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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中国现代经济史研究概述

2016-02-11董志凯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经济史经济

董志凯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北京100732)

2015年中国现代经济史研究概述

董志凯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北京100732)

总体来看,我国经济史研究在理论经济学中的地位偏弱。中国现代经济史研究在2015年突出的特色为:将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拓历程作为中国现代经济史研究的新视角。在大数据和方法多元的时代,管理大数据不“易”,分析与理解、筛选、处理大数据更“难”。现当代史总结历史经验的任务很重。

经济史;中国现代经济史;中国经济史话语体系

总体来看,我国经济史研究在理论经济学中的地位偏弱,正如中山大学朱富强教授论文题目所言:《经济学为何没了“历史”的交椅》。尽管如此,中国现代经济史研究在2015年仍然有诸多进展。突出的特色为:将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拓历程作为中国现代经济史研究的新视角,并由此提高了学科的受关注度。

一、学科发展的年度特点

(一)学科的重要性正被广泛接受

近年来,在我国社会科学成果中:拥有本土视角、本土关怀、从中国的经验出发等方面的成果得到更多关注。中国现代经济史的重要性相应提升。正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魏明孔在《构建中国经济史话语体系适逢其时》中所指出的:与现实中的社会经济生活关系密切的问题愈来愈受到重视,在体现学术价值的同时更加关注科研成果的现实借鉴意义;一些中青年经济史学工作者在学术界崭露头角;一些有较高声望的经济学家,将研究重点转向经济史。2015年6月公示了十六届(2014年度)孙冶方经济科学奖获奖作品,其中经济史与经济思想史相关成果占了约半数,刘鹤研究世界经济史与中国经济相联系的成果《两次全球大危机的比较研究》获得论文奖是一例。

(二)面对新常态下的新问题

2015年,中国现代经济史遇到的挑战空前尖锐、十分具体。比如:中国的工业化是否完成?处于什么阶段?何时完成?近年中国所走的道路是工业化还是金融化?中国的工业化成就是否有量乏质、成本高昂;中国的工业化是否是嫁接的、引进的、脆弱的?“时间”标准显示:中国的工业化仍在路上,中国工业化进程面临中断危险,选择应为积累脂肪与强健筋骨——工业化强健筋骨,金融化积累脂肪。如何看待当代经济的财政刺激政策与债务经济?中国经济的“新常态”,意味着历史奇迹的趋于平淡,还是预示着时代辉煌的新篇?等等。情况表明:中国现实经济与中国经济学所面临的不仅是理论问题,首先是历史问题,特别是经济史的问题。

(三)选题与现实经济密切关联

经济史是理论经济学中最贴近实践的学科。如何通过深入经济史的基础研究来启示应用研究,同时通过联系应用研究来丰富经济史研究,实现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有机结合和良性互动正在成为从事经济学与经济史研究的学者共同努力的方向。2015年的选题特点为:(1)通过对经济史反思应对现实经济问题。如:江宇连续发文探索建国以来五次经济下行和“保增长”的实践,借鉴历史经验研究稳增长。(2)贴近昨日。随着时代发展变化越来越迅速,市场经济所呈现的周期性与阶段性表症越来越明显,不仅“当代人研究当代史”已经被广泛采纳,而且当代史的含义也不限于数十年前,越来越接近昨天。如武力:《略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十年》研究的是中共十六大至十八大期间的十年;武力、李扬:《新世纪三个五年计划(规划)的回顾与思考》等。

(四)研究结构变化、对象拓宽

(1)结构的持续点与新热点。持续关注的对象如:政府与市场关系;产业史研究,包括工业制造业、农林产品(如茶叶史)等;民生史研究(收入分配、、社会保障、社会福利、环境变迁);财政、金融史及其与宏观经济关系的研究;注重跨时代、跨国界研究等。两个新热点:A阐述与分析新中国成立前后劳资关系的变化。如阐述给企业员工发放年奖的演变历程。这是《中国社会科学》难得发表的经济史文章,特色是资料来源丰富,阐述分析细致,结论辩证等。B纪念三线建设决策50周年,形成一批研究文章并出版了论文集。(2)内容拓宽:A涉及政策实施中对立统一的双方如何平衡。如在1953~1958年的统购统销过程中,如何在国家与农民的博弈中达到暂时平衡,使统购统销制度得以实施。B涉及经济监察等以往鲜有研究的领域。如邬思源:《20世纪50年代中期推行哈尔滨铁路稽核局监察工作经验述评》。又如夏梁《“以市场换技术”是如何提出的(1978~1988)》等。C运用新发掘的档案资料补充宏观历史,探索区域、微观案例,使研究深入、实证性强。如:赵入坤:《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的人口流动与管理》。认为中国的人口流动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并非死水一潭;政策、灾荒、历史习惯和其他政治社会因素对人口流动具有更大的影响力;户籍制度并不是二元社会形成的主因。柳森:《1960年代初江苏省农村家庭副业调整述论》以江苏省为个案从微观层面分析1960年代初调整农村家庭副业政策。

特别是一些地方档案馆的开放推动了经济史研究的深入。如上海档案馆开放促进企业研究展示新成果。北京档案馆与其他一些地方档案馆的开放也带来了研究的深入。这些成果既反映了档案馆工作所体现的“三个自信”,也体现了学者深入扎实的学风。

二、回顾与研究66年经济史,“温故知新”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道路的来源

李健、孙代尧以科学社会主义为理论源头,从源流关系视角辨析关于中国道路和前途的四种“主义”,认为“中国特色资本主义”论和“国家资本主义”论无源无流,社会民主主义流非源出,苏联模式社会主义有源无流,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流自源出、源远流长。董志凯认为,中国发展道路的选择是由特定的资源禀赋、历史条件使然,是顺应客观条件的结果。曲折的路径体现了选择中国道路的艰辛与经验,紧迫的机遇挑战中国道路的应对,错综复杂的内外矛盾决定中国道路要在探索中坚持和发展。既要避免财富占有差距过大、社会不公造成动荡,又要调动各方面积极性,推动经济持续发展,还要应对国际竞争的挑战和压力,实现国家富强和民族昌盛。这是选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基本缘由与长远目的。赵士刚认为,陈云1956年两次涉外会谈蕴含了搞社会主义建设要从本国实际出发的思想。武力认为,邓小平“小康”概念的提出,替代“四个现代化”目标,生产力水平视角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提供了基础。程中原认为,邓小平领导的1975年整顿称为“全面整顿”不够确切,应该按实际情况称之为“1975年整顿”;其中的探索为新时期的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作了更为直接的准备。邸乘光认为,从1978年9月访朝归来到12月举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从“北方谈话”到“‘三中全会’主题报告”,邓小平不仅提出了改革开放的时代课题,而且多方面阐明了为什么要实行改革开放、要在哪些方面改革开放和如何实行改革开放等重大问题,实际完成了改革开放决策的酝酿。

(二)中国经济发展道路的探索历程

当中国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走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后,经济计划很少再被人提及,似乎讲经济发展应当有计划就是反对改革。沈尤佳指出,有着悠久的经济计划实践史的中国,恐怕更不能忽视经济计划的作用。孙武安指出,国内外学术界关于中国改革开放前后两个历史时期的研究,存在割裂历史、自相矛盾、逻辑混乱三个问题,澄清这些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布成良积极回应“过头论”与“不足论”、国家资本主义论、新官僚资本主义论和政治体制改革滞后论等质疑、否定改革的论断。李媛,任保平从经济发展、社会发展、经济遗产以及外部环境四个方面出发,构建了由26个基础指标构成的经济社会发展绩效评价体系,并对包括中国在内的22个发展中国家1952~1978年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进行测度和排序后认为:中国改革开放前的发展为改革开放后的经济起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外部环境对评价中国改革开放前的经济社会发展至关重要。萧冬连梳理1979年至1981年间两个阶段的经济调整决策与实施过程后认为:经济调整与放权让利式改革有冲突的一面,也有促进的一面,调整本身并不能解决发展问题,推动经济有效增长的动力在于改革。杨承训认为,面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两重性,必须坚持党领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设、完善、运行。高长武认为全面深化改革必须把握几个辩证关系:改革与坚守、全面改革与重点改革、政府与市场、加强顶层设计与摸着石头过河。汤林闽、汪德华认为,国债管理体制是财政管理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债自1981年恢复发行起至1994年分税制改革之前基本处于恢复阶段。1993年《国务院关于实行分税制财政管理体制的决定》正式颁布后,国债管理改革主要包括对中央财政赤字弥补方式和对国债使用、发行、结构、流通等环节的改革。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为财政确立了“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的新定位,由此开启了财税体制改革的新进程。洪银兴认为,新时期对全面深化改革起到纲举目张作用的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二是政府更好地发挥作用的体制安排,三是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改革的系统性就在于协调好快变量和慢变量的关系,使改革真正取得整体性成效。迟爱萍认为,新中国成立后,陈云对如何利用国家资本主义处理公私关系进行了探索,引导各级领导干部正确认识并积极稳妥地运用国家资本主义所有制形式,协调了各种复杂的经济关系,完成了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冯筱才指出,1958年至1963年期间,为了缓解饥荒和应付黑市带来的经济冲击,中共决定重新开放自由市场。但随着危机缓解,市场供应情形也日趋好转,打击“投机倒把”重新被提上日程,这既与市场上的公私竞争有关,也是由中共对市场本质的理解所决定的。董志凯认为,在共和国三次出现严重通货膨胀的关键时刻,陈云从国情出发,在供给与需求、货币与实物、积累与消费等方面,创造性实施治胀的“组合拳”,取得了平抑物价、稳定社会、发展经济的历史性成就。董志凯还认为,在我国经济生活由于“大跃进”、特别是庐山会议后的“持续跃进”等“左”倾错误导致严重困难的时期,陈云提出发挥传统产区、传统产品、传统经营方法和传统市场的积极作用。这一做法在当年具有支援农业生产、支持和带动乡镇工业的发展,以及利于城乡就业、扩大外贸出口和中外经济技术合作、便利与丰富城乡人民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等积极作用。白钢认为,中国自1978年正式开启改革开放的路径并融入全球化的过程中形成了极具中国特色的“三维市场体制”发展道路。由战略性的中央政府、竞争性企业和竞争性地方政府三大主体构成。地方政府不但承担着一般性的政府职能,更直接作为经济主体参与市场活动。

2001年至2015年,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上了一个大台阶、对外开放进一步扩大、城乡关系发生了历史性转变;但是这期间也积累了不少问题,例如经济结构调整压力加大、资源环境约束紧迫、改革进入以政府为中心的深水区、居民收入差距过大等。王学庆认为,1978~2014年,中国经济实现了从“内向型”到“外向型”、从“生产型”到“生产-服务型”、从“低信息化”到“高信息化”、从“虚拟经济”不发达到高度发展的转型,转型的主要推动力量是政府。迟福林以“转型抉择”为主题,力图客观分析2015~2020年这6年经济转型升级面临的趋势与挑战,提出务实的行动建议。

(三)关于“三农”发展路径的探索

温锐等从经济角度解读村民自治,指出村民自治受阻的问题都与村民自治缺乏基本经济基础紧密相连。周建明认为,行政村是国家治理体系在农村地区的基层环节,是决定国家治理能力的重要因素。村级集体经济是保障这种能力最重要的经济基础。尹广泰指出,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进程中,农村仍是薄弱环节。农业的增长方式粗放、农村的法治建设滞后、农民的素质偏低、组织功能弱化等诸多问题亟待解决。必须坚持问题导向,转变农业发展方式、优化农村法治环境、强化科技文化引领、加强村街干部管理。杨娟、高曼通过对中国住户收入数据库1995、2002和2007年农村数据的分析发现,从长期来看,全面提高农村地区的教育水平不仅有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还有助于缓解代际收入差距。

张金才关于农业体制研究指出,在1953年10月开始的粮食统购统销中,邓小平和陈云密切合作、积极应对,通过完善政策,使粮食统购统销工作得到明显改善。王瑞芳认为,从1960年夏到1962年夏,陈云围绕粮食问题调查研究,提出了调整农村政策、工业支援农业、进口粮食、下放城市人口等解决粮食问题的措施,为解决粮食困局找到了出路,使中国逐渐度过了严重的粮食危机。关锐捷等人考察了山东省齐河县20万亩粮食增产模式,认为“两大经营主体创新、两大综合标准规范、三大支撑举措强化”共铸现代农业的“齐河模式”,有效破解了“谁来种地”、“如何种地”、“种地富民”的发展窘境。曾雄生从零碎化和园田化的概念出发,论述了土地零碎化和园田化的历史,认为园田化是对零碎化的革命,但零碎化仍可以为园田化提供某种启示。叶兴庆认为,集体所有制土地是农村集体资产的主体部分,把土地承包经营权分设为承包权和经营权,实行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是农用地产权制度演变的大趋势。土地承包关系实现了从合同约定向国家赋权的重大转变,家庭承包经营实现了从生产经营责任制改革向产权制度改革的重大转变,土地承包经营权实现了从生产经营自主权向用益物权、乃至“准所有权”的重大转变,农用地所有权与承包经营权分离的制度框架基本定型。关锐捷、李伟毅认为,农村集体土地确权登记颁证与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各方面高度契合,从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产权归属、产权量化、产权经营、产权交易等关键环节看,都与农村土地确权存在直接联系。

关于农民问题。王瑞芳认为,土改运动后农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可以从农民购买力的变化上得到集中反映。农民购买力的提高,刺激了城市工商业的发展,加速了城乡物资交流,为新中国的工业化开辟了道路。常明明认为,在农家支出结构中,合作化完成前支出主要用于生产、生活两个方面,合作化完成后主要用于生活方面。总体来看,吃、穿等生活性支出在农家支出中始终占据绝大比重,由此决定了当时农家消费是一种低层次的温饱型消费,自给性消费始终占据主导地位。宋月萍、马腾认为,同乡会因差序格局下乡城流动人口的自发聚集而形成,随着人口流动加剧,同乡会不但维系着来自于同一地域农民工的情感凝聚,甚至会促进他们劳动收入的增加。

李安增、赵丹认为,毛泽东关于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基本路向是正确的,但又有许多设想和做法未能很好地结合中国的具体国情,导致了一些失误。葛玲以皖西北地区为中心梳理“责任田”试点与推广的曲折过程认为,虽然“责任田”一度得到迅速推行,但并不是群众意愿,而是安徽省委执着推动的产物。因此推行中始终未能消除干部的犹疑和群众的顾虑,不仅出现大面积“走样”,更消解了实际效果。刘艳认为,1978年下半年开始试点、试办的农工商联合企业在一定范围内冲击了旧的经济体制,但受到旧有经济体制的限制、涉及的分工和利益调整复杂、农业生产力发展不平衡,以及政策倾斜不复存在,农工商联合企业并没有普遍推广。程国强等认为,我国农业经营格局正在发生重大变化,农业发展不仅要面对“谁来种田”的现实问题,更要应对“种怎样的田”和“怎样种田”的深层难题。四川崇州经过近4年的探索实践,初步形成了以家庭承包为基础,以农户为核心主体,农业职业经理人、土地股份合作社、社会化服务组织三位一体的“农业共营制”模式。这一模式促进了农业经营方式的转型。王海光据当年农村调研材料,考察了土改后苏南农村经济社会的变化,主要是地权细碎化、农村租佃和雇佣关系减少、民间借贷关系的停滞、极少数的土地买卖、饲养大耕畜的数量减少等。认为土地改革改变了传统农业经营机制,使其失去了市场配置生产要素的能力,造成土地流转的滞碍。

(四)关于工业、商业、手工业发展道路的探索

林超超指出,“大跃进”遭遇挫折之后,托拉斯的诞生,是国家对工业发展的整体反思与重新规划。改制无疾而终不仅由于“文革”的出现,托拉斯所面临的体制性困境才是问题的关键。王利中认为,“一五”时期包头工业基地的建设不仅带动了内蒙古自治区冶金、电力、煤炭等工业部门的发展,也促进了内蒙古自治区以及西北地区交通事业及城市化进程。梁义以近代曾经最大的民族资本私营企业——山东中兴公司为个案,考察了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的过程,说明制度建设在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中具有关键作用。朱艳林认为,新中国成立初期,城市工业实施了“面向农村”生产、组织城市工业品下乡、收购推销农民剩余农副产品、加强工农对话交流等措施,对恢复和发展城乡经济、巩固新生政权起到了重要作用。周全华、陆茹指出,商品“走后门”是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的特殊社会现象,源于计划分配的体制性原因和商品短缺的经济原因,中共中央审时度势,谨慎开展了反对商品“走后门”运动,阶段性遏制了这一社会现象,提高了政府的公信力。严宇鸣认为,基层小生产者的“所有制”问题是中共革命以及新中国建设的核心议题。在社会主义改造及“大跃进”时期,国家对于小生产者所有制形式的设定,更多出于实现国家工业化目标,而非解决实际经济问题,这是基层小生产者经济实体一直无法实现增长性发展的根本原因所在。周倩倩指出,在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影响下,淮北盐场打破了一家一户一份滩的分散式生产,组织和推广了集体生产组,实现了生产组织形式的变革。集体生产组强调对生产资料、劳动力、工资以及劳动制度的统一管理和分配,在盐滩所有制发生变化的同时,迅速实现了盐滩使用权由个体盐民向国家的转交。

(五)关于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历史基础与经验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促进了学界对这方面的研究。关于建设开放型经济的历史基础。董志凯认为,应对封锁禁运,灵活调整对外贸易方式起了重要作用。在不同的贸易环境中,适时改变贸易方式:针对不同的贸易背景,灵活多变地调整结汇或易货等多种贸易方式;即使采纳易货方式也非呆板单一,而是针对不同国家变通运用直接易货、记账易货、联锁易货等做法;发挥银行在对外贸易中的桥梁、保证、清算、服务等多种扶持方式;采纳“内销服从外销”,对重要出口物资统销,争取到国际市场的有利地位。张夏婷认为,面对封锁禁运,华南区的易货贸易经历了从筹备建立、全面推进到逐渐结束的发展过程,是一次比较成功的危机管理。张勉励认为,1958年至1964年,在援越抗法、援越抗美中,中国对越南援助由初期的以物资援助为主导,发展成以成套项目援助为主导,产生了积极的效果。赵晋指出,1954年7月《日内瓦协议》签署后,新中国将援助越南作为重要任务。第一项工业援外工程——越南统一火柴厂的筹建见证了中越两国的友谊。但是此次工业援越也显露出新中国在对外援助中角色定位的某些偏差和20世纪50年代轻工业行业改制所产生的影响。熊亮华认为,陈云对外经济工作实践,积累了与资本主义国家和世界市场打交道的初步经验,是后来对外开放的“前哨战”。韩广富、何玲指出,中国政府同国际社会在扶贫开发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大规模开展是从90年代中期开始的,主要方式是在贫困地区实施扶贫开发项目,对扶贫开发领域中的重大问题开展前瞻性研究,加强扶贫开发机构能力建设,共建减贫交流合作平台,举办减贫援外培训班,对发展中国家开展减贫项目援助。

关于开放型经济发展战略。郑有贵通过对上海自贸区建设初期一些现象及其成因的分析,提出要正视其对新建自贸区政策制定、制度安排、工作推进的参考意义。

关于“一带一路”下的开放格局。王水平认为,“一带一路”战略构想的提出,标志着我国对外开放在经历三个明显的历史阶段后,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中国开放4.0时代”。“一带一路”战略,就是重塑中国经济地理,以及世界经济地理。

(六)关于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国有企业改革一直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其中上世纪八十年代提出了“转换企业经营机制”,九十年代初提出了“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九十年代末提出“结构调整,抓大放小”,将国有企业“集中在关系到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2000年以后,政府开始进行国有资产的管理体制改革,实行政资分开、政企分开,同时对企业内部的管理体制、内部机制等方面做了一系列改革。通过多年的改革,尤其是通过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国民经济布局调整,抓大放小,既提高了国有经济的影响力、控制力,也为民营经济的发展创造了更广阔的空间,保证了我国国民经济的连续十多年的高速增长,对我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随着国企改革的深入进行,学者们从不同角度论证了国企改革的必然性。卫兴华认为,从根本上说,国有经济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与民谋利,特别在支持国家和社会的发展方面,承担了多种职责。黄振奇认为,公有制为主体和实现共同富裕密不可分,发展混合所有制不是把国有经济私有化。在国有企业的改革过程中,混合所有制的模式是其中一个选项。关于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路径,苗小玲、田子方认为,混合所有制作为公有制经济的重要实现形式,将成为竞争型央企市场化改革的必由之路。李先灵从宪法层面为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提供法理依据,提出要恪守宪法原则,确保社会主义的改革方向,保证公有制经济在混合所有制经济中的主体地位。而理大卫·科茨提出了警醒:一个可能的或者极大的危险是,如果国有企业改革最终导致了国有企业全部的私有化,那么其结果可能不是国有企业效率的提高,而是社会主义建设的终结!关于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属性,张晖明、陆军芳认为,“混合所有制”是由不同的出资人(终极所有者)共同联合出资组成的“法人组织所有制”,是“派生的”(第二层次的)所有制。关于混合所有制经济中民营企业的改革,乔桂香认为,私营企业过度追逐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常常导致分配公平观扭曲,致使劳资双方分配结果差距过大,严重偏离公平和共富的价值目标。私营企业应确立正确的公平观,在政府监管机制约束下,建立起公平的企业分配制度。程恩富、谢长安认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不断探索本国经济发展模式的产物,具有与西方国家不同的质。我国发展混合所有制要做到“六个防止”:防止国有资产流失,防止外国资本垄断,防止非公资本单向参控,防止削弱人民币国际化,防止只讲混合所有制,防止削弱国有经济主导作用。

(七)关于区域经济、交通史的研究

区域之间发展的不平衡是中国基本国情。武力通过近3年对西藏“强基惠民”活动的调研提出,西藏实现长治久安和跨越式发展,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关键在于加强乡村基层组织和干部队伍建设,“强基惠民”就是抓住了西藏治理能力现代化问题的要害。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在国际全局冷战、局部热战的背景下,为加快中国的工业化和保障国家安全的需要,对改善区域经济布局和均衡发展进行了艰辛和重要的探索,奠定了日后中国经济腾飞的物质基础。陈晋认为,从三线建设到西部大开发战略,再到“一带一路”发展战略,近代以来积累的西部梦想正在步步落实,为我国的战略格局打开了全新的思路和空间。郭琳琳认为,打破地方政府间的合作壁垒,实现互惠合作、优势互补、资源共享已逐渐在公共服务提供者、接受者以及理论研究者中获得共识。地方政府间的积极合作是变化社会中的必然趋势。顾海兵、段琪斐指出,区域一体化是区域经济发展的方向,区域一体化的度量应该从全局出发,包括自然、经济、社会三个方面。三线建设50周年之际,相关研究受到学术界关注。徐有威指出,三线建设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工业建设的重心,不仅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东西部工业生产布局和产业结构,也深刻影响了中国城市化进程。董志凯认为三线建设中的企业搬迁促进了三线建设的推进。备战背景与强大的动员能力成就了三线企业搬迁;分工管理与细节安排使搬迁得以运行;搬迁企业及其职工付出了巨大代价;能否重建协作关系与市场网络、科学规划城镇决定企业搬迁的成败。崔一楠对四川广元的三线建设进行了研究。陈东林总结了邓小平对三线建设的重要贡献。

在中央出台“一带一路”以及京津冀发展战略的影响下,2015年有关“一带一路”的论文就发表了近千篇、出版专著上百本,交通业发展对于经济增长、区域发展、世界经济复苏作用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八)金融史研究热点集中于改革开放以来的金融变迁

周小川认为中国金融改革开放有很强的逻辑性:20世纪80年代金融改革的主要任务是引进市场经济金融体系的基本结构。20世纪90年代上半期和中期,改革发展的主要特征是建立符合市场经济的金融市场和组织结构的基本框架。在亚洲金融风波期间,金融改革和发展的主要内容是健康化、规范化和专业化。但此阶段没有完全走完,随着2008年发生全球金融危机,主要工作是配合国家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冲击,特别国家推出的一揽子经济刺激计划。全球金融危机后期,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着力推动金融业市场化、国际化、多元化。李扬分析了中国在冲破经济发展资金瓶颈方面的经验:改革开放前中国是储蓄严重短缺的国度。改革的不断深入,从制度层面推动了储蓄率和投资率的上升。1978~1994,中国的金融机构从人民银行独此一家,“爆炸式”地分蘖为包括中央银行、商业银行、保险公司、财务公司、城乡信用社、非银行金融机构、政策性银行等在内的门类齐全的现代金融机构体系,建立了股票市场、货币市场、债券市场。这为提高中国的储蓄率开辟了宽广的渠道。城市人口和就业人口的增加,也推动了储蓄率和投资率的上升。刘鹏回顾了中国商业银行变革转型的三个阶段:现代商业银行体系初步建立(1979~1993年)、商业化改革与发展(1994~2002年)、市场化改革与发展(2003年至今)。2011年以来,金融发展与实体经济出现背离,金融空转和脱离实体经济的问题开始突出,系统性风险开始积聚。张杰、杨连星分析了中国金融压制体制的形成与困境认为,当前中国金融体系实质上已经形成三个层次:以国有大银行为主的垄断性质金融中介以及以服务国有性质经济为主的国家控制型金融市场并存的金融机构体系;以信托公司等金融机构为主的影子银行体系;以民间借贷为主的非正式金融体系。现阶段金融体系与实体经济相割裂,风险收益获得者与风险最终承担者相割裂,金融体系发展与经济运行需求相脱离。中国金融体系是压制性金融体制,导致诸多严重后果:对实体经济造成相当程度的“掠夺效应”,阻碍了制造业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抑制了制造业部门转型升级的内生动力;导致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的持续下降以及经济结构转型升级能力的弱化;加剧了经济运行风险和经济领域泡沫的膨胀。傅勇、李良松分析了中国金融发展中中央与地方分权的逻辑:金融集权和分权与经济管理体制变化密切相关。建国初期为社会主义改造和开展重点工程建设,政府建立了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体制下的金融体制来筹集资金。这种金融体制对国民经济的迅速恢复和确立国营经济的主导地位起到了重要作用。改革开放以后,为充分调动地方积极性,中央向地方放权,地方政府具有推动当地经济快速增长的强大动力。但是,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的目标函数并不一致,若中央将金融权力过度让与地方将容易造成金融三乱和经济过热。随着市场经济不断完善,市场与政府作用边界将会更加清晰,中央和地方的金融分权将会逐渐完善。对于货币政策、通货膨胀治理、外汇、人民币汇率以及农村金融变迁等均有大量研究论文。此外,赵学军研究了经济体制转型与国有企业商业信用变迁问题提出,随着当代中国经济体制的两次转型,国有企业利用商业信用融资的动机渐变,政府对国有企业商业信用融资的规制也发生大的变化。计划经济时期,国有企业利用商业信用融资在市场力量与政府政策角力的夹缝中残存,商业信用融资方式发生了变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政府鼓励国有企业运用票据化商业信用融资,但市场对于商业票据融资却踯躅不前。只有协调市场与政府的作用,企业商业信用融资才能创新。

三、探索大数据时代的研究方法

数据作为新一轮信息战的主角,关系到从政府到企业、社会及个人生活,对于经济史学科的意义不言而喻。管理大数据不“易”,分析与理解大数据更“难”,需要强调对信息的筛选、处理。大数据的真谛是删除,而删除的真谛是不删除,也就是保留有用的东西。对于大数据推进经济史研究的探索表现在五方面:一、大数据使历史资料利用产生了革命性变革,使跨学科研究不仅成为了解历史客观实际的必要,而且成为真正的可能。从而对经济领域中的人物与事件、观念与行动、思想与实践、个人与集体、文化与制度、伦理与绩效、历史与现实等一系列重要问题做出更具说服力的解释。二、大数据有助于提升历史活动中大众主体的角色定位,使大众日常琐碎的巨量历史资料可以被便捷地利用。三、各种数据库所选录的数据,不仅有资料本身的局限,还有建立者自身标准的局限。定量研究通常需要处理大规模的历史材料和多学科学者的参与,需要大量人力和学术的合作,与传统研究的“单打独斗”不太一样。任何量化的东西都有其边界,定量研究须与定性研究结合起来,才可能有更多的科学含量。公众史学融通学术知识和日常交流的实践有助于知识的分享,同时也出现了不负责任诠释。四、关于宏大叙事。20世纪后半期,越来越多的史家专注于细小的课题,放弃了“宏大叙事”,由此形成了历史研究“碎片化”的局面。碎片化“解构了”宏大叙事。今后的经济史是否会出现所谓新的“普遍史”(universal history),其特点是涵盖范围广,既考虑过去的偶然性和特殊性,又兼顾能使细节产生意义的模式。突破现有学科、特别是历史学和自然科学的界限,把经济史看作包括社会学、政治学、生物学、地球科学等在内的“历史学科大家族”的一员。100五、方法多元化。李伯重认为,经济史的学术传统包括三个部分:1949年以前居于主流地位的实证史学传统;1949年以后确立的马克思主义史学传统;1978年以后形成的多元化史学传统。三者结合,才形成了当今中国经济史学的传统。同时要正确对待学术国际化的问题。这些发表于2008年的认识,今日仍有价值。

在大数据和方法多元的时代,可能做减法比那种罗列的加法难度更大,对读者更有益。

四、现代经济史研究面临的问题

(一)对学界的影响有限

2015年北大教授王奇生为北大近现代史研究生开了一个相当丰富的研究生课程推荐书目,在一般历史方面包括不少现当代的书目,但是在经济史方面只有古代与近代经济史的书目,没有现当代经济史的书目。而现当代中国经济恰恰处于发展最快、变化最大的时期,也是中外最感兴趣的部分。开不出书目不是没有书,而是缺少影响大、形成共识、或者产生共识的成果。这激励我们去努力。在各共产主义政党中担任宣传部长时间最长的陆定一晚年曾总结教训说:对历史问题的处理和政策上,应“宜粗不宜细”;但对历史教训的分析和总结上,则应该“宜细不宜粗”。对历史性的错误,分析得越透彻、越准确,吸取的教训才能越深刻,也才能防止重犯这类的错误。为不重蹈历史的覆辙,认真分析和总结历史的教训,是十分必要的。这是个“必要条件”,提出了本专业深入研究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二)历史经验的分析与总结欠深入

现当代史总结历史经验的任务很重,这种总结往往具有开拓和创新意义,要求高,难度大。正如萧冬连所言:改革本身并非没有反思的余地。应当承认理性的局限,改革没有最优选择,只有次优选择;改革是有成本的,每一阶段改革都是为了解决当时突出的矛盾,许多是事先难以预料的,可能引出新的矛盾;改革是一个利益调整的过程,从长期看,改革会让所有人受益,但短期内必定会让一部分人承担代价;整个改革过程始终存在复杂的利益博弈。再缜密的方案,也抵不过无数利益相关者利用政策漏洞追逐自己的利益。权力的贪婪与资本的贪婪都源于人性的贪婪,对于权力和资本,我们都不能“放纵”从目前的成果看,反思的能力与深入的程度距离现实越近则越显得欠缺。如前述中山大学朱富强教授在回答“经济学为何没了‘历史’的交椅”的十大因素中所列第十个因素为:经济史研究缺乏理论性。作为一门分支学科,经济史主要是从史学而非经济学中发展而来。因此,目前从事经济史和经济思想史研究的学人,往往缺乏足够的经济理论乃至其他社会科学理论知识,难以通过历史研究将经济理论与具体社会背景和实践结合起来,并由此审视流行的经济理论,进而推动经济学的发展。正因为经济史研究往往缺乏理论性,而遭到了主流经济学以及学子们的轻视和否定,乃至经济史课程在经济学专业中越来越无足轻重。

(三)大数据在形成和使用过程中存在缺憾

随信息社会而来,经济史的数字化转向正在加速。大数据成百倍、成千倍地扩大了历史资料的范围。但是,任何量化的东西都有其局限。建设与使用数据库者,选择多少样本,选择什么类型的样本,有极大的主观性。因此,定量研究须与定性研究结合起来,成果才可能有更多的科学含量。

[注释]

责任编辑:徐慧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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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79(2016)06-0109-12

2016-07-18

董志凯,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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