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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潘多拉神话的陷阱:论女性美的异化

2016-02-10谢鸿昆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女性美潘多拉主体地位

王 洁,谢鸿昆

(山东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泰安 271018)



走出潘多拉神话的陷阱:论女性美的异化

王洁,谢鸿昆

(山东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泰安 271018)

摘要:在应然状态下,随着人类社会的日渐进步,女性的内在美应该愈加重要,最终取代外在美而成为审美评价的核心。但实际上,现代社会到处充斥着对形象美的吹捧以及对内在美的忽视,女性美被等同于外在形象美,在此背景下,女性过度追求外表美而失去真正的自我。当女性美成为可以被明码标价贩卖的商品时,其背后的男女不平等问题更值得深思。女性美的过度市场化从根本上讲是因为失去了对自身美评价的主体地位,而女性如何由被动的审美客体变为掌控自己的主体成为性别平等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

关键词:女性美;潘多拉;男权文化;主体地位

人类社会自二战以来在物质方面取得的成就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但经济的发达并没有带来人类精神追求的飞跃,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宗教冲突、毒品泛滥等问题仍然困扰着现代社会。其中性别不平等问题经过数个世纪的斗争开始逐渐消弭,男女已经在选举、就业等方面在多数国家实现了形式上的平等。但是,形式平等背后潜藏着一种新的被人所忽视的不平等:越来越多的女性由于社会环境的影响不惜冒险选择“整形”,女性对美的追求陷入异化状态。

一、被诅咒的潘多拉:女性美沦为商品

在希腊神话中,美貌与邪恶并存的潘多拉成为男性渴望的美女原型,男人们对潘多拉的感情是复杂的,既被她的外表所吸引,又害怕她的邪恶,正如祁克果所说的“畏”,即“对所怕之物的欲求,是一种有好感的反感”[1]38。祁克果用宗教神话故事中亚当对禁果的复杂情感来解读他所说的“畏”:在蛇的引诱之下,亚当对知识树上的果子有着强烈的欲求;但因为上帝的告诫,又害怕偷吃果子而万劫不复。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就如同亚当眼中那有着无限诱惑却又不敢偷吃的禁果。在美国著名学者波利·扬-艾森卓(Polly Young-Eisendrath)看来,在以男性为中心的希腊神话里,潘多拉不过是男性权力游戏中的一个没有自我的卒子而已,她仅仅扮演着他人欲望对象的角色,而非欲望的主体。潘多拉“不明白自己欲望什么……她宁可选择做一个外表引人注目的女性,而不是做一个内心充实、聪明灵秀的女性……她缺乏一种清晰的自我意识,一种明确的自我同一性。”[2]序3而这似乎也是现代社会中潘多拉式的“外表至上主义者”的真实写照。

现代社会到处充斥着“颜值改变命运”的美容誓言,不管是演员明星还是普通大众都难以抗拒外表至上主义的泛滥,广大女性更是随波逐流,当然也深受其害。受医学美容的发展以及铺天盖地的整容广告的影响,女性对外表美的追求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偶像剧泛滥的荧屏上“颜值爆表”的“女神”们冲击着人们的眼球,这些明星效应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整容浪潮,学生群体甚至成为整容队伍的主力军。医学美容一时间变成那唾手可得的“智慧果子”,诱惑着广大爱美人士不计后果地竞相采摘品尝。对此,医学专家忠告说:这枚“果子”虽然极具诱惑力但风险极大,各种整形后遗症层出不穷。尽管不断有“整容惨案”被曝光,但广大女性的整容热情不减,甚至整容成瘾。追求女性美的强大力量蒙蔽着人们的眼睛,从开始想要又不敢要的“畏”,变成现在疯狂地痴迷。

俗语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适度修饰打扮自己的仪容仪表,愉悦身心的同时也会得到他人的尊重,但过度追求外表美甚至以损害身心健康来达到所谓的美则是病态的,当下已有千千万万的女性成为这种病态文化的“俘虏”或其潜在的“俘虏”。正如艾森卓所指出的,潘多拉神话已成为人类精神的桎梏,然而“我们很少有人会意识到,潘多拉的故事可以使我们明白当代女性的苦难,明白那种使女性的外表美成为商品的奥妙,那无人言说、也无从言说的神话信仰的奥秘”[2]102。“女性美”成为一种力量,一种资本,一种可以用来与金钱权势进行交易的商品,为了让这一商品“增值”以增加“交易”的筹码,千千万万的女性想方设法地改造自己的身材与容貌,与之相应的美容业如雨后春笋般蒸蒸日上。

潘多拉这一美女原型让当代女性竭力效仿,她们更加追求所谓的“颜值”而非个人主体性的发展,没有自我的潘多拉诠释了“外表至上”这一女性美的标准与威力,“美女象征着权力:驾驭男性的权力,与其他女人竞争并最终凌驾于对手之上的权力”[2]117。潘多拉的模仿者们期望通过外表美来得到他人的赞许与认可、获得名望与尊严,她们通过成为男人的欲望对象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二、解读潘多拉:艾森卓对女性美的“解构”

艾森卓借助建设性的后现代主义——诠释学和建构论,提出了分析心理学的实在论难题,“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人类永远不可能期盼完全超越或脱离人对意义的诠释……不论我们研究任何问题,我们都无法超越人类意识对研究过程的影响及其种种不可逾越的缺陷。我们所能发现的真理都必定是属于人的真理,都必定是人们对于所考察的问题的一种诠释。”[2]4人之为人,自然有种种自身无法克服的缺陷,而我们所主动建构的经验世界,必定是依据自己的情感和思维得以构建的,这便是后现代主义的建构论所揭示给我们的。而诠释学则提醒我们,我们的行为和思想背后必定是人类的理解和解释,我们所发现的“属于人的真理”,因人自身的局限性永远处于变化之中。对于“美”的理解,艾森卓从后现代的建构论出发,指出“美主要存在于观看美的眼睛。没有一种美的标准可以通行全球所有民族;人体美也没有什么原型。除了时髦的要求以外,把身体细长高挑与美丽联系起来也没有什么道理作依据。”[2]108

女性美没有原型,对于女性的美的标准,古今中外从来没有同一的范式,总是随着人类自身发展阶段的变化而永远处于变化之中。赫拉克利特有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万物皆流,人和河流都在不断变化,世界是变动不居的存在,在不断流变和生成着。人所主动建构的经验世界也必然是不断变化的,而女性美这一人类经验世界的产物,其标准也是变动不居的:唐代崇尚脸圆体胖的女性体态美,而现在人们却在追求所谓的“瓜子脸”“骨感美”;西方以单眼皮为东方女性的经典美,东方女性却对双眼皮整形手术情有独钟,等等。

受社会性别理论的影响,艾森卓指出,与性(sex)这一与生俱来的生物学事实不同,性别(gender)是根据社会文化的期望而后天发展的关于角色认同的社会分类,并且“性别的意义可以因文化、家庭、伙伴群体不同而不同,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生命时期也会发生变化”[2]38。我们经常会听到类似这样的指责性的言语,“作为男人(女人)就应该……”,似乎从出生那天我们就被人固定好了角色,如果产生了背离就会受到舆论的谴责。但是很少有人会反思:为什么男人应该这样,女人应该那样?这些被固定的角色又是谁规定的?我们怎样成为所规定的这些样式的?在社会性别理论那里,我们找到了合理的答案:“我们是以文化的方式思考性别的,我们所持有的是受文化塑造的性别观念,并且我们对性别行为抱有文化政治与社会方面的期望……我们批判性地意识到自己是作为自己文化的产品被生产与被虚构的。”[3]2

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不同,男女之间其实并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在后天发展过程中,我们的文化把我们塑造成为所谓的“男性”和“女性”。一定时期的文化,总是有着与之相应的时代特征,体现统治阶级的意志并为其服务。在传统的男权社会里,作为社会性别的女性是被男权文化所塑造出来的,“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等等,这些主体性严重缺失的女性标准都是为男权社会服务的。

三、女性美异化的根本原因是男权文化的霸权

女性审美出现异化,成为审美客体而过度追求外表美,从根本上讲是男权文化余毒、女性自我主体缺失的表现。时下方兴未艾的整容潮,究其根源,不过是男权文化统治下,依据男性的审美标准进行形体的再塑造而已。

“在父权制社会中,话语的主动权掌握在男性手里,它一直使女性处于沉默的状态。在这个社会里,人们从其与自然、与社会、与神的关系中去界定男人,而在男人写的历史与文学中往往只能从男人的关系中去界定女人,似乎男人是主体而女人只是‘他者’,一种‘相对’的存在,只能作为男人的镜像而存在。”[4]在男权文化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中,女性的形象都是根据男性的需要塑造出来的,“相当一部分女子则模仿这种形象塑造自己,她们进而把这种不平等的要求变成了自觉的意识,从而在男权文化的氛围中迷失了自我,成为男权文化的认同者”[5]。尼采说过,男性为自己创造了女性的形象,而女性则模仿这个形象创造了自己。同尼采一样,波伏娃也指出,“一个人不是生为女性,而是后来变为女性”[6]575,“女性们肉体的生命变成了一种消极性、一种放弃,因为她使自己成为男性想要她成为的样子,并因而放弃了她的自由”。[3]64

男权社会中,女人不过是男人和家庭的附属品,没有独立的人格,人生价值只能通过家庭得以实现。我们时下的文化,依然是父权主义占主导的、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化,现实中最常见的例子就是,人们对“假小子”的容忍度远远大于“假姑娘”。艾森卓指出,社会舆论不允许男孩模仿女性行为这一现象无疑隐含了这样的信息:做男人比做女人强。我们的文化所指派给女性的社会角色与男性相比多是消极的,甚至当代的很多心理学理论都以男性为标准来衡量女性,这些理论“大都用缺失性概念来描绘女性:女性缺乏阳刚、力量、客观性、智慧、道德、勇气、文化竞争力”[2]41。受男权文化的影响,现代社会对女性外表的要求远高于男性,在职场上,形象佳几乎成为女性的首要标准,而男性的外表对其职业成功则影响较小。而且,随着社会的变迁,对女性形象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身高、体重、脸蛋、皮肤、三围等都有相应的标准,女性越来越成为依外形定价的商品和男人的“玩偶”。可悲的是,在男权文化的渲染下,女性不再质疑异化美背后的根本原因,对美的过度追求变得越来越合乎情理。

四、女性自我审美主体的确立

女性审美出现异化不仅摧残着女性的身心健康,而且制约着社会的持久进步。女性如何由被动的审美客体变为掌控自己的主体是性别平等的重要课题,本文认为,消解男权文化、确立女性主体地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路径。

第一,女性要实现经济独立,改变物质方面的依附地位。最初的社会分工使家庭成为女性的劳动场所,然而生育和家务并不能带来直接的经济来源,于是依附于家庭的女性逐渐在经济上从属于男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没有独立的女性,就没有精神方面的独立和文化方面的话语权,这最终导致女性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低下。失去文化话语权的女性不得不接受男性在评价其外在美方面的一切偏见。所以,提高女性自我审美的地位,关键在于提高经济地位。这要求广大女性从家庭劳动中解放出来,积极参加社会劳动,争取经济独立,进而在社会的政治、文化等方面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拒绝做没有自我的“他者”。

第二,提高女性自我主体意识,抵制传统男权文化的渗透。男权文化不仅在男性群体中根深蒂固,而且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女性群体的意识。在女性审美方面的的表现就是:因为男性认为外表更重要,所以,我(女性)要追求外在美。对中国而言,几千年的封建专制统治将男权文化渗透到国人的灵魂,骨子里的男权文化一时难以清除。剔除这一文化糟粕,女性自己首先需要迈出第一步,树立正确理性的自我审美观。我们不反对女性对外在美的追求,因为必要的装束打扮既能增强自信,也是对他人的尊重,我们反对的是将外在美视为生活的唯一中心和最终目的;我们甚至不反对整容,因为这是医疗科技进步带给人类的福音,我们反对的是不计代价的过分整容。容颜易逝,涵养常驻,女性应该弘扬“自尊、自信、自立、自强”的四自精神,拓宽自己的学习渠道,努力提高自我修养,树立健康的有意义的审美价值观念。

第三,需要社会舆论的正确引导。当前社会舆论竭力推崇女性的外在表,女性美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谈资。现代社会,形象已经成为评价一个女性的首要标准,一个形象美的女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降低对其内在品质的要求,享有社会舆论评价的“特殊关照”。社会媒体为了收视效应和经济利益,往往将女性的外在美作为卖点,这使得人们在潜意识中将外在美与财富联系在了一起。所以,在当前女性对外在美的异化追求中,社会舆论扮演着帮凶的角色。为了推动广大女性树立正确的审美观,包括课堂教材、公益广告及影视文学作品在内的社会舆论,应当区分文化糟粕,批判男权文化,抵制角色定位;应该积极引导女性关注自我内涵,影视节目应更多地以女性的内在美为表现主题,娱乐节目应反对过度炒作女性的外在美,日常宣传应抵制整容广告的泛滥,反对夸大整容效果而误导女性。

第四,离不开男性的反思和积极配合。女性美异化的很大程度上源于男性审美的畸形。从历史上看,因为男性喜好小脚女人,所以裹脚就曾成为封建社会的一种标准装扮。事实上,无论现代社会的男女平等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男性仍然主导着整个社会,他们掌控着大多数资源的分配。由于在两性交往中处于劣势,而男性在择偶上又将外表形象视为首要条件,在职场中更愿意跟漂亮的女性搭档或者给其晋升的机会,在日常生活中更加关注周围漂亮的异性,女性为获得婚姻、职业等方面的成功不得不迎合男性的“动物式”审美。所以,女性美异化的克服需要男性审美回归理性。作为男性应该认识到,在人类社会进步的今天,以外表审视和评价异性是极其肤浅和可悲的,作为负责任的群体,在女性审美异化的复归过程中应该发挥建设性的作用。

参考文献:

[1]Kierkegaard. The Concept of Dread[M].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7.

[2]波利·扬-艾森卓.性别与欲望:不受诅咒的潘多拉[M].杨广学,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3]苏珊·弗兰克·帕森斯.性别伦理学[M].史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董淑铭.女性文化、女性文学及其对男权文化的消解[J].求索,2005(10).

[5]马国栋.从“三寸金莲”到“女性整容”——谈女性人类学研究的意义[J].兰州学刊,2010(3).

[6]Simone de Beauvior. The Second Sex, trans. H. M. Parshley[M]. New York:Bantam Books,1961:575.

[责任编辑:姚晓黎]

Out of Trap of Pandora Myths:On Alienation of Female Beauty

WANG Jie,XIE Hong-kun

(College of Marxism, Shando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Taian 271018,China)

Abstract:In the condition of ought to be, with the gradual progress of human society, women’s inner beauty should be even more important, and eventually replace physical beauty as the core of the aesthetic evaluation. But in fact, the modern society fills with the boost of image beauty and the neglect of inner beauty and female beauty is equivalent to the external beauty. Under this background, women pursue the external beauty excessively and lose the real self. When female beauty can be marked a price to sell as goods, we should think more about the problem of gender inequality behind it. The fundamental reason for the excessive marketing of female beauty is that women lose the subject position of their own beauty evaluation, and gender equality needs to solve how women change from passive aesthetic object to positive aesthetic subject.

Key words:woman beauty;Pandora;man culture;subject position

中图分类号:C913.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1901(2016)01-0006-04

作者简介:王洁(1986-),女,山东潍坊人,山东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当代中国社会;谢鸿昆(1967-),男,山东济宁人,山东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

收稿日期:2015-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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