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的优美与精神的哀伤——从《春》看波提切利的语言表现形式
2016-01-31李程琛
李程琛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形式的优美与精神的哀伤——从《春》看波提切利的语言表现形式
李程琛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摘要】中世纪后的15世纪是马萨乔的现实主义获得普遍认同的时代,佛罗伦萨的艺术家们也纷纷将透视学与解剖学运用于画面之中。在这样的一种人文环境下,波提切利的作品却呈现出背离现实主义的风格。本文以他独特的艺术形式入手,从他运用的艺术语言展开论述,并着眼于他的代表作品《春》语言表现的独特性,从观看者视觉与心理上获得的感受以及他所处时代背景和思想,分析波提切利绘画特点
【关键词】波提切利;艺术语言;优美
佛罗伦萨艺术家瓦萨里以(grace)优雅定义波提切利的绘画①,而德斯佩泽尔与福斯卡在所著的《欧洲绘画史》中也指出波提切利所描绘的女性面部都略显忧郁,尤其是对女性的肉体美以及那种倦态而显现出的优美身姿有他个人独有的感受②。波提切利绘画形式上的优美以及精神上的哀愁成为他的绘画中最显著的特征。
一、《春》的语言形式及表现
波提切利绘画形式上的优美以及精神上的哀愁成为他的绘画中最显著的特征。波提切利《春》的语言形式,具体可以从造型、色彩、空间三个方面表现出来。
《春》中人物形象中所凸显出的共性,体现了波提切利造型语言中追求的理想的美。所谓理想美是把一些局部的美综合在一起,并运用了当时佛罗伦萨美女的典型形象。例如,淡棕黄色的头发,略带棱角的脸部外轮廓,白皙的肤色等。画中代表欢愉的女神,其面部与他的另一幅女子肖像《西蒙奈塔·维斯普奇》极为相似,而这幅肖像画中的女性是以波提切利同时代的一位极富盛名的美女为原型。更值得关注的是,面孔上的表情并不明显,有一种含蓄单纯的魅力。女性上眼皮呈现一种低垂感,眼睛平视或俯视(有些类似于佛教中的观音眼部的表现方式),具有一种悲天悯人感,面部表情单纯,将内心活动只在面部刻画时稍作暗示,隐约可查却又令人难以捉摸。《春》中的女性形象具有他认为的理想女性的特点,即被拉长的形体,消瘦的肩膀,以及偏小的胸部等。画面中描绘的人物的衣褶也不同于马萨乔紧贴于形体的现实主义表现,这也与他的老师菲力皮诺·利皮所描绘的衣褶中合理的静态存在不同,波提切利的衣褶处于一种动态下,具有一种非真实的飘动感。变形的人体与非真实状态的衣褶,从这些表现方法可以感受到其画“更接近于古代的,幻忽超越的,非物质的精神。”③将《春》中的美惠三女神形象与古代庞贝古城、拉斐尔、鲁本斯及勒尼奥的三女神比较,便可清晰直观地发现这一点。波提切利造型中的重要特点就是线的运用,在《春》中,立于草地上的众神的轮廓线刻画得非常明确清晰,人物衣着和头发也都用严谨的线来刻画,甚至地面上的花朵和背景也都是以线来表现的,所以在整个画面不难看出在形象的塑造上,他并不主要依赖明暗的效果,而是严格的用线来刻画形象的结构组织和性格特征,甚至抛弃了从老师菲力皮诺·利皮那学来的在光影明暗的和谐中塑造形态的方法。表现人物动态性的衣褶方面,使用具有流动感的线条表现的视觉上的衣褶的繁复,在国际哥特手抄彩绘人物中可以看到这种程式性反复的衣纹皱褶。波提切利用线以曲线为多,而曲线具有优美柔和的审美特征。威廉·荷加斯在他的《美的分析》中曾论述过关于人体美中曲线美的重要性,并做出了“波状线比任何线条都更能够创造美”,可以称之为“美的线条,富有吸引力的线条”④的结论。造型中线的运用尤其是曲线的大量运用增加了画面的优美感。
进行《春》的创作时,新式的油彩技法已盛行于佛罗伦萨,而波提切利却采用了古老的蛋彩画法并进行创新。使用重色打底,浅色层层加上的方式,着重于表现人体的透明感,又使用铅白描绘女神身上的罗衫,增加了画面的精致感。背景部分的深色与主体部分的浅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使三者分离开来。在颜色的使用上,并未多使用明暗效果来塑造形体,而是使用明度与纯度较高的颜色来描绘前方的人物,颜色与线条相配合,追求一种平面装饰的效果。明丽丰富的色彩通过蛋彩技法的表现,每一个事物都有一种半透明感,泛着炫目的光晕,使整个画面充斥着优雅华丽之美。
在《春》的构图上,将画面上的九个人从左至右一横列排开,人物几乎都垂直立于地面,从而形成了一个“带有明显的横向线式构图的画面,这种画面多暗示着安闲、和平与宁静”⑤。在这幅画中,第一眼很难确定哪一位人物形象为整幅画的主角。然而,当集中于画面的负空间构图时,便可以发现波提切利的暗示。作为一个亦擅长宗教绘画的画家,波提切利将维纳斯置于身后树木所形成的拱形之中,在画面中所处的位置比别人稍后一些,并且在她身后灌木的枝叶仿佛是以维纳斯为生命的开始而向四周生长开去,波提切利画中的维纳斯是世界上一切生命之源的象征。这与宗教画中运用拱形及身后的光环有极大的相似度。由此可见,波提切利是将维纳斯如圣母一样定为画面的中心人物。画中人物微妙的关系将画面紧密地联系起来,画面之中的故事内容又带给人画面之上与画面之外精神上的惘然与忧伤。
二、《春》带给人的视觉感受
波提切利在《春》中鲜明的语言表现形式使观看者在视觉与心理上获得均衡感、节奏感与韵律感,将叙事性绘画的动态和象征性绘画的静态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进而感受到其形式上的优美。
波提切利笔下的人物形态或静止、或运动时,人物的身体都处于一种动态的均衡感。不同趋向的身体各部位构成作用力的相互矛盾,这些力在相互的抵消过程中产生动态的均衡。例如:《春》中的人物都是将重心放在一条腿上,为了保持平衡,只能使上身向相反的方向倾斜,呈现出优美的“S”型曲线。节奏感是把相近的形式因素按照某种秩序和规律进行重复排列和延续,其本质是有秩序的重复。在节奏感上加以动态变化或情态因素,就是韵律感⑥。波提切利《春》中韵律感集中体现于线的运用,人物的衣褶仿佛随着人的动态及微风拂过,产生了自由的运转,呈现出一种曲线运动的变化。表现出动态之美。而节奏感则集中体现于配景之中。例如,画面中垂直排列形成的树林,以及花神长裙上大朵大朵绽放的藤蔓缠枝花纹,花朵的图案的重复结合,形成了秩序感与装饰感,表现出静态之美。
三、《春》的创作背景及思想
崇拜古代与探索真理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两大干流,怀古与复古的精神充分地表现了追求真理,提倡理智的科学也毫不落后。波提切利的古典人文主义精神与宗教情怀交加,使得波提切利的《春》成为一件大胆而新颖的创作。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是画题与内容受古代思想影响明显,例如其中的美惠三女神的形象明显脱胎于庞贝古城壁画;其二是虔诚基督的心又使波提切利背离现实主义风格,他人物比例的拉长的优美身姿中具有哥特式的古典韵味,贡布里希评价:“他构图中的优雅动作和具有韵律白线条使人想起吉伯尔蒂的弗拉·安吉利科的哥特式传统,甚至可能是14世纪的艺术——例如西莫内·马丁尼的《圣母领报》或者法国金饰匠的作品,波提切利的维纳斯是那么美丽,以至于我们忽略了她脖子的长度不合理,她的双肩是直削而下……”⑦;其三是人文主义的冲击又使他的作品中异教思想和享乐主义正在苏醒,他画中漫溢的奢华,宁谧的享乐主义,欲望的展现,就是真正的文艺复兴的人本精神。
波提切利独特的语言表现形式,是他表现内心的方式。波提切利处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此时形成了与宗教神权文化相对应的思想体系——人文主义。这两种思想体系的共同影响,导致了他思想的迷茫。正因为真实地表达了他内心的迷茫,这种心境所创造的艺术形象自然也就忧郁哀伤了。波提切利的艺术语言在美学的观点看是一种实验性的语言,表现为他对所处时代的美学规范的破坏和创造,其本质是一种开放的语言形式。众多伟大的艺术品都是伴随着语言形式的创新而诞生的。波提切利的绘画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文艺复兴初期绘画语言形式的挑战,其作品对历史的继承在复苏与新变中获得新生,它以其独特的语言形式打破了他那个时代绘画的单调的模式。
艺术在中世纪之后,就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宗教的束缚,在波提切利的时代,艺术史已经成为了艺术家的历史。这就体现出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的自主性是尤为重要的。一方面,借由创作的自主性,可以表现所谓的非物质性的美。这种美并不是真实世界的反映,表现于作品中是一种有艺术家的主观想法与情感的参与,并表现于画面形式之中的精神性的和谐的美。波提切利背离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写实和叙事传统,反映在他的画面上的女神形象,经过了主观变形处理并加入了他个人的情感与精神,与实际生活中的女性形象并不一致,即是对女性美精神层面上的提升,成为波提切利理想美的化身。另一方面,创作自主性可以促使产生独特的绘画语言。波提切利古典人文思想与宗教思想的相互影响融合,他的绘画语言背离了当时极度风靡的现实主义风格,走出一条借鉴中世纪艺术,具有独特审美趣味,人物形象极具个性的绘画之路。
参考文献:
[1][意]乔尔乔·瓦萨里.意大利苑名人传[M].武汉:湖北美术出版社,2003.
[2][英]德·斯佩泽尔[英]福斯卡.欧洲绘画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3]傅雷.傅雷文集.艺术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4][英]威廉.荷加斯.美的分析[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5]谢建明.缪斯的眼波——艺术与美及其伦理[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1.
[6]王令中.视觉艺术心理[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
[7][英]贡布里希.艺术发展史[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1.
作者简介:李程琛,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中国画艺术(人物)方向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