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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眼中的张作霖:我很佩服他

2016-02-05康艳华

档案天地 2016年11期
关键词:张作霖张学良日本

■康艳华

张学良眼中的张作霖:我很佩服他

■康艳华

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而对于本就颇具传奇色彩的北洋政府末代国家元首张作霖来说,在世人眼中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们对他的评价莫衷一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土匪,有人说他是卖国贼,亦有人说他是民族英雄,或褒扬,或贬抑。

恢复自由后,张学良先后接受过日本NHK电视台、台湾学者郭冠英、美籍华裔史学家唐德刚、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口述历史中心张之宇、张之丙姐妹的访谈。在历次访谈中,张学良回忆家世、畅谈历史、品评人物,尤其是对其父张作霖的回忆,不仅感情真炽,而且角度独特,让我们透过张学良的讲述,看到一个鲜活灵动,有血有肉,与以往史家描述大不相同的一代枭雄。那么,在儿子张学良的眼中,张作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骑马、打枪,麻将样样精通

张作霖一生与马结缘,他少时家贫,为谋生计,当过兽医,为人医马,从而结识大量江湖人士,广交朋友; 入清军后,他当过马队管带,从而得以风光返乡,迎娶了他的第一位夫人;办保险队时,他于马上保一方治安,扩大势力,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后又以良马贿赂上司张锡銮,开启了他扶摇直上的仕途生涯。

但这些都是张作霖与马的故事,在张学良讲述中,我们始知,这位大帅不仅懂马,而且骑术高超:“骑马骑的最好了,人们常讲叫骑走马,我就骑走不了。不是让马跑,而是走小步。跟现在的马术有点相仿,完全靠腿的力量,让它走。那是有点工夫的,我骑不了。”

长年的军旅生涯,成天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张作霖并不是一个颐指气使、脱离部下的人。尤其在早期的作战中,他往往身先士卒,甚至置生死于不顾。这真刀真枪上阵是要真本事的,张作霖的枪法完全可以用百步穿杨来形容:

“我父亲走路时,他这个肩膀低,那个肩膀高。他说我这是背枪背的。我父亲给我表演啊,他可以把椅子挂在枪头上,他就这么端着不动。稳啊,所以枪打出去,才准。他不瞄准呐,我们打靶,他表演给那帮兵们看,用铜或铁的牌子,离有100米那么远,用枪打,你打上了,就当地响一下。他就拿起那装好的枪,拿起一个,当的一下,拿起一个,当的一下。他们真是靠着这个活着的。”

除了骑马,打枪,张作霖还有一个嗜好,就是爱玩麻将,民国时期娱乐项目不多,很多达官显贵都喜欢打麻将。张作霖呢,自幼即出入赌场,对各种赌术颇为精通,打麻将对他来说不过是其中之一种。当然,他玩麻将一方面是为了消遣,而更多的则是为了联络部下和家人感情。张学良回忆说:

“我跟你们说,我父亲麻将打得好。那时我们都打十三张的麻将,他拿起来看一回儿就塞到兜里了。牌拿起来他不放桌上,都塞他兜里了。他在那儿看你们打什么,他再到兜里摸。他记住了,哎,他打得可真好。他记忆力好。”

曾有时人回忆,张作霖入主奉天后,时常在家中设赌打麻将。来到张公馆,张作霖也不问你的姓名,坐下就赌,每次输赢都很大,动则现大洋数千元,甚至几万元。我国围棋大师吴清源在其自传《中的精神》中写道:“在我的亲戚中,有一位名叫李律阁的有钱人,听说有一次和张作霖打麻将,就故意输掉了50万大洋。作为回报,张作霖把北京郊外占地极大的南苑‘处理’给了我的亲戚”。所谓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金子,这句话在张作霖这里是相当适用的。

迷信而脾气暴躁

在近代很多有一定地位的大人物,都迷信卜卦。张作霖呢也非常相信卜卦和风水先生。当年,奉天城内有一著名的算卦先生,本名包秀峰,因其双目失明,人称包瞎子。张作霖对其深信不疑,每有疑难不决的问题,张就请包瞎子卜上一卦,以测吉凶,以决取舍。包瞎子不仅经常出入帅府,成为张作霖奉若神明的座上客,还被张聘为私人顾问,每月给其薪金二百元。

为了拉近与袁世凯的关系,张作霖还把包瞎子引荐给袁世凯。

“那个时候,袁世凯要当皇帝,我父亲推荐他,他给袁世凯算过命。他到北京去,当然说他有皇帝命啊。他回来告诉我父亲,说他非失败不可,我父亲说,你怎么(跟袁世凯说的)?他说那我哪敢说呀。”

此外,在张学良的眼中,父亲张作霖还是个脾气暴躁之人。这一点在很多事上都有体现:

“我爸爸发气的时候你千万别惹他。他发气的时候,那我不敢和他犟嘴。他发了气他就枪毙人。换句话说,他都敢把我枪毙了。给你说一样他的事情,他有几样事情我一讲,头发都会站起来。”

甚至在谈到父亲死因时,张学良也认为日本炸死张作霖与他的脾气有一定的关系:

“我父亲脾气很暴很暴的,他们来办最后交涉的时候,不是为这个,为铁路,他把那日本公使给骂了,骂他了。”

节俭且同情贫苦人

张作霖出身贫苦,自幼丧父,为谋生计他当过货郎,卖过包子,也干过兽医。后来虽飞黄腾达,坐拥东三省富泽之地,富可敌国。但他不忘穷苦出身,依然节俭,始终不忘自己生天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壤,这些人民。

“我父亲这个人吶,我自己当然是个富子了。我佩服我父亲这个人,他有个穷苦出身,那么他是一心一直就是个穷苦人不忘掉,怎样使穷苦人不要那么穷苦。所以他不但是对东北,他过去的事情,好多人,外面的人,陕西的,戈壁有灾,他都愿意去赈济。换句话说,他自个儿出身于贫苦啊,他对于贫苦人深深地同情。”

张学良说的确是实情。北洋时期,军阀出于各种目的,常常捐钱赞助慈善事业,赈灾救民,捐资办学等。在这方面,张作霖自然也是不甘人后。1920年山东水灾,张作霖认捐三十万;1924年东三省筹集善款,张作霖捐十五万元;“五卅”运动时,张又“捐廉二万元,救恤上海被英捕击毙及受伤者之家族”;1926年,张作霖接济北京红十字会高梁千石,小米六百石。在其家乡海城,张更注重收买民心,如捐金重修香火院;大水之年“先后发款贩济,活者数千家”。张作霖的这些举动,确实为他收买了不少人心,即使在今天,东三省的老百姓中还流传着许多他爱民的故事与传说。

在张学良的印象中,父亲对他宠爱有加,很少斥责他。可有一次因张学良下令拆除百姓房子,却遭到父亲的严厉责骂。张学良说:

“为了作战,我们把老百姓的房子给拆了,因为房子挡了我们的视线。父亲骂我,我说你不是要打胜吗,我没法子,为了求胜,我什么手段都要使,要不就别打了。”

张作霖不忘穷苦出身这一点,也能从他节俭的生活习惯中看出来。张学良回忆说:

“我父亲当师长的时候,很节俭。我们那里,吃鸡蛋有种吃法叫炒鸡蛋酱,就是把鸡蛋搁点酱炒咸了就饭吃,他老人家早晨吃鸡蛋酱的时候,一个鸡蛋还要剩一点留着中午再吃呢!”

有雄才更有野心

张作霖一生的传奇经历,让他在百年之后仍是人们谈论时所津津乐道的人物。有人说他是卖国军阀,有人说他是民族英雄,而更多的人评价他是 “草莽英雄”。对于乃父张作霖,张学良在晚年也做了评论:“我父亲这个人啊,有雄才无大略。”

而且,在他看来,父亲的雄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张作霖聪明敏感,能够接受新事物:

“我父亲出身于草莽了,虽然读书读的很少,也不多,但是他这个人非常机警,看什么事情十分敏感。他没有什么科学知识,(但)他对外交啊,科学啊。他都有敏感,虽然他不懂,但他能看出来了。比如说,奉天这次修航空处啊,发展航空事业,这都是很新的东西,那么这些个事情,他都很敏感。虽然都是我去执行,去做了。可是还是他要我这么做的,所以,我对我父亲,除去父子之外,我来评论他,他非常的机警、聪明。一般的人都说我聪明,我说我没我父亲聪明。还有呢,你做的事情,你很少能骗得他。你稍微一干什么,他就知道,你这句话是干什么来。”

张作霖一生仅读过六个月的私塾,更未接受过系统的西式教育,对科学可以说一无所知,但在张学良看来,父亲聪明、敏感,悟性好。这样,他能很快接受新事物。确是如此,张作霖统治时期,从巩固自身统治地位、加强奉系集团各项实力出发,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各个领域均采取了一系列的发展措施。尤其是在军事领域,他扩充陆军、组建海军、创办空军,使奉系成为北洋军阀中实力最为雄劲的一支。

张作霖雄才的另一主要表现是超众的统治能力:

“我父亲这个人呐,我很佩服他,他有统治人的这个能力。这是天生来的,那些人可以说都是草莽英雄啊,但都服从他,那不容易啊。”

确如张学良所说,在奉系集团内主要领导层,张作霖年龄最小,资历也浅。但他在拉起队伍后,却始终稳坐一把手的位置。而且所有人对他不存二心,忠心耿耿。究其原因,这与张作霖能容人,会识人、用人有着密切关系:

“他这个人呀,虽不是有那么高的能力,但是他很会用人吶。”

这里,张学良举了杨宇霆的例子:

“可以说用杨宇霆,那也是个人才啊!有一段杨宇霆离开了,不是叛变,而是两人闹得……因为徐树铮啊,徐树铮那时是奉军副司令,所以杨宇霆后来就离开了,因为他跟徐树铮很好了。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他枪毙了一个人,在奉天司令部枪毙了,是冯国璋的一个很要紧的人。我父亲很生气,后来就把他免职了,那么他就走开了,后来又再回来了,再用他。可以这么说,我父亲这个人吶,非常地宽大。”

张作霖能容人、会用人、善用人的事例很多,因为他能容人,才使很多人忠心耿耿地拥戴他。在张刚任奉天督军兼省长时,因重用王永江而导致与汤玉麟分裂,在汤走投无路时,张再把他请回来继续任用。在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因张景惠作战决心不坚定,及他指挥的梯队最先溃败,而导致奉军全线溃败。事后,张景惠不敢回奉天,几年后,张作霖还是让张景惠回到了奉系集团内,并信任如初。张作霖能容人,会用人,是奉系集团领导核心稳定的关键因素,也使张作霖的个人威望更高。

张作霖是从清兵或者说从保险队头目,一步一步向上攀升,最后竟成为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当时的日本人认为:“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尤其他(张作霖)更是如此。一旦张取得大的势力之后,必将起取天下之心。”国内舆论也认为他有野心。张作霖本人对此曾多加辩驳。而张学良作为其子,不因关系特殊,父子情深,就背离事实的依据,在他的口述历史中,明确批评张作霖有野心:

“我父亲也有他的野心了,我父亲自己想当大元帅,我认为我父亲不应做这个事情,何必要统治全国呢?不到时候啊,统御人的事情,不是我要干就能干的事情。那时候我父亲和东北军的名望不是那么好,你应该慢慢地提高你的名望。首先要付出牺牲的代价,你没有代价,你是做不好的。其实你的力量达不到,你只不过有个虚名而已。那个大元帅只是个名义,可虚名之下,是有很多危险的。”

日本人恨透了他

由于特殊的地理、历史环境,在张作霖跌宕起伏、充满传奇色彩的政治生涯,与日本关系密切:从早年绿林时期加入日本“东亚义勇军”起,到日俄战争中充当双重“间谍”,再到辛亥革命期间向日本的主动靠拢;从攫取东三省军政大权到几次入关逐鹿中原,问鼎北京政权,直到被日本关东军炸死,都与日本有着联系。因此,张作霖与日本的关系,在其一生中一直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亦因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世人往往认为他是“卖国求荣的军阀”,甚至直呼其为“卖国贼”。

对于父亲张作霖与日本的关系,张学良在口述历史中讲的并不多,尤其是评价,亦是寥寥数语,但却一语见的,非常中肯:

“我父亲比我强。他应付日本人,那他应付得好。那我不行。那我跟你们说,我没这个能耐。他很会软硬都来。所以日本人恨透了他,他不上他们的当。就是这样硬。那我父亲这一点,我非常非常佩服。”

纵观张作霖在对日关系中的做法,确是游刃有余,挥洒自如。为巩固其地位,他在表面上讨好日本人,与其打得火热,内心却有一定的原则。因此在他的对日交涉中,经常采取一种阳奉阴违、推托敷衍、左右逢源的“两面派”外交方式。即表面上答应日本的要求,而暗中却想方设法加以抵制。需要利用日本的时候,他就会千方百计地树立亲日形象,其手段包括言论上的标榜和行动上的出卖主权; 而当形势的发展给张以喘息的机会或者当他发现日本的侵略将严重威胁自己的统治基础时,他就会想方设法抵制日本。但更多的时候,张作霖表现出了对日据理力争,极力维护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的民族气节。

张学良还给大家讲述了一个在他记忆里颇为深刻的真事:

“我父亲那个人的脾气很大,那时候新民府离奉天有120里地,有日本人在那儿,我就是在新民长大的。那里有日本的娼妓,当兵的去玩,结果和人家打架,把兵给打死两个。打死两个,我父亲就火了。他的兵叫人给打死了呀,就办交涉,一定叫日本人给偿命,要凶手。那都是官府来办交涉,交涉完了,一切从实际出发个人给赔偿500两银子。一个士兵,死了,人家日本赔偿五百两银子,没有偿命。他不干,我父亲非要偿命,把一个人打死了,给了500百两银子,这不行,我父亲火了。过了两三天他弄了一伙儿人,再到那儿去,把日本人打死3个。他们想这没关系呀,一个人500两银子,我拿1500两银子就是了,你打死我两个,我打死你三个,给你1500两。”

这件颇具传奇性的故事,貌似在说是张作霖的脾气大,实际上却让我们看到一个不畏日本强恶势力,敢于维护自身尊严、与之对抗的硬汉形象。

张作霖与日本的对抗,在他建设东北,反对日本“二十一条”、自主修建满蒙铁路平行线、拒绝解决“满蒙铁路悬案”问题上最为突出。

对此,张学良说:“东北那个时候,我可以说,我父亲也是经营很苦心呢!在这日本势力侵略之下,自己还要站立起来。日本反对我父亲反对我,反对的主要原因,主要是我们要建设东北。因为我们建设东北,就等于是把日本的力量给推出去了。”看似轻描淡写,却一针见血,反映了历史的真实面貌。

东北确实在张氏父子统治时期,取得了长足发展,迈出了近代化的重要一步:农业尤其是土地开发,是旧中国该地区规模最大、成绩最显著的时期;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汽车制造业等,在技术上已达到了较高的水平;交通尤其是自建自营铁路方面,不仅取得长足的进步,而且在国内占有突出的地位。

张作霖的图强之举,终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我父亲为什么死的?我先问问,为什么他们要把他炸死?他就是不给他们当傀儡!”

我想,在这里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给他们做傀儡”。廖廖7个字,已足以定位张作霖与日本的关系。

纵观张学良的口述历史,对父亲张作霖,他最常使用的是这样几句话:“别人都说我聪明,我没我父亲聪明”,“我父亲比我强”,“我没我父亲长处大。”字里行间流露出他对父亲的崇拜与佩服。同时,指出:“要是倒退一百年,他就是朱洪武一样的人,是(皇帝)那种人物。”这些恐怕是他对父亲由衷地评价了。

(作者单位:张氏帅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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