唱艺术的兴趣。这一时期尤文兰没有接受过“伊玛堪”的专业学习,完全是在无意识中耳濡目染的,但这段经历的影响为尤文兰以后“伊玛堪”的深造与传承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2.正规学习“伊玛堪”说唱的过程。尤文兰开始有意识地学说唱是20岁以后,她接触到了很多原来没听过的“伊玛堪”,更增添了兴趣。由此,尤文兰学习“伊玛堪”说唱从无意识开始转到有意识的学习阶段。

“赫哲族歌手吴进才特别好唱,我父亲不爱好这些东西,但我二叔喜欢,他会唱,还搜集了很多资料。每次老吴头一唱,我和二叔就去听,听到精彩的地方会应和起来。那时候要是赶上谁家有红白喜事,凡是会唱的都请去。逢年过节轮着唱,一边喝一边唱,说累了唱累了就休息,换别人接着,唱得开心,有时能唱几天几夜。”

尤文兰的二叔尤志贤会说唱“伊玛堪”,也是赫哲族著名翻译家。尤文兰经常去二叔家,冬天坐马爬犁,夏天坐马车。结婚后尤文兰爱人和她说:“你喜欢唱歌,研究语言可以跟二叔学习。”尤文兰和二叔说了想法后,尤志贤很支持。在谈到和二叔学习“伊玛堪”说唱的时候,尤文兰很激动,她说尤志贤说唱的“伊玛堪”经常即兴发挥,添加一些花样,让人笑得直不起腰。说唱时一般用“赫尼那”长声调开头,把故事引出。尤志贤告诉尤文兰“伊玛堪”有说有唱,何时说何时“唱”都有规律可循。当讲述人物对话和表达思想感情时一般用“唱”,其他基本用说“白”。“伊玛堪”多以说“白”开始,从“说”转入“唱”前说白最后一句末尾的字音要拉长,由“唱”转为说时大多用“啊啦”等起兴。学习过程中,尤志贤给她提供了很多赫哲语的书籍,让她提高赫哲语的发音。因为听众欣赏“伊玛堪”时,主要通过歌手徒口说“唱”,所以“伊玛堪”中的说白和唱词对说唱人无论在语言还是唱调上都提出了挑战。“伊玛堪”唱调包括很多种,从性别上分有男腔女调;年龄上有少年调和老翁调;从感情色彩上又分为高兴调、悲伤调等。对于学习“伊玛堪”来说,授者的悟性很重要,口传心授的方式更多的时候是要通过自己的感悟去学习掌握的。尤文兰聪慧有天赋,后天也刻苦。尤志贤说唱的时候,尤文兰认真听,听完后凭记忆体会“伊玛堪”的韵味。尤文兰的学习态度和能力得到了尤志贤的赞赏。

3.中断“伊玛堪”说唱的原因。“伊玛堪”说唱千百年来根植于赫乡这片沃土,赫哲族人民有意无意地传承着这一古老的民间艺术,然而,在历史的岁月中“伊玛堪”说唱出现过断层,尤文兰的“伊玛堪”学习历程也不是持续性的。尤文兰有了孩子后,生活困苦终日忙碌,没有时间和精力常听“伊玛堪”,只是偶尔听当地人说唱一两句。但尤文兰的赫哲语没有扔下,结婚后她一直跟丈夫还有奶奶婆在一起生活,家中的奶奶婆不会说汉语,所以都用赫哲语交流,偶尔回娘家,与母亲聊天也都用赫哲语。“文化大革命”期间,带有民族传统文化符号的“伊玛堪”说唱成为与当时社会主流背道而驰的逆流,这种异质文化必然要遭受重创。在这场持续十年之久的厄运中,很多“伊玛堪”歌手被贴上“唱野曲”的标签,遭到了极大伤害,使“伊玛堪”说唱遭遇了冰冻期。尤文兰回忆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把很多赫哲人都内迁了。因为当时赫哲人喜欢抓貉,而俄罗斯那边比较多,所以很多赫哲人就到俄罗斯地界去抓,抓回来做帽子、夹克。当时说‘伊玛堪’是野曲,给‘伊玛堪’歌手定性为‘苏修特务’,不允许唱,也不允许赫哲人在江边居住,怕跑到俄罗斯去。现在像我这个岁数会说赫哲语的,都是‘文化大革命’前跟家里老人学的,家里老人去世后,年轻的因为内迁把赫哲语扔下了。”

随着汉族人大量涌入赫哲族聚居区,赫哲族生产生活方式逐渐汉化,因赫哲语词汇有限,赫哲人开始借用外来词汇,汉语逐渐取代了赫哲语,赫哲语和“伊玛堪”说唱也就出现了断层。

4.重拾“伊玛堪”说唱的缘由。“文化大革命”后,“伊玛堪”说唱得以复苏并重新走进了赫哲人的生活中,国家和赫哲民众意识到“伊玛堪”说唱逐渐走向衰亡,开始积极呼吁抢救保护。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国家开始组织专家学者前往赫哲族地区进行“伊玛堪”采录,共采录10多部“伊玛堪”说唱。随着“伊玛堪”歌手和赫哲族老人相继去世,尤文兰慢慢发现会讲赫哲语、会唱“伊玛堪”的人越来越少了,为了让民族这一古老文化继续流传下去,尤文兰凭借自己“伊玛堪”基础和语言优势,重新拾起“伊玛堪”说唱,为她后来从事“伊玛堪”的保护、传承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听葛德胜、吴连贵、尤金良说唱‘伊玛堪’的过程中,我自己也学会了几个小片段,还有我二叔教我的那些,唱调我还能记住,语言虽然这些年不咋说了,但从小就说的东西也就个别词有点想不起来,大部分语言都没问题。我用黄任远他们出版的‘伊玛堪’作为教材,自己重新练起了说唱。”

(二)传习“伊玛堪”说唱

2007年尤文兰开始传习“伊玛堪”说唱,最初主要是家族传承,她的儿媳妇、孙媳妇和外孙女都跟她学习。每周末尤文兰就把她们聚集在家中,采用的教学方法是直接教“伊玛堪”片段,再根据“伊玛堪”里面的句子教单词。尤文兰先说唱一句,她们跟着学一句,下周学新段子之前,先要检查上周的学习内容,记不住说不准的地方尤文兰再重新教。一个片段,一个月下来基本能够背下来。教了几个月后,尤文兰发现这种传习方式,学习者不容易掌握“伊玛堪”的要领,她们只会说唱尤文兰教的片段,自己不能独立学习,更不能即兴说唱和创新“伊玛堪”。尤文兰不断摸索教学方法,经过实践后,她发现应先教语言和曲调,只有基础学好,会说语言会唱曲调,才能更好掌握“伊玛堪”说唱。“伊玛堪”的传承要延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赫哲族人民的民族认同和文化自觉。作为“伊玛堪”说唱代表性传承人,尤文兰理性地看待“伊玛堪”说唱,面对传承危机,她仍然在坚守,时刻不忘和家中晚辈互动,她希望“伊玛堪”说唱能够在赫哲族年轻一代中得到认同和传承。

“我经常和孩子们说,你们现在多好,共产党在这教你学,给你提供这么好的条件,再不好好学都说不过去。赫哲族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优秀文化,不能毁在你们这一代人手上,你们得传下去,让后人知道什么是‘伊玛堪’,什么是赫哲族文化。”

三、尤文兰的社会传承

社会传承体系指家庭传承以外的所有的传承方式和途径的总和[3]。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赫哲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处于全面转型期,党和国家对赫哲族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也给予了高度重视,在保护和传承赫哲族传统文化方面更是给予了极高的鼓励与扶持。在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大环境下,也引起了赫哲族人民对本民族文化的极大重视。21世纪初,在赫哲族聚居区陆续成立的“伊玛堪”说唱传习所,标志着“伊玛堪”现代社会传承正式开始,这种传授也是保护、传承“伊玛堪”以及赫哲族文化卓有成效的一种方式。尤文兰在传习所里积极传授,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识“伊玛堪”说唱,使大规模地传播成为可能。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和自觉性使她不间断地传习,为“伊玛堪”延续和发展做出了贡献。

(一)传习所授课

尤文兰在赫哲族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说唱艺术已经成熟。2010年3月同江市街津口“伊玛堪”说唱传习所建立,可以说传习所是过去“伊玛堪”社会传承的现代延续,既有师徒关系,又有现代办学模式。同年尤文兰被评为“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当选为代表性传承人后,尤文兰开始正式走上了社会传承“伊玛堪”说唱的道路,面向社会招收学员。与家族传承一对一传习而不同的是,在传习所尤文兰是一对多的授课。在之前家族传承的实践中,尤文兰通过努力,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传习方法,现在运用到社会传承上来。她将“伊玛堪”分成说和唱两部分,从基础开始教。先教“说”部分的赫哲语单词和语法,再教“唱”部分的曲调,单词语法曲调都掌握之后,再学“伊玛堪”规定的教材,资质好的学员,学会语言和掌握说唱要领后还可以即兴创作。

“我告诉学员说话一定要吐字清楚,学赫哲语如果乱乱地就不好听了。我这几个学员说的都不错。学赫哲语和‘伊玛堪’,还不能在心里读,必须要大声读出来。我每次都让他们轮流大声读,读错了我给纠正。”

经过两年的努力,传习所各项工作走向了正规。2012年尤文兰共招收学员6人,每月授课2课时,一年下来尤文兰为学员传习48次,累计96小时。2013年,尤文兰还参加了“伊玛堪”走进校园培训活动,开始对八岔乡中心学校的2名教师进行培训,至此传习所学员增至8人,每月授课1课时。据统计,一年时间里尤文兰为八岔乡中心学校教师共传习20次,累计40多个小时。从2014年至今尤文兰同时为同江和街津口两个传习所授课。近几年的传习工作采用现代科学方法,每次授课均有录音和影像教具。经过6年定期和不定期的传习,大部分学员都已掌握、会说赫哲生活用语百余句,会说唱简单的“伊玛堪”小唱,有的说唱可在5~10分钟,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6年8月的履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近年来,尤文兰致力于对重点传承人的培养、辅导。学员尤静和吴琼是尤文兰的重点培养对象。尤文兰将唱腔、语调以及即兴处理方法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们,现在她们都能独立说唱《希特莫日根》片段。当问到为什么重点培养这两位学员和学员为什么大部分都是赫哲族人的时候,尤文兰解释道:“她俩跟我学‘伊玛堪’的时候26岁,正是好时候,又喜欢学,我经常给吴琼和尤静打气,鼓励她们好好学。吴琼是已故‘伊玛堪’说唱歌手吴进才的孙女,而且她有灵气。吴进才对我的影响很大,我不希望他们老吴家丢失这门技艺。学员之所以大部分都是赫哲族人是因为非遗的领导规定学员最好是赫哲族人,要是汉族人也必须是赫哲族的亲属才可以,另外赫哲族比汉族人说赫哲语更地道,毕竟有那个根儿在呢。”

赫哲语没有文字,“伊玛堪”的传习教材是用国际音标标注,而代表性传承人文化程度都不高,没有受过正规语言培训,国际音标也看不懂。尤文兰自己请懂得国际音标的老师帮助翻译。书中有很多的多音字,为了让学员读的标准和流畅,尤文兰用笔一一做了标记。70多岁的尤文兰跟着录音对照教材反复地听,身体经常吃不消。

“我认识的贾老师能看懂国际音标,她把蓝皮的‘伊玛堪’书用汉字给翻译出来,这本书里面有吴连贵、吴进才说唱的‘伊玛堪’片段,还有尤金良的长篇。她都一段一段地复译出来,用手写的,给她也累病了。电脑我也不会弄,眼睛看不清,我让孩子弄好放到U盘里,再重新打印装订,给学员一人分一段或两段来练习。”

贾老师翻译的书尤文兰一直视为珍宝,她嘱咐家中晚辈一定要好好珍藏,经常拿出来读一读、念一念。她说以后她们这辈人不在了,晚辈想学的时候有资料就可以学。

(二)宣传展演

尤文兰对舞台无限热爱,她喜欢舞台。新媒体的兴起,对“伊玛堪”宣传起到很大的推介作用。从2008年开始,尤文兰参加中央、省、市电视台很多节目拍摄,她将“伊玛堪”宣传搬到了荧屏上,让更多的人看到尤文兰和她表演的优秀民族文化艺术。尤文兰说唱“伊玛堪”的特点是腔调婉转、优美动听、绘声绘色,说唱莫日根故事生动感人。主要作品有《蛇妈妈》《老鹰叼孩子》《黑瞎子打柴》《鹿妈妈》《希特莫日根》等。经常受邀参加韩国、日本等国家举办的活动,上台表演“伊玛堪”。在专家委员会评议意见中有这样一段话:“尤文兰,作为赫哲族伊玛堪的传承人已完整地掌握了该名录项目的特殊技能,具有该名录公认的代表性、权威性与影响力,能够积极开展传承活动,培养后继人才,并在该名录项目所在原生态资源区域生活和工作。”这段话充分体现了对尤文兰工作的认可和赞誉。

当选代表性传承人后,尤文兰经常在街津口、同江市与佳木斯、哈尔滨之间往返开会,并多次参加社会民俗展演和宣传活动。她不辞辛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完成“伊玛堪”各项保护传承工作。2012年参加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荣获“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传承人”展示奖;2013年参加首届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还多次参与“伊玛堪”相关作品的创作和研究,例如参与《萨满文化个案研究》中《伊玛堪里的赫哲族祭江》的创作以及《中国伊玛堪》《伊玛堪研究》和《黑龙江伊玛堪研究》等著作的写作。协助同江市非遗保护中心收集、整理,录制“伊玛堪”相关图片、文字以及影像,积极参加相关部门安排的各类展示、展演活动。2013年被新加坡、韩国等大学聘为名誉讲师,交流传授“伊玛堪”说唱,让“伊玛堪”走向了世界。除了延续传统“伊玛堪”说唱外,尤文兰把自己习得的技能融入“伊玛堪”进行创新,编排了“伊玛堪”新节目,由一个人的说唱改成多个人的表演,配以舞蹈动作,加入了赫哲族传统的织网、匝鱼皮、粘鱼皮画等环节,形成了新的编排、新的元素,使“伊玛堪”能被更多的人所接受。新媒介的使用,也使“伊玛堪”的传承方式得到了创新发展。

回顾尤文兰的生命历程,经历了三个不同时期:一是少儿时期。耳濡目染母亲平日说唱,开始对“伊玛堪”产生兴趣,这一时期主要以母亲口传心授为主。二是青年时期。跟二叔学艺,尤志贤的认真教学让尤文兰掌握了说唱技巧,使“伊玛堪”说唱技艺有了质的提升,这一阶段主要以师徒传承为主。三是壮年时期。主要传习“伊玛堪”,尤文兰进行家族传承的同时,也在传习所“一对多”来带徒进行社会传习,还积极参加各种宣传展演活动。随着传承主体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环境的变化,“伊玛堪”传承方式发生着改变。

四、对策与建议

“伊玛堪”说唱曾经与赫哲族人民的生活紧密相关,是赫哲族民族文化也是中国非物质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经过赫哲人一代代延续下来。随着赫哲族渔猎经济生活的终结,围绕赫哲族渔猎文化的“伊玛堪”说唱艺术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面临濒危失传的危险境地。“伊玛堪”申遗成功后,上到国家政府,下到赫哲民众,对“伊玛堪”说唱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重视。六名代表性传承人作为“伊玛堪”说唱的活态传承载体,在“伊玛堪”说唱的保护、传承和发展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长期以来对“伊玛堪”的研究采用自上而下的方式,使说唱主体往往被忽略,缺少话语交流表现的平台。因此,应充分尊重“伊玛堪”传承人,建立并完善“伊玛堪”保护机制,制定方案时需征求代表性传承人的意见,使其能主动参与“伊玛堪”的保护和传承。

(一)激发传承动力

政府对代表性传承人除给予一定的政治荣誉外,还应在经济上予以相应补贴,给生计困难的代表性传承人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为传承人带徒授艺提供物质保障。建立“伊玛堪”传承机制,可以分类分级制定“伊玛堪”代表性传承人授徒传艺的补助标准,并落到实处,也可按年龄给予演出经费,使代表性传承人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传承与宣传工作中,逐步调动其他人保护“伊玛堪”的积极性。

(二)加快代表性传承人认证工作

目前,六名代表性传承人年岁已高,老龄化严重,年龄最小的吴宝臣都已56岁,年龄最高的吴明新已79岁高龄。国家级和省级代表性传承人从2008年至今为止还是吴明新、吴宝臣、尤文兰、尤文凤、尤秀云、葛玉霞六人。2015年佳木斯市评选出两名市级代表性传承人。培养和发展传承人是保护、传承“伊玛堪”的关键,要加快“伊玛堪”代表性传承人评选。只有“人”的存在,“伊玛堪”这门艺术才能赋予持久的生命力。另外,在新的文化语境下,我们要注重“伊玛堪”说唱新的传承人在实践中的创新,应将现在六名代表性传承人的“传”与学员的“学”结合一起,鼓励未来传承人不仅要很好地继承传统“伊玛堪”说唱,更要不断丰富和创新“伊玛堪”说唱,增强其艺术的生命力。

(三)加强培训与交流

积极拓宽交流渠道,组织代表性传承人定期培训,聘请语言专业教师给“伊玛堪”代表性传承人进行国际音标的专项培训,提高传承人的语音表达能力。加强与省内外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之间的沟通对话,借鉴成功经验,提高传承层次。增加交流活动和比赛,激发学员的学习热情。充分利用科学技术和新媒体,为代表性传承人留下更多传习和宣传展演的文字图像和影音资料。

[1]侯儒.赫哲族伊玛堪传承人口述史研究探讨[J].黑龙江社会科学,2015,(4):152.

[2]景堤.赫哲族的文化瑰宝古老的英雄史诗[J].黑龙江史志,2012,(4):29.

[3]陈希丽,白杨.浅析侗族民歌的现代传承——以龙胜银水侗寨第101代寨主吴金敏为例[J].电影评介,2007,(5):77.

〔责任编辑:崔家善〕

2016-08-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赫哲族伊玛堪传承人口述史研究”(13CZW093)

侯儒(1987-),女(赫哲族),黑龙江抚远人,实习研究员,硕士,从事少数民族文学与文化研究。

J607

A

1000-8284(2016)09-01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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