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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居的意义
——读刘绍良的散文

2016-02-04于昊燕

大理文化 2016年1期
关键词:山地诗意散文

●于昊燕



栖居的意义
——读刘绍良的散文

●于昊燕

19世纪初叶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有一首诗叫《轻柔的湛蓝》:“如果生活是全然的劳累,那么人将仰望而问,我们仍然愿意存在吗?是的,充满劳绩,但人,诗意地栖居在此大地上。”德国的哲学家海德格尔把这首诗加以提炼成一个存在主义命题,在道德贫乏、诗意缺乏、人被异化的时代环境中,对人性进行深层的赞美与思索,“诗意地栖居”来反抗现代性技术的威胁,来找到诗意的存在与实现自我的存在,在诗意中实现自我而回归到人类的本真。散文作家刘绍良在散文中建构了一个田野山地上的诗意栖居的主题叙述者形象,将世间的烦恼、痛苦、损伤转化为诗意的一种体悟,在这种体悟的写作中,不管是苦难、贫穷、辛劳还是幸运、富裕、清闲,生活都充满神性光辉。

全球化商业时代,人们通常从“良好的生态环境”与“和谐的人际关系”两个角度对诗意栖居进行阐释,但是,这和诗意地栖居还是有差距的。诗意地栖居作为重要哲学命题的前提,是充满劳绩但仍诗意地栖居在这块大地上。刘绍良的《山地的事》不仅书写了山地的风景、动植物,更写了山地里的凡俗生活,也包括劳作生活,即“充满劳绩”。比如《梅刺如铁》一文中,刘绍良写道“死了的梅树树皮紧缩,通体发黑,却仍然向天空、向四周,伸展着它与生俱来的无数如铁的尖刺”,按照很多散文的套路,接下来就是来书写梅刺的故事或者抒发梅刺的意义的心灵鸡汤了。然而,刘绍良却话锋一转,写道“我的梅树是五十亩,至今仍然清清楚楚”,轻巧的一个转折,打开回忆的大门,洋洋洒洒悠然书写种梅时光,写收梅的感受,写梅子的销路去向,写洱源大松甸的梅农生活,写土瓮里的梅子酒,写梅园的荒芜与修整,在这些似水流年里,梅刺是一个醒目的标签,不时戳伤手指,不时让自然与人的热血精致汇融。在这篇文章中,梅刺成为一个审美意象,成为人类接触自然世界的通道,表征人与世界形成一种无功利的、形象的和情感的关系状态;梅刺在自然与哲理间打开了一条通路,在生活的平俗与自然的旨趣之间达到一种和谐之态,平凡的农村生活景象在他的散文中显示出意味深长的美。

散文集《我在乡野》的体式结构很有意思,分为“春”“夏”“秋”“冬”四辑,写作与自然合二为一,按照季节变换来书写生活。在这部散文集中,可以看到刘绍良在人与自然、人与环境的相互关系问题上找到了特殊的结合点:万物平等共生的和谐之美。如《金竹》中,“我家古老而宽敞的院子里,有一丛金竹,处在花台和北墙的夹缝中,金竹的古雅浸润着我的心灵,我把它看成一幅鲜活的壁画,让我也想成为画家。它的干它的节它的叶,是风骨是气节是缱绻,是一种生命不同于另一种生命彰显。”在这里,作者的生命与自然合二为一,这种生命体验令他超越性地以一种整体主义的视角对大自然进行审美观照,金竹不再是独立于自身之外的客观之物,而是与自身生命浑融一体,自身彻底地融入大自然之中。在这种和谐共生的整体化审美境界中,人不是凌驾于物的主体性存在,物也不是被人审视的对象,而是同人一样具有鲜活生命的存在,彼此平等、互为关联、相互欣赏,人与自然浑然一体,体现着“天人合一”的和谐韵致。在这些散文作品中,无论是一朵梨花,还是门外的猫,无论是窗外的风雨,还是翩翩的白蝴蝶,都在引导人们对生存的外在世界采取审美性观照,唤醒人们内心对自然的尊重与敬畏,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和谐相处的理想化存在,成为当代生态美学观的理想指归之所在。

刘绍良的生活百事俱可以写入散文,娓娓道来,文字舒展,有一种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态度,衣、食、住、行、用中,“美的幽灵”无处不在,无处不显示出审美泛化的力量。如《火盆的故事》,“冬夜烤火取暖,本是生存的需要。然而,以一盆火之热力、之光亮,造就了多少古今美谈,让我每每醉心于此”,如《骑骡上山去》,“我于是想,若买不到中意的骡子,也不妨先买几匹矮小的驴子来吧。道家八仙之一的张果老,也还有着倒骑驴的故事呢”。这种日常生活审美化视角是当代文学艺术的新视角,打破工具理性对日常生活的钳制,解除商品拜物教的权力渗透,使人类的生存获得感性与理性的和谐,进而使人类的日常生活进入到“诗意栖居”的生活境界。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日渐强大,物质力量的不断提升,文化生产的全面实践,催化了日常生活的审美呈现。刘绍良散文中的日常生活审美化,代表了一种感性文化,通过书写散漫的凡俗生活透析人类心灵深层中那些一直被深埋、隐藏的阅历与体悟,并呈现出来,在审美上完成了文艺美学的扩容,审美活动从文学艺术的范围进入到人民大众的日常生活中去,艺术和生活融为一体。

在现代工业社会,工具理性膨胀,人文价值丧失,人日益沦为“物化”的存在。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刘绍良通过写作重返精神家园,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在困惑与危机之中寻找丰富的精神食粮,这个写作的行为充满意义。

编辑手记:

近年来,刘绍良创作的“山地笔记”系列散文,情动于中,发之于外,文字质朴,洗尽铅华,在大理散文创作中独具特色。2015年9月大理州文联、大理州作家协会与巍山县委、县政府联合举办的刘绍良散文研讨会在巍山庙街镇召开,会上刘绍良就自己的创作作了发言,参会的学者、大理州作协会员以及巍山县基层作者也对刘绍良散文的创作作了各种探讨评论。

本期文学评论栏目选择了此次研讨会上大理大学文学院专家的三篇专题评论:第一篇以文本分析为主,从对悠悠山地情怀的书写、山乡般的质朴而率真的语言特色、独特的写作立场和视角的溯源三个方面解读了刘绍良的散文集《我在乡野》;第二篇以刘绍良散文根植乡土,讴歌乡土,散文写作的本真性、广阔性与深邃性为侧重点,分析其散文饱含的深刻生态伦理、生命意识和自然审美观念;第三篇以存在主义哲学命题——诗意地栖居为核心,阐释刘绍良散文中构建的田野山地上的诗意栖居的主题叙述者形象以及其散文中日常生活的审美化,进而使人类的日常生活进入到“诗意栖居”的生活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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