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中居室环境的设计艺术

2016-02-13陈坎友方莉玫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陈设居室红楼梦

陈坎友，方莉玫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艺术系，广东广州510507）

论《红楼梦》中居室环境的设计艺术

陈坎友，方莉玫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艺术系，广东广州510507）

《红楼梦》中居室环境设计艺术的第一个特点是“宜”。作为设计的形式法则，“宜”是设计的内在本质之道，服务于人的日常生活，满足于物质人伦的需求；第二个特点是“趣”，“趣”是指设计的审美情趣，《红楼梦》把传统文化运用于外在之“物”的审美与设计，满足人的审美需求；第三个特点是“灵”，表现在“设计的人物化”，强调设计事物呈现出人格特质，被赋予人物灵魂，暗含了人生命运的审美与设计。

《红楼梦》；设计之宜；设计之趣；设计之灵

中国古代设计艺术博大精深，它与中国传统哲学、美学相互融合，吸收儒、道、墨各家思想，这使中国传统设计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但是，中国古代设计艺术缺乏系统的理论阐述，往往散布在各类著述中。《红楼梦》是中国传统社会的百科全书、传统文化集大成者，其内容包罗万象，既有服饰器用、建筑园林，又有岁时礼俗、典制称谓，还有音乐戏曲、医药饮食等等。对小说文本中蕴含的设计艺术与传统文化进行深入的探析，可以为中国当代设计提供宝贵的理论指导，解决当今设计中文化元素和内涵缺失的问题。在《红楼梦》中，“每每在描写了园林艺术的山水亭台、院落花木之后，接着就进而深入室内，对其间的各种装饰陈设以及居住者的生活内容和生活情调加以详细的描写”。［1］因此，本文主要以《红楼梦》中的居室环境为研究对象，分别从自然实用、审美情趣、人格灵魂，即“设计之宜”、“设计之趣”、“设计之灵”三个方面，论述《红楼梦》居室环境的设计艺术。

一、设计之宜

《红楼梦》中居室环境设计艺术的第一个特点是“宜”。作为设计的形式法则，“宜”是设计的内在本质之道，可以解释为合宜适用，能够恰到好处地把握分寸尺度。计成在《园冶》中提到设计应“从心不从法”，［2］也就是在设计时不能因循旧法，而要做到“宜”，结合实际情形把握分寸尺度，加以发挥创新，从而能够服务于人的日常生活，满足于人的物质需求，并形成独特的艺术品位。《红楼梦》中居室环境的设计之宜可以概括为：因地制宜、适用得宜。

（一）因地制宜

“因地制宜”是指根据居室环境进行陈设，陈设的样式与环境对应与配合。林黛玉居住的潇湘馆，室内空间的特点是“狭窄”。书中写道：“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因此，室内的家具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3］第十七回而贾母作为贾家德高望重的长辈，住所宽阔，家具陈设也高大威武。刘姥姥二进荣府时提到：“人人都说大家子住大房。昨儿见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3］第四十回

潇湘馆的外面是：“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3］第十七回清泉、竹子、梨花和芭蕉共同构成了潇湘馆清幽脱俗、富有文人气息的外部环境。因此，潇湘馆被布置成书房的样子。“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3］第四十回经常被读者拿来与林黛玉相提并论的薛宝钗，其住所蘅芜苑的外面是“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因而步入门时，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3］第十七回没有生机勃勃、色彩艳丽的花木，只有清冷的瓦舍山石、香翠的奇草仙藤。与之相对应，蘅芜苑的室内陈设是“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3］第四十回室内陈设与室外环境一样地清冷香翠，共同营造出素净幽雅的风格。

由此可见，居室环境设计要避免古板守旧，做到因地而设。潇湘馆和蘅芜苑的室内陈设都与室外的清泉花木、山石藤草相配，这种设计方式蕴含了“天人合一”“顺应自然”的传统哲学观，启蒙了后世的生态建筑意识。生态建筑随着现代人环保意识的觉醒而兴起流行，这种建筑的最大特点就在于能充分利用室内外空间进行装饰，营造良好的生态人文环境。因地制宜地进行室内陈设，从而创造出别具一格的空间氛围，能够很好地反映出其居住者的人格特质。

（二）适用得宜

“适用得宜”是指根据居室空间不同的功能需求，进行合宜的居室环境设计。古人在这方面具有卓见，李笠翁曾说：“居宅无论精粗，总以能必避风雨为贵。常有画栋雕梁，琼楼玉宇，而止可娱晴，不堪坐雨者，非失之太敞，则病于过峻。故柱不宜长，长为招雨之媒；窗不易多，多为匿风之薮。务使虚实相半，长短得宜。”［4］《红楼梦》“适用得宜”的居室环境设计艺术具体表现为：起居之宜和礼仪之宜。

《红楼梦》强调居室环境设计要满足人的生活日用和办公交际，即“起居之宜”。《红楼梦》的居室空间可以依据功能的不同划分为寝卧空间、书房空间和厅堂空间。根据空间功能的不同而进行“适用得宜”的陈设。

书中描述的寝卧空间，例如，贾政和王夫人的寝卧居所，地面上摆放四张椅、四副脚踏和一对高几；炕上的陈设品有“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3］第三回这样的摆设既满足了日常生活之需又营造出宜人的空间。

书房空间有贾政的书房，书中的描述是“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3］第三回书房既是文人士大夫用来修身养性、钻研学问的个人空间，也是和高朋知己畅谈论艺的场所。明文震亨在《长物志》中谈到书房的陈设：“几榻俱不宜多置，但取古制狭边书几一，置于中，上设笔砚、香盒、熏炉之属，俱小而雅。”［5］由此可见，简洁洒落的摆设能够表达出静雅脱俗的文人趣味，更好地实现书房的功能。

这里的厅堂空间是指用于日常交际办公的场所，有别于拜祭祖宗的祭祀厅堂，主要供家庭或家族内部成员使用，例如林黛玉初进荣府时所见的荣禧堂。其摆设有“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3］第三回这里的厅堂空间在布局上强调以中轴线进行对称式布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作为大型的背景图式，大紫檀雕螭案的两旁有两排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待漏随朝墨龙大画、古铜鼎、金蜼彝、玻璃等陈设物都隐喻了主人身份的尊贵奢华。这些陈设彰显了贾家的身份和地位，辅助实现厅堂空间的交际办公功能。

此外，《红楼梦》的起居之宜还体现在供暖设计。根据书中的描述，其供暖设施包括地炕、暖阁、薰笼、手炉等，这些设计灵活巧妙地解决了日常起居中的实际问题。可见，《红楼梦》的空间的分割、家具和陈设物的设计都充分体现了适用得宜的特征。

《红楼梦》的室内陈设艺术不仅局限于“起居之宜”，还包含着一种维系日常社会人伦的“礼仪之宜”。《红楼梦》祭祀宗祠的陈设布局，遵守中国传统社会森严的宗法等级制度，体现出庄严平稳和社会伦理性的特点，尤为突出居中、对称的布局。如对贾氏宗祠描述：“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两旁有一副长联……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上面悬一九龙金匾，写道是：‘星辉辅弼’。乃先皇御笔。两边一副对联……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3］第五十三回匾额对联、甬路松柏、祖宗遗像等等，这些陈设布置体现出冷静理性、中正威严的礼仪象征，传达出封建社会钟鼎之族的礼仪规制。这既是一种实际适用的需求，也是一种人伦礼仪的追求。从中看出，中国传统设计中的“礼仪”之宜是超脱生活日用的设计之“宜”，它更偏重于满足人的精神寄托而不是物质享受。

二、设计之趣

《红楼梦》中居室环境设计艺术的第二个特点是“趣”。“趣”是指设计的审美情趣，《红楼梦》把传统文化运用于外在之“物”的审美与设计，满足人的审美需求。

（一）虚实相生之趣

中国传统文化中“虚实相生”的观点不仅运用于诗文书法的创作，还用在庭园住宅的布置之中。董其昌论绘画艺术时说：“须明虚实，实者，各段中用笔之详略也。有详处必要有略处，实虚互用，疏则不深邃，密则不风韵，但审虚实，以意取之，画自奇矣。”［6］绘画运用“虚实”营造空间对比效果，设计也可以运用“虚实”之道创造出独特的审美情趣。

在《红楼梦》中，虚实相生的室内陈设之趣，首先体现在怡红院室内空间的分隔。怡红院中，把书架、门窗、博古架有机地组合在一起，进行空间隔断，设计出互相贯穿流通的多重空间，从而在有限固定的室内空间中营造出千变万化的空间效果。同时还利用镜子的光反射作用营造出虚实迷幻的氛围。这种不完全封闭的半隔断既能划分空间和采光通风，又能起到装饰美化室内环境的艺术效果，产生藏露、虚实之趣。

虚实相生的室内陈设之趣，其次体现在诗画对联的内容与空间功能、实物陈设之间相互呼应，创造虚实之美。例如，怡红院挂着的少女画像，贾氏宗祠里的长联“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3］第五十三回荣禧堂的待漏随朝墨龙大画和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3］第三回秋爽斋挂着的米襄阳《烟雨图》和对联“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3］第四十回秦可卿卧室的《海棠春睡图》和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3］第五回这些诗画对联的内容传达出某种意象和意蕴，与空间功能和其他陈设交互映衬，相得益彰，形成虚实之美。

（二）自然之趣

以“自然”为美是曹雪芹论设计之趣的一个标准。在这里，“自然”具有设计之趣深层次上的内涵，蕴含一种精神品格，有简洁大方、朴直幽雅之意，是自然美与人工美的高度统一。

“自然之趣”首先体现在善于运用自然之物进行居室环境设计，具体的陈设方式有摹景、借景和移景，以此保持居室环境的本色天然之美。

所谓“摹景”，是指把以绘画、书法、雕刻和刺绣等形式表现的自然景观布置于室内。如怡红院“其槅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3］第十七回探春房内“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3］第四十回

所谓“借景”，就是利用挂帘、门、窗户等器物构件将室外景观引入室内，形成开放或半开放的居室空间。这样便可以在室内欣赏室外的良辰美景，体验到室内陈设的自然之趣。例如，“（林黛玉）在月洞窗内坐了……只见窗外竹影映入纱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3］第三十五回潇湘馆四周种满竹子，通过“借景”，给人清新凉快的观感和触感，形成了绿意盎然的自然之趣。

所谓“移景”，就是把石玩盆景、花鸟虫鱼等移入室内作为自然景观元素，增添自然之趣。例如蘅芜苑里“供着数枝菊花”，贾母还要为其添上“石头盆景儿”“墨烟冻石鼎”；怡红院专门有“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3］第十七回王夫人的住处“插着时鲜花卉”；［3］第三回探春房内“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3］第四十回等等，都属于移景。

此外，还可以通过听觉体验居室环境的自然之趣，例如，潇湘馆内时常响着“凤尾森森，龙吟细细”［3］第二十六回的竹叶摩挲之声。总之，曹雪芹的居室环境设计艺术突出自然的生态之美，巧法造化，使居室环境赏心悦目，既可居可游，又可望可听。

“自然之趣”其次体现在陈设物的“朴直”品格。例如，在第二十七回，探春用自己攒下的十来吊钱，托宝玉到外面给她带些轻巧的手工艺品回来。探春要的是“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物品，“或是好字画，好轻巧顽意儿……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好了。我喜欢的什么似的，谁知他们都爱上了，都当宝贝似的抢了去了。”［3］第二十七回可见《红楼梦》的小姐丫鬟都喜欢这些天然朴直的陈设物，体现出其居室环境具有“自然之趣”。

（三）意境之趣

中国传统美学强调“意境”，中国传统民居居室环境设计艺术讲究“以境为尚”。曹雪芹同样注重在居室环境中营造出意境：潇湘馆的幽雅、蘅芜苑的素冷、怡红院的繁缛、秋爽斋的大气、秦可卿卧室的香艳等。中国著名美学家叶朗认为“意境”就是“在感性的（形而下的）日常生活和生命现象中，直接呈现某种形而上的意味”。［7］55

种满竹子的潇湘馆让林黛玉产生“比别处更觉幽静”［3］第二十三回的感觉，而贾政的感受是：“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3］第十七回这些都表达了潇湘馆的幽雅之境；“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的蘅芜苑，唯有两部书、茶奁茶杯、朴素的帐幔衾褥和用土定瓶供着的数枝菊花，充满素冷之意；怡红院“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左一架书，右一架屏”。［3］第四十一回怡红院的复杂灵透的空间隔断和琳琅满目的陈设物表现出华美、精致和繁缛的意境特点；探春把秋爽斋的三间屋子打通，显得高大阔朗，所陈设之物有大理石大案、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大佛手、大观窑的大盘、大鼎、拔步床等，皆华丽大气；秦可卿的卧室一进去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秦太虚的对联、案上设的宝镜、金盘和木瓜、精致的卧榻衾帐共同组成了香艳之境。由此可见，曹雪芹所设计的居室环境，其所有构成要素能够有机统一表达某个主题，形成意境，使室内空间获得独特的艺术品质。诚如中国著名美学家叶朗所强调的：“超越具体的、有限的物象、事件、场景，进入无限的时间、空间，对整个人生、历史、宇宙获得一种哲理性的感受和领悟。”［7］57

三、设计之灵

曹雪芹不仅使居室环境形成意境之美，还强调“设计之灵”，突出“设计的人物化”，赋予设计以人物灵魂，使其呈现出人格特质，暗含了人生命运的审美与设计。“设计之灵”是指居室环境的营造反映出居室主人的个性气质、人生体验和审美追求，体现出对人生命运的审美与设计。曹雪芹注意到居室环境是为人的活动提供服务的，是以人作为主体和中心。居室环境的设计不仅要“达实用”，满足人的生理和物质需求；还要“显个性”，满足人的精神和心理需求，使居室环境与人的生活态度、人生理想之间达到高度的契合。

潇湘馆的外面“有千百竿翠竹遮映”，［3］第十七回“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3］第二十三回竹子象征林黛玉高洁傲世的品性，幽静的气氛说明林黛玉为人孤僻敏感多愁。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3］第十七回可见其色调以绿色为主兼白色，这些冷色调暗喻黛玉悲凉凄清的身世命运。潇湘馆内布置得像书房一样，这符合林黛玉喜欢读书写诗、追求精神自由的文人气质。

薛宝钗恪守封建礼教，恬淡素朴，把珠宝首饰贬为“这些没有用的东西”，［3］第五十七回因此，她的房内布置得“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3］第四十回性格沉稳，举止大方，为人处世圆融，贾府上下都喜欢她，就像蘅芜苑内的奇草仙藤“异香扑鼻”。在礼教的约束下，薛宝钗自觉地压抑自身的情感，喜怒哀乐，不逾越“理”的范围，有着“冷”的人格特征，这从其居室环境以山石和草藤为主可以反映出来，如“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3］第十七回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3］第四十回此外，这些结了实的奇草仙藤，虽累垂可爱，却象征了薛宝钗的命运：青春守寡，血泪斑斑，寂寞清冷。

贾宝玉住的怡红院呈现出女性化的特征，刘姥姥误入怡红院后说：“这是那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我就象到了天宫里的一样。”［3］第四十一回充满了富贵公子的脂粉气息。院中“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3］第十七回红绿相间，色调鲜艳。房内的空间分隔玲珑剔透，陈设物品精美繁多，给人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观感。这反映出贾宝玉“爱红”“怡红”的性格。这样的居室环境还象征了贾宝玉厌恶读书做官，甘愿为少女们作小伏低的人生态度。室内布置的精美繁缛，还表达了贾宝玉处于“爱博而心劳”［8］的情感状态，迷失在少女的世界中。

探春精明能干，富有心机，“才自精明志自高”，怀有雄心壮志。贾探春理家时能够机敏应对家仆和赵姨娘的刁难，“精细处不让凤姐”。［3］第五十五回还具有远见卓识，在大观园兴利除弊。在抄检大观园时，她有勇有谋，敢于反抗，怒打欺凌主人的家奴，连凤姐都对她连声赞好。因此，她所居住的秋爽斋，爽朗开阔。其居室环境有三方面的特点。一是“阔朗”：三间房子打通，不曾隔断；二是“大气”：房内的陈设物以“大”为特征，例如大理石大案、大汝窑花囊、大幅的《烟雨图》、大鼎、大盘、大佛手等；三是“满密”：房内摆满了各种名人法帖、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插得如树林一般的笔、满满的一囊的白菊、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等。那幅《烟雨图》和那副“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3］第四十回的对联则从形而上的角度表现出探春性格中的洒脱豪迈、志趣高远。

从以上看出，《红楼梦》中人物的居室环境，因人而宜，和其主人协调一致，传达出不同人物的个性气质和命运迹象，居室环境被赋予了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