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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灭亡与宦官
——驳北宋无“阉祸”论

2016-02-13汪圣铎

铜仁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政和宦官

汪圣铎

(河北大学 宋史研究中心,河北 保定 071002 )

北宋灭亡与宦官
——驳北宋无“阉祸”论

汪圣铎

(河北大学 宋史研究中心,河北 保定 071002 )

有宋一代,宦官始终没有篡位者,也没有以军队胁迫皇帝者,但宦祸仍然严重。如北宋末年,宦官不仅势力空前膨胀,而且与宰执勾结掌控政局,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从国家长远利益而言,北宋的“阉祸”比前代更深刻,更严重。

北宋;宦祸;影响

一、北宋末年军事上的失败与宦官

(一)作为西线统帅的童贯

童贯(1054~1126)早年曾随宦官大帅李宪到过西部边疆。在崇宁元年(1102)时,他只是入内供奉官。由于他在杭州结识了蔡京,并帮助蔡京做了宰相,作为回报,次年蔡京推荐他任内客省使、陕西走马承受,作为洮西经略使王厚的监军到了边疆。当年七月,以收复湟州,童贯进皇城使、果州剌史。十月,进皇城使、成州团练使。十二月,他的头衔由“熙河兰会路勾当公事”改为“熙河兰会路同措置边事”,即开始由传达命令者、监军向军队统帅转化。崇宁三年(1104)四月,论复湟鄯功,童贯又晋级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五月,又晋级为延福宫使,进定武留后。崇宁四年(1105)春正月,童贯被任命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成为西部最高军事统帅,地位已居王厚之上①《皇宋十朝纲要》卷一六《徽宗》。。五月,宋军在西宁城下战败,王厚受到降级处分,童贯作为一方统帅却未受影响。大观二年(1108)正月,童贯被委任为武康军节度使、提举龙德宫、熙河兰湟秦凤路宣抚使。童贯不但成了统兵大帅,而且打破以前宦官不能作节度使的惯例,被授予节度使(须知这是许多武将终生为之努力而都未能得到的崇高荣誉)。从崇宁末年(1106)到政和元年(1111)童贯出使辽朝以前,童贯一直是西部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最高军事统帅。在此后,他又被任命为枢密院长官,即全国的军事首脑,但仍兼任西部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最高军事统帅。

评价童贯在西线宋夏、宋蕃战争中的功过,是一件很复杂的学术课题。它牵扯到宋朝该不该发动对夏、对蕃战争,牵扯到从崇宁到宣和二十多年间的战争过程及童贯个人的表现,牵扯到对这一时间段朝廷政治的总体评价等。这里不拟多言。只拟对童贯主持西部军事的结果略作分析。无庸赘言,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争,宋朝在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方面确有进展,其突出表现为收复湟、鄯、廓等州疆土(即所谓平定青唐)。但是同时我们必须看到两点。

其一是西线战争使宋朝付出了沉重代价,新开拓的疆土更使宋朝财政增加了沉重负担,这对于北宋的最终灭亡都有直接影响。

《宋史》卷四八六《外国传·西夏》、《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七、二八记载了此阶段宋夏战争的几次重大挫折。崇宁四年(1105),宋军在西宁城下战败,大将高永年被杀,宋军损失惨重,以致宋徽宗亲自下令治十八名帅臣的罪(包括王厚)。政和五年(1115)秋,宋军在臧底河城战败,“死者十四五,秦凤第三将全军万人皆没”。宣和元年(1119),宋军在朔方城下大败,大将刘法被杀,“死者十万”。这后二次大败,都对朝廷隐瞒了实情,最后一次,甚至“以捷闻”。宋夏连年交战,西夏国力确实受到削弱,不得不派使者给宋朝皇帝祝寿,但当宋朝皇帝赐给使者誓诏时,使者却拒不接受,宋朝官方设法“强之使持还”,“及边,遂弃之而去”,边境官员拾得上缴,童贯“始大沮”。这说明宋朝并没有能使西夏屈服。

其二,关于西部战争给宋朝财政造成的沉重负担,宋徽宗即位之初,有旧党倾向的任伯雨等人就都讲过。但因其有党派色彩,故而所言情况人们或有疑问。然而政和八年,作为新党执政大臣、时任知枢密院事的邓洵武也有如下说法:

[邓洵武奏]自西方用兵,禁旅减耗……今非独兵势如此,而又财用匮乏,民力雕弊,人皆知之,无敢言者。臣令取诸路廉访使者所奏,去年兵食实数作榜通册,愿陛下置之御坐,时赐御览,则天下虚实可知。①(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政宣上帙》政和八年四月二十七日己卯引《邓洵武家传》。

而史言:“诸路所筑城寨皆不毛,夏所不争之地,而关辅为之萧条”。宋朝的财政为此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值得提出的是,童贯主持西部军政,当时宋军主力聚集西部,童贯在这方面的胡作非为,还给后来的军事造成了深刻的隐患,给此后的战争败北埋下了伏笔。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政和八年(1118),布衣安尧臣上书宋徽宗,对童贯作为西线统帅的功过作了如下评说:

广安军草泽安尧臣上书,乞寝燕云等事。书曰:……请以误国之大者童贯而论之。臣谨按贯起自卑微,本无知谋,陛下付以兵柄,俾掌典机密。自出师陕右已弥岁祀,专以欺君罔上为心,虚立城砦,妄奏边捷以为己功,汲引群小,易置将吏,以植私党,交通馈遗,鬻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典常。有自选调不由荐举而改京秩者,有自行伍不用资格而得防团者,有放逐田里不应甄叙而擢登清禁者,有托儒为奸懵不知书而任以兰省者。或陵德鲜礼不通世务,徒以家累亿金,望尘下拜,公行贿赂,而致身青云者,比比皆是。或养骄恃势,不知古今,徒以门高阀阅摇尾乞怜,侥幸请托,而立登要津者。纷纷接踵,一时鲜廉寡耻之人争相慕悦,侵渔百姓,奉其欲为,惟恐居后。兵戍战士冒石伤弓,生有金帛之赐,死有褒赠之荣。自法权归贯,纷更殆尽,战伤之卒秋毫无所得,死者又诬以逃亡之罪,赏罚不明,兵气委靡。凯还未歌,书品已崇,庖人廐卒扫门执鞭之类,冒功奏赏,有驯致节钺者,名器一何轻哉。山西劲卒,贯尽选为亲兵,实自卫也。方战伐之际,它兵躬行阵之劳,班师之后,亲兵冒无功之赏。意果安在。此天下所共憾,而陛下怡然不顾也。贯为将帅,每得帑金帛以济军需,悉充私藏。乃立军期之法,取偿于州县。依势作威,倚法肆贪,暴征横敛,民不堪命。将士为之解体。贯方且意气洋洋,自为得计,凶焰勃然。台谏之臣间有刚毅不回之士,爱君爱国一言议及,则中以危法,遂使天下不敢言,而致归怨陛下矣。②(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政宣上帙》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戊申条,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巻二八。

安尧臣是新党骨干安惇的族子,此次上书也得到宋徽宗的肯定,与有旧党倾向者不同,所言应比较可信。

(二)童贯是联金灭辽决策的提议者、决策参与者和主要实施者

联金灭辽是宋徽宗的重大战略决策,历史已经证明,这一决策是在对形势作了错误估计的基础上所作的错误决策,而童贯是联金灭辽决策的提议者、决策参与者和主要实施者。南宋史家李心传述:

先是,宦者武康军节度童贯持命使辽(政和元年九月辛巳),为辽主禧所辱,贯怒,会燕人马植得罪于其国,间道邀贯,说以取燕之策,贯纳之。政和四年秋,女真起兵(四年八月)。五年夏,植自雄州来奔,更姓名曰李良嗣。《钦宗实录·童贯附传》云:……贯纳之,约以来归。至则藏之家,奏赐名为赵良嗣。……七年春,尚书司封员外郎陶悦使辽而归。二月癸未,具言敌未可图。会知枢密院事邓洵武亦不以为然,事得暂止……于是童贯已有出师意,乃命河北军与陕西、河东更戍,又遣西兵宿将会京师……黼大惧,遗贯书曰:“若北行,愿尽死力。”贯大喜……始,贯、攸之出师也,其参谋官中书舍人宇文虚中论此事乃安危存亡之所系,愿罢将帅还朝,毋开边隙。黼不听……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巻一建炎元年春正月辛夘朔条,另参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政宣上帙》,《长编纪事本末》卷一四二《金盟》等。

可知,童贯使辽,引来了马植,并将其引荐给徽宗。由于邓洵武(其实还有郑居中)等的反对,事情曾被搁置。当知枢密院事邓洵武反对征辽时,童贯曾去劝说邓想使其改变态度。

知枢密院事邓洵武上书乞守信罢兵,保境息民。《邓洵武家传》曰:时上意感动,欲兴师。蔡京谋起燕兵。洵武屡折之。而蔡京密启于上,不令洵武预议。洵武乃约童贯到枢密院,具以利害晓之。贯反说洵武曰:“枢密在上前且承当,取商量也。商量得十来年里不要相抝,官家上方有意相公如此说话,恐为他人所夺。”语已而笑。洵武知京、贯之意,遂为问目,力陈宗社大计,请以上意令京条对……②(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政宣上帙》政和八年四月二十七日己卯条。

据上引,童贯在伐辽问题上,并不只是宋徽宗想法的执行者,而且是积极推动者。这使人联想到安尧臣上书中的如下说法:

广安军草泽安尧臣上书,乞寝燕云等事。书曰: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草泽臣安尧臣谨昧死裁书百拜献于皇帝陛下……比年以来,言事之臣朝奏夕贬,天下之人结舌杜口以言为讳。乃者宦寺专命,交结权臣,共唱北伐之议,不思所以蠧国而害民。上自宰执,下至台谏,曾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咸以前车为戒。陛下复何赖焉。臣谓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此臣所以日夜为陛下寒心者也。③(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政宣上帙》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戊申条。

时又有安尧臣者,亦尝上书论燕云之事,其言曰:宦寺专命,介为大谋,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今童贯深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④《宋史》卷三五一《郑居中传附安尧臣》。

安尧臣认为,燕云之役的第一主谋不是宋徽宗,而是宦官童贯。安尧臣的看法或许有为宋徽宗开脱的意思,但童贯是决策的参与者这一点,却是无可否认的。

(三)童贯、谭稹与宋辽、宋金战争

政和元年九月,童贯被委派以副使的身份出使契丹。这次出使更使童贯实现了“华丽转身”,逐渐成为成为全宋军事最高首脑同时兼宋朝军队主力的统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是宋徽宗收复燕云战略的首席实施者。

政和二年(1112),他被授予太尉官衔。政和五年(1115)二月,诏令童贯兼领六路边事及承奉御前处分,专门为他设置承奉御前处分边防司。政和六年(1116)正月五日,童贯被任命为陕西河东路宣抚使。这一官职的设置也是前所未有的。宋朝为了防止军权过于集中,在陕西设多个宣抚使(例如,范仲淹在陕西时设四个),也从未有将陕西、河东合设一宣抚使的事。这使童贯成为整个西部地区的军事统帅。政和六年(1116)九月,童贯“以进筑功”,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即成为“使相”。随后,诏童贯签书枢密院河西、北面房事。不久,又诏枢密院应差除武臣并调发兵事,悉令童贯预之。有须面议者,许赴院面议,当同进呈者,许同进呈。政和七年(1117)三月,诏童贯带行同签书枢密院事。不久,改权领枢密院事。十二月,童贯为领枢密院事,落权字。这样,童贯正式进入执政大臣行列。重和元年[政和八年](1118)八月,“以进筑夏国靖夏、制戎、制羌三城”,童贯特授太保,兼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在宋朝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被赋予如此大的军事权力。宣和元年(1119)七月,童贯进授太傅。宣和三年(1121),被委任为平定方腊的统帅。八月,童贯因方腊被平定特授太师。此时的童贯可谓“位极人臣”,因为整个宋代,被授太师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随后,童贯又成为征讨辽朝的军队统帅。

宣和四年(1122)四月,童贯以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的名义率宋军主力伐辽。童贯既一直主张联金灭辽,现在既被委任,本当毫不犹豫地主持伐辽。而此时的辽朝已是四分五裂,气数将尽。宋朝调集了陕西、河东、河北的几十万主力,照理应如摧枯拉朽,辽军败亡指日可待。然而实际并非如此。童贯在大敌当前之下,显得怯懦犹豫缩手缩脚。五月二十六日,宋军初战败于兰沟甸。六月三日,宋军后撤,驻守白沟。童“贯廹令退师,[种]师道力陈兵可进不可退,敌壁相衔,退必遭袭。贯再三趋之,不得已,军却,大风雪及之。敌以败盟责我,追我军至古城南而还。”大将种师道始终反对伐辽。童贯不能说服种师道一同伐辽,就劾种师道“助贼”,以庸将刘延庆代之,又“督刘延庆入新城,刘光世入易州,郭药师精骑由间道袭燕。已而败绩。诸将杀杨可世以降,延庆气夺,不能军,退师,敌益张,追奔至涿州,舒左右翼包之,我师复大败。自熈宁以来,累世所积军实,埽地尽矣。”①(宋)王称《东都事略》卷一二一《宦者传》;《宋史》卷三五七《刘延庆传》亦谓宋军于芦沟败绩,“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另参《宋会要辑稿》兵八之一四,蕃夷二之三四。据说童贯此前曾声称宋军意在救民于水火,下令不许妄杀一人一兵,束缚了宋军手脚。宋军后撤至雄州。童贯对伐辽竟完全失去了信心,与副使蔡攸“相持而哭”,不再想出兵了②(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九《徽宗皇帝》《皇宋十朝纲要》卷一八。。此时辽朝进一步分崩离析,辽大将郭药师降宋,宋徽宗的态度又一次转变,命令童贯率兵再次对辽发动进攻。童贯却仍畏惧不前,错失战机,毫无建树,使燕山府被金军攻下。宋朝只好用很高的代价从辽朝赎买此座空城。童贯在伐辽过程中的表现,暴露出他无能、无远见、无毅力的本质,说明他完全不能胜任国家最高军事首脑的角色。

宣和五年(1123)秋七月,童贯一度失宠,被勒令致仕。接替他的是另一大宦官谭稹。谭稹接任后无所作为,宋金关系日趋紧张,局势进一步恶化。

宣和六年(1124)八月,童贯重新被起用,落致仕,领枢密院事兼陕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这次,童贯被赋予的使命实际是防范和抵御金军的南下。童贯的表现同样令人失望。面对金军的步步进逼,作为手握重权的童贯不但没有有效地采取防范措施,相反,却在危机来临之时,匆忙地从前线逃回京城。于是,知太原府张孝纯讥讽他道:“金人渝盟,王当令天下兵悉力枝梧。今委之而去,是弃河东与敌也。河东入敌手,奈河北乎?”童贯厚颜地训斥张:“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君必欲留贯,置帅何为?”孝纯拊掌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乎!”③《宋史》卷四六八《宦者传三·童贯》。童贯此间又一重大失误是他对“常胜军”主将郭药师的误判。郭药师是辽朝叛将,投宋后得到宋徽宗的赏识,常胜军扩充至二三十万,驻守燕山府。但郭药师不令其军队改汉装,朝廷“召入朝,辞不至”,引起怀疑。这时,宋徽宗令童贯亲往查看,童贯被郭药师蒙骗,“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虏”。有人建议分郭药师兵权,童贯采取的措施是增招辽朝溃兵建立“义胜军”。当金军南下,郭药师迎降,义胜军也为金军作内应,金军灭宋由此拉开序幕。④《宋史》卷四七二《奸臣传·郭药师》,《长编纪事本末》卷一四四《金兵》。

宋军在宋辽、宋金战争中暴露出的战斗力低下的严重问题,是与童贯主持军事以来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军政的不断败坏有直接的关系的。时人胡舜陟批评说:“国家自童贯握兵以来,选将必先其家奴,其它皆以贿进,货赂公行,其门如市。至谭稹主兵,悉效贯所为,二十年间将由此选,能得天下之奇材乎。”⑤《宋名臣言行録》别集上巻五宋李幼武纂集《胡舜陟》。南宋人所撰《中兴姓氏奸邪録》也记:“贯已贵而骄,不护将士,赏罚不明,纪律尤乱。仆役皆为显官,胥吏李宗振、门客范讷皆节度使,尤不用人材。”⑥(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五0《靖康中帙》。南宋人真德秀也讲:“自童贯、高俅迭主兵柄,教阅训练之事尽废,上下阶级之法不行,溃败者不诛而招以金帛,死敌者不恤而诬以逃亡,是赏罚无章而军政大坏。”⑦(宋)刘时举《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巻一四江东计度转运副使真徳秀附奏论边事。

(四)梁方平军事方面的罪行

记载梁方平早期行迹的文献,几乎全部丧失,只在记述张俊事迹的文字中言及他与梁在西部战争中有过接触,则梁可能曾参加征伐夏、蕃①(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巻二一九《炎兴下帙》引《林泉野记》。。宣和六年底,梁方平任京东河北制置使,率兵平河北、京东“盗”。次年,身任威武军节度使的他,被赋予极其重要的使命……率御前兵精锐守浚州(即黄河渡口)。据载,大臣何灌曾反对朝廷的决策说:“金人倾国远至,其锋不可当。今方平扫精锐以北,万有一不枝梧,何以善吾后,盍留以卫根本。”②《宋史》巻三五七《何灌传》。这说明朝廷交给梁方平的军队不是普通的御前军,而是御前军的主力,梁方平被赋予的使命也非寻常使命,而是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重大使命。梁方平辜负了对他的信任,靖康元年(1126)正月兵败,导致金军渡过黄河。二月,梁方平被处死③《宋史》卷二三《钦宗本纪》、《皇宋十朝纲要》卷一九《钦宗》。。

梁方平的兵败,主要是宋、金双方的实力决定的,不应全归罪梁方平,但据记载梁方平于中也有过失:

初,王(韩世忠)方从梁方平防浚州。金人大军已压浚境,方平漫不顾,以为他盗。王谓曰:“今之来者金兵耳。愿公速整行阵为防河计。河一失守,宗社阽危,公可忽乎!”王忠愤由中,词气激烈。方平怒,俾王以三千骑当敌,名曰硬探,实欲致王死地。王遇敌辙战,以实归报。方平犹以为红巾贼,不设备。及敌进屯子桥,则方平脱身遁矣。王师既去,主帅数万之众皆溃,敌骑大至。④(宋)杜大珪编《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巻十三赵雄《韩忠武王世忠中兴佐命定国元勲之碑》,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巻二一七引录。

如所述属实,则梁方平先轻敌,后临阵逃跑,被处死实为罪有应得。

宋钦宗即位后,本应接受教训,不再以宦官掌军,但宋钦宗没能这样作,大抵沿袭其父的作法。靖康二年(1127)正月六日,侍御史胡舜陟奏:“……今日集百官宣府刘延庆转官,明日集百官宣府刘延庆转官,延庆昔有丘山之罪,今无尺寸之功,不知何以得此恩数。但延庆善结内侍,人人喜为称誉,故旬日之间两宣府制赏及罔功,人心不服,将士孰不解体。刘光国恃有内援,凶悖尤甚,殴将作监丞江征。臣与台属论列,其言不行。刘昌国闾闬鬻卦之人耳,遽命以官,即通朝籍,参谋守御,与士大夫同列,内侍所荐也。乘城者或迁秩,或锡带,皆内侍所好者。或责官,或罢职,皆内侍所恶者。城上今日行某事,明日罢之。明日又行某事,皆出于内侍建明。其事无益,有同儿戏,人莫不笑之。孙传以枢臣总领守御,每为掣肘,不得约束他人,为所凌轹,固可知矣。台属有告臣者曰:城上见一中贵姓罗者,厉声谓士卒曰:见他官员不得唱喏,亦不得起身,凶焰赫然,摧压士类,岂不沮忠臣义士之气乎。又有一中贵人,据敌楼设卧具甚华丽,岂与士卒同甘苦者乎。臣于治城子时见都人喧闹欲殴此辈,遂尝内奏,乞不差内侍上城,面奉从臣所奏。已而城上内侍旁午,皆因其所请而使之往,臣所谓言或听信者皆此也。……”⑤《靖康要录》卷一一。

总之,纵观北宋后期宋朝在军事上的失利及一步步走向灭亡的历史,可以看到,宦官于中起的负面作用是严重的,换言之,北宋灭亡与宦官掌兵有直接关系。这一点,南宋初的人看得很清楚,绍兴二年(1132),上奏者就指出:“自崇宁以来,宦官握兵,驯致祸变,天下之人言之切齿。”⑥(宋)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巻五一。

二、宋徽宗时期激化社会矛盾的几项弊政与宦官

(一)花石纲与延福五位等

花石纲的发端也与童贯有关。史载,蔡京在杭州时,一次途经苏州,想在一处寺院内建一楼阁。当地人向他推荐朱冲作为工程主持人。蔡京被召回京,携带朱冲及其儿子朱勔同行,“以其父子姓名属童贯窜置军籍中,皆得官。徽宗颇垂意花石,京讽勔语其父密取浙中珍异以进。”“贯见之喜,始广供备以媚上,舟舻相继,号曰华石纲。”⑦《宋史》卷四七0《佞幸传》,《东都事略》卷一0六《朱勔传》。另参宋赵彦卫《云麓漫抄》卷七。所以,宋钦宗下诏声讨童贯十大罪状中就有“首荐朱勔起花石”一条⑧(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五0《靖康中帙》。。

与花石纲关系密切的提举御前人船所,也是由宦官邓文诰主持的。据载:

[丁酉政和七年秋七月]置提举御前人船所。时东南监司、郡守、二广市舶率有应奉,又有不待旨但送物至都,计会宦者以献,大率灵壁、太湖、慈溪、武康诸石,二浙奇竹异花海错,福建荔枝橄榄龙眼,南海椰实,登莱文石,湖湘文竹,四川佳果木,皆越海渡江,毁桥梁,穿城郭而至。植之皆生。而异味珍苞则以健步捷走,虽甚远数日即达,色香未变也。至是,蔡京……乃请作提举淮浙人船所,命内侍邓文诰领之。京以曩备东封船二千艘,及广济兵士四营,又增制作牵驾人,乞诏人船所比直达纲法。自后所用即从御前降下,使许应奉如数贡入……由是稍戢,不两岁益甚于旧……诸路大扰,以至于乱。①(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巻二八。

有记载说,宋徽宗时期的大宦官杨戬曾对一些小宦官讲:“汝辈不可令天子罢修造,我所得恩泽及财物皆缘修造。”②(明)杨士奇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近习》。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因为修造事一般确实会给宦官带来好处。宋徽宗时期的一大弊政,是土木工程太多,花费太大。而此间朝廷的重要土木工程一般都是由宦官主持的。有记载说:

[崇宁二年]三月戊戌,入内押班郝随复以修内司进用,于是始缮修大内及诸司屋宇,并创修景灵宫元符等十一殿及殿中监,兴作之事纷然而起。③《皇宋十朝纲要》卷一六。

宋徽宗时期最劳民伤财,最有激化社会矛盾效果的是修建延福五位及艮岳,这些工程也是由宦官操办的。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巻五二《靖康中帙》记:

[靖康元年八月二十三日丙辰]政和初,童贯承蔡京意旨,大启苑囿,以娱乐导上为游幸之事。贯率杨戬、贾详、蓝从熙、何欣共五大阉,徙大内之外诸库,迁二僧寺,徙二军营,而改筑延福宫。五阉各有分地,自为制度,务尚华侈,不相沿袭,楼殿相望,筑山引水,草木怪石,岩壑幽胜。又跨旧城取濠外地作景龙江、芙蓉城、蓬壶阁、撷芳园、曲江池,各有复道以通宫禁。又为鹿砦、鹤庄、文禽、孔翠诸栅,多聚远方珍怪,蹄尾动数千实之。又效江浙为白屋村,居野店酒肆青帘。其间景龙门……

南宋洪迈《容斋三笔》卷一三《政和宫室》也记:

自汉以来,宫室土木之盛,如汉武之甘泉建章,陈后主之临春结绮,隋炀帝之洛阳江都,唐明皇之华清连昌,已载史策。国朝祥符中,奸臣导谀为玉清昭应、会灵、祥源诸宫,议者固以崇侈劳费为戒。然未有若政和蔡京所为也。京既固位窃国政,招大珰童贯、杨戬、贾详、蓝从熙、何欣五人分任其事。于是,始作延福宫,有穆清、成平、会宁、睿谟、凝和、昆玉、群玉七殿,东边有蕙馥、报琼、蟠桃、春锦、迭琼、芬芳、丽玉、寒香、拂云、偃盖、翠葆、铅英、云锦、兰薫、摘金十五阁,西边有繁英、雪香、披芳、铅华、琼华、文绮、绛蕚、秾华、绿绮、瑶碧、清音、秋香、丛玉、扶玉、绛云亦十五阁,又迭石为山,建明春阁,其高十一丈,宴春阁广十二丈,凿圆池为海,横四百尺,纵二百六十七尺,鹤庄、鹿砦、孔翠诸栅蹄尾以数千计。五人者,各自为制度,不相沿袭,争以华靡相夸胜,故名延福五位。其后复营万岁山艮岳山,周十余里,最高一峰九十尺,亭堂楼馆不可殚记。④另参《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三一《蔡京事迹》、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巻二八等。关于延福五位的五宦官,各书均载是童贯、杨戬、贾祥、蓝从熙、何欣,唯宋李心传《旧闻证误》卷三称另有李縠,不详所据。

这些记载都说明延福五位工程的浩大。另宋赵彦卫《云麓漫抄》卷三记:

政和五年,命工部侍郎孟揆鸠工,内官梁师成董役,筑土山于景龙门之侧,以象余杭之凤凰山。最高一峰九十尺,山周十余里,分东西二岭。按南山石其大者高四十尺,赐名神运昭功,封盘固侯。始名凤凰山,后神降,有艮岳排空霄之语,以在都城之艮方,改曰艮岳。南山成,易名曰寿岳,都人且曰万岁山。

可知艮岳的主要操办者是大宦官梁师成,且工程浩大。

(二)西城所

花石纲、延福五位、艮岳等都是花钱的项目,钱花多了,就需要敛财,西城所就是因敛财而设。史载:

是时内外之费浸以不给,中官杨戬主后苑作,有言汝州地可为稻田者,因用其言置务掌之,号稻田务。复行于府畿,易名公田。南暨襄唐,西及渑池,北逾大河,民田有溢于初券步亩者,辄使输公田钱。政和末,又置营缮所,亦为公田。久之,后苑营缮所公田皆并于西城所,尽山东、河朔天荒逃田与河堤退滩租税举入焉,皆内侍主其事,所括为田三万四千三百余顷,民输公田钱外正税不复能输。①《宋史》巻一七四《食货志》。

杨戬……立明堂,铸鼎鼐,起大晟府、龙德宫,皆为提举……有胥吏杜公才者,献策于戬,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赋租。始于汝州,浸淫于京东西、淮西北,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主佃,额一定后,虽冲荡回复不可减,号为西城所。筑山泺,古巨野泽绵亘数百里,济郓数州頼其蒲鱼之利,立租筭船纳直,犯者盗执之。一邑率于常赋外增租钱至十余万缗。水旱蠲税,此不得免。擢公才为观察使。宣和三年,戬死,赠太师、吴国公。而李彦继其职。彦天资狠愎,密与王黼表里,置局汝州,临事愈剧,凡民间羙田使他人投牒告陈,皆指为天荒,虽执印券皆不省。鲁山阖县尽括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主输租佃夲业,诉者辄加威刑,致死者千万。公田既无二税,转运使亦不为奏除,悉均诸别州。京西提举官及京东州县吏刘寄、任辉彦、李士渔、王浒、毛孝立、王随、江惇、吕坯、钱棫、宋宪皆助彦为虐,如奴事主,民不胜忿痛。前执政冠带操笏迎谒马首献媚花,朝夕造请,宾客径趍,谒舍不敢对之上马,而彦处之自如。发物供奉,大抵类朱勔,凡竹数竿用一大车,牛驴数十头,其数无极,皆责办于民。经时阅月,无休息期,农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垦,殚财靡刍,力竭饿死,或自缢辕轭间。如龙鳞薜荔一夲辇致之费踰百万。喜赏怒刑祸福转手因之,得羙官者甚众。颍昌兵马钤辖范寥不为取竹,诬刊苏轼诗文于石,为十恶,朝廷察其捃摭,亦令勒停。②《宋史》卷四六八《宦者三·杨戬》。另参《宋史》巻二00《刑法志》、《宋史》卷四四五《文苑七》之《叶梦得传》《葛胜仲传》,宋王称《东都事略》卷一0六《朱勔传附李彦》,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巻二八、卷三0,宋王明清《挥麈后录》卷二等。

西城所的倒行逆施,直接导致社会矛盾的激化,大抵北宋末年东南地区的农民起义多与花石纲有关,而北方地区的农民起义多与西城所有关。也正是因为民愤大,官阶低于节度使的李彦,被列为“六贼”之一,而官阶高于他的谭稹等反未列入。

(三)其他

宋徽宗时期,造成激化社会矛盾的又一件事是治理黄河工程的处置失当,史载:

重和元年……是秋雨,广武埽危急,诏内侍王仍相度措置。……靖康元年二月乙卯,御史中丞许翰言:保和殿大学士孟昌龄、延康殿学士孟扬、龙图阁直学士孟揆,父子相继领职二十年,过恶山积,妄设堤防之功,多张稍桩之数,穷竭民力,聚敛金帛,交结权要,内侍王仍为之奥主,超付名位,不知纪极。③《宋史》巻九三《河渠志·黄河》、《靖康要录》卷二。

孟氏父子因此事造成民愤,分别受到惩处,而支持他们的后台,就是大宦官王仍。

刑狱不公也是导致宋徽宗时期社会矛盾激化的一个重要方面,这当中,宦官也起了不好的作用,请看下引记载:

[靖康元年十一月八日]侍御史胡舜陟奏:刑部侍郎宋伯友天资驽劣,市井之流,才能素乏寸长,但工谐附近习。为大理卿,而内侍邓文诰为大理承受,倾身事文诰如奴,刑狱出入惟所颐指,而文诰用之为爪牙以快私忿,刑多枉滥,人甚寃之。未几,遂得待制,已而侍郎,皆文诰之力也。④《靖康要录》卷九。

梁平、李彀之徒皆持权自若,气熖复炽……臣谨按梁平尝为大理寺、开封府承受,结为阴狱,杀无罪之人不可数计,罪盈恶贯,人所切齿。陛下之所知。今复处之御药院,果何意邪。⑤(宋)赵汝愚编《宋名臣奏议》巻六三《百官门·内侍下》杨时《上钦宗论不可复近奄人》(第二状)。

右臣今月初六日,据朝散郎薛昌宋赴台投状,叙述宣和六年中,监左藏库,为步军司例物事断违御笔,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寔为非辜,乞敷奏改正者……盖縁是时内侍梁平先总领左藏库,朝廷恶其擅权不法,罢平总领。平无所发怒,因以偿怨。虽大理寺两次定作杖罪,并令退换,又令梁平核实,遂皆坐违御笔之罪。朝廷灼见非辜,当年五月二十五日奉圣旨令大理寺根究,仍令步军司具析。①(宋)张守《毘陵集》巻九《辨正薛昌宋违御笔罪名状》。

上引言大宦官邓文诰、梁平、李縠等利用他们任大理寺承受、开封府承受的职务,营私舞弊,妄害善良,坑害百姓,造成恶劣后果。

三、宋徽宗时期吏治混乱与宦官

(一)宦官势力的膨胀

宋徽宗在位时期,宦官势力空前膨胀,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九《徽宗皇帝》讲,宣和年间,“时童贯为太师领枢密院,视宰相;师成为开府,亦视宰相。春秋大燕,巍然坐于宰相之上,与人主讲劝酬之礼。”南宋人徐度说:“宣和中,三公三孤皆具。太师三人:蔡京、童贯、郑绅;太傅一人,王黼;太保二人,郑居中、蔡攸;少师一人,梁师成;少傅一人,余深;少保二人,邓洵武、杨戬。”②(宋)徐度《却扫编》卷中。据此,在当时三公三孤十人中,宦官竟有三人。又据南宋史学家李心传统计,宋徽宗在位时期,只有四位武将被授节度使官衔,却有宦官七人被授予。童贯是宦官中第一人③(宋)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一二《官制三·文臣节度使》。。其余六人是谭稹、梁方平、李縠、杨戬、蓝从熙、梁师成。另有宦官承宣使(留后)多人,可以查见者有:贾详(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郝随(奉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冯世宁(哲宗潜邸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杨震(钦宗潜邸,管勾高密郡王位,大观元年(1107)时任安徳军留后)、陈兢(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黄经臣(保徳军承宣使)、李彦(安德军承宣使)、张佑(随龙。彰德军承宣使)、刘瑗(武胜军一作清远军承宣使)。时人朱梦说看到了这种情况,曾于宣和二年(1120)五月上书加以抨击说:“宦官委任华重,名动四方,营起私第,强夺民产,名园甲第雄冠京师,卖官鬻爵货赂公行,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盖位高而不可仰,势大而不可制。官人以爵而有司不敢问其贤否,刑人以罪而有司不敢究其是非,禄养之臣畏罪而不敢言,四方之士欲言而不敢达。”④(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九《炎兴下帙》、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巻二九。南宋初,蔡京的儿子蔡绦在《铁围山丛谈》卷六中也回顾说:“及政和三四年,由上自揽权纲,政归九重,而后皆以御笔从事,于是宦者乃出,无复自顾藉……政和末,[童贯]遂寝领枢筦,擅武柄,主庙算,而梁师成者则坐筹帷幄,其事任类古辅政者,一时宰相、执政悉出其门。如中书门下,徒奉行文书,于是国家将相之任,文武二道咸归此二人。因公立党伍,甚于水火。又当是时,御笔既行,互相抵排,都邑内外,无所适从,群臣有司大惧得罪,必得宦人领之则可入奏,缓急有所主,故诸司局务争奏乞中官提领。是后大小事百司上下之权悉由阉寺,外路则有廉访使者,或置承受官,于是天下一听而纪律大紊矣。宣和之初,暨中间宦人有至太师、少保、节度使正使、承宣观察者比比焉。朝廷贵臣亦皆由其门,遂不复有庙堂士大夫。始尽向之朝班禁近咸更相指曰:此立里(童)客也,此木脚(梁)客也。反以为荣而争趋羡之,能自饬励者无几矣。”显然,宦官势力过于膨胀,是许多弊病的根源所在。

(二)宦官与宰执勾结掌控政局

宋初以来,特别防范臣民结党,对宰执与宦官之间的勾结,防范尤其严密。但是,宋徽宗时期这方面明显削弱,出现了颇多宰执与大宦官勾结的情况。其中最典型的是蔡京与童贯、王黼与梁方平的勾结。前文已述,蔡京与童贯的勾结始于他们同在杭州时期。蔡京由于童贯的暗中举荐而做了宰相,童贯又因蔡京的举荐而做了西部统帅。他们共同主张西征夏、蕃,共同主持花石纲,建延福五位,共同决策联金灭辽(但最后宋朝出动主力伐辽时,蔡京改变了态度)。史载:“时人称蔡京为公相,因称贯为媪相。”⑤《宋史》卷四六八《宦者传三·童贯》。关于梁师成与王黼的勾结,文献中载:

[王黼]起复宣和殿学士,赐第昭德坊。故门下侍郎许将宅在左。黼父事梁师成,称为恩府先生,倚其声焰,逼许氏夺之,白昼逐将家,道路愤叹。复为承旨,拜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宣和元年,拜特进、少宰。由通议大夫超八阶,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⑥《宋史》卷四七0《佞幸传·王黼》。

梁师成字守道。始以小珰亲文墨得侍上。师成能任数且谨密主传道上旨,遂亲信。

……久之,为睿思殿文字外库,益用事矣。政和间……已阴主上文书,遂行宰相事。俾王黼在外表里之,内为关决。上每宿于外,则师成入处殿中,因于文字外库,择能文笔吏隶其下,凡御笔号令批答率命其徒以自代。后来宰臣执政至于侍从,多其门生。王黼父事焉。亦有望风而不获进者。其若害政败国,首为宗主。①(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巻三二《靖康中帙》。

可知王黼在作执政大臣之前就已投靠梁师成,在梁师成的帮助下作了宰相,作宰相后仍然与梁师成内外勾结,共同把控政局。

除蔡京、王黼外,其他宰执、大臣往往也与大宦官勾结。例如,言官陈禾曾抨击御史中丞与童贯、黄经臣勾结:

陈禾字秀实,四明人……除给事中。时童贯权益张,与[另一宦官]黄经臣胥用事,御史中丞卢航表里为奸,缙绅侧目。……[禾]首抗疏劾贯,复劾经臣,怙宠弄权,夸衒朝列,每云诏令皆出其手。言上将用某人,举某事,已而诏下,恙如其言。②《宋史》巻三六三《陈禾传》。另见宋王明清《挥麈余话》卷一。

可知他们的勾结导致朝廷机密的外泄,进而使其势力更加膨胀。蔡京的儿子蔡绦则讲:

政和以还,侍从大臣多奴事诸珰,而取富贵。其倡始者首有王丞相黼事梁师成,俄则盛尹章事何忻(炘),宋八座升事王仍。后又有王右辖安中(故事)亦事师成,此最彰著者。宣和以降,则士大夫悉归之内寺之门矣。黼则呼师成为恩府先生,每父事之。安中在翰苑,凡草师成麻制必极力作为好辞美句,褒颂功徳,时人谓之王内相。上梁师成启事章则与忻奉药,而进升对人呼王仍为王爷。又有刘韐者,自小官在童贯幙,始终与之尽力,后仕至延康殿学士。③(宋)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六。

可知不少宰执、重要大臣都与宦官有着不正当关系。宦官掌握重权,又与宰执及重要大臣勾结,造成严重后果之一,是扰乱正常的官员任用,严重影响吏治。这一点,朱梦说上书中有较细致地论说:

[宣和二年夏五月]某以为人才混淆,财赋不足,縁宦寺之权太盛。……出其门下者,以小使臣为可羞,必以团练、观察为足意。……其间甚者,有挟气球(术)之野夫,谈命书之贱士,或以伶伦而见收,或以谈谐而获用,或以花石而得官,或以煎茶而被命。出则奔驰于马足之后尘,入则俛首于尊爼之前列,悉皆横金衣紫,杂处朝端。又有能承颜顺意,奉一时之欢笑者,既蒙不次之升擢,又获无穷之钖予。论其才能,则无有也。又有簮缨之后裔,挂藉之名儒,开口谈先王,自以身为孔孟,语其名节则扫地矣。悉沐身薫手,愿出其门,得预姻娅之列者,则举族相庆。巨镇雄藩请为其使,削百姓之膏血,供无厌之须求,奔走馈献,动以万计。虽身为禁从之贵人,名实出于宦寺之门下,出拥驺从,意气洋洋,入同仆隶,则志趋龌龊,竟为鄙佞贪沓之士,殊无蹇蹇谔谔之节,人为之羞,己不知耻。如此则仕源不清,盖可见矣。④(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0《炎兴下帙》。

在宋徽宗退位以后,靖康二年(1127)正月六日,侍御史胡舜陟上奏论宦官专权时也言及此:

赏罚生杀出自其口,所喜则致之青云,所怒则挤之陷宑,差除举措悉由中出。宰相充位,奉行文书。至政和、宣和间,其势尤盛,各立门户,公受货赂,以贩鬻官爵。凡驵侩小流奴隶庸材,皆引以为公卿侍从、牧守、使者。故政和、宣和所除宰执尽出其门。当时大臣与梁师成书,显称门生,略无惭愧,士夫相习成风,皆以附丽内侍为荣。自大臣以至州县小吏,故皆汲汲贪狥财利,以为致身之资,礼义亷耻荡然不复张矣。是以今日人才极乏,风俗极弊,生灵极弱,而外侮凭陵莫之能御,职此之由也。……⑤《靖康要录》卷一一。

显然,一些大宦官与大臣勾结,掌控了官员的任用权,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一切以私利为标准,置国家、社会利益于不顾。大宦官有意识地网罗人材,但目的是培植私人势力,史载:梁师成“以翰墨为己任,四方儁秀名士必招致门下,往往遭玷污,多置书画卷轴于外舍,邀宾客纵观,得其题识,合意者辄密加汲引。执政、侍从可阶而升。……都人目为隐相,所领职局至数十百。”①《宋史》卷四六八《宦者三·梁师成传》。记载中有不少宦官排斥异巳的事例。如方志载:“王次翁字庆曾,其先济南人。……除辟廱正。时梁师成用事,荐士多至华要,号隐相。一日,命与次翁友者潜携文巻以去,既而来谓:‘子文达天听矣,将处以台阁。’次翁笑语之曰:‘文间适中其讳,幸取易之。’友亟取以授,并与友绝。师成衔之,出知道州。”②(宋)罗浚《宝庆四明志》卷八《郡志八·叙人上》。这是拉拢不成,即加排斥。又如,《宋史》卷三七二《翟汝文传》载:“内侍梁师成强市百姓墓田,广其园圃,[翟]汝文言于上,师成讽宰相黜汝文出守宣州。”这是宦官伙同宰相排斥正直官员的实例。类似的事例还有很多,无须一一列举。有时,大宦官甚至还卖官鬻爵,《宋史》巻一五九《选举志》载,“童贯、梁师成……等凡所请求,皆有定价,故不三五年,选人有至正郎。”

宦官专权,与宰执、大臣勾结,胡作非为,使得政风败坏,正直的官员得不到提升和重用,趋炎附势、贪财牟利之徒窃据要位,严重地影响了吏治,加速了政治腐败。

综前所述,在宋徽宗统治时期,尤其是其后期,宦官势力恶性膨胀,造成了重大祸害,这些祸害是北宋灭亡的重要导因。当时的人对此深恶痛绝,导致了几次诛杀宦官的群体性事件。宋钦宗时,胡舜陟讲:“都城每有变,必先殴内侍,人情所恶可知矣。”③《靖康要录》卷一一靖康二年正月六日侍御史胡舜陟奏。“右司谏陈公辅论宦人蛊惑人主状曰……绿士庶伏阙献书,因而諠哗,遂逞积年之忿,杀害宦官二三十人,不由朝廷命令,不假威柄于人使。”御史中丞许翰上言曰……本朝北司之盛殆过汉唐,学士大夫凛凛久矣。前日縁太学生伏阙论事,数万之众不约而从,发愤欢呼,若天导之,使北司之势不诛而自折④以上并见明杨士奇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近习》。。南宋初逼宋高宗退位的“苗刘之变”,也是宦官问题,事变中,相传与宦官有联系的签书枢密院事王渊及康履等不少宦官被杀,也表明了宦官在普通民众中积怨甚深,事变也是情绪的发泄。

四、如何看待“阉祸”?

“阉祸”这一说法包含有对宦官的歧视色彩(可能也包括一般士大夫对宦官的成见及憎恶情感),或许应改为“宦祸”更恰当些,且也文雅一些。所谓“阉祸”、“宦祸”,其实就是指宦官造成的祸害。人们常常提出疑问,宦官也是人,为什么常人可以掌大权,而宦官就不能呢?为什么常人带兵打仗不是祸,宦官就是呢?为什么常人主持敛财不是祸,宦官就是呢?难道宦官天生就是祸种?是不同于常人的怪物?我们说:不错,宦官也是人,但宦官又不是普通人,有些事让宦官来做,很容易变成坏事。北宋末年,一些宦官被赋予了本不该赋予的权力,被安排在他们本不该在的位置上,故造成了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祸害。那么,宦官同常人的区别何在?

宦官之所以做许多坏事,主要是由于他们有普通官员没有的方便条件,宦官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他们是皇帝身边的人,在许多情况下,他们是皇帝与外界的中介。能比较容易地阻断基层与最高统治者间的正常信息交流,比较容易地私自改变信息的内含。宦官的这种特殊权力是制度赋予的,是由皇权派生而出的。梁师成之所以能让当时的宰相、执政都畏惧他、服从他,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能左右皇帝的“御笔”。请看以下记载:

时中外大宁,徽宗留意礼乐符瑞事。师成特以颕悟善逢迎恩宠。徽宗凡有御笔号令,皆命主焉。于是入处殿中,多择善吏习仿奎画,杂诏旨以出,外廷莫能辨,阴窃用人之柄,权势熏灼,一时嗜进之徒争趋之。⑤(宋)王称《东都事略》卷一二一《宦者传·梁师成》。

庚子宣和二年冬十月,加梁师成太尉。师成累迁河东节度,拜太尉、提举明堂。……凡御笔号令皆主于师成,于是入处殿中,多择善书吏习仿奎书,杂诏旨以出,外庭莫能辨,阴窃用人之柄,权势熏灼,一时嗜进之徒争先赴趋之。⑥(宋)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九。

蔡绦《国史后补》曰:……其后始通知今睿思殿文字外库使臣若杨球等掌之,张补等点检,小阉三四人主出纳用宝,以付外,处之于宣和殿之后廊,但谓之东廊,即其所也,寔梁师成统之焉。……是后凡进拟入者必祷补、球辈使点窜讹舛,内外相关,而上但谓外廷不知也。①(宋)岳珂《宝真斋法书赞》卷二《历代帝王帖·徽宗皇帝诸阁支降御笔》。

以上来源不同的记载,都讲了宋徽宗的御笔中有不少都体现了梁师成的意志。北宋末年,在许多官署中都设由宦官担任的“承受”,负责皇帝与官署长官的联系,这使得宦官作为皇帝与文武百官之中介更加制度化、法律化。南宋陆游记:

宣和中,百司庶府悉有内侍官为承受,实专其事,长贰皆取决焉。梁师成为秘书省承受,坐于长贰之上。所不置承受者,三省、密院、学士院而已。②(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三。

宦官作承受,本来只是上传下达,但这种性质很容易发生改变,就像梁师成那样,作为宦官的承受很容易变成所在官署的老大。由这些宦官承受编织成为一张网,使得大宦官的势力进一步膨胀,更加难以控制。

宦官往往做坏事,也同他们往往以皇家代表的身份出外活动,从而能在相当程度上摆脱监察系统的监督。关于宦官要不要接受台谏的监查,北宋朝廷争论不断,相应地,有关规定时有变更。宦官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远比普通官员与皇帝的关系要密切得多,信息交流要通畅得多,所以,即便有台誎官可以监察宦官的规定,也很难得到落实,更不要说官方常常作相反的规定了。

大宦官很难有人敢监督,而他们与皇帝之间信息畅通,这使得弹劾他们的人往往处于很被动的地位,最具典型性的事例是方劭弹劾童贯案。此事不少书籍都有记载,现引录二种:

[童]贯已大用事,数坏边事,独不可制。朝廷于是下诏疏其六事,命右司郎官方邵为察访,俾亷之。贯乃使人随邵伺其所为,先得以白上,及邵还奏,每一语上随以折之曰:“卿不知是事云云乃御前处分也。”邵大怒,当御榻不去,尽发贯罪恶败坏国事。于是邵得罪,而终身不复,自后天下为贯结舌。③(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巻五二《靖康中帙》靖康元年八月二十三日。

其后论者疏[童]贯六事,选方劭以察访廉之。贯密伺劭动静,先得以白于徽宗。及劭入奏,每一事徽宗随折之曰:“卿不知是事乃朕处分也。”劭因尽暴贯恶,贯益衔之,以它事中劭,劭竟得罪,终身不复起。④(宋)王称《东都事略》卷一二一《宦者传》。事另见《宋史》卷四六八《宦者传三·童贯》等。

上引记载中的方劭(邵),是皇帝专门委派来查童贯的,结果他查访的结果却得不到皇帝的采信,皇帝宁愿更相信被查对象的话,为什么会如此呢?就是因为童贯比方劭更了解宋徽宗,更容易与宋徽宗彼此勾通信息。宦官的皇家私人代表身份,使得一般臣民更不敢对他们实行监督,也使得他们有机会肆意妄为,这一点在如下记载中得到充分体现:

李彦括民田于京东西,所至倨坐堂上,监司郡守不敢抗礼。有言于帝,师成适在旁,抗声曰:“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岂足为过。”言者惧而止。⑤《宋史》卷四六八《宦者三·梁师成》。

试想对于这样一位“王人”,谁还敢对他说三道四,这势必使“王人”任所欲为,做出许多不当的事情来。

宦官之所以往往做坏事,也是因为他们常常得到皇帝特殊的信任,被赋予非常的权力。南宋大儒朱熹回答“唐之人主喜用宦者监军何也?”提问时讲:“是他信诸将不过,故用其素所亲信之人。”⑥《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八《本朝二·法制》。就讲的是这个道理。人们往往只注意到宦官的生理缺陷,而忽视宦官的社会身份。宦官之所以成为宦官,是因为这一名称是同皇帝联系在一起的。造成祸患的,大抵都是大宦官,他们都是生活在皇帝身边的,他们与皇帝接触的时间往往比大多数大臣多,他们得到的信任,也往往超过许多大臣,甚至超过宰相。就以童贯为例,童贯是否有超群的军事才能呢?当宋徽宗拟任用童贯为西部统帅时,就遭到时任知枢密院事的蔡卞的反对,蔡卞说:“贯本无所长,朝廷无人,何至遂用宦者,他日误边计者必贯也。”⑦(宋)王称《东都事略》卷一0 一《蔡卞传》。当政和末年宋徽宗拟将伐辽大任委托给童贯时,又遭到蔡京的反对,“京一日留身奏曰:‘贯徒有虚名尔,无能为也。臣岂不知伐国大事,安危系之,陛下何以付贯。’”“崇宁下青唐,初遣贯行,但若监军尔。”言外之意,收复青唐,真正立功建业者并不是童贯,童贯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蔡京又“劾贯前后坏边事”,“章凡四上”①(宋)徐自明《宋宰辅编年録》卷一二、《宋史全文》卷一四。。可惜蔡京的奏章今已不存,无法知其详情。童贯作统帅,也被金军统帅耻笑,粘罕[对马扩]笑云:“汝家更无人可委,止有此辈耶?”②《长编纪事本末》卷一四四《金兵》。然而这样一个并无大材、决非统帅最佳人选的童贯,为什么被赋予全宋军事最高首脑的重任呢,就是因有宋徽宗对他的特殊信任。

这里,再以收复青唐的主将王厚与童贯作一下比较。王厚在出兵时官阶为东上合门副使,被委任为权管勾熙河兰会经略司事,而童贯是以入内东头供奉官、走马承受为监军。收复湟州后,王厚授威州团练使、知熙州,而童贯被授入内皇城使、果州刺史。可知,童贯的官阶比王厚低。但到了崇宁四年(1105)初,二人的位置就发生了转变,此年正月,童贯被授予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成为西部统帅,而王厚仍任熙河兰会经略安抚使,已是童贯的属下。此时二人的官阶同是留后。而不久,发生了高永年之败,王厚作为责任承担者,受到降级处分,而童贯却未受影响。再后,王厚因功恢复了留后官阶,不久就因病致仕去世,而童贯却晋升节度使。王厚、童贯的不同遭遇,生动地说明了宦官比一般武将更得宋徽宗的信任。

童贯、谭稹、梁方平等在军事方面给国家造成巨大祸害,很大程度上是源于童贯等本没有很高的资质和才能,却被赋予了过大的权力和过高的职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就是因为童贯等人是宦官,就是因为皇帝对他们的信任超过了对一般文臣武将的信任。宋代宦官造成的祸害,并不全是宦官个人造成的,甚至在不少情况下,从某种角度看,宦官也是受害者,宦官造成祸害的根源在于制度,归根结底都是由皇帝制度造成的。

所以,宦祸实际上是制度之祸,是皇帝制度之祸,只要皇帝制度存在,宦祸是不可能根除的。对于宋朝皇帝而言,宦官始终没有篡位者,也没有以军队胁迫皇帝者,在这一意义上,可谓“无阉祸”,但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宋代的“阉祸”丝毫不比前代轻。甚至就国家长远利益而言,北宋的“阉祸”比前代更深刻,更严重。

Perishment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Its Eunuchs——An Argument against “No Eunuch Disaster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WANG Shengduo
(Research Center of Song History,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

Throughout the period of Song Dynasties there was no eunuch who usurped the throne or coerced the emperors with army, but the disaster inflicted by eunuchs were still grave. In late Northern Song Dynasty, eunuchs had great power and colluded with the prime ministers to dominate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to an extent never reached before. Viewed from the long-term interests of China, the eunuch disaster of Northern Song was greater and more profound than the dynasties before.

Northern Song,eunuch disaster,impacts

I206.6

A

1673-9639 (2016) 01-0115-12

(责任编辑 黎 帅)(责任校对 白俊骞)(英文编辑 谢国先)

2015-06-02

汪圣铎(1948-),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宋史研究会理事,浙江省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南宋史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出版专着《两宋财政史》、《中国钱币史话》、《宋真宗》、《轻重与沉浮》、《两京梦华》、《两宋货币史》、《两宋货币史料汇编》、《宋代社会生活研究》等,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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