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颢昕运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经验

徐 达，吴颢昕

(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29)

【临床基础】

吴颢昕运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经验

徐 达，吴颢昕△

(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29)

麻黄附子细辛汤出自张仲景《伤寒论》少阴篇，主治太少两感证，由麻黄、附子、细辛组成，三药合用共奏温阳散寒解表之效。该方配伍严谨、精当，用量准确，是张仲景表里双解治疗方法的代表。通过临床典型病案，介绍吴颢昕教授应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的临床经验，拓展经方的运用思路和范围。故所述神经性皮炎、神经性咳嗽、过敏性鼻炎及三叉神经痛虽病症不同但病机一致，均属少阴阳虚，皆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取效，从而收到异病同治的治疗效果。

麻黄附子细辛汤;神经性皮炎;神经性咳嗽;过敏性鼻炎;三叉神经痛

吴颢昕系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医基础理论与内经教研室主任，从事临床、教学、科研近30载，曾师从著名伤寒学家陈亦人教授及知名内经学家王自强教授多年，学验俱丰，对伤寒与《黄帝内经》均有较深入的研究。笔者有幸跟随吴颢昕教授在南京中医药大学国医堂门诊部临证学习，亲见其灵活运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治疗多种疑难杂病取得很好疗效，现整理其验案供同道参考。

1 神经性皮炎

案1:黎某，男，48岁，2014年7月5日初诊:患者面部出现红斑1年余，瘙痒，皮疹呈淡红色，表面干燥粗糙并有少许白色鳞屑，抓之易脱落，冬季加重，夏季缓解。曾多次服用中西药治疗无效，每当劳累或情绪波动时病情即加重。观前医所开处方皆属清热凉血解毒、养血祛风止痒之类。患者诉平素易疲劳，怕冷，时有腰酸，舌淡苔薄白，脉沉细，辨证属气不足、风湿蕴肤，治当温阳散寒、祛风除湿止痒。处方:炙麻黄3g，制附子(先煎)6 g，细辛(先煎)3g，桂枝10 g，炒白芍10 g，生炙甘草各10 g，白鲜皮10 g，地肤子10 g，炒黄芩10 g，豨莶草30 g，生姜1片，大枣3枚，7剂水煎服，每日1剂。二诊:患者诉服上药后瘙痒脱屑明显减轻，红斑变淡，怕冷、腰酸均有好转，药已对症，效不更方，原方继进14剂。三诊:患者面部红斑已基本恢复，瘙痒脱屑已不明显，原方续服14剂以资巩固。

按:神经性皮炎中医名为“牛皮癣”，又名“摄领疮”或“顽癣”，多由风湿之邪阻滞经络致营卫失和而形成。本例患者症状冬季加重夏季缓解，且平素怕冷，易疲劳，又结合舌象脉象不难看出，其素体阳虚，湿邪阻络，营卫失和，故投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散寒，合桂枝汤调和营卫，加白鲜皮、地肤子、炒黄芩、豨莶草祛风清热除湿止痒，审机准确，药证相合，故取效迅速。笔者查阅文献发现，杨恩太［1］将神经性皮炎分为阴虚血燥、阳虚寒凝、风痰阻滞3型，其中阳虚寒凝型亦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治疗取效。

2 神经性咳嗽

案2:李某，男，12岁，2013年11月14日初诊:患者半年前行生殖腺瘤切除术，术后咳嗽不断，常常不自觉咳嗽，不能自主，家长呵斥后稍能控制，胸片示无异常改变。疑为神经性咳嗽，因手术损伤咳嗽中枢所致。天气转凉时咳嗽加重，曾服用西药治疗未见好转，遂转中药治疗，服药症状亦无明显改善，观前医多从肺治，给予宣肺、散寒、化痰、止咳药。症见患者咳嗽频频、痰少色白清稀、声响，形体肥胖，少气懒言，神疲乏力，四肢欠温，怕冷易感冒，不愿多活动，食欲尚可，舌淡苔白、脉沉细弱。辨证属肾阳不足、温化无力、水寒犯肺，治当益气温阳、散寒化饮。处方:生黄芪60 g，知母10 g，炙麻黄3g，制附子(先煎)10 g，细辛(先煎)5 g，茯苓10 g，泽泻10 g，炒白术10 g，党参10 g，生甘草10 g，木香10 g，佛手6 g，干姜6 g，大枣10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二诊:患者诉服上药后咳嗽明显好转，精神亦较前好转，稍有腹胀，治同前法，加重理气化痰、温阳之品。原方生黄芪改80 g，加法半夏10 g、广陈皮6 g、炒黄芩10 g，7剂水煎服。三诊:患者诉服上方后咳嗽已基本控制，间歇时有咳嗽，余无不适，舌淡苔白，脉沉细，加重温阳之品，上方加仙茅 10 g、仙灵脾 10 g，14剂。四诊:咳嗽基本已平，精神好转，余无不适，效不更方，上方14剂续服以巩固善后。

按:神经性咳嗽属于中医“咳嗽”范畴。本案系阳虚阴盛、寒饮犯肺证。《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本例患者阳气不足，不能温养精神，故神疲乏力，少气懒言，不愿多活动，四肢欠温，怕冷。《灵枢·邪气脏腑病形》云:“形寒饮冷则伤肺”，肾阳不足，寒饮内盛，上逆犯肺，故咳嗽。本案以肾阳亏虚为本，寒饮犯肺为标，治当益气温阳、散寒化饮。根据中医“治病必求于本”的指导思想，故治以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散寒化饮以治其本。方中附子、细辛均为有毒之品，临床应用时除先煎煮30 min外，吴颢昕擅长配伍生(炙)甘草、干姜或生姜以制约其有毒之性，去性存用。《金匮翼》云:“内生之寒，温必以补”，故运用大剂量黄芪补中益气健脾化湿，加少量知母以制约黄芪的甘温之性，加党参增强补气之力。取法半夏、陈皮、木香理气化痰、健脾和胃;取仙茅、仙灵脾温阳散寒;茯苓、泽泻、白术、甘草益气健脾、利水渗湿;干姜温中化饮，颇合张仲景“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之旨。其审机准确，用药精当，药证相和，标本兼顾，故不治肺而咳嗽自愈，取效甚捷，实为佳案。

吴颢昕临床擅长运用大剂量黄芪治疗气虚证，认为黄芪是补气良药，只要气虚征象明显，如素体体弱多病易感冒、少气懒言、神疲乏力、语声低微、四肢欠温、舌质淡胖苔白、脉虚弱均可用之。初起用量多在50 g左右，根据病人服药后的反应进行适量加减，常配伍小剂量知母以制约黄芪的甘温之性，使其补而无温燥太过之虑。因黄芪易甘壅滞气，故又常配伍木香、佛手、枳壳等理气之品，使补而不滞。古今亦有诸多医家擅长运用大剂量黄芪，如清·王清任的补阳还五汤，用黄芪四两相当于现在的120 g，治疗气虚血瘀之中风后遗症;邓铁涛以大剂量黄芪治疗重症肌无力;朱良春用大剂量黄芪治疗慢性肾炎等，均为大剂量运用黄芪的典型。

3 过敏性鼻炎

案3:李某，男，33岁，2014年3月25日初诊:患者过敏性鼻炎2年余，近2个月来加重，每日晨起则鼻塞、流清水鼻涕、喷嚏不止。曾用激素类药喷鼻，可间隙缓解症状，但久用乏效，每逢天气变化或闻到刺激性气味即会诱发或加重病情。患者四肢欠温、怕冷，冬季尤为突出，舌淡苔薄白，脉沉细，辨证属素体阳虚、卫外不固、风寒外袭，治当温阳散寒、祛风通窍。处方:炙麻黄3g，制附子(先煎)6 g，细辛(先煎)5 g，川桂枝10 g，炒白芍10 g，生炙甘草各10 g，辛夷(包煎)6 g，苍耳子(包煎)6 g，白芷10 g，薄荷(后下)10 g，炒黄芩10 g，鱼脑石15 g，豨莶草30 g，生姜1片，大枣3枚，7剂水煎服，每日1剂。二诊:诉服上药后鼻塞、流清水鼻涕、喷嚏等诸症明显好转，药已中的效不更方，原方续服14剂。三诊:患者诉近期服药后病情尚稳定，但时流黄浊鼻涕，舌脉如前，治同前法。原方加鸭跖草15 g、土茯苓20 g、连翘10 g、银花10 g，7剂水煎服。服上方后症状改善，上方续服14剂巩固。

按:过敏性鼻炎属于中医“鼻鼽”范畴，主要由正气亏虚、外邪侵袭所致。《诸病源候论·鼻病诸候》亦云:“其脏有冷，冷随气入于鼻，为鼻鼽。”《医方考》中云:“若阳气自虚，则阴气凑之，令人脑寒而流清涕。”运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过敏性鼻炎的案例很多，且疗较为显著［2-3］。同时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麻黄附子细辛汤具有很好的抗过敏、抗炎、调节免疫的作用［4］。本例患者阳气不足，温化无力，风寒外袭，肺气失宣，故鼻塞、流清涕、喷嚏不止。投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散寒，合桂枝汤［5］调和营卫，加用苍耳子散［6］以增加宣通鼻窍之功;加豨莶草祛风除湿，鱼脑石化痰通窍消炎，炒黄芩清郁热。二诊:时流黄鼻涕，为肺经郁热之征象，故加鸭跖草、土茯苓、银花、连翘清热祛湿解毒。姜春华认为，“温阳益气药能兴奋中枢神经、调整内分泌及增强机体的免疫功能。清热解毒药能抑菌、抗病毒，并有抑制免疫变态反应作用。二者合用，既有促进又有抑制，相反相成，治疗多种慢性炎症往往迎刃而解，取得显著疗效”［7］。标本兼治，药证相合，故获佳效。

4 三叉神经痛

案4:项某，女，46岁，2014年2月20日初诊:有三叉神经痛病史2年，时作时止，近1个月加重，服止痛西药已无效。右侧头面掣痛如触电，累及额头及耳前，有麻木感，说话、咀嚼时疼痛加剧，不敢触摸，局部怕冷风，伴口干多饮、口臭、怕冷、舌淡苔薄黄腻，脉沉细。此乃阳虚寒凝、久郁化热、痰瘀阻络，治当温经通络、化痰逐瘀、清肝泄热。处方:炙麻黄3g，制附子(先煎)10 g，细辛(先煎)5 g，川芎10 g，地龙10 g，全蝎3g，当归10 g，白芍10 g，柴胡10 g，炒黄芩10 g，夏枯草10 g，连翘10 g，蔓荆子10 g，生甘草5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二诊:患者诉服上方后疼痛稍有缓解，治同前法，加重活血之品，原方川芎改15 g，14剂。三诊:患者诉近期受凉，疼痛加剧，口稍干，舌淡苔薄黄腻，舌质偏暗，脉沉细滑。治同前法，加重化痰逐瘀之品。原方川芎改20 g，加白附子6 g、白芷10 g、葛根15 g、白芥子10 g、生薏苡仁20 g、板蓝根10 g，14剂。四诊:诉服上方后头面疼痛较前明显好转，仅在咀嚼时稍有疼痛，药已中的效不更方，上方14剂续服以资巩固。

按:三叉神经痛是一种原因未明以面部三叉神经分布区域内发作性剧痛为特征的顽固性疾病，属于中医“面痛”“偏头风”范畴。本例患者平素怕冷，面部怕冷风，舌淡脉沉，可知其素体阳气亏虚;头痛如触电般，口干多饮，是为肝经郁热，风火上炎;面部有麻木感，是为痰凝;久病入络且寒凝血瘀，故有瘀血。综上所述，本案患者以肾阳虚为本，痰瘀阻络和风火上炎为标，治疗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散寒止痛以治其本;加地龙、全蝎化痰逐瘀、通络止痛;白附子、白芥子祛风化痰、逐寒湿;川芎活血行气、载药上行;葛根入太阳经，治头痛连及项背;白芷、蔓荆子入阳明经，治前额、眉棱疼痛;细辛入少阴经，治头痛连及牙齿;再加夏枯草、黄芩清肝经郁热;当归、白芍养血柔肝;板蓝根、连翘清热解毒。全方标本同治，寒温并用，相得益彰，故能攻克顽疾取得较好疗效。其中川芎具有较强的活血化瘀通络及镇痛作用。李东垣云:“头痛必用川芎。”陈士铎《辨证录》中治疗偏头痛之散偏汤重用川芎30 g。临床多用于体型较为壮实之人，初起用量通常为10 g，根据病人服药后的反应再作加减，不宜用于肝阳上亢、血压高之头痛。

5 临证体会

吴颢昕认为应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应符合以下临床指征:一是辨寒热，一般来讲，患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四肢欠温，畏寒肢冷，因阳虚阴盛所致;二是辨精神状态，阳虚患者多见精神不振、少气懒言、困倦乏力甚至嗜睡，此为阳虚不能温养精神所致;三是辨舌象，患者舌质多偏淡胖，苔白滑或白腻，以阳虚挟寒湿所致;四是辨脉象，多为沉脉，或沉迟，或沉细、沉弱，以里阳不足，故脉象应之而沉;五是辨其他症状，如腰膝酸软、夜尿频多、口淡不渴、无汗等，均为阳虚之象。

吴颢昕认为，麻黄附子细辛汤的主要作用是温经散寒、助阳解表，但临床应用并不局限于太少两感证，亦不必拘泥于有无发热恶寒之表证，只要证属阳虚、阴寒内盛，无论伤寒、杂病，通过适当的配伍治用本方均有良效。因此凡是阳虚阴寒内盛所致，症见精神不振、不思饮食、倦怠乏力、畏寒肢冷、口淡不渴、舌淡胖、苔白润、脉沉细或迟或弱等阳气不足之证者，无论有无外感症状均可运用本方，可冀殊效。

［1］杨恩太.内外合治神经性皮炎 55例［J］.云南中医杂志，1988，9(5):22-23.

［2］沙志静.加味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过敏性鼻炎100例疗效分析［J］.中医中药，2012，6:185-186.

［3］展照双.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过敏性鼻炎30例［J］.河南中医，2011，31(4):332-333.

［4］李春梅.麻黄附子细辛汤对小鼠和大鼠的抗炎作用［J］.国外医学·中医中药分册，1999，21(2):36.

［5］桂枝汤合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过敏性鼻炎［J］.吉林中医药，2012，5，32(5):463.

［6］吴恩亭.苍耳子散加味治疗过敏性鼻炎 80例［J］.新中医，1997，29(8):42.

［7］戴克敏.姜春华治疗慢性炎症的经验［J］.山西中医，2003，19 (3):3-5.

Experience of Prof.Wu Hao-xin on Applying 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

XU Da，WU Hao-xin△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29，China)

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 is taken from ZHANG Zhongjing’s Treatise on Febrile Diseases chapter Shaoyin，mainly applicable to treat disease of Taiyang and Shaoyin.It is composed of Mahuang，Fuzi and Xixin.Three herbs work together to warm yang for dispelling cold and resolving exterior.The rigorous prescription as well as the precise dosage，is a typical treatment method of ZHANG Zhongjing’s.This paper introduces professor Wu Haoxin’s clinical experience in the application of 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 through the clinical typical cases，expanding the application of ideas and the scope of classical prescriptions.In this paper，although the nervous dermatitis，neuropathic cough，allergic rhinitis and trigeminal neuralgia have different symptoms，they have the same pathogenesis and all of them belong to Yang deficiency of Shaoying.Therefore，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 is applicable to all of them and received the same clinical effects，fully reflects the characteristics of“treating different diseases with the same therapy”of TCM.

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Neurodermatitis;Allergic rhinitis;Neuropathic cough;Trigeminal neuralgia

R289.1

:A

:1006-3250(2016)03-0376-03

2015-07-11

徐 达(1992-)，男，江苏连云港人，在读本科，从事中医药的临床与研究。

△通讯作者:吴颢昕(1965-)，男，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Tel:13813910523，E-mail:wuhaoxin@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