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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公吕望的军事思想

2016-02-02张富祥

孙子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太公文王

张富祥

姜太公吕望的军事思想

张富祥

姜太公,西周封于齐,后世习称齐太公吕望,他被认为是中国兵家之祖,唐以来号称“武圣”,与“文圣”孔子并称。他的传奇事迹和具有广泛影响的政治、军事思想,历世大写于中国全史的叙事中,至今仍是政界、学界常加关注的研究课题之一。

主要活动于商末周初政治舞台上的太公望,首先是一位政治家兼战略家。据传世有关资料推考,他原是商代齐地逢氏侯国的重臣,姜姓,名望,号尚父,出于逢齐公室的吕氏支系,也曾服事商纣王。当商末部族矛盾与社会矛盾已如大火燎原之际,他脱离商朝奔周,遂以周人上公兼军师是身份,协助周文王谋划兴周灭商。

史载周部族还在文王祖父古公亶父为首领时,已迁居今渭水流域的岐山一带,并得商王朝赐邑;而到文王之父季历为首领时,便逐步采取军事行动扩张已有的领地,又被商王朝命为“牧师”。按先秦史书《竹书纪年》所记,季历在位二十余年,曾先后伐程、伐义渠、伐西落鬼戎、伐燕京之戎及余无之戎、始呼之戎、翳徒之戎等,吞并了一些西戎小部落。然由此大为商王朝所不容,最终导致季历被商王文丁拘禁而死。文王继为周人首领后,吸取先人教训,韬光养晦,对商王朝完全采取了归顺的态度,故至商纣王即位之初,即被封为西土诸侯,号称西伯。但二十余年后,文王也曾因“伐狄”等行动,被纣王囚禁于羑里。文王真正治兵图强,敢与商王朝对峙,实始于太公奔周以后。

《竹书纪年》记载纣王三十一年(约前1048),“西伯治兵于毕,得吕尚以为师”,是为文王、太公遇合之始。此时距文王去世已不到十年,而文王亲自率师伐密、取耆、取邘、戡黎、伐崇、伐昆夷,号称“得专征伐”,又经营酆京、镐京,作辟雍,建灵台,已俨然以天子的规模与商人分庭抗礼。《论语·泰伯》称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这是周人的宣传和儒家的赞辞;宋儒朱熹则直言,“观戡黎,大故逼近纣都,岂有诸侯而敢称兵于天子之都乎?看来文王只是不伐纣耳,其他事亦都做了,如伐崇、戡黎之类”。其所侵取之地,密即密须,在今甘肃灵台,伐密是西北向的攻击;邘在今河南沁阳西北,崇在今河南嵩县北,则取邘、伐崇已东向侵入商人本土。其中戡黎之举最为商人所警觉,《尚书》有《西伯戡黎》的专篇,其小序即谓“殷始咎周,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纣)”。祖伊为纣王大臣,其告急之意正凸显出周人的进逼。黎方国约在今山西黎城,一向为商王朝西北边境的重要护卫方国,周人骤然攻之,已直接造成对商王朝的威胁。

周人后来伐商灭商由历史大势造成,文王治岐的最后十年是最重要的准备阶段。其间所有的战略性举动,都是与太公的谋略分不开的。《史记·齐太公世家》说:“周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周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而诗人称西伯受命曰文王,伐崇、密须、犬夷,大作丰邑①;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这是把文王晚年所有的政治举措与军事行动,包括调解原归附于商王朝的虞方国与芮方国之间的争讼官司等,都系联于太公的权谋与计策,其所参与不止于军事。

文王、太公共谋天下的战略思想,概括地说,大要在以周人本土为基地,固本强兵,积蓄力量,以待机东进灭商。为实现这一目标,他们首重部内的治理,发扬重农传统,招揽贤才,实施德政,惠民励民,整顿风俗,以增强国力,凝聚民心;在此基础上集中治兵,团聚各族群武装力量,以求迅速提高征战实力。对外则以睦邻为主,尽力招诱邻境诸方国,同时征讨敌对势力,以安定周边;继而相机东向出击,以攻势临商土,渐次扩大领域,夺取战略要地,以为日后长驱东攻的堡垒。这一战略,出于西部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中国古代文化东西冲突与融汇的大趋势。后来秦人统一中国,从秦穆公到秦始皇,仍首先称霸西戎,然后远交近攻,东向扩张,最后夺取天下,也几乎完全采取了与周人相同的战略模式。

太公辅周的最大业绩,在协助武王推进既定的战略,于牧野之战一举灭商。《史记·周本纪》说:“武王即位,太公望为师,周公旦为辅,召公、毕公之徒左右王师,修文王绪业。”《竹书纪年》谓武王继位为西伯,“受丹书于吕尚”。此所谓“丹书”,《大戴礼记》托为载存黄帝、颛顼之道的文字,如“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之类,实为政治上的诫谕,而未有直接关乎军政的内容。

其时商王朝频繁用兵于东夷地区,国力大耗,因此武王即位十余年后,即乘势定策,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联合西土的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等部族势力,发起了决定性的灭商战役。据现存文献记载,还在此役的前一年,周人已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动员和演练。是年武王先是举行大祭礼于毕地(在今陕西西安、咸阳间渭水北岸),然后亲自率军东行,车载木制的文王神主,号称奉文王遗命伐商。太公以军师号令三军,并颁布严明的军纪,信赏明罚。相传兵至盟津(今河南孟津东北),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余国,史称盟津之会。诸侯皆曰商可伐,而武王以为商之天命未终,乃还师西归。这实际是一次预演和激励,以见诸侯和民意可用,故史书谓之“东观兵”。至次年秋天,武王以为万事已具备,于是复集兵于鲜原(在岐山之阳),正式拉开了战役的序幕。当年十二月,周人主力军秘密开至盟津一带,决定于甲子之日与商人会战。随后渡过黄河,衔枚疾进数百里,于甲子之日天蒙蒙亮时,到达商王朝陪都朝歌(在今河南淇县),列阵于其城郊外的平川牧野。武王左手持青铜大斧,右手挥动旄旌,带领大军宣誓,勉励将士人人争做大丈夫,如熊如虎,如貔如貅,以威武的姿态,按既定的战法,奋勇进攻。旋即挥兵向前,与仓促集结的商人接战,打响了中国上古历史上最著名的战役之一——牧野之战。

关于牧野之战的具体过程和情景,《诗经·大雅·大明》叙述说: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阵)于牧野,

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汝),无贰尔心。

这是说周武王面对会集如林的殷商军队,布阵于牧野,宣称周得天命将兴,激励部众在上帝的保护下戮力作战,不要有二心。所说与《尚书·牧誓》的记载一致,但商军“如林”的说法,或出于周人的形容。由于其时商军主力大都在东方,京师空虚,其守备之兵突见强敌逼临城下,被动集结应战,即使老弱齐上阵,也已不足以抵御。接下《大明》诗描述周军的壮观有云: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佐助)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周人昂扬自奋,气势洋洋,车马强壮,煌煌锵锵。师尚父如雄鹰翱翔,搏击长空,辅助武王灭商,践期求胜于甲子之朝。此时太公望已到耄耋之年,仍然蹈厉奋发如“鹰扬”,活现出一位高瞻远瞩的战略家和统帅的非凡气质与风貌。

商周之际的战争尚盛行车战,车兵是作战的先锋和主力。古籍或谓“武王戎车三百两(辆),虎贲三百人,与受(纣)战于牧野”;也有说周人的兵力是“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的。两军对阵,周人的战术是先使师尚父与百夫长阵前挑战,随即以虎贲、戎车直冲商军,纵横驰突。据说商纣王亦亲临战阵指挥,而部众皆无战心,多临阵倒戈,遂致顷刻大败。纣王随乱兵逃回城内,见大势已去,最终登鹿台,聚宝物,自焚而死。武王入城,斩纣首,悬于太白旗;又斩纣之二妃首,悬于小白旗。约至当天黄昏时候,战役结束,武王出城整顿周军,宣告商王朝灭亡。

牧野之战的整个战略、战术,无疑都出于太公望之谋。他既是战役的总指挥,同时也是临阵挑战的前线指挥。据周初铜器利簋铭文分析,周人灭商虽策划已久,牧野之战却是以长途奔袭与突然闪击的战术取得成功的。铭文所称的甲子之日,实是传统夏历的正月初一,时值商人欢天喜地过大年,以致全然无备;且城内空虚,不得不仓促集众迎敌,而涣散松懈,全无斗志,故至一触即溃,当天即灭国。《荀子·儒效》篇说周人“选马而进,朝食于戚,暮宿于百泉,厌旦(黎明)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向),遂乘殷人而进诛纣”,也反映出此战周人奔袭的特点。《逸周书·世俘解》还谈到,在牧野之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周人分兵多路扩大战果,太公望追击殷将方来,部将吕他伐越戏方,侯来伐靡集于陈,百(伯)弇以虎贲伐卫,又有其他将领平定南国诸侯。不久,各路军兵都凯旋归来,举行献俘礼。据说当时“凡服国六百五十有二”,此数字虽未必可信,而周人在灭商后,短时间内就控制了范围广大的原商殷统治区,还是可以想见的。这些都使太公成为西周建国的第一功臣。

太公的另一大业绩,是以独具特色的文化路线治理其封地齐国。周王朝建立后,太公受封于商代逢齐故地,建立新的姜齐政权,时称“首封”,是为周初受封的第一人。《史记·齐太公世家》说:“太公至国修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史记·货殖列传》又说:“太公望封于营丘,地舄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襁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盐铁论·轻重》篇也说:“昔太公封于营丘,辟草莱而居焉。地薄人少,于是通利末(工商)之道,极女红之巧,是以邻国交于齐,财畜货殖,世为强国。”后来齐人念念不忘的大国、强国的风范即奠基于太公,因此《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史公曰:“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阔达多匿知,其天性也。以太公之圣建国,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为诸侯会盟称伯(霸),不亦宜乎?洋洋哉,固大国之风也!”

齐国地处今山东半岛,三面环海,背倚泰山,其区域文化自古即显示出不同于中原腹地的海原型特点。太公治齐的中心国策,据后人的追述,仍在发挥海原文化的优势,以农、林、牧、副、工、商、渔各业并举,调动各方面力量发展经济,以提升国力,招聚人民,富国强兵。其施政方针首重“尊贤尚功”,即起用人才强调以事功为准,不拘一格,讲求治效,而不囿于传统宗法体制的“亲亲尚恩”和贵族阶层的世卿世禄制度;同时“因其俗,简其礼”,注重因任当地风俗,政从简易,随事制宜,以使之平易近民,而不尚繁琐的礼法。此种“因简”政策,尤其适合于周初齐地多部族文化并存的局面。近世文化史家公认,齐文化的风格是兼收并蓄而开放的,其特色是尚变道、重革新、讲权宜、贵简易、倾向实用主义或功利主义的。这一风格可以上溯到周初齐国始封时,而到春秋中叶桓公称霸时期,以后来《管子》一书所反映的管子之学为代表,更有完整的体现。与齐文化对立的鲁文化,最初的机制号称是“变其俗,革其礼”,其特色是守常道、求安定、尚法古、反功利、礼不厌烦而倾向理想主义的,到春秋末即以孔子为代表。这两种风格,代表了两条文化路线,在中国文化史上都具有深远的影响,至今仍是有价值的思想资源。

太公本属兵家,他的思想不仅有后世所称的儒家的成分,与道家、法家的思想也是有联系的。太公治齐亦重视法治,而开启齐文化以礼、法并重的传统。战国时稷下学术中的慎到学派,被称为由道入法的转关,为道法家的先驱,他们的“因循”理论强调顺民情而治,即脱胎于太公的“因简”政策。儒家代表人物荀子的思想总结百家,而主要依托于齐文化,可称为齐文化思想的总代表,他的“隆礼”“重法”主张也可推原于太公的事迹和思想。

关于太公的军事思想,严格说来,至今还只能根据有关太公事迹的散存资料作些推考。古文献中题名太公的著作,著录之书通常列入兵家类,或亦列入道家类,名目繁杂,多至二十余种,皆出于后人托撰。实际上,后世所传的这类书籍,大抵只有《六韬》《阴符经》《太公兵法》《太公金匮》几种,其余不过辗转抄辑,各据其术数撮取成编而已。《太公兵法》《太公金匮》已失传,而在类书中还存有一些佚文;《阴符经》旧题黄帝撰,有太公、范蠡、鬼谷子、张良、诸葛亮、李筌六家注,非是托名于太公一人的著作。现存者唯《六韬》一书最完整,旧时也称《太公兵法》《素书》,被视为启蒙性的兵学经典,宋代列入《武经七书》,为研究中国古代军事思想的重要著作之一。

今本《六韬》6卷,分别以“文”“武”“龙”“虎”“豹”“犬”为卷题,卷下列目,目为一篇,共60篇,近二万字。过去学者多疑此书为秦汉以后人所伪托,然《庄子·徐无鬼》篇已有《六弢》之名,《战国策·秦策一》还明确谈到纵横家苏秦“夜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可见托名太公之书不始于秦汉。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中出土《六韬》残简50余枚,次年河北定县八角廊汉墓中又出土《六韬》残简144枚,证明此书在汉初已流行,其撰作当不晚于战国中后期。八角廊残简中有些篇题与今本不同,这种情况在《六韬》的敦煌唐写本残卷中也存在,又可见《六韬》在流传过程中是不断有删移改窜的,因而各种传本的内容往往互相出入。今本属于北宋官定的《武经七书》系统,或者当时整理亦有删削。古人著书非常讲究数字化的编撰型式,按古人的神秘数字观念,也许《六韬》在汉以前原有6卷、72篇的古本,后人或补或减,体制不定,以致最后成为现在的模样。这些都与不同时代的应用观念和编纂方式有关系。如今见于汉简、敦煌写本及《群书治要》《太平御览》的《六韬》佚文,大约还有40篇、段左右。

《六韬》是以太公答“文王问”和“武王问”的形式组织起来的。其中卷1和卷2均只有各自的末篇为“武王问”,其余皆为“文王问”;后4卷各篇则皆为“武王问”。也就是说,今本全书答文王问者共15篇,答武王问者共45篇。各篇字数多少不等,多者千余字,少者不足百字,大多只有一段话。从学术源流上推测,春秋战国间齐国的兵学近乎一枝独秀,《管子》一书中也不厌其详地谈论军事,则《六韬》既托名于太公,其原本很可能出于稷下兵家学派的集体创作,而非一人一时的私著。

《六韬》内容较杂,而义例清楚,叙述亦简要,多有精语。其军事思想可从下列几个方面来看:

其一,军政一体的军事观。《六韬》谈军事不离政治,特别是太公答“文王问”的部分,主要关乎国家治道,用意不在具体的兵术。上古寓兵于农,其《农器》篇谓农器即兵器,强调“用兵之具尽在于人事”,必使农民“遂其六畜,辟其田野,安其处所,丈夫治田有亩数,妇人织纴有尺度,是富国强兵之道也”。其《文师》篇议论取天下之术,而一归于儒家的信条,谓仁、德、义之所在则“天下归之”。书中有不少篇章是发挥儒术的,但也多掺杂道家、法家的观念,其治道观大要接近于战国后期到西汉初年流行的黄老之学,由国体生发,综合儒、道、法各家而为用,不专主于一端。

其二,注重韬略的权谋论。《汉书·艺文志》说:“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六韬》全书都是讲韬略的,然有内外之别。其《上贤》篇分说人主的“六贼”“七害”,纯为人主驭臣民之方,极似战国后期法家的观念。《文伐》篇讲述对敌国所采取的“文攻”手段,凡有十二节,以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则完全是另一种韬略。其军事韬略散见于各篇,而尤以《兵道》篇最为集中,主张“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一合一离,一聚一散,阴其谋,密其机,高其垒,伏其锐,士寂若无声,敌不知我所备,欲其西,袭其东”,以为“兵胜之术”即在“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此说极符合周人准备灭商时的权谋术略。

其三,军命所系的将材说。《六韬》极重将材的选任。其《王翼》篇谓“举兵帅师,以将为命”,而命将则要“通达”,“不守一术,因能授职,各取所长,随时变化,以为纲纪”。《论将》篇也说“存亡之道,命在于将”;《立将》篇又说“社稷安危,一在将军”。书中类似的言论颇多,而《论将》篇讨论将材的素质问题,特别提出“将有五材十过”;《选将》篇则谈及被考察者外貌和内心不符的十五种表现,进而提出选将要留意“八征”(即候选者经过八种试用或测验方法所表现出来的品质特征)。《六韬》还格外重视将帅的自主权问题,屡次谈到“军不可从中御”,“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为保证令行禁止,要使将帅有赏罚之权。

其四,有关军事组织的新观念。《六韬》首次提出今所谓参谋本部问题,是一大发明。其《王翼》篇说:“将有股肱羽翼七十二人,以应天道。备数如法,审知命理,殊能异技,万事毕矣。”这72人包括总揽计谋的心腹1人,参议军务的谋士5人,主管天文的3人,主管地利的3人,主管兵法及军纪的9人,主管粮饷的4人,主管勇士选拔的4人,主管旗鼓的3人,主管军事工程的4人,主管拾遗补阙的通材2人,专设奇谋的权士3人,负责侦察的耳目7人,激励三军的爪牙5人,以宣传震慑敌方的羽翼4人,作间谍的游士8人,瓦解敌军的术士2人,主管医药的方士3人,负责财务的法算2人。这种模式化的参谋部组织法,反映出先秦军事组织的状况。其《军用》篇还详述“三军器用攻守之具”,以“三军甲士万人”为准,一一列出其武器装备与攻守器材的名称、种类和数量,巨细无遗,可借以了解春秋以前的兵种配置、战争特点及春秋战国间战争形态的变化。

其五,战术思想的系列化。《六韬》的大部分篇幅是谈战略战术的,主要是战术。其间最重要的概念是“机”和“势”。其《兵道》篇说用兵之道,“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上贤》篇说“兵势不行,敌国乃强”;《军势》篇说“势因[于]敌家之动,变生于两阵之间,奇正发于无穷之源”,“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奇兵》篇说善战者“非能战于天上,非能战于地下,其成与败皆由神势”;《发启》篇说“全胜不斗,大兵无创,与鬼神通”。书中论具体的战术,甚重奇正关系,而偏重于奇变,所举类例甚多。同时对各种战法,如边境攻守、围攻敌城、深入敌境与敌军相持、以少胜众、以弱胜强、反击敌人突袭、应付敌人火攻、密林作战、遭遇战、山地战、沼泽战、突围战、脱离险地的战术等,皆有简洁的论说,整合观之可成系列。其《战车》《战步》《均兵》《战骑》等篇,对步、车、骑三兵种有专论,并论及三兵种配合作战的战术问题,大体是针对战国时的战争特点而言的。

其六,军事训练的组织法。《六韬·练士》篇对有勇力或特殊技能的敢死之士的选拔、教练和使用,《武车士》《武骑士》二篇对车士、骑士的选拔标准及优遇,都有专论。其《教战》篇着眼于普通士卒的常规性教练和组织方法,提出先进行单兵的教练,然后循序进至十人、百人、千人、万人的合练,以至于三军的大规模演练,以为如此而合百万之众,便可横行于天下而无敌。这可说是对先秦练兵方法的一种模式化的总结。

其七,有关兵家律学的遗文。古人作战,讲究“师出以律”“吹律听声”,即由声律所反映的天时、气象、物候乃至人事规律等以推测征战的吉凶。《六韬·五音》篇的“太公曰”专讲五行、五音与侦察敌情的关系,并兼及兵器的性质等,以论“律音之声,可以知三军之消息、胜负之决”,且追溯其法至武王伐纣时,以为太公的发明。其中含有科学的成分,未可仅以传统的术数作解释,在兵学史也值得留意。

《六韬》中的“太公曰”并不就是太公原有的言论,但齐国稷下兵学传习太公的兵术,即以太公的事迹和思想为蓝本,在今不妨把此书和《司马法》及《管子》《荀子》书中的兵学论述一样看待,从中窥见太公兵术的史影,以作为讨论太公军事思想的一种学术背景。

注释

①《诗经·大雅·文王有声》。

(责任编辑:周亨祥)

Jiang Taigong's Military Thought

Zhang Fuxiang

2015-12-28

张富祥,山东大学文史哲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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