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开发史》评介

耿铁华（通化师范学院　高句丽研究院，吉林　通化　134002）

《中国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开发史》评介

耿铁华
（通化师范学院高句丽研究院，吉林通化134002）

吉林省有三条大江都发源于长白山，那就是鸭绿江、图们江和松花江。我和这几条江都有些渊源。我出生在北松花江南岸的扶余市（县）长春岭镇，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上高中时在扶余七中住校学习，学校在南松花江的北岸，距离不到两公里。知青下乡也都在流域之内。研究生毕业以后到集安博物馆保护高句丽文物遗迹，研究高句丽历史与考古，在鸭绿江边生活了将近20年。由于历史研究与考古调查，多次到延吉、图们、珲春踏察、交流。多次登上长白山北坡、西坡和南坡，对几条江上游的流向、地势、资源了解体会更深些。

鸭绿江古名坝水、訾水、马訾水，《新唐书·东夷·高句丽传》记载：“有马訾水出靺鞨之白山，色若鸭头，号鸭渌水。”唐朝始称鸭绿江。一说 “鸭绿”为古阿尔泰语，拼写为yaaru或yaalu，意思“匆忙的、快速的”，形容水流湍急。“江”拼写为ula，yaalu ula可以读为雅鲁乌拉、鸭绿乌拉。古粟末靺鞨人有一个氏族就是雅鲁氏，好太王碑上有“肃斯舍鸭卢”“比斯麻鸭卢”等地名，鸭绿江之名很可能同这个古老氏族和地名有关。鸭绿江发源于长白山东南麓，流经长白、临江、集安、宽甸、丹东等地，向南注入黄海，全长795公里，是中朝两国的界河。

“图们江”在古籍中有“统们、土门、驰满、豆满”等多种记录，同音相假，所指皆为图们江。据记载“图们”意为“万”“众”，“色钦”意为“源”“河源”。“图们色钦”来自满语（tumen sekiyen），即“万水之源”，后来略去“色钦”，简称“图们”。图们江本是中国内河，15世纪前，两岸由中国的少数民族女真族所领。

松花江是中国七大河之一，东晋至南北朝时，上游称速末水，下游称难水。隋、唐时期，上游称粟末水，下游称那河。自明朝宣德年间始名松花江。松花江有南、北两源，南源为第二松花江，北源为嫩江。南源发源于长白山天池，经闼门外流，称二道白河，习惯上以此为第二松花江的正源。以嫩江为源，松花江总长2309公里，以第二松花江为源，则为1897公里。松花江流域范围内山岭重叠，满布原始森林，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山脉，是中国面积最大的森林区。矿产蕴藏量亦极丰富。松花江流域土地肥沃、矿产资源、动植物资源极为丰富，是我国的粮食主产区。

由李乐营、梁启政、孙炜冉三人撰写的《中国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开发史》（以下简称 《两江史》）洋洋50万言，编纂、整理、叙述了中国图们江、鸭绿江流域文明的起源、演变及其影响。起迄时段，上限始于旧石器时代，下限则到新中国建立为止，重点在于殷周之际箕子东来三千多年的流域开发。行文章节并不仅限于经济开发，还涉及到民族变迁、军事争战、行政建置及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内容。这是一部值得学术界关注的中国吉林省东南部地区历史研究系统而又翔实的著作。诚如作者在前言中所述：“作为一部区域发展通史，《两江史》有别于传统的东北史之处便是以图们江、鸭绿江两江流域为研究重点，辐辏整个东北亚的历史、文化、战争、经济等情况，凸显两江流域作为大陆与朝鲜半岛沟通的枢纽和最为重要的中转站的历史地位，是以区域经济开发史为重点，辅以地方沿革史、政区建置史、交通发展史、移民史、战争史和文化史为主要研究内容，以长白山为中心、图们江和鸭绿江两江流域所在区域为研究对象。其宗旨在于系统研究中朝之间疆界和关系的历史演变规律，总结吉林省东部和南部边疆开发经验，探求民族消长源流，明晰边界变迁始末，揭示两江流域地区的文化特征。贯穿古今，融合中外，在东北亚经济圈大范围内重新认识两江流域的战略位置和经济地位，为边疆稳定和对外开放提供决策咨询和历史借鉴，而于当前吉林省东南部开发的战略大计不无裨益。”

一个地区的经济开发关乎国家发展之根本，而区域历史经济地理研究是历史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揭示该地区经济状况的发展由来。图们江与鸭绿江流域地处吉林省东部与南部，是东北重要的水系，还是东北文明起源与发展的重要地区，这里自然环境条件较好，土地较肥沃、灌溉便利、气候温和，经济发展历史源远流长。而从当前通览有关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地区开发史的研究状况来看，仍是相对薄弱的。就东北史研究来说，无论是辽河流域还是松花江流域，甚至偏远的三江平原地区的研究都要强过对该地区的相关研究。正因为研究力量的相对薄弱，以致在成果方面也大多仍停留在对一些简单的点、线上的研究，而从时空的角度出发以论题式展开的整合性研究成果则较少。所以，关于中国东北史的相关著作非常丰富，但以图们江和鸭绿江为研究对象的专门性研究著作却并不多见，从现有情况来看，仅见有《长白丛书》研究系列中的《长白山区开发史稿》和《东疆史略》。两部著作在分别研究鸭绿江和图们江流域都堪称经典，但是随着新成果的不断推陈出新，二书在研究上显现出一定的滞后性，亟待一部新的总览性的著作问世。

与其他地区相比，古代的两江经济开发曾一度非常繁荣，但在清代却中断，因此近代开发起步较晚，但发展迅速。两江流域于晚清开禁之后，人口逐渐增加，土地得到大量开垦，工商业也逐渐发展起来，特别是民国以来，这里的工商业有了长足的发展，与之相适应，作为经济发展大动脉的交通运输业也很快发展起来，水路、公路、铁路运输事业日益发展，反过来又加速了该地区经济的发展。九一八事变后，该地区沦为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尽管铁路运输在此时有较大的发展，然而，它却打上了深深的殖民地印记，成为日本帝国主义掠夺东北资源的吸血管道。随着抗战的胜利，尤其是新中国的成立，整个东北成为新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而两江流域又承担了该阶段内重要的历史使命，见证了中朝两国协同抗击日本侵略，朝鲜帮助中国人民解放军争取东北解放，以及建国后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重要通道和枢纽。迨至改革开放后，这里日趋成为连接东亚四国的中心区域，为吉林经济乃至整个东北经济贡献着卓越的力量。

读过《两江史》之后，我以为有以下三点是值得推介：

第一，本书依据大量文献资料，以翔实的素材对两江流域的区域发展历史，作了较为系统和全面的综述。前面提到的《长白山区开发史稿》和《东疆史略》都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研究成果，所以都存在相同的体例结构问题，难能可贵的是两书不仅整集了两江流域所在的各县市的方志，更非常详尽地搜集了近代的相关档案和文献，是研究两江流域开发历史的重要参证。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两书显然已经不能跟上现阶段吉林省东部和南部通览全局的新发展探索的需要，所以亟待一部视角更为全面的论著，来阐述吉林省东部和南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渊源。一般说来，历史研究要包含专题研究和综合研究这两个方面。专题研究在于对个别问题深入研究，有所发现；综合研究则需要探讨历史发展的全过程和诸方面的相互联系。《两江史》的著者显然在这两个方面都付出了功力，因而取得显著的成绩。

第二，本书着重论述了两江流域的社会经济和行政沿革的发展。全书共分十三章，除第一章和第十章外，其余十一章内容俱是以叙述社会经济发展为核心予以展开的叙述内容，占有全书90%篇幅。如果说，两江流域的的政治史料已很缺乏，那么，有关社会、经济、文化的记载就更为分散和稀少。本书著者搜集散见于诸书的记载，参据近代地方志和考古发现以及前人研究成果，对两江流域的社会形态、经济状况、军事文化等方面全部作了探讨，构成本书的又一个显著的特色。但是，“由于两江流域偏隅海东，文献资料有限，所以很多经济状况难以全面展现”，所以相形之下，本书对于近代经济数据的使用，似嫌不足。

第三，本书正文之外，附有大量的资料性和考订性的注释。这是一种非常可取的编写方式。它既可以使读者在正文中较为顺畅地了解历史发展的概要，又可以从注释中了解著者对历史资料和研究成果的鉴别和取舍，这对于以后的研究者极具参考价值。统计全书的注释达1500余条，约10万字左右。其中一部分可以看作是对于正文的具体补充；另一部分是著者对史料和史实的掌握情况。不少注释援引了大量的史料原文，这就便于研究者对著者所作的研究作出自己的判断。也有一些只是属于一般性的知识介绍，这对于广大读者还是十分有益的。注释涉及广泛的范围，著者在注释中，订正了前人的某些错误，并且时有新见，引人注意。当然，著者的某些引注，也还是有待改进的，如对于其他学者的成果的援引，还需要进一步消化和分析解读。

以上三个方面都说明《两江史》的出版，是值得欢迎和肯定的，它为两江史的进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了一个优秀的范例。通过这一研究成果，人们可以进一步了解和认识图们江、鸭绿江两江流域的历史演变一发展规律，会逐步加深对吉林省经济文化形成与发展的理解，对于创新发展，整形区域，促进各民族团结奋进、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我与三位作者属于同一工作单位，研究方向大体相同，都致力于东北民族与疆域历史。李乐营教授和我都是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后来又先后读了本系的研究生，分别取得了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我在集安博物馆工作时，就认识了李乐营。他去集安考察参观，撰写论文，使我们进一步加深了解，后来一同在通化师范学院历史系教课，一同参与高句丽研究院的创建和领导工作。我离开研究院的领导岗位之后，李乐营担任高句丽研究院院长，同时兼任历史地理学院院长。近年来，我们一起外出考察，参加国内外学术会议，共同合作出版了《高句丽研究史》《高句丽研究文献目录》《通化师范学院藏好太王碑拓本》《高句丽研究20年》等。目前正在整理编写《高句丽文献资料汇编》《高句丽碑刻资料汇编》《高句丽壁画资料汇编》，不久将有成果出版。梁启政和孙炜冉，大学本科与研究生毕业后，先后来到通化师范学院高句丽研究院，目前都在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读博士。梁启政还担任高句丽研究院副院长，从事东北史研究，对金毓黻的研究致力尤多，可谓独树一帜。孙炜冉在高句丽和渤海历史研究方面涉及较多，连续发表了一批学术论文，在青年学者中属于勤奋好学、成果颇丰之列。很有意思的是，这三位作者多年生活并工作在两江地区。李乐营出生在通化市铁厂镇，梁启政出生在浑江市二道白河，在东北师大读的硕士，孙炜冉出生在鸭绿江畔集安市，在延边大学读了三年硕士。他们从小就熟悉长白山区的社会生活与习俗，再加上他们都受过历史学科高深的教育，经过多年的教学与科研的实践。因此才能在两江历史的研究与积累中取得显著的成绩。如果说硕士毕业，已经进入历史学研究的领域，那么博士毕业则可以在此领域内自由驰骋、独立研究、大有建树了。事实上，他们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内具有一定影响。相信他们今后在东北历史与考古研究，乃至东北亚的历史与考古研究中，一定会不断取得新的成果。

10.13877/j.cnki.cn22-1284.2016.07.028明朝统治时期通过招抚女真族，在图们江两岸设置了行政管理机构，南岸亦为明朝领地。后来李氏朝鲜通过剿杀、驱赶女真部落，不断向北扩张，15世纪中叶在图们江南岸设置了会宁、富宁、钟城、稳城、庆源、庆兴六镇，以后图们江逐渐成为中朝两国的界河。图们江发源于长白山东南部的石乙水，流经中朝两国边界，其干流流经和龙、龙井、图们、珲春，流入日本海，全长525千米。

2016-02-19

耿铁华，吉林扶余人，教授，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