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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经典学发凡

2016-02-13詹福瑞

铜仁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建构

詹福瑞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9 )

文学经典学发凡

詹福瑞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9 )

经典属于优秀的文学遗产,但不是只具有标本意义的文学遗产,而是“活性”的、仍然参与当世文化建设的文学遗产。经典的形成,首先来自它自身的品质,如传世性、普适性、权威性、耐读性等。只有具备这些条件,才有可能在其传播过程中,确立其经典的地位。当然,经典文本所具有的品质,还仅仅是其成为经典的文本条件。必须承认,经典是在传播过程中建构而成的。文章试图调和“正典”和“非典”两家的观点,首先在分析历史遗留下来并被认可的经典的基础上,讨论何为经典,经典的价值及其存在的意义;而后再来探讨经典在历史的传播与建构过程中,经典与政治、媒体以及教育的关系,以及大众阅读与经典面临的挑战问题。

经典;政治;媒体;教育;普适性

经典之争,在欧美始于20世纪70年代文学教育的民主化进程,其焦点是传统经典的合法化问题,重构经典是其主要目的。而在我国,经典之争最早反映为20世纪90年代重写文学史的争论,衍化为文学理论界关于经典的讨论。经过近二十年的探讨,形成了一批有学术价值的研究成果。然而也存在不足。其一,“正典(Canon)原本是指教学机构的选书”[1]21。研究经典,局限于编写教材的需要,关于经典的讨论,更多地来自高等学校。因此,人们关注的角度偏于甚或主要在文学教育,文学史教材编撰中何人可列为经典,是经典争论的起点也是终点,这一倾向忽略了社会普通读者这一重要的阅读群体的阅读现象,显然是不全面的。其二,关于经典的内部属性,在基础理论研究方面,也缺少有理论深度、有说服力的研究成果。检查欧美和中国反经典与捍卫经典两派的理论,可以发现,论辩双方对经典内部品质都缺乏集中而又深入的研究。其三,在经典研究中,有的现象却被有意无意地忽视或遮蔽。如,在讨论经典与政治的关系时,一些文章过于强调主流意识形态对经典的决定性影响以及经典对政治的从属性,却忽视或无视了经典与政治关系中的另一向度,即少数的经典并不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这些经典实际上是冲破权力的禁锢与干扰而得以传世的。其四,跳开经典教学为了规范、树立标准的立场,站在普通读者的立场来看经典阅读,究竟为什么要读经典?这些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或者说没有得到认真而令人信服的回答。其五,时至今日,尚无一部专门研究经典的学术著作。对经典的研究和论述,虽然属于基础理论研究,但是其意义却不仅仅在于从理论上解决经典的一些基本问题,还在于为中国古代文学史和现当代文学史的编写提供理论支撑,为提高全民阅读的质量提供理论支持等等。

经典属于优秀的文学遗产,但不是只具有标本意义的文学遗产,而是“活性”的、仍然参与当世文化建设的文学遗产。经典的形成,首先来自它自身的品质,如传世性、普适性、权威性、耐读性等。只有具备了这些条件,才有可能在其传播过程中,确立其经典的地位。当然,经典文本所具有的品质,还仅仅是其成为经典的文本条件。必须承认,经典是在传播过程中建构而成的。本文试图调和“正典”和“非典”两家的观点,首先在分析历史遗留下来并被认可的经典的基础上,讨论何为经典,经典的价值及其存在的意义;而后再来探讨经典在历史的传播与建构过程中,经典与政治、媒体以及教育的关系,以及大众阅读与经典面临的挑战问题。

一、经典文本的内在属性和品质

经典是在传播过程中建构起来的。经典的建构与形成,与许多外部条件有关,其中最主要的是政治、媒体和教育。经典在传播过程中,自然要受到政治权力的影响,经典的确立也离不开媒体及教育机构的传播。但是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亦由其自身价值所系,值得我们去认真研究。哈洛·卜伦说:“谁让弥尔顿进入正典?这个问题的第一个解答是约翰·弥尔顿自己。”[1]40也就是说,经典的确立,首先在于经典文本本身。例如在中国,明代书坊所刻小说甚多,其中说史小说更是大宗,但是流传下来可称为经典的却只有《三国演义》。传播之于经典的确定固然十分重要,但是没有其文本自身的质量,也很难成为经典。因此,研究经典首先就应该研究经典文本本身所具有的品质。我们主要论述经典文本的内在属性及其价值。

(一)经典的传世性

我们立足于文化的阶段性和传承性观点,论证经典传世性的可能。同时,我们还试图回答迈克尔·泰纳在《时间的检验》中的著名追问:在一系列的时期中发生了什么使时间起作用的事?本文认为,一部精神产品能够成为经典,主要是在经典的传播与接受过程中,经过两个以上的文化阶段,不同时代、不同时期的读者克服了阅读的“时尚性”,达到了对一部作品价值的历史共识。所以,中国古代儒家的经典《周易》《诗经》《论语》《孟子》和道家的经典《老子》《庄子》历经千年,流传至今。儒家经典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作为主流文化直接影响到社会的政治制度,也影响到士人的安身立命。道家经典,则作为与儒家思想并行的思想体系,作用于政治,成为儒家思想的补充。如,道家的无为而治政治观,在不同时期与儒家的积极有为政治观互为消长,共同构成了封建社会的政治治理理念。而对于士人而言,道家的思想与儒家思想一样影响深刻,出则为儒,入则为道,几乎成为大部分封建士人的处世之道。在1911年以后,中国的社会制度发生了深刻变化,儒家和道家赖以存在的社会制度已经不在,但是儒家经典《十三经》,除《尚书》《周礼》《孝经》等逐渐变为只具有认识价值的经典以外,其他儒家经典和道家经典作为思想资源依然对中国社会发生着重要影响,而其经典的地位并未因社会变迁而发生根本性的动摇。其原因即在于这些传世经典凝聚了中华民族的智慧,里边保存着我们前面所说的超越了时代和意识形态的共识,并且已经渗透到我们民族的血液之中。

(二)经典的普适性

对于经典的普适性价值,反对经典的学者,尤其是后现代的学者也是持否定态度的,甚至其激烈的程度超过了对于经典的时间维度的永久性价值的否定。不同阶级、不同民族、不同地区和不同性别的人群,是否具有相同或相近的价值观,长期以来一直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这也充分反映到对经典的认识上来。

我们试图立足于文化的差异性和共通性的立场,论证经典普适性的合理存在。作为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唯一的具有文化的人类,人类有其可以共同承认或接受的文化,有其共同的文化遗产。任何可以称之为经典的作品,都会跨越时空,超越族群、阶级和性别的局限,得到读者的普遍认同。其首要原因在于,经典反映了人类普遍关注的问题,并试图给出解决的方案。我们不能不承认,即使是不同的意识形态,不同民族,不同地区,不同性别,不同语言族群,作为人,亦必然有其共同关心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作为个体自身的精神情感问题。此外,作为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经典探讨并深刻地反映了人类共同存在的人生、人性问题,同时也积淀了众多基本的价值观。如,无论任何社会、任何国家的人民,对真善美的追求,对假恶丑的憎恶,对自由与民主的渴望,对专制与压迫的反抗,对真理与正义的坚持,等等,都是相同的。洪水、地震、干旱、瘟疫等自然灾害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战争、杀戮给人类带来的痛苦,专制、贪腐给社会造成的不公,等等,也都是不同地域和民族,不同性别和族群所共同关心而且是深恶痛绝的问题。尤其是人类所关心的自身的复杂人性问题,更是历代精神产品不断开掘、表现的共同性问题。

(三)经典的权威性

虽然我们认为,不是所有的经典都具有权威性,但是也并不赞同后现代反经典和反权威的观点,理由很简单,即按照现代诠释学的理解,权威并不等同于权力;并且权威虽然不是衡量经典的唯一标准,然而却是经典之所以传世、并且受到历代读者重视的原因之一。所以研究经典,就不能不承认相当一部分经典所具有的权威性,不能不探讨经典的权威性问题。这里,我们需要辨清三个问题:

其一,权威性不是衡量经典的唯一标准;其二,真理性不是经典权威性的唯一来源,经典的权威性,并非完全决定于经典是否承载了某种真理。伽达默尔承认权威也是一种真理源泉的可能性,但是它仅仅是可能性而已,并非是真理的唯一源泉。在传世的经典中,无可否认有些作品是承载了真理或具有真理性的内容,但是并非所有的经典都具有这样的认识价值。所以,不是所有的经典都具有真理性,而有无真理性也不能决定经典是否具有权威性,即真理性并不是衡量经典是否具有权威性的唯一标准。那些非带有真理性的经典并不因此而有损于它的价值,因为经典之所以传世,正在于它的内涵的无限丰富性,它提供给读者的不仅仅是认识世界的价值。尤其是文学艺术,它的主要功能不是理性地认识世界,揭示社会发展的某些规律,而是作者面对世界的心灵感受。如果它也有什么认识价值的话,这种认识也是作者对于社会人生的一种审美把握,审美判断。对于这样的经典,读者越是试图从里边寻找什么规律和真理,也就越容易失去对经典的丰富内容的理解;其三,在精神产品中,权威并不等同于权力。我们可以借鉴杜威科学权威乃是“集体理智”的定义和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中的“前见”说来解释经典的权威性,提出经典权威来自判断优先的新说。经典的权威性来自读者在阅读经典时对于合于自己价值观的前见的承认和认可。如果一部经典在历代读者的不断阅读和评价中,都得到了承认和认可,就形成了杜威所说的“集体理智”,或曰“共识”。因此而具有了权威性。

经典的权威,不仅如伽达默尔所说的表现为对经典的承认和认可,还表现为对经典的信任与信服。如果说承认和认可是读者阅读经典时对经典接受的理性判断的话,那么读者对于经典的信任和信服,则带有明显的情感成分,是理性判断和情感仰慕相统一的阅读接受。

(四)经典的耐读性

我们借鉴欧美经典理论中的陌生性和熟识感来论述经典的耐读性,并从创造性、内涵丰厚性和深刻性三个方面论述经典的陌生性,从读者的共同关注来解释经典阅读时的熟识感。

独创性,是经典之所以使读者有陌生感的原因之一。任何可以称之为经典的作品,其提供给读者的精神产品都应该是独一无二、与其前后的作品绝不雷同的。

经典的陌生性,还指经典之作内涵丰富厚重,不断地打破个人业经阅读同一部经典所形成的前见,可以不断地激发读者的想象,给人以多方面的启示,因此,每一次读者的捧读,都会给读者带来新鲜感,如同第一次阅读。经典的陌生性不仅源自其内涵丰富,还来自它的深刻。经典之不同于一般的精神产品,甚至不同于一些比较优秀的精神产品,其原因之一就在于它思想内涵之深刻,它之于社会人生的认识精辟入微,入木三分,深入事物的核心,直达本质。所以,经典常常成为人类思想的策源地,人的灵魂的栖息地。有些经典甚至在人类的精神成长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五)经典的累积性

我们首次提出经典的这一特性。经典经历的往往不是一个时期、一个年代,或传之百年、或传之千年万年,多有其漫长的传播与阅读史。在传播过程中,历代读者对经典发表了各种各样的评价,并同经典文本一同流传。因此,经典在其原生的文本层之外,又累积成了经典的次生层。

经典的次生层,就是由历代读者阅读经典的当下理解和解释经过时间沉淀而形成的阅读前见,或曰“前理解”。当然,每一个阅读个体在阅读时都必然会有其对经典的理解,必然会有一些形成文字,但是这些前见,经过漫长时间的淘汰,同经典文本一样,只有少数有价值的流传下来,就是这些流传下来的前人对经典的理解文字构成了经典的次生层。所以,我们所接受的经典,并不是经典文本的个体、经典文本本身,而是一个历史的整体。在经典的传播过程中,原生层与次生层以一个整体的面目出现,共同对读者发挥作用。而中国经典次生层存在着两种样态。其一,经典的整理与注释层;其二,经典的评点与批评层。对此,我们必须进行深入的考察。

二、经典的传播与建构

作为传世的优秀文化遗产,从其文本自身来说,精神产品必须具备上述这些属性和品质,才有可能被读者接受,在历代甚至世界范围内拥有读者,受到重视,并对人类文化的建构和传播发生重要影响,做出贡献。然而,人类创造的精神产品如汗牛充栋,不可胜计,毕竟不可能全部流传下来,失传于世的亦不可胜计。即使流传下来,但是真正对历代不同地域和族群的读者形成重要影响、对人类精神文明发生重大作用的更是少之又少。精神产品具备了以上所说的属性和品质,还只是具备了进入经典的文本条件,而能否成为影响读者和人类精神文明的经典,则缘于来自社会更多方面因素的因缘凑合。因此,研究经典,我们不能不研究经典是如何在传播中经典化的。

首先是经典与政治的关系。从政治的视角来考察经典与权力的关系,可以发现,经典其实并非如建构派所描述的那样,总是与主流意识形态保持一种紧密的同流关系。经典与政治权力的关系,极为复杂。

其一,经典的建构与传播,无疑要受到政治权力的干预与影响。一般而言,权力对经典地位的形成和传播形成的影响表现为三个方面:禁毁经典、重新阐释甚至篡改经典,制造并神圣化经典。然而,这种影响并非对所有的经典都有效。尤其是从超越意识形态和文化阶段的历史眼光来看,政治权力对经典的建构和传播,并不发生决定性的作用。譬如,儒家典籍经典地位的确立,政治起了决定性作用;而道家典籍《老子》和《庄子》经典地位的确立,却未必决定于政治权力。至于《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等小说之所以成为经典名著,更非是得到政治权力确认的产物。如果硬说有关系的话,像《红楼梦》和《水浒传》,则是越禁越火,是读者的阅读选择与政治权力相抗衡的产物。

其二,从政治发展之历史进程和经典的建构与传播之历史流程来考察经典与政治的关系,经典与政治处于同流和不同流的不断调整之中。所谓同流,即经典在某一时期构成了主流意识形态,如,在汉代乃至整个封建社会中的儒家典籍;非同流,则指经典游离于主流意识形态之外,如,宋代之后的道家典籍及《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名著。

其三,经典与政治权力虽然同流,亦有经典与政治同质之中存在异质之细微区分,由儒家的经典与政治权力的关系可见一斑。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儒家的经典与中国封建政权的关系,实际上就是合中有分、同中有异的关系。就本质而言,儒家经典与封建制度是同质的,儒家经典是与封建制度相适应的意识形态。然而在儒家经典中也有超越了那个时代的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特征的精神内涵,即我们所说的普适性价值。这部分内容既可称之为与封建社会同质的内容,亦可称之为与封建制度异质的内容。儒家经典作为道的载体和体现,还发挥着批评政治权力、制衡权力、抑制不合理权力(如,昏庸专制的皇权、宦官专制、外戚专权)的作用。而每当此时,经典的正义性和普适性价值就得到了充分发挥。

其次是媒体与经典传播以及建构的关系。

媒体对经典的影响,虽然并非表现为强制性的干预,如同政治权力那样,但是却发挥着比政治权力更直接、更强大的影响。经典无论多么优秀,都必须依赖于媒体才会传播久远,产生广泛的影响,从而确立它的经典地位。可以说,经典的建构是在经典文本的传播过程中完成的,经典的传播过程就是经典接受时间检验的过程,也就是经典的建构过程。我们把传世经典分别置于传统的雕版印刷、诗文选本、现代期刊以及大众传媒等不同媒体条件下,考察了媒体对经典传播与建构形成的影响。尤其对于大众传媒削平经典思想高度的倾向,给予特别关注。

在传统的纸本传播媒介中,古代的诗文选本和现代的期刊扮演着极为重要的经典化角色。近现代以来,期刊成为传播的一种重要手段。由于期刊发行量大、传播迅速和连续性传播等特点,拥有众多的读者群。因此,对于经典的传播与建构而言,其重要作用既类于古代的选本,又比古代的选本影响更大。尤其是中国现代精神产品中经典的形成,与期刊的传播有极为密切的关系。这是因为,在现代,期刊不单是作品的发表之地,同时也是精神产品的组织生产之地和精神产品评价之地。从组织生产到期刊发表,再到产品出书和推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产营销线。因此,期刊不仅成为作家、人文社会科学专家的摇篮,也成为经典潜在的建构者。到了当代,由于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尤其是互联网技术和计算机技术在传媒上的广泛应用,精神产品传播的媒介和途径异常发达,精神产品已经不再是少数作家、学者的专利,也不再单靠书籍而传播,这给大众参与精神产品的生产以及精神产品迅速而广泛的传播带来了便利。但是考察经典与现代大众传媒的关系,重要的不是要看大众传媒是否传播了经典,而是看其如何传播经典。现代传媒下的经典传播,都带有明显的削平经典思想的高度、减损经典内容的深度以投合大众接受水平的倾向。

在现代传播媒体下,不仅媒体本身面对经典出现了分化,而且也给经典的评价造成了极为复杂的局面。其表现如下:

其一,媒体的传播程度与精神产品质量的不对称性。如果说在媒体不发达的古代,基于传播的数量,能够从一个比较重要的方面考察是否经典的话,在发达的现代传媒下,仅据精神产品一时传播的多寡,已经很难判定精神产品质量的高低,所以不能以之作为判定经典的依据。时尚未必经典,经典未必时尚,此其然也。所以,在现代传媒高度发达的条件下,时间在经典确立中所发挥的克服时尚作用,就更为凸显。

其二,评价信息的多元和虚假性。在现代传媒条件下,对精神产品评价的信息日益多元化,打破了官方和少数人文学者的垄断,对于习惯于精神产品旧的评价机制的社会而言,实在是一种挑战。谁来评定其优劣?似乎已经成为问题,更何况经典的确认。不仅如此,对精神产品的评价,在现代传媒条件下,往往伴随着虚假性。在这种情况下,对精神产品的判断,尤其是经典的确定,就更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克服现代传媒下对精神产品判断的不确定性给经典的确定所带来的困难。

复次为教育与经典传播和建构的关系。

教育之所以重视经典,是因为经典乃是教育机构从培养某种人才出发,灌输某种价值观、确立某种人才规格的重要途径。经典之所以受到教育的高度重视,是因为经典作为模范,从内容到形式规范某一个知识领域的重要手段。因此,经典与教育的关系至为密切,教育在经典的传播与建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教育对经典的传播与建构最直接的影响,当然是经典进入学校的教材,成为学校教师讲授的对象,使经典在历代不同时期都得到传播,因而不断得到历代读者的确认,不断扩大其影响。而年代切近的作品进入教材,获得了成为经典的契机。更为重要的是,教学会直接影响到青少年学生的阅读取向和阅读心理,成为其未来认识和阅读经典的前见。其一,小学、中学和大学所选的作者及其文章,会形成读者此后阅读经典的前见,影响到他对经典的认知;其二,更重要的是,学校教育会干预学生阅读兴趣的形成,而学生时期所形成的阅读兴趣又往往影响甚至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阅读兴趣。这才是教育对经典传播产生的更为深刻的影响。

当然,教育对经典传播与建构发挥的只是多种作用之一,这是因为影响经典的因素有许多。即使是教育,教材对作品的选取也并非只有经典这唯一的标准。而且受教材编写者主观因素的制约,对经典的判断也有一定的出入。因此,并不是凡进入教材的作家和作品,就必然是经典,或者必然成为经典。因此,对教育决定了经典的说法,我们并不赞同。原因是,学校的教材对经典的确定只起到一定的作用,并不起决定性作用。教材中选入传统的文化遗产,当然要考虑到作者和作品的典范性,因此,必然要把优秀的精神遗产作为首选。但不能因此说是教育确定了经典,应该是经典通过教育而扩大了传播和影响。所以更确切地说,教育在经典的建构中主要发挥的是传承与传播的作用。

最后,我们要讨论大众阅读与经典面临的挑战。

我们首先引入大众文化理论,提出了大众阅读这一概念,考察近二十年的阅读倾向,分析大众阅读的载体、阅读对象和阅读心理,论述其疏离经典的潮流取向,并就社会为什么要读经典,提出浅见。

大众阅读,是大众文化重要的接受形态之一。在这里,“大众阅读”,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大众或曰民众的阅读,而是指在大众社会的背景下、以大众传媒为载体,以大众文化为消费对象的新的阅读现象。大众阅读的对象,一般会具有如下特征:其一,消遣娱乐性。文化作为一种商品,必须遵循商品的逻辑,寻求产品大量销售的可能性。而大众读者最平常也是最需要的则是消遣娱乐,“因此,娱乐消遣性的作品,比文化工业所有的因素都出现得更早”[2]126,而且迅速演化为文化的主要属性之一。其二,普通性。考虑到市场的占有,大众文化产品必然是以拥有更多的消费者为其追求的目标。因此,生产者在策划和推出其文化产品时,必须要预测并投合大多数读者的口味。因此,大众阅读的产品,并非是个性化的高级产品,而是适合普通人水平和口味的产品。其三,摹仿性。复制与摹仿,是大众文化的显著特征之一。如果说独创性是艺术、尤其是经典的生命的话,而复制则是大众文化获得最高效益的生命体征。

大众阅读下的阅读习惯和阅读心理,同人们接受大众文化的心理一样,首先表现出快乐主义和享乐主义倾向。这是一种快乐至上的非理性阅读心理。它追求享乐,放纵官能,止于快感,陷入阴暗的混沌的本能领域。阅读领域的快乐主义盛行,不仅使读者沉溺于感性的受用,还会使读者逐渐丧失理解和感受作品内涵的能力,使读者的阅读能力平庸化。快乐主义和享受主义的盛行,也使阅读成为逃避社会现实的避难所。由回避精神产品中有深度的思考内容,延伸到对社会问题的逃避。

其次,大众阅读心理还表现出趋同性和盲目性:缺乏个性,盲目从众,成为阅读的普遍心理。一方面是大众传播媒体的强势进入,渗透进大众的日常生活,客观上挤压了个人独立的文化空间,诱使读者的兴趣和习惯都自觉或不自觉地与大众传媒保持一致性,日渐变为阅读取向标准化的读者;另一方面,则是读者主动交出其阅读的自由裁量之权力。乐观地分析,读者不愿花费脑力思考问题,是其原因之一;但更为严重的是,也许大众阅读已经令读者失去了判断力和理解力,所以习惯于跟风,跟着广告走,跟着电视走。大众传媒喂什么,读者就吃什么。

这种大众阅读,会塑造出什么样的读者?给阅读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就是使读者自然而然地疏离经典,并且最终远离经典。因此,我们最后还是要回归经典,把握经典对于个人精神成长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意义。

[1](美)哈洛·卜伦,著.西方正典[M].高志仁,译.北京:立绪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8.

[2](德)马克斯·霍克海默,特奥多·威·阿多尔诺,著.启蒙辩证法(哲学片断)[M].洪佩都,蔺月峰,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Literary Classics

ZHAN Furui
(College of Literature,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

Classics belong to excellent literary heritages which are not only of sample signifance but still “alive” in participating in the comtemporary cultural construction . The formation of classics, in the first place, originates from their own qualities such as inheritability, popularity, authoritativeness and readability. It is only with such qualities that their classic positions may be established in the course of trasmission. It is certain that such qualities are only the premises for them to become classic and it must be admitted that the classics are established in the process of spreading. This paper, aiming to reconcile the opinions between the “authentic classics ” and “non- authentic classics”, firstly discusses the question of what the classic is , its value and its significance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ose recognized classics handed down historically, and then discusses the classic's relation to the politics, media and education as well as the challenges faced by the mass reading and the classics in the course of the historic transmission and construction.

classic,politics,media,education,popularity

I06

A

1673-9639 (2016) 01-0004-06

(责任编辑 白俊骞)(责任校对 郭玲珍)(英文编辑 何历蓉)

2015-11-15

詹福瑞(1953-),满族,河北秦皇岛市青龙人,现为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中文学科评审组成员,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规划与评审委员,教育部中文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学会副会长,中国李白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文心雕龙研究会副会长。曾任河北大学党委书记、国家图书馆馆长。有《南朝诗歌思潮》、《中古文学理论范畴》等著作多部,发表多篇学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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