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西方文化批判思想研究
2016-02-09蔡丽
蔡 丽
(黑龙江大学 哲学学院,哈尔滨 150080)
文化创新研究
现代西方文化批判思想研究
蔡丽
(黑龙江大学 哲学学院,哈尔滨 150080)
[摘要]20世纪人类历史的丰富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科学技术的飞快发展,将人类文明史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然而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带来了诸如个性缺失、精神贫乏、爱与创造力衰退的问题,西方社会面临着严重的文化危机。所以,20世纪西方哲学家展开了关于人的本质、人的异化和物化、日常生活等方面的批判活动,旨在找回人们丢失的主体性、革命性和批判性。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主要针对社会阶级的意识形态,他们强调意识革命、文化占领和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争夺,其意图是推动无产阶级革命的完成;而二战之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则是将批判重点从阶级意识形态转向了社会普遍的文化现状。西方的文化批判理论虽然有所缺陷,但是也深刻地反映了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建设现代化进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这对我国的现代化建设也具有启示作用。现代化是我国发展的必经之路,需要借鉴前人的经验,并结合我国国情,在快速发展现代化市场经济的前提下,处理好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关系,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关键词]文化危机;文化批判;意识形态;大众文化
20世纪人类历史内涵的程度之丰富,已经打破了雅斯贝尔斯将公元前800年至公元200年成为人类历史的“轴心期”的说法。人类精神上的觉醒,使人类意识到发展都是由轴心期开始的,而现在人类的成功仍然依托于轴心期的基础。科学技术的飞快发展,也使得人类历史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人类文明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极大发展,但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带来了诸如个性缺失、精神贫乏、爱与创造力衰退的问题。所以,20世纪西方哲学家展开了关于人的本质、人的异化和物化、日常生活等方面的批判活动,旨在找回人们丢失的主体性、革命性和批判性。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主要针对社会阶级的意识形态,他们强调意识革命和文化占领和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争夺,其意图是推动无产阶级革命的完成;而二战之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则是将批判重点从阶级意识形态转向了社会普遍的文化现状,针对现代人所面临的文化困境,他们认为人必须意识到并从大众文化的熏染中觉醒,唤醒尘封已久的反抗意识,自主自觉地对自己的思想,对大众文化进行否定和批判,才能摆脱资本主义的精神统治。
一、西方文化的危机和批判理论的兴起
工业革命之后,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在改善人类生存条件的同时却对自然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并且技术越来越成为操控人的力量。科学技术的异化导致人受到束缚,被自己创造的产物所限制,以技术理性主义为核心的文化危机大爆发。人们所推崇的理性主义并没有给人类带来解放,而是造成了人的异化。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技术理性逐渐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成了现代文化的象征。然而,技术理性对人的束缚和限制也是不可忽视的,它不仅把人和世界的关系分裂开,还把理性认识放到了一个绝对理性、绝对孤立的位置,而且,技术理性对人的操控,使人丧失了主体性和创造性,把人限制在一个“圈套”之中。
由于技术理性忽略了人的自为性,把人变成了机械地遵循固定规律的无情感的、机械的人。而人本精神过分强调人的主体性,认为人是可以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可以独立在世界之外的存在,使人的自由变得缥缈无意义,把人神化。技术理性与人本精神的冲突与对立,导致了二者的分化,逐渐发展的分化现象,导致了西方现代的文化危机。这场文化危机对人生活的各方面都产生了消极负面的影响,解除这场危机迫在眉睫,因此,西方学者和哲学家集中思想,旨在解放人们被禁锢的思想,唤醒内心的批判精神和反抗精神。
二、西方文化批判理论的主要代表
西方马克思主义在20世纪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演进中实现了一个随着现代人的文化困境而改变并逐步加深的转向过程。以卢卡奇和葛兰西为代表的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和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代表的新马克思主义学者在对现代人的文化困境的批判,虽然理论批判的侧重点与批判对象有所不同,但是基本理论定位和价值取向是基本一致的。
(一)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文化批判
进入20世纪以后,人们对意识形态的认识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20世纪50至60年代在西方学术界推出了 “意识形态是否终结”的讨论。许多学者认为,意识形态已经结束,他们认为在现代社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阶级对立已被消化,无产阶级逐渐转变成中产阶级,并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传统的意识形态是基于阶级对立之上的,阶级对立不复存在,那么意识形态也无法再存在。而科学技术的发展,促使阶级对立的消失,在当代社会,推动社会发展的阶级对立不再存在,相应的意识形态也需要发生变化。
1.卢卡奇的物化意识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没有阶级意识,在发达的工业社会中,技术理性实现的对人类的统治,使人丧失了主体性,精神意识也逐渐被物化,这种情况下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意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具有物的特性,人被物操控和奴役,整个社会具有一种普遍性物化意识,并逐渐成了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
物化意识成为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后,会对社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人的整体性和主体性会丧失,人的劳动被理性化和机械化,人的劳动开始控制人,人必须服从机械的规律,慢慢地被机器所统治。劳动的合理化使主体日益孤立化和原子化,人被机械所支配,逐渐丧失了人格的完整性。劳动者一直从事着标准化、重复性、没有创新的工作,主体丧失了想象力和创造力。
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是为了保证其阶级利益出发的,使人丧失主体性、缺少批判精神,不能对现存社会制度持否定态度,只能肯定并服从资产阶级的统治,不能承担起革命的任务,从而阻碍了社会的进步。这种情况下,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革命的主要力量就是促使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生成。
2.葛兰西的市民社会
意大利共产党创始人葛兰西提出:无产阶级革命的首要问题是意识形态领导权的获得。他认为,市民社会是一个旨在获得整个社会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政治活动组织,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革命的首要目标就是获得市民社会的认可与接受,从而在适当的时机掌握政治社会的领导权,只有获得文化与意识形态上的领导权才能获得政治上的领导权。他认为,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在革命中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要想控制意识形态,必须要促进平民百姓的文化启蒙和知识分子化,不断提高广大无产阶级人民的智力水平。
(二)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是与社会批判理论联系在一起的,他们继承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把批判的对象确立为一切束缚人或统治人的异化力量或物化力量。他们对社会的各个方面进行严厉地批判,包括意识形态批判、生存困境批判、大众文化批判等。
1.意识形态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当代社会的统治形势已经由政治统治转变为意识形态的控制,意识形态已经成为统治阶级维护自身统治的主要力量,成为当时社会普遍异化的文化因素之一。他们认为,意识形态从本质上是虚假的,一切意识形态都是统治者为了巩固和扩大自身的阶级利益而虚构的,目的就是左右人的思想,决定社会生活。意识形态将社会需求与人的需求同一化,把人的批判性、反抗性和个性都消灭,使人成为维护统治阶层稳定性的工具。
统治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控制是通过大众文化实现的,大众文化是指通过大众传播媒介加以传播的文化。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大众文化为人们提供娱乐和消遣,不断宣传物质追求和享乐主义,麻痹人们的心灵,占据人的闲暇时间,同化大众行为,从而减弱人们反抗行为的力量,便于统治阶级控制社会。
马尔库塞认为技术发展在改善人们生活的同时也改变了社会结构的运行机制。技术理性高度发达,通过科学技术实现了对人的统治。这种统治更倾向于一种极权统治,技术理性通过对人们意识形态的控制,并不使用暴力和物理手段对人们进行统治,这种极权主义更加深入人的思想中。哈贝马斯认为,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它不再是一种生产手段,而是变成了一种意识形态,被统治阶级所掌握,为社会的异化提供力量。
2.生存困境批判
霍克海默和阿多尔诺认为,在完全技术理性统治的世界中,启蒙精神所要追求的人对自然的无限统治权和人的普遍自由平等无法实现。在技术理性主义的驱使下,人对自然过分征服并没有使人成为自然的主人,反而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破坏和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启蒙精神始终赞同社会强制手段,形成了否定个人意愿的统一性;在科学技术发达的同时,越是精密复杂的工具,人自身所能得到的经历体会就越贫乏,机器帮助人类的同时也限制了人类的自我发展;在确立人对自然的统治权的过程中必然引发对人的统治,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
马尔库塞认为,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技术理性统治世界,人对于享乐的物质活动乐此不疲,人所具有的否定性、超越性和批判性逐渐被技术理性所消解,成为失去超越维度和批判维度的“单向度的人”。单向度的人被一种虚假意识和虚假的幸福感所支配和控制,人们在发达工业社会中没有摆脱被奴役的命运。
哈贝马斯的理性危机引发的交往困境理论认为,由于资本主义社会高度重视生产力的发展,劳动变得越发合理化,生态被破坏,人变成了工具,工具理性成为人的生活重心,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了物的属性,并且相互之间缺乏信任和理解,矛盾冲突不断。
3.大众文化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大众文化是借助于大众传播媒介而流行于大众中的通俗文化,是物化的、虚假的文化,满足人们被动的、虚假的需要。大众文化对人们的意识形态起到了控制作用,人们越来越仅仅满足于物质上的占有和消费,而不再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丧失了内在的独立判断能力。这种大众文化是一种媚俗的文化,是供大众消费的商业性文化,是由统治阶级创造并施与大众的。
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同时,人却逐渐变成了单纯的经济动物,高效生产成了社会发展的追求目标,科学主义被推到制高点,人们一味地追求物质财富,追求享乐,精神的极度贫乏、信仰的迷失使得人的主体性正在逐渐消解,文化沦为了赚钱的工具,走向平庸和媚俗,艺术也沦为一种消费品。大众文化的商品特征使得艺术的批量生产和普遍传播成为可能,艺术品被大量地复制和批量地生产,已经不再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东西,失去了自由和超越性,走向了异化。
大众文化通过迎合人们的需求,使人们沉溺于无思想的享乐中,失去反抗和革命的精神,对平庸和痛苦的社会产生认同感,在这种认同感的驱使下逐渐迎合资本主义创造的生活条件,从而维护资本主义的统治,这就是大众文化具有的内在欺骗性,大众文化通过这种欺骗性对被统治阶级和大众实施操控,发挥意识形态的政治统治功能。大众文化通过日常生活的文化传播手段,将异化的思想传播给人民大众。电影等影像具有欺骗功能,让观众沉溺于虚假的剧本中,抑制观众的主观创造能力。广告艺术等传播媒介,不断地宣传和吹嘘着文化产品,诱骗大众主动自觉地消费,支撑着文化用品的不断生产,维护着工业资本的利益和垄断的权力。
哈贝马斯认为文化为人们实现合理的交往提供意义、规范和价值标准,文化领域作为社会领域的一部分,属于私人空间,是人们进行自由平等的对话和自由交往的场所。但是在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技术理性主义的全面合理化统治,文化成了工具理性活动的领域,被大众文化所挟持,大众传媒手段所传播的所有的信息和内涵都是为了巩固资本主义的统治,都是为了欺骗群众,蒙蔽他们的眼睛,禁锢他们的思想,文化已经丧失了其原有的批判性。
然而大众文化对人的影响是单向的,人无法对大众文化的生产和传播造成任何有杀伤力的影响,而大众文化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们的行为、思想。所以,只有人自己意识到并从大众文化的熏染中觉醒,唤醒尘封已久的反抗意识,自主自觉地对自己的思想、对大众文化进行否定和批判,才能摆脱资本主义的精神统治。
(三)存在主义者的文化批判
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认为,人的问题才是哲学的根本问题,必须把人作为哲学的研究对象,从而解释现实世界。他强调存在先于本质,“首先是人存在、露面、出场,后来才说明自身。假如说人,在存在主义看来是不可能给予定义的话,这是因为人之初,是空无所有? 只在后来人要变成某种东西,于是人就按照自己的意志而造就他自身”[1]。他认为,人是具有绝对自由的,人的一切活动都是自由选择的,人的这种自由是绝对的。人的一切都源于自己自由的选择,人愿意成为什么,他就可以成为什么,“懦夫是自己变成的懦夫,英雄是自己变成的英雄”[2]。他通过抗议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罪恶行为,鼓励工人阶级追求自由的生活,激发了工人阶级推翻资本主义的热情与斗志。萨特认为,社会的匮乏而导致斗争不断,也导致了人的物化与异化,人本来根据自己的选择对事物进行改造,但在改造过程中人受到了物的规定性的限制,或多或少地感染了物的某种特性,并且由于匮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简单,单纯的就是物的关系,就是商品交换的关系。
列斐伏尔认为,物质商品的不断丰裕加剧了私人化,使个体日益远离社会群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疏远,同时导致了文化的分崩离析。人们必须认识到当前异化现象的严重性,人们的生活虽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逸,但是精神领域的匮乏却也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严重,正是因为异化的产生,人们被技术理性所操控,生命的本质意义已经缺失。因此,必须要唤醒工人阶级的反抗意识、批判意识和革命意识,将日常生活的革命引入社会革命中,才能真正实现社会和个人的全面解放。
(四)人本主义者的文化批判
弗洛姆认为,人的个体化完成之后,人既是自由的,也是孤独的。他认为,人们逃避自由的原因就是人有克服自身孤独的需求,他将其称为“归属需求”,他认为这是人的根本需求,甚至超越了人的本能需求。人成为独立的个体之后,需要自己面对一个强大危险的世界,对于孤独的恐惧使人对某种权威产生依赖感,就会放弃个人独立的权利而依附于权威或者整体上。
他认为性格结构的基础在于个人与社会的联系,他提出了社会性格的范畴。他认为,社会性格就是大多数社会成员所共同具有的性格特征,社会性格的功能就是引导社会成员的行为方式,使他们的行为模式符合社会的要求,从而使其丧失自主意识。他又将社会的性格结构分为非生产性的性格结构和生产性的性格结构。生产性的性格结构是具有创造性的,生产性有助于人的潜能的实现,是人运用其自身力量实现的,只有借助于这种创造性生产,人才能摆脱个体与社会的矛盾,既能获得自由,又被社会认同。
三、对西方文化批判思想的评价
在西方爆发文化危机时,人们的生活已经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黑暗,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没有目标,也没有意义。生命的主体已经丧失了作为主体的创造性和批判性,只是沉沦于资本主义创造出来的一个虚假的完美世界。适时而来的文化批判,就是这场文化危机的救命稻草,也是唯一的解药,只有人从自身开始意识到人的本质的异化,对现实世界的完美进行勇敢地质疑和批判,敢于对统治阶层的资本主义反抗,才能从根本上解放人的思想,实现人的绝对自由。
但是,西方文化批判思想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首先,这些批判思想虽然对文化危机、人的异化和物化以及异化的社会现象都做出了批判,但是,他们都是对社会的表面现象进行了揭露,没有追究其最本质的根源,也就是经济因素。其次,对技术理性和大众文化的批判不免有些极端,技术理性和大众文化作为科技发展的产物,在对社会进步的贡献上来说,也有不能否认的积极作用,对他们进行彻底否定,未免太过偏激。
西方的文化批判理论虽然有所缺陷,但是也深刻地反映了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建设现代化进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这对我国的现代化建设也具有启示作用。现代化是我国发展的必经之路,需要借鉴前人的经验,并结合我国国情,在快速发展现代化市场经济的前提下,处理好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关系,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参考文献]
[1]刘放桐.新编现代西方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 [法]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周煦良,汤永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20.
〔责任编辑:屈海燕〕
On Cultural Criticism Thought in Modern Western Countries
Cai Li
(CollegeofPhilosophy,HeilongjiangUniversity,Harbin150080)
Abstract:In the 20th century, richness of human history has reached an unprecedented level.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ushes the history of human civilization a big step forward, but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lso brings such problems as a lack of personality, spiritual poverty, recession of love and creativity, and the Western community is faced with a serious cultural crisis. In the 20th Century, philosophers carried out critical activities about the nature of human, alienation and materialization, and other aspects of daily life, aiming at recovery of lost subjectivity, revolutionary character and criticalness. Early Western Marxist scholars focused on social class ideology, and stressed the revolutionary consciousness culture occupation, contention of cultural and ideological leadership, intending to facilitate the completion of the proletarian revolution. Moreover, the post-World-War-II Western Marxist shifted their critical focus from class consciousness to cultural status in general. Although Western culture theory has flaws, it is a profound reflection of some of the problems in Western developed capitalist countries in their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 which is also inspiration for China’s modernization. Modernization is the only way for our country's development, which needs to draw on previous experience, and combine with China's national conditions, and handl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terial and spiritual civilization, in the context of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a modern market economy, and thus we can achieve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Keywords:cultural crisis; cultural critique; ideology; mass culture
[中图分类号]B15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6)04-0062-05
[作者简介]蔡丽(1990—),女,河北唐山人,硕士研究生,从事文化哲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